作者:柏格理
不管基督教会中国的前景如何,云南东北部少数民族皈依运动的故事或许会永远保有其独特的趣味和吸引力。一群受压迫的人为寻求稍好的生活,以他们的方式突然转向基督教。每个人对于基督教的信仰取代了原来艰难缓慢的演进,在经历了坎坷的旅程之后,这些人带着他们的伤痕,疾风暴雨般的走进天主的国度。紧随其后的,是在中国西部荒野中无数鲜为人知的部落族群的类似的皈依活动。
这个运动一开始就具有它自己的某种魅力。 尚未有过骑马穿过中国西南部荒芜山野激情的人,以及没有见过部落村寨的奇异生活和中国边远城镇的人,都热情的阅读了业已出版的报道,并发现了它们引人入胜和振奋精神之处。一些以前对传教事业没有兴趣的人也情愿承认,就所有值得称赞和支持的传教工作而言这里堪称典范。青年人特别为柏格理所吸引。他焕发的精神和幽默感,他的勇于探索,他屡遭拘押的危险经历,以及他的虔诚和真挚,这一切都使他的品格更易于激励他人,这个故事已由柏格理的传记作者和访问过苗族教会的作家出版了多次,以致任何人都能够读到那些在中国西南山区中值得纪念的事件。但是,如果把柏格理本人的日记排除在外,这些记叙无论如何也不是完美的,他自从皈依之后,就开始间歇性的写日记。这贯穿了整个岁月,直到他1915年在石门坎逝世,他在自己那些黑色封皮的小笔记本上记下了日常事件和那个时代的印记,它是相当保密的私人日记,并且从未有过出版的打算。有时候几个月的时间无一字记载;有时候记下了日期却没有写任何内容;而又有多次写下了数页文字但没有签署日期。它具有私人性和片段性;我进而推测,这就是他日后准备扩展为文章和书的原始资料。如果他没有使自己如此地得到解脱,他余下的岁月无疑将一直拖入这些他日复一日的未尽事业的工作中。
因为这些记载都是他亲眼所见的事情,比起我们通过某位作者为了出版而有意识加工的作品而言,或许可以得到一幅远为精确的这个时期中国的真实写照。有些事物会在修饰和形式中消失,特别是失去了现实和逼真性。同时我们还有必要记住,如同这份日记的日益进步一样。正是他在使自己得以逐步成长。开始的时候,他是一位很年轻的小伙子。日记启扉之日。柏格理23岁,他的朋友邰慕廉才21岁。前面的小许几章是一位年轻访问者对中国的最初印象;而随着全书的展开,其记录的价值和质量亦随之提高。只要全部记叙都在眼前,我设想,当某一位他的传记者首次读到它的时候,定会给予更高的评价。
我喜欢思索这个史诗性的开端,它并不是指这些年轻传教士东渡中国之时,而是追溯到人们回忆看见约翰·卫斯理乘马穿过康沃尔的渔村和矿区工棚的日子。老柏格理于18世纪末期就生活在康沃尔北岸的柏兹托。他的坟墓仍旧在那里,墓碑上写着,“赛缪尔·柏格理,死于1832年 ”。
全家人都出生在他居住的那个小巷里。几个儿子中有一位是以 制造绳索为生,他造的绳子供织鱼网、采矿、耕作及港湾的驳船之用。柏格理年轻时就曾经回来再访这条小巷,还有“爸爸工作过的狭长走道”。
制绳工人通过“圣经基督教教会”皈依了天主,并成为一名任圣职的牧师。柏格理是他六个儿女中的一位,在完成中学教育之后,他决心永远放弃牧师居所的那种苦行生活,并且在文职服务中为自己创造一种值得尊重的生活。17岁时,他以名列第三的成绩 通过英国文职人员考试。在伦敦短暂逗留之后,他感觉天主正召唤自己去传播福音,而他的工作又必定是在海外。就在参加文职服务五年以后,他辞去了职务,并由“差会”任命为一名前往中国的传教士。
他在中国整个岁月里,始终得到了来自家人的砥柱般的支持。从柏兹托和美瓦吉西的渔民、科尼什的农业供热、德拉博尔的石匠到南安普敦的学徒,都情愿献出了自己的微薄收入,基督徒的信念推动了世界的变革。
由于北京共产主义者的政策,现在中国的传教活动已经结束,这就使人们比从前任何时候以更为困惑的眼光看待基督教教会的相关记载。当传教士们被迫撤后,他们遭受到巨大的敌意,以及突然指向他们工作的种种方式的责难。他们在中国长达一个多世纪的时间,难道就是那些责难中的西方教会的有罪的代理人?难道是传教团本身不知不觉地煽动起了后来爆发成革命的火焰?难道中国庞大的传教组织不能鼓励这个国家以基督教的方式去解决它激烈的社会与政治问题,从而避免寻求不可逆转的极权主义?为什么对于传教士带去的基督福音的醒目评价同时有太反动及太革命的两种?
此类问题乃今日涉及中国教会的任何著作所无法回避的大背景。当然,此类并没有为这些问题提供答案,但是如果带着其后发生的政治性事件的影响去阅读的时候,这本诚实的日记就会变成不诚实的暗示。基督教徒们在漫长的岁月中一心一意支持着在中国的传教活动,与其他地方可以再次读到这种激动人心的故事,并感知他们都是一项及其伟大的事业的一部分。
从第一位苗族人走出他们的深山,在昭通街头找到基督教老师 以来,已经整整五十年。我献上这份日记,连同现在第二版的柏格理传记《在云的那一边》一起,以庆祝这个五十周年纪念日。
埃利奥特·甘铎理
1954年
柏格理和邰慕廉在中国东部学习了几个月的汉语,他们现在开始向遥远西部的云南金发。两个来自“圣经基督教会”的年轻传教士万斯通和索恩已先于他们在那里了。后者这次被单独留在昭通,同时万斯通返回上海结婚,并护送两位新成员赴云南。旅途的第一程是经长江1600英里到重庆的水路;再从那里万斯通经陆路去昆明。柏格理和邰慕廉则直接去昭通与索恩想会。旅途中的距离通常以“里”来计算。中国的三里约相当于一英里。
1887年(柏格理初次来到中国云南)
我于3月份离开了中国东海岸,向遥远的云南省进发。我们乘坐轮船,一直到达中国中部的汉口。这里有两位著名的传教士格里菲思·约翰和戴维·希尔;前者凭借他杰出的宣讲能力和文学作品影响到数百万人,后者以他对芸芸众生无可非议的热爱,推毁了位于西方人和中国人之间的屏障。
除了在汉口以外,我们很少发现传教士工作的痕迹。而从那里出发后数千英里的旅途中,仅见到二百多基督教新教教徒。在乘坐中国式平底帆船溯江而上时,我们还经历了在那里经常发生的危险事故。当穿过第一个险滩群的某一滩时。特别节俭和漫不经心的船主导致了我们的失事这条船被撞成了碎片。我们落进了巨大的倾天滩,在凶险莫测的水中挣扎着。我瞥见万斯通和他年轻的新嫁娘相互抓着对方的手,紧紧握着些船只的残片,在汹涌的波涛中上下颠簸。我们认为自己的性命随时都会了结。夜幕降临,使我们愈感寒冷,走起路来也跌跌撞撞,就只好栖身于岸边一间小屋中。可我的思潮却一直回到失事的时刻。船被无情的礁石撞得粉碎。但是,在其碎裂之前就已经载着尚在舱内并无法出去的我们三人下沉了。只是在它被撞碎后,我们才奋力浮出水面,去抓船的残木片。此时,有两只急救的“红船”从岸边尽全力穿过险滩,向我们驰来。一条船划到我这边,我感到自己被一只强壮,友好的手抓住,救我的那位汉子突然盯住了我的脸和白皮肤,随即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哎呀!是外国人!”最终,我安全地进入小船,当时对我来说,它简直就是无比和平与安全的天国。
1888年(自述旅途的艰辛)
1月~14日。 在重庆度过了繁忙而愉快的一周。当我们的东西从行李中取出来的时候,他们黯然了。
1月17日。重庆。 起得比较早。早餐前,我们的八个苦力中的一位取走了我们的行李。行60里路抵达坡西里。沿途风景优美。爬上山又下山。小马一路慢跑。晚上住进一座很好的客店,屋内摆设整齐。我们两人的食宿共用去一百文铜钱。我感到孤独,但是“我将与你同在”。
1月18日。 超前早起了约一个小时,喂上马后又上床休息了一阵。从这里行20里路,到达一个大村庄。又走了25里经过一个正在举行盛大乡场的村子。人山人海。骑马通过太困难,就牵着它步行;即使这样也走不过去。于是就进了一个小店喝茶休息,人们争相来看我们这些外国人。在途中一个可爱的小村庄里,一条溪流从岩石上冲下;有的瀑布达二三十英尺高;想必在雨季会更加壮观。风景真实迷人。六个铜板买了两盘稀饭。
走70里后到达停轿口,此时离天黑还有两个小时。在经历了愉快平和的一天后,又碰上雅致舒适的客店。
1月19日。 动身时就在下雨,因此路非常滑。万斯通随手就取出斗篷穿上。走出20里开外到达一个小镇――再行30里进入茶店场。这里正在赶场,街道上很拥挤。邰慕廉走在前面。我跳下来牵着马走。这时。不知是我还是别人,莫名其妙地打翻了一个店辅外面的货摊,把上面全部或部分货品倾了下来。我赶快托住木板,避免了货摊全部翻倒但年岁很大的摊主却牵住我的马不放我走。立即就围过来一大帮人,我告诉他们,我们的人是会赔钱的。而他的儿子竟干脆把我的马牵走,拴进一座马厩里。我们只好撇开马,到一个茶馆里商量损失问题。那些东西都是干货,估计损失不会超过50文钱,我答应给他二百文。他想要的却是一万五千文。看来这是在敲竹杠。邰慕廉发觉我没有赶去,就返回来参加了我们在茶馆里的谈判。由于挤的人太多——茶老板把我们赶了出来,我们只好去另一个店铺。我们向那人建议去找当地衙门解决,但是他不让牵马同去。这时,从衙门里来的一个人出面帮我们的忙,他要我们只付三百文钱,并答应追还马匹。他还让我们先上路,我们照办了,那匹马很快就被沿路送回。我们二人冷淡地接过了它
1月20日 起得很早,通行在这段路的四川部分。我们辞退了原来的轿夫,又雇上了其他两个人跟着走,因为长期雇工固然可以随心所欲,但他们并不见得都完全可以信赖。
看到前面人山人海在赶场,鉴于昨日的教训,我们只好绕道而行。道路情况极坏,狭窄而且崎岖。对于可怜的马来说太艰辛了;在一个险恶的去处,它滑倒在地,几乎把我摔出去。
1月21日 走了45里之后――我试着穿过一个大骡马群,结果使自己的马处于一种进退维谷的地步,作为愚蠢行动地代价,我被摔到右边。风景还是那么美丽,不过,我已没有心思欣赏了。
整天都在艰苦行进——走了90里路。午饭前乘船渡过一道小河——扬子江某条直流——为重见到这条曾打过交道的河流而感到高兴。通过了一些橘子园。
在夜色中走进泸州街头,街上的灯笼看起来非常雅致。
1月22日,礼拜日。 美美地睡了一大觉。早上起床,精神饱满地迎来了主的日子。没有谁来看望我们,我们也没有出去。下午,我们举行了小规模的礼拜——一场中国式的礼拜,有个我们雇的男孩子也在场。在店里还住有许多粗俗之徒,同他们一起的看来是些歌女身份的人,入夜后吵闹异常——十足的放荡。
愉快地度过了平静的一天。
没有豆子喂马,让那个男孩子去取一些来,但我们断言拒绝让他去帮着买豆子。他想用苦力头子的钱买来后,再要我们付钱给他的头头。我们告诉他,这还是等于要我们拿钱买。
1月23日,礼拜一。 起得非常早,出发穿过泸州,街上几乎静无一人。外面的山上布满了坟墓。沿途都可以看到庙宇。可爱的景色,令人感到讨厌的道路,几乎所有石头的铺设都在和骑马的人为难,况且这还是所谓的“大路”(主要的路——译者注),而赶马的男孩子说,这些路还算是好路,云南的路则更糟!到四川以来,今天好像是第一个出太阳的天。沿途都生长着鸦片——还有无边的蚕豆、豌豆和小麦。水田看上去就好似一个个小型湖泊。道路向前伸延,它时常某一边以四、六、八或者十英尺的差距落入水中,另一边则浸在二英尺深的水和泥中——上面只有小小的立足点,在这种路上行走,真让人担心是否会摔断脖颈或洗个不情愿的冷水澡。
1月24日。 当我们起床时就在下雨;道路滑得令人恼火,今天根本无法骑马好好走上一程。邰慕廉的脚病在困扰着他。行程70里。宿于一家客店。那里有几个小孩子,我们试着与他们交谈,并且画了几张画。一个聪明的小家伙只有桌子那么高,所以无法看到她。
不久后,我们进入自己的客房,关上屋门——过了片刻,有人敲门。“谁”?——“是XXX” (已忘记了她的名字——译者注)。接着传来小声讲话,“请给我画一张像。”原来是那个小家伙,拿着一张纸要我给她画像。当然,我非常愉快地满足了她的要求。有位儿童在我们的房间里,而且对我这个外国人毫不惧怕,这件事本身就已令人感到欢欣。像在家乡一样,我又赢得了一些儿童的信任。
1月25日。 我们坐着小船——马和苦力则由陆路上走。
穿过两道激流。河面仍旧很宽,有些巨大的船只行驰。
一年以前的今天,我们的告别会议克拉珀姆举行。
1月26日。 进入水富——马匹在天黑前还没有到达。
1月27日。 因为钉马掌,在水富与男孩子分手,而后他又赶上了我们。走了90里——一路上老是在下雨。
1月28日。 告别那条河流。道路糟透了。可怜的马曾摔倒一次。大雨使路上积满了泥,整天都似乎在冰上行走。我们原计划行一百里路,但最终到75里时就都精疲力竭了,只好宿在一个小店里。在此之前,我从未走过这种路。
1月29日,礼拜日。 在这路边小店里平静地过了一天。整日都在下雨。围着一炉火取暖——相当大的一伙人——有时达 10到12个。煤燃得很透,没有烟,看来一坨就可烧上一整天。我们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地名,也不知道自己处在什么位置。雨水透过我们的屋顶漏了进来。
1月30日。 又是令人恼火的路——泥泞,有些地方连石头都没有,因此行走起来倍觉艰辛。时而下着雪。沿途景色壮丽。道路上下蜿蜒。供乘骑的马也吃尽苦头。有个苦力甩手不干,回家去了。这里甚至比宜昌和长江三峡的景色更为动人。
有许多身背一百多磅铜的苦力经过。一些十二三岁的男孩子背负重载,艰难地行走。他们休息的一种方式是用根丁字形的木杖 ——T——停下来时屈背把自己的重载放在木杖上。路真让人胆寒,滑得利害。今天走了75里。
1月31日,礼拜二。——在极度难行的路上走了20里后,到达一个集镇。又行了20里,越过一条小河,即进入云南省。此时,呈现在眼前的是灿烂的阳光和壮丽的景色,我们的路沿着山的一侧伸延,河水在下面流过。远方的山峰很高,还覆盖着白雪。
我与一个背着重载的男孩子相遇。
“你要去哪里?”——“老鸦滩。”
“你从哪里老?”——“王场”
“在路上你要走多少天?”——“六七天。”(到老鸦滩要用三天多的时间——译者注)。
“你背上了多重的东西?”——“120多磅。”
“这一趟你能挣多少钱?”——“660文钱。(不足两便士——译者注)。”
“你多大年纪了?”——“13岁。”
愿天主把中国从这种野蛮状态中拯救出来。那个小家伙走不上几步就耗尽力气,要停下来歇歇脚,然后再走几步,再停下来喘喘气。而有些男子的负荷不会下于180磅。
2月1日,礼拜三。 看见一位骑着马的罗马天主教神父。
路面上是高低不平的岩石——沿着石头的突出部分走,几乎找不到地方下脚。河那一边垂直耸立着大约一千英尺高的峭壁。在一座罗马天主教教徒的小店里用过早饭。他们不收我们喂马用的稻草钱,理由是大家属于同一教派。我们雇佣的男孩子告诉他们并非如此,但他们仍不收钱。来到一所房间,看见在通常挂天地神位卷轴的地方,贴着一幅圣母和幼年耶稣的大画像。
经由这条路,每年人背马驮从云南输往四川的鸦片达四万磅。看来这是云南的一桩主要产品
2月2日。 走20里到老鸦滩。一座高高的吊桥跨越河上,桥由铁链和横木组成,每块木板长约四英尺。人行其上会剧烈颤动。过桥后,我们沿着在群山之中的一条长长山谷往上爬坡。这样走了10里后,路又变成向上的台阶,一直长达20里。真是一次艰苦的攀登。马行数里后,我们就要让他们停下来休息。行进时恰赶上下雪,天气寒冷。景色壮丽,群峰耸立。一朵白云飘来,我们就好像在云端休息。山顶有座可供住宿的小店。但是那里太冷,我们立刻就从山的另一侧往下走。走了10里后,进入一个有数家客店的小村寨,但是家家都有客人住。“客满”。我们只好又走10里路,恰在天黑前抵达另一个小去处。脚夫在夜幕中进入客店,他们一天走了70里路,也真够辛苦的。我们12个人都住在这里的一间大房子里。
2月3日。 到达某个小乡场。首次卖出了我们的六本书。在路上,既没有来往,也没有其他什么东西可买。
2月4日。 山顶上的一个集市很是热闹。我们快速穿行而过。现在,只见我们的道路孤寂地在山冈上延伸;路的一边直下数百英尺到达河边,另一边的绝壁则向上插入云雾中。冷风劲吹。道路很好。今天,为马盯了一些马蹄铁。
2月5日,礼拜日。 平静的一日。从山上并行的两条道上走了过来。
2月6日。 经过一座吊桥,又爬了一座20里路的大山。在大关歇息,这是一个有城墙和衙门的小城。许多小地方都环绕着带有一个堡垒的城墙。它们主要用于以往的动乱时代。人们好逃入其中避难,就像早期不列颠的防护围栏。
在这些肮脏的小客店里宿过18个夜晚之后,我们抵达昭通传教士的小小住所,索恩一直孤零零地住在这里。当我们到来时,他异常激动!房屋是如此之小,很难容下我们的小团体。我们三人只好睡在同屋内的同一张床上。搭在住房边上的小棚子以供做饭用,但还要分出一部分来养马。一匹马和一位帮工就住在这个厨房里!
这所房子与孔庙以及巨大的考场位于同一道街。而其他许多城市则与这里不同,传教士都毫不犹豫地被安排在远离文化中心的地方。
他们到达昭通后不久,索恩就前往重庆去会他的新娘。邰慕廉和柏格理则学习汉语,同事也开始努力在当地人中间传播他们的信息。在这段初期的日子里,柏格理护理他的朋友安然度过了严重的天花病的感染。当索恩返回后,由于房子实在无法容下四个人,柏格理就到昆明加入万斯通夫妻一伙,在那里,他积极地投入了他们已经开始的工作。在这个城市所坐落的宽阔平原上,分布着许多村庄和小寨子。他在这些村寨之间设计了几条路线,并根据这个规律性的系统进行访问。
1889年(一次又一次抢救服鸦片自杀的人)
1月7日。 去救治一位服鸦片自杀的人。但是死神比我们先到那里。返回走进铁杵滩时,碰上一个正在逃跑的小偷,我掐住他的脖子擒获了他。
1月18日。 在文庙街遇见“小调皮”,非要我去她们家看看。她和另一位小姑娘抓住我,一边一个,硬是拖着我往前走。
2月15日。 下乡去接邰慕廉。在路上,骡子摔倒了。我被跌了下来,它又压在我的腿上。感谢天主,并没有受伤,但我想一定要狠狠地教训一下这头骡子,于是我就踢了它一阵,似乎这样它就不会重犯旧过。事后我感到很懊悔。天主救了我的性命,可我却迁怒去踢骡子。愿主能彻底净化我,并洗除我的罪孽。
2月25日。 住进大板桥一家客店雅致的楼上。进餐时有米饭、白菜和炸猪肉拌糖。喝过茶,我们走到街上。敲响了锣,它倒是真能招人!为看个究竟,各处的人都纷纷跑来!围拢了许多孩子。我们先宣讲,然后再卖书。事毕,即骑马往回走,邰慕廉和我就下到群众中去的问题进行了长时间交谈。我认为我们的行动是正确的,而天主正在我们的心中产生作用。不管他们是否能皈依,天主都将帮助我们,并给予我们力量,以沿着正确的道路前进。邰慕廉也坚定地表示,要继续干下去。他准备下到苦力和其他劳动阶层中去。在我骑着骡子行进时,它曾两次要试着打滚。
2月28日。 临近曲靖。这种“可爱”的路对于任何马匹来说都是艰难的。从一座陡峭的山上下来,我们约在中午时分进入该镇。用餐前,我们就到城里宣讲了两场。这个小地方具有城墙和四座城门。每六天赶一次场。许多穆斯林居住在此。北门附近有座清真寺,从外表上看它没有太大的吸引力。有很多人听讲,也卖出了数量最客观的书。吃过茶后,又宣讲了两场,并售出更多的书。人们是友好的,男孩子们则更热情。
3月25日。 走了一二号路线上的四个村庄。在二号路线的一个小寨子里,他们告诉我们,有几个男孩子曾经看见我们往他们的饮用水中投毒药。一位老大爷说:“这些人走遍了村村寨寨,劝人从善。他们不会干这种事。”能有这样的声明,真要感谢天主。人们是友好的,但也似乎流露出,他们有几分相信这些谣言。
3月29日。 去三号路线的村寨。
4月1日。 前往丝毫路线的村寨。首先到了二号路线上的寨子。遇上许多友好的人。他们搬来一张长板凳供我们坐。一位男子说:“我们都在顺着下坡路一起走向地狱。”(在此地的访问日期上,我打下一个红色标记。)
另一位老人则说:“我一直在想,即使某个人就是古老的耶稣,我也不会与他有什么来往。”随后,当我们离开时,那个男子即出来为我们牵马。
为这种友善的行动,感谢天主。
4月2日。 裁缝的儿子非要我说清楚,为什么用手帕擦鼻子,还要把它放进我的袖子里。他认为,这样做非常肮脏。可见人们是在以不同的方式看待事物。
4月7日。 下午,我被叫出去,到小东门外的一所于庙宇中看一位自杀的尼姑。她见到我就想躲开,但我们还是把她带回去,给她服了药。然后,她即返回庙中,我们仍不停地让她站起来或躺下,以防止�
在昆明期间,他年长的同事万斯通经常发烧和拉痢。为了恢复健康,万斯通有一段时间移居会泽,但没有多久,就被迫放弃自己的工作而返回故乡。柏格理则单独留下来。在这里,我们能够看到他是在如何诚挚地追求一种无瑕的爱的灵性。
3月8日,礼拜二。 乘马和苦力们离开了昆明。
3月9日。 苦力们想宿在狗街,而我却让他们赶到了杨林。
3月10日。 到达功山。
3月11日。 在月光瑕起床动身。于下午五点半赶到雷打坡。费力的行程。
3月12日。 想泽池进发。可怕的风几乎把我和马吹倒。附近的山上降了雪。
3月13日。 礼拜日。
3月14日。 日出之前,已经走出了20里路。中午时分进入会泽城。随即取出许多书,到街上赶最佳销售时间。谁知吆喝了一阵后,竟经历了一场危险。当时,我被突然袭来的旧日感觉所折磨,而醒来后,却发觉自己躺在泥污的地上,我试图想会议梦见了什么。出了一身大汗。回去后即休息了。
3月15日。 上到红石崖。住这些客店,总能在手抓的伤痕附近发现臭虫。傍晚,我出去坐在桥上看孩子们游戏。他们就像家乡的孩子。我设法让他们的一些人围上来,并与之交谈,后来还用糖果款待了几个男孩子。
3月16日。 迤车汛。住的还是那种客店,不过却是一间偏房,因为有位官员已经预订了其他房间。后来,他坐着七抬大轿到达。晚上,他咒骂了他的随从,原因是为什么让他住进了这么一个小店。他是用典型的中国方式在训斥人。我上街去宣讲。
3月17日。 向坐落在山顶的崖水井行进。一个巨大的陡坡耸立在行人面前;旅客付给每位当地脚夫30文钱,以请他们把自己的行礼搬过第一个悬崖。和马一起住在马厩里。店主在那里为我安了一张床,他竟说这是为了要我有个美好安静的地方!
3月18日。 抵达昭通。疲劳已极。做了晚礼拜。
3月19日。 礼拜日。进行了早礼拜。下午出去传教。
3月20日。 写了几封信。懒散的一天。
3月21日。 去两个村寨传教。
3月22日。 在昭通街上宣讲。
3月23日。 探视某鸦片病例。下午去街上宣讲。晚上做礼拜。
3月24日。 访问了三个村寨。第一个寨子的居民都属于诺苏部落。这个寨子位于一片开阔的荒野地带。我们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出来相当大的一群人。这些人崇拜上天和他们祖先的牌位。他们不兴缠足,也不和汉人通婚。
(后来)晚上,在东门外宣讲了两场。一大帮相当粗暴的年轻人跟在我们背后,以少有的方式嘲骂。
礼拜一。 走了15里路,去看视一位显然是患支气管炎的穆斯林老妇人。在返回的路上,我被请往一个寨子去诊治几位病人。
6月23日。 今天有两个鸦片病倒。白日里,台木梁给喊到城墙上,去抢救一位濒临死亡的做奴婢的姑娘。她的女主人竟把她打成这个样子。可怜的姑娘躺在乞丐栖身的地方,将要气绝。没有人帮助她,却有一大群孩子围观,像鬼一般嚎叫着。邰慕廉无计可施。他让一位老师去请了个老妇人来,以便把姑娘抬回她的房间并在那里归天,但是姑娘奄奄一息,无法移动。有两个衙役在那里观察事态的发展。当姑娘断气后,他们给了一个老妇人约一百文钱,叫她把姑娘搬走埋葬,没有使用棺材。我想,她可能要成为几条狗的美餐了。时为公元1890年。
6月25日。 通过与一个商人兑换的大量钱币算来,我们发现用锡铅合金制成的钱比铜钱合算得的多。邰慕廉为曾换过他的钱的商人取回了一把钱。那位商人见他过来,就大声喊道:“他来了!我要和你换一元钱!”邰慕廉拿出一把锡钱说:“把这些给我换了。”马上有一群人围拢过去。颇有一阵小小的骚动。
最近,处罚了一个提供锡铅合金钱币的男子。据地方行政长官查明,他“去昭通的财神庙里诵读过几本古书,还在一次宴会上摆了那么多桌的酒席!”
(1890年7月28日返回昆明,而万斯通夫妇则立即离去。)
9月4日。 对于独自留下,我毫不介意。主将保佑我。因为瘟疫,当地举行了七天的斋戒。(在昆明发生了流行病。)
9月15日。 瘟疫仍在到处流行。我见到一张“如何治病”的传单。“当发病的时候,立即用针刺舌根、膝下、双腋窝、以及家所有的指甲下面,并且挤出全部针孔的血,等等,等等。”
9月18日。 斋戒最终停止。本城的一家行会送给穷苦人加3100口棺材。
9月30日。 我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爽直、圣洁、有用的人。
0月20日。 (听到了另一位传教士的死讯。)
真不知对我们这个小小的传教使团来说是个什么年份。主在帮助我们增强信心,主让我们随时准备听从召唤。可能我很快也要离去,但又如何让我的父亲知道我此时的情感呢?我心中的第一句呼喊就是,“愿主拯救中国——云南,并使我圣洁”。我希望成为一名仁慈的基督徒,不对任何人说一句谎言,不过其他基督徒有丝毫怀疑。到中国已有三年多了。感谢天主把我带到这里!愿天主帮助我,为了他而每日忠诚地生活。啊!天主,请拯救云南!
10月21日。 今天的情绪不好。下午,我出去在山坡上写一封信。由于风大,无法写下去。这时上来一位男子。他蹲下来。我和他就耶稣进行了一席长谈。他用心地听着。在此之前,他从未听说过这番道理。啊!天主,请拯救这些人吧!
11月1日。 读了《约翰福音》。我真不知道怎样才能吸引这里的人们。如何才能赢得他们的爱呢?此地的工作竟如此之艰难。我们所遇到最多的没过于诅咒和猜疑了。下午,当我经过一个书店门口时,他们把我喊进去,让我给他们看病,还要了一些西药。只有此时,才有了个交流感情的机会。经由南门回来,遇上一位也了解我的小姑娘,她并不怕“洋鬼子”。她的微笑令人感到欣慰。不要说再取得进一步信任,就这已经很不容易了。为得到人们的爱,我究竟该如何付出呢?主啊,无论如何都帮助我保持对这里人们的热爱吧!
11月10日。 来信令人失望。会议已经结束,没有一个人被派往中国。旧日的感觉又向我袭来。甚至在没有一个人再来的情况下,我还准备坚持下去吗?我必须振作起来,为了力量而祈祷。愿主帮助我们,并拯救贫穷古老的云南。
11月15日。 一个男孩拿石头打“詹姆勃” (他的狗。),我冲他走过去,吓唬他说,如果他再打狗,我就要揍他。我讲话时特别急躁,事后我感到很是不安。在这里,我们代表了耶稣的形象。人们只是通过对我们的观察去认识耶稣。如果我以平静和亲切的态度对那个孩子讲话,同样能够解决问题,那他就会认为耶稣更为仁慈。回到住所后,我把狗放了出去,耶稣使我们重归于好。
11月16日。 我们下乡去,走至大东门外约五里外。一位男子从房屋里出来,扣留了我们的苦力。他属于政府某个低级机构,正在征收税票,他告诉我们,必须要付苦力税。我们则抗议他阻拦我们,于是当众争吵起来。后来我们继续前进。我感到我们处理并不对,。我期望自己的身心都为耶稣所占据,就不会有发作和愤怒的余地了。每当这种事情发生之后,我总感到有愧于耶稣,因为他在中国这块地方有个如此不中用的代表。哦,我正在走纯洁的大道上!我要走下去!我必定走下去!
回来时我向那个男子道歉,并同他亲切交谈,以期事情圆满解决。
我看到了一次落日影像再回群山的情景。在太阳落下山约四分钟后,西山又发出笼照四方的绚丽光彩,群山重新被照亮,好像太阳为多看一眼我们云南,又返回来。之后,夜幕降临。
12月21日。 我感到仍然需要一种更高境界的生活和更充实的力量。我想使自己进一步神圣化。在天主的帮助下,我会达到目的。晚上,我用了更多时间为此而祈祷。在祈祷了一段时间后,魔鬼却俨然向我走来,并试图困扰我。他以所有寒冷、可怕等情感向我袭击。我大声呼喊,要求耶稣帮助我粉碎这种迷惑。可怕的往日感觉。
12月22日。 夜里,在楼上用了二个小时以等候主的降临。
12月23日。 “等待。”(这个词语重复写了许多天。)
12月24日。 我相信耶稣的鲜血会洗净所有的罪恶。
12月25日。 乘船渡过湖去高桥。船上人很多,包括几个土著居民。我希望能为拯救他们而做些事情。
12月30日。 读了《隐藏的生活》——基于适当的信心。然而信心的产生却又如此容易。即从天主本人的言词中去追求祂。可我却一直等待某些事先的显示。现在,我答应天主,让一切都依靠祂的想法就此终止,。我要为祂而埋头工作,并且只是相信祂在指导着我。这些看来都是那么容易和轻巧。当我全然醒悟之后,由于特别兴奋而笑声不断。我跑上楼去感激天主,先是笑,然后哭喊起来。我将永远属于您。此语常在我心中:汝要细想。
12月31日。 就我所知,本年度没有一个灵魂得到拯救。今年最大的赐福就是主使我得到提高。我将以比开始时更大的希望来结束这一年。
在旧的一年将要终结之时,主啊,我更新了我与您的契约。在您的帮助下,无论何时何地,我都要诚心诚意地为您服务。我的全部身心都属于您。我相信您会慷慨地接纳我,并知道您是我的。赞美您神圣的名字。阿门!
1891年(再次下“村寨”传教)
1月2日。 再次下“村寨”。这种短途旅行令人愉快。当我在郊外时,就会感到疟疾病对我的折磨远没有在城里那样厉害。
1月4日。 ——今天,我清楚地感觉到每一件事情都得到了主的明白指示。我本来没有意识到什么事情,却由他表达出了意愿。我还是要依靠信心坚持下去。下乡返回时。我注意到人们一直在清理沟渠,挖掘运河。那就是信心的启示。天是晴朗的,这种晴天已经持续了多日。目前也没有任何要下大雨的征兆。但为了有备无患,正在清理河道。我告诉老杨,我们的工作也恰似这样。我们也正在准备,为了准备而搬开石头,挖掘我们的渠道。
疟疾的发作使我今天异常难受。
两周来,我已经治疗了十个服鸦片自杀的病人。
1月21日。 在街上,我看见一个衣着体面的人偷了一只家禽,他在假装选购时,却突然把它塞进自己的大袖筒里。卖主看透了机关,就责骂他。都什么时候了,你瞧!小偷还在声言他没有偷东西,当那只家禽在这位男子衣服里咯咯地叫起来时,他只好承认了!一群人围拢来,卖主声言要揍这个贼。
1月24日。 我让人往街上送一双索恩夫人的鞋去修补,但送鞋的孩子竟找不到愿意往鞋上打块皮补丁的鞋匠,仅仅因为这是一位妇人穿旧的鞋。裁缝可以为妇女制作新衣服,但不会为她们缝补旧衣服。在中国,妇女的地位是低下的。
1月29日。 到一个农村集市。遇上几位罗罗妇女。据她们说,30里之外还有一个乡场,那里都是罗罗人。
我希望自己能为罗罗人做些事情。
2月1日。 在城里,我们刚刚做完午礼拜,就来了两位罗罗人。其中有一位以前来过。我跟他已经学了大约一百个罗罗语单词,他答应以后再来。
2月2日。 上午,那位罗罗人又来了,约定晚上来教我。感谢天主。
夜晚,我学了很长时间的罗罗语课。直到若干年前造反发生时,罗罗人与汉人并不大往来,而如今,他们已经开始采用某些汉族习俗。
2月3日。 晚上,罗罗人来了。我送给他们一些关于耶稣基督身世的图片,而他们又给我讲了很好的一课。他们想邀请我去他们那里,在世代不和的村寨间充当调解人。如果这种方式行得通,我是会前往的。“猓猓”一词是对他们的贬称,而在那次造反中,他们杀掉了任何敢于这样侮辱他们的汉人。
2月12日。 一位名叫波塔科的罗罗人来到,要求我帮他保存两块银币。
2月15日。 一位朋友和詹森先生。两个欧洲探险家刚刚完成贯穿西部中国的旅行,在归途中抵达昆明。他说,他们的仆人对中国人从不容忍,还和中国人凶猛地厮斗。在某个地方,他们打倒了大约十二个人。而另一次,他们曾可怕地痛打一个人;在蒙自,由于他们几乎要杀死一个咒骂他们的人,因此激怒了整个城市。对于他们的行为,我们感到遗憾。
3月2日。 去了八个村寨。群众十分害怕我们!为了天主。愿我们能够赢得人们的信任。
上个礼拜日下乡回来,在南门外刑场附近,我们看见在城墙上用辫子吊着七十多个人头。他们的斩首是因和“反清扶明”的叛乱有关系很可能他们大多是无辜的群众。有人说他们并不是反叛者,而是在任意的行动中为了杀一儆百而被处决的少数群众。这些首级用辫子牵着,被成吊了起来。
3月13日。 在一个村寨里,有位可怜的老妇人走过来,我们与她进行了一番长谈。她患有气喘病,年纪60岁上下,在这个世界上举目无亲。她问我:“我会不会在这个月里死去?”我告诉她不知道,但想必不会的。她说她真想死了,因为在人世上没有希望。她打算准备些鸦片,并把它统统吃掉。我向她讲了耶稣和天国。看来她不甚明白。每当谈到这种程度,我大有一种困惑的感觉,好似置身于一堵巨大的城墙之外,想寻找入口却又找不到。如果任何人都需要得救的话,这个可怜、衰老的灵魂正需要一位救世主。如何开启她的心扉,对于我来说是个大难题。
当我们试着解决这个难题的时候,走来了另一位老妇人。与先前那位相比,她是个更可怜的老太太。她的眼睛有病,还长着个周长10英寸的大甲状腺瘤。她用枯萎的双手挎着篮子在卖糖果。
第二个妇人用辛酸的语调问第一位:“喂,你还在这里吗?为什么你还没有死?为什么你还没有了结呢?”
我告诉她,第一位妇人是不应该那样做的。
第二位可怜的妇人说:“为什么不去棺材里安安静静地休息?在那里既不需要为食物也不需要为穿衣而操心。可以永远从中得到解脱。”
“没有人照顾您吗?”我问。
她举起她那双干瘪的手说:“只有这两只手照管我。”
我买了她一些糖果,给了她少许多余的钱,然后走开。当我离去时,还能听到她在自言自语地反复背诵我教给她的简短的祈祷文。
4月1日。 由于万斯通先生及其夫人的努力,会泽传教工作的局面打开了。
4月18日。 有七位罗罗男子来访。此时他们正睡在隔壁房间的稻草堆上。愿天主保佑他们一切都好。
4月24日。 行40里到达河林铺那边的乡下。有一个相当规模的集市,这里几乎都是“民家” (白族旧称——译者注)土著居民。妇女的衣着特别动人;其中有些人的确很漂亮。
5月。 (在这个省的南部进行长途旅行。)
6月。 收到几封来信。还有一条令人振奋的新闻。国会以160票对130票通过了约瑟夫·皮斯爵士对鸦片贸易定罪的提案。
种植罂粟的许可证在印度撤消了,鸦片出售在该国亦被终止。这可谓是一个辉煌的胜利。我们为此而欢欣鼓舞。我来到祈祷室,摘下帽子,唱起赞美歌,向天主致谢,然后跑出去,把我的帽子抛向天花板!好时光就要轮到中国了。
7月。 (到会泽旅游并返回昆明。)
7月29日。 回到昆明。
全省各地的学生都来到这里,参加大清帝国的考试。
8月29日。 在城里进行户外传教。有五个耍西洋景的来到我们场地上,我们被迫移到高一点的地方。只好在叮当的音乐喧闹声宣讲。我们已经尽全力而为了。
有两名盗贼被抓住,一个在我们的听众中,一个就住在附近。我邻居装银元的袋子被他们用剪刀铰开!受害人中的某年轻人捉住了一个小偷,独自一人把他送往衙门。另一伙受害人则把偷他们的贼放倒,一边打一边狠狠地责骂他,直到为一些旁观者所制止。
9月18日。 学生们很早就考试完毕。当他们出来时,我们就送书给他们。一些人拒而不收。有一位则取过一本,然后把它猛掷在地上。虽然如此,这里能让全省的考生接触我们,已经是不错的事了。
9月21日。 我所说,有位考试的官员在吸鸦片时,让火烧毁了三百份考卷。事后,他回到家中吞金自杀了。
10月8日。 (他到达会泽,去弄清楚S.T.索恩在昭通去世的消息。)
10月13日。 为了去迎接年轻的雷姆伯斯(一位新成员——译者注),在前往昭通的路上。
11月10日。 去重庆办理结婚手续。
路上有许多男人、男孩子和妇女,巨大的负载压在他们身上。他们所搬运的有盐巴、布匹、烟草和水盆等。有些人的负重多达英制250磅。我遇到一位身背200磅货物的人。他要背着这些东西从王场走到老鸦滩。四天共250里的行程,工钱为2.6元。
12至14岁男孩子的负重为120磅。一匹驮货马的载重通常则是130至200磅。可见这些人中有的远比马匹驮的还要多。再往前走,我们看到了驮着超过450磅巨载盐巴的公牛。
11月19日。 我们骑马沿着海拔数百英尺高的一段道路行进,山顶上有座精致的塔。我雇的人与一位背着东西的穆斯林发生了冲突,他们之中的一个人还打了他。他们的咒骂是如此之凶!相信没有哪个受过文明熏陶的人能比这几个汉人更会骂人了。
柏格理旅行越600英里去重庆迎接他的新娘子。因为那里是英国领事的驻地,外国人只有在此方能办理结婚手续。返回去以后,柏格理夫妻便开始在昭通工作,昆明因为劳而无功,就放弃了。
在这些早期的日子里,他注意到了山区的土著居民。他们被叫作各种各样的名字:罗罗、蛮子、诺苏、民家、苗。前三个名字是称呼伟大的诺苏或其分支。后二个为独立的部落。一些部落在教科书中没有提到过,而其他也只是顺便被谈及。
1892年(传教仍旧艰难,但仍感谢天主与他同在!)
1月。 从北部返回云南。沿途景色壮丽。雄伟的群山屹立在四周,山峰连接青天,就好像它们在支撑我们头顶的天空。我们站在一块遮隐着白色山路的巨大的悬垂岩石下面。沿途马帮叮叮当当的铃声、驮夫们步覆艰难的跋涉、以及苦力们的歌声和玩笑声交织在一起,为这个场面赋予了一种伟大的生机。激流的咆哮,苦力们的山歌和铿锵的马铃,吹动着劲草的疾风,组成了一支紧张热烈的交响曲,那刚毅的群山似乎陶醉了,要永远为之谛听。
我们经过的一段路是爬“老鹰崖”。当我们达到顶峰向下转时,看到了远方的大关城,此时云霄消散,各处都是皑皑白雪。这里的空气新鲜高爽,我们希望能够待在这群山之中,而不再下去,进入那间坐落在人口拥挤的昭通的狭窄房屋里。山中充满着令人欢欣和凉爽清新的空气,无疑对我们有极大益处。
我们期望明天仍然在雪中行进。我们两人都为安然返回而激动。对于重新看到昭通,我们由衷地高兴。
1月12日。 到处都是人们居住的粗劣至极的茅舍,而许多儿童穿得竟是那么单薄。
1月13日。 非常冷,沿着冰冻的地面行走,然而,在白茫茫的山中走路却给人一种愉快的感觉。途中路旁有一位死去的磨剪子、菜刀的人,他的刀具和磨具就散落在尸体旁边。
将近昭通,明亮的太阳出来了,我们就在这美好的天气中进入城市。
(他把妻子留在昭通,然后和雷姆伯斯踏上了前往会泽的旅途。)
1月18日。 前往大水井的路非常滑。苦力们沿途跋涉,异常艰难,而马匹也几乎是在滑行前进。
1月19日。 晚上,我们宿于大亭子。在这里,他们烧草和有烟的木材。因此我们深受其害。由于外面已是冰天冻地,我们只好留在客店内,但泪汪汪的眼睛和酸痛的鼻子却使人不得不常常跑出去。在外面无烟的夜色中,倒是一种解脱。
我们把两张长桌子摆到一起,为使其平整,又在低的那半边放上一块门板,如此铺成了一张床。在店主全家人面前我们无法脱衣睡觉,而他们则好像没有意识到我们的存在。
1月24日。 (在会泽的全体成员会议——万斯通、柏格理、邰慕廉、雷姆伯斯。)决定放弃昆明;我们仅有足够的力量在昭通和会泽展开工作。
柏格理和雷姆伯斯在昭通。
万斯通和邰慕廉在会泽。
2月21日。昭通。 下午,在传教所,当我宣讲时,除一人之外所有听众都走了。晚上,我的疟疾发作。
2月22日。 今晚有80个人来,婴儿们哭闹异常。
2月23日。 放映幻灯,许多人前来观看。
2月24日。 在城内进行户外传教。我们的宣讲由于听众中的一个小偷被抓住而得以戏剧性地结束。一位男子抓住了那个家伙,并且猛烈地踢他。夜晚有可观的听众,为这些人欣然前来,感谢天主。
3月1日。 数日之前,在这个城市里发生了一次反对酿酒的情景、壮观的暴动。去年收成不好。穷人深受其苦。而现存不多的谷物就要被酿酒商买光了。人们情愿,要求停止酿酒。县官说,“这是正常的交易,为什么要我去干预呢?”后来,群众再次去找该官,说要拿砖石把他垒在他的衙�
1893年是在昭通的饥荒时期中来临的,柏格理他们尽全力进行灾荒救济。到年底,柏格理已经显得精疲力竭。下一年,在返回英国度他们的第一个休假之前,他们移居会泽。贯穿其初期传教生涯的是,他一直不懈地去挽救那些吞食大剂量鸦片以自杀的人的生命。这种自杀的发生率相当高,几年来,他的出诊率达每周二次,应召去抢救他们。其他传教士在别的地方,也有与他近似的平均病率记载。
1893年
1月25日。 依然非常冷。有许多因饥饿而死亡的人。
3月5日。 如果有关礼拜日的规则能有所放松。我们的一位汉人朋友答应可以加入教会。
3月6日。 地方政府在北门外建成了一个场所,以收容贫民。为数众多的人纷纷进去。每人一天可以得到10文钱,但是不准外出。所以常有人因饥饿而死。某日就有26人死亡。
3月8日。 我在城门处传教。那里站着一大群赌徒。有个缴获正在诳骗一位男孩子。我把孩子引开,还训斥了行骗的男子。就在随后的一刹那,我看见一个贼偷了一位妇女的东西正在跑开。我揪住了他,但是他的衣服已经朽烂,留在我手中的只是一把破布。
3月9日。 房东中的某人又来这里,就这座房子的事找麻烦。他威胁明天要带30个乞丐来,并让他们住进我们的屋子。晚上有许多人参加礼拜,看来他们并没有放弃活动的意思。笼罩着一种奇怪的气氛。愿天主帮助我们。
3月10日。 房东家的一些人来了。他们声言,就是至死也不离开这里。
3月15日。 在返回住处时,我看见一个正在最后喘息的男孩子,他是在饥饿之中大量进食致死的,没有人前去相助。
3月19日。 廖先生今晚又来了。我听说他在从事奴隶贸易。雷姆伯斯由会泽到来的途中,看见60多个姑娘被带往昆明,而这还不在每批的平均数以上。晚礼拜时,廖先生在场,我在宣讲中谈到了奴隶贸易,希望他能够领会。
3月23日。 当地人就某件事情起誓的一种方式是,说他们要去城隍菩萨那里亲口对他讲!例如:A说B欠了他20两银子。B否认此事,并且提议为了验证,由A亲口去对城隍菩萨讲他说过的话。于是,A表示收回他的话。因据说某人如果以这种方式在神的面前说谎话,回家之后就会死去。
4月4日。 于10点钟时,我动身前往会泽。在一轮火热的太阳下赶路。行15里后,我感到疼痛再次袭来,非常不适。后来稍好一点。我不知道什么是这些痛苦的终结,难道它们要送我“回老家”吗?虽然我还想生活和工作很长时间,但如果天主愿意,我将由他来安排。我感到相当沮丧。
4月17日。 安全返回昭通。在路上,我遇见许多年轻姑娘被带往昆明去卖。可怜的小家伙们。当我到家后才发现,盗贼已经挖穿房屋的墙壁,进入我的书房,偷走了六千文钱。
4月28日。 这一带仍旧持续着大饥荒。今天我去了寿福寺,那里有三至四千饥民,每日由龙维云先生提供饭食。他们搭了些约四英尺高的棚子,低矮的草顶,各面敞开,人们挤作一团。他们每日两餐。这些百姓看起来非常可怜。一日总有二三十个人死亡,每两位装在一个棺材里下葬。老人们说。他们从未记得昭通遭受过如此苦难。
4月29日。 我感到非常压抑。这些天来,我一直对自己的精神状态无法满意。但愿从耶稣那里得到更多,他的爱和纯洁。
5月18日。 据说,现在每天的死亡人数达到了60人。雷姆伯斯和我外出去看这次饥荒的坟场。一片恐怖的场景使我们愕然凝视:许多新起的坟墓紧紧挤在一起。看起来好像在这里发生过一场大战似的。我从来没有见过或设想有这样的景象。他们告诉我,有无数的人埋在那里。我可靠地计算了一下,一个月之内有两千人被葬入此处。我们开始走过
他第二期传教伊始,我们已能够看到一个初具规模的教堂。
有若干人业已皈依;整家整家的人公开烧掉了他们的神像。年轻析汉人传教士开始传播福音;他们以后成了中国教会的牧师。
1897年
12月29日。 今天,我亲手做了第一例拔牙术。经过一番扭动之后它就出来了,似一颗洁白的小铃铛。
1898年
1月4日。 木匠的脚被一只狗咬伤。在两处伤口肉上,他们画下了所谓的“老虎符”。意思是他冒犯了当地庙中的石虎神,因此招致狗咬。许下的愿是,如果伤有所好转,就为该神献上一份祭品。
1月6日。 写完一本名为《日食和月食》的小册小,并把它用中文印了出来,目的是宣传日、月蚀的原理。
1月13日。 出去分发那本小册子。当时拥挤异常。在昭通我从来没有见到有任何事情比这更热闹。我们站在庙外在的一张桌子上,把书分发到无数伸展的手中。
1月31日。 本城一位新地方官到达。他访问了这里,并留下他的名片。这的确是有礼貌的行动。
2月14日。 这里的两所学校开学了,一所收男孩子,另一所收女孩子;有九个男孩和十二个姑娘。我们两人都因疟疾而病倒。
2月27日。 两所学校业已满额。现在人数超过了一百名。
4月16日。 (在往会泽的一趟短暂旅行中。)今天,我遇上一件奇怪事情:同一位男子竟然建造了四五座坟墓。他曾经一度是会泽的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在某处的棺材里埋有他的一小缕头发,另外一处的棺材里则装着一片指甲,等等。他希望仗着几处墓穴以碰到一片风水宝地——兴许这样,他的子孙后代中就会出现一些很有出息的人。如果官员们都相信这类事情,那么让普通老百姓去信奉什么呢?
4月24日。 在回来途中,马和在它背上的我一起滚进了河里,真是个小淘气。
5月11日。 今天。 一个长久的梦最终得以实现。我们一直在山脚下营建的小小乡间房屋终于启用了。它坐落在平原边缘,离开了闹市。将是一个极好的休息场所。
我们尽可能在那安置了一些东西,用长凳和木板支成床,用筐和箱子作为桌椅。大约在晚间八时,我们听到从不远处传来可怕的嚎叫声。这令我们大吃一惊;不是狼群就是鬣狗。在此以前,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喧叫。它使我的心狂跳不止。当时,一些汉人邻居走出去喊叫起来,直到闯入者离开为止。
7月6日。 今天,我回顾了我们诊所的病历记录,我共计治疗了40位病人。在本年的第一个月份,我救了20个服鸦片自杀者,而目前到六月,我又治了另外20个这种病人。
7月17日。 第二个儿子降生了。
7月26日。 我们去看一个据说是只在这里盛行的稀奇风俗:身体孱弱、难以抚养的小孩子被蓄上了长发;父母们发誓不给孩子们剃头。当学台(全省的最高学校长官——译者注)。到来时,剃头的场所就选在他将要经过的路边,而头发则被抛在路上。今天,在成千上万的人欢迎学台进入本城,据我所数,有101名孩子在这场光荣的访问中被割掉了他们的长发。
8月1日。 在上礼拜的某天,我一直步行来到人们挖掘粘土所成的池塘边,观看在池塘中生活的小动物。一个男孩子在捕捉水蛭以自娱。他捉它们的办法是,把他裸露的一条腿放入水中,片刻或稍长时间以后,就会有数条水蛭附上来。当地人说,水蛭是非常粘固的动物,即使干在石头上并被击成粉状,只要把粉状物丢加水中,它仍旧能游开。当时,我还看到一项关于钓鱼的中国的公共发明。男孩子想捉一条水生甲虫。他拔下一根植物茎杆,并把从他头上取下的一根长发人拴在上面。再就是从他身上找到一个虱子;作为诱饵系
如同在中国传教的后五十年中,经常有某种突发的骚扰使传教士连续的工作遭到破坏一样。柏格理和其他人穿过遭到恐怖行为打击的乡村,逃向法属印度支那的北部边界。昭通幼小的教会就处在了一片排外主义和仇恨基督徒的气氛之中。柏格理绕道到达上海,最后又沿着原来长江峡谷的路线返回。
1900年
5月7日。 又一个晚上在李夫人家里举行礼拜,她爽爽快快地承认曾经杀死过四个女儿。她说给她们缠足是如此麻烦的事情;于是她只好舍弃她们。另一位在场的妇女说,当她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父亲曾要杀死她,她大哭大叫,只是由于母亲的拦阻,她才得以活命。
6月14日。 埃玛和我到达乡村的住宅,晚上,我们外出漫步。来了一个特别的信差,尤其是我看到他的信息来自威宁时,我就知道这是件重要事情。我对埃玛说;“它不是南非的和平,就是昆明的暴乱。”上一个礼拜日,在昆明发生了大规模骚动。少数外国人的房屋遭到群众劫掠,甚至连楼板都被拔起来。幸运的是没有任何人受到身体上的损害。
6月17日。 急切等待着的信来到了。邰慕廉他们和其他人已经躲进昆明的衙门,但受到的待遇并不太好。
6月21日。 关于暴动的不详消息从这个国家的四面八方传来。我们刚刚听到在山东和直隶发生了大暴动,那里的外国人被杀戳。消息在此地街头受到欢迎,人们公开表示了同感,把这次起义描述为一次中国人对外国人的胜利。
可以想象,在这样一个闭塞的地方,我们听到上述消息时该是如何惊骇。我们获知士兵们正在联合义和团起义者袭击天津并且进军北京。使我们感到吃惊的是,尽管官方进行了全面的欺瞒,普通百姓还是相当了解北方的事件。
我们保持在一种持续的被刺激状态之中,最近,这里一天就有三次要毁灭我们场所的密谋。从昆明来的信息要我们一直保持警戒。领事馆的权威人士已经命令那里所有的外国人离开。我们最后收到的信说:他们多将立即撤离。
在昭通,官员们正试图要每一个人都保持平静,以便进行皇帝30岁生日的正式庆典,就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
6月22日。 刚受到发自重庆领事馆的电报通知,普遍适用地命令外国人撤离,于是我们今天决定离开,并且通知了在会泽的那些人。今天,我写信给省政府,要求他们为我们离开该省的旅行提供部分护送,要求在寻甸与我们会合。我们已面临着不可避免的命运和出走。
今天,我访问了地方行政长官,通知他我们要离开。他是一个可怜的工具,非常紧张,非常害怕地方上的闹事。起初,他拒而不见,但我坚持要安排一次会见。当时,他要求我在他与上级联系之前不要离开。我决定不受他的愚弄,通知他我就要出发。
其后该城市的行政长官来到这里。此人持相同口径,并且非常恐慌。这很可能是由于他极富有,如果爆发起义,将会遭受损害的缘故。法国的主张是从同庆入侵云南;该观点逐渐受到地方官员和法国人的鼓励。各地利用这种观念,到处都在建立民团式的军事组织。
礼拜日。 我把所有的基督教徒召集到一起,谈了当前的危急形势,告诉他们我们将要撤离。有14个人准备受洗,他们毫不惧怕。我为他们,还有其后的两位进行了洗礼。这是一次令人非常感动和鼓舞的礼拜。我安排他们要坚持下去。指定尹先生和李先生为领导人,还给了他们书面指示。
6月23日。 对于我们离开昭通及其后离开会泽时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愿天主保佑这些民众,也在我们的长途旅行中给我们以帮助。我们和我们的两个小孩,以及十名护送的士兵向南进发。在我们离开时,听到了外国军队已经给驱逐出天津的消息。我们出发了,满心盼望在我们到达那里之前,法国人能够越过
扬子江的上游流程被局部地称为金沙江。在昭通西边,这条伟大的河流形成了云南的边界;同时也划开了汉族文化与那边未开垦的凉山诺苏人的地域的界线。扬子江巨大的弯曲部环绕包围着云南昭通的北部。于此期间,柏格理开始了在该地区广泛的传播福音旅行。他往西、往北都远达扬子江。年轻的汉族布道者成了他的随行传教士。后来在苗族人中突然的皈依运动,使柏格理离开了他这项已经开始了的工作。由于无力顾及,它就再也没有继续下去。
1902年
第一次旅行
2月17日~4月1日。 (和三位汉人传教士在昭通周围广阔地域的一次传教旅行日记选录。)
骑着马出发。过了一会儿,天气变得又冷又潮湿,我在马上的双脚就好像石头一般。今天,传教士们勇敢地行进,他们之中一个人的草鞋磨坏了,他就穿着长袜走,并在晚上赶到了客店。
当我们走在一座很高的悬崖下面时,一块巨大的圆石滚落下来,正砸在钟明才和我之间;重击声使我大吃一惊;它足可以压死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位。
发现有几个人渴望加入教会。
与一位官员共同进餐,他是个非常矍铄的老人,也痛恨鸦片,此人在这里以“公正”而著名,这是与没有棱角、八面玲珑的“圆滑”的人相对比而言。
在一次礼拜式上会见群众,吸收了11人为被考察者。当我看到这些汉人们渴望学习真理时,我的心被强烈感动了。
有位苦力把一个篓子掉进河里,损坏了我们所有的小册子。
骑马行在河边,我看到一只很好的水獭;盯着它约有十分钟的时间,当它升出水面时,显然在凶猛地搔着跳蚤,像猴子般地扭曲转动着身躯,然后跳进激流中去了。
我们在此又接收三个男子为考验审查对象。
次晨,当我乘着月光骑马离开这个村寨时,发现一个汉子已经等了我们整个通宵,为的是拦住我们,把他的姓名作为被考察者记下来。在我们被拦住后,另一人怀着同样请求跑来,我们离去之前,大家站在破晓的旷野中进行了祈祷。
今天,我们记下了四个被考察者的姓名。
途经长着茶树的山腰。我们穿过了一个大贼洞,它是因为最近有几个强盗在此被收捕而得名。我们向下走入山洞。
道路异常坎坷,不过,于此之前我在云南还未置身于这样奇异的田野风光中。
在这里,我们被期待已久,许多群众出来迎接我们,燃放了无数爆竹。我们在此度过了两天美妙的时光——大型宴会、友好的交往和每天二到四次的礼拜式。这才是一项真正的圣灵的工作,大约有40个人决定成为救世主的追随者。我们和孩子们玩耍,还即兴和青年们展开竞赛。我的马在我们到达这里的第一晚就死去了,于是在余下的旅程里我没了马骑。
今天,探查了一个很好的洞穴,附近所有的人在暴乱和骚动时都要逃进来避难。
天主与我们同在。我们一天又一天地记下了那些想成为被考察者的姓名。
在这个镇子上,又一场盛大的迎接仪式在等待着我们:有旗帜;有地方民团;以及数百响爆竹。我们必须在和街道同样长的欢迎行列中走过。我并不想这样做,但是我们定要按照群众的意愿来行事;他们想在这里建立一座教堂。
乘船在扬子江上行使了40里——到达某地,他们在这里已经建起了一座教堂。我们天黑后才抵达,就在教堂里举行了一次拥挤的礼拜式。汉族传教士们干得很好!
这里的另一座教堂业已建成——我们把它正式启用了。
此处约有一百个人想建一座教堂。
在老鸦滩。我告诉当地人,如果他们想得到福音,就必须去尽他们的职责,并为自己建立一座教堂。
做完礼拜后,我们在院子里齐声唱赞美歌到大约十一点钟。群众拥进我们的房间,一直待到午夜。于是,我们只好在他们面前上床入睡。所有的时间都在谈话;我们实在太累了。早上,他们再次来到我的房间,要求我们帮助他们摆脱街下面庙宇里偶像的束缚。
今天,我们探查了一个巨大的洞穴,它是如此之深。当我们用卡宾枪向里射击时,在洞口全然听不到回声。
大快人心的今日。我们都上到那座庙里,搬出了大约二十多尊木制神像。它们当中的有些竟如此之大,致使我们要用四个人方能搬动。传教士们非常愿意干这件事,李先生则更是在行。我们燃起一堆熊熊大火,把它们都烧掉。这些神像共约一吨重,火要燃若干小时。为这场伟大的胜利,真要感谢天主!当地的孩子纷纷向火中燃烧的神像投石块以取乐。当时,我在火堆前念起《哥林多书》,我们再就是唱赞美歌和祈祷。因为,到处都是干旱和贫瘠。其后,我们为降雨而祈祷。神像于下午二点被点燃,到下午五点开始下雨,一直下了整整一夜,并持续到第二日白天。我们乃何等兴奋。我并不需要用这个证据来显示天主的真实;但其他人的信心是明显增强了。尽管在下雨,那堆火仍燃了24个小时。这真实以利亚在卡梅尔行为的小小重演。
第二天,当我们告别后重上旅程时,发现离开那个地方越远,周围的东西就越干燥,到了数英里以外,一切又都干旱如初。
在这儿周围的丛林里有三只老虎。其中一只在前晚咬死了一匹马,并吞食了部分马肉。昨天,马的主人往遗留在马尸体的心脏内放置了大量鸦片团块,次日,那只虎转回来吃余下的肉,就这样送了命。
4月1日。 到达家中,发觉一切都好。
第二次旅行
5月21日 (开始了在同样区域里的又一次旅行,围绕着老鸦滩地区。)
这个地方遭到了一场巨大火灾的打击。整个镇子都被夷为平地,除了烧焦的堆积物外,没有什么留下来。虽无一人丧生,但是所有的动物都被烧死了。真是一幕可怕的场景。
自从我们上次到这里以来,在当地人中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那里的基督徒们坚持下来了。
一位代表从差不多五天路程以外的会理赶来,恳求我去那里。我告诉他,当这里的被考察者学完了教义回答,并同意执行福音教程时我将前往。他力图苦苦说服我,但我坚持这个立场不变。
这里的许多男孩子,是吸食鸦片的常客。看到他们这样,真让我们感到心痛。他们太需要福音了。
今天是埃玛的生日。如果我能够在家里……感谢她所有这些年的爱。
今天,我们这里大约有一千人听讲,我至少进行了15次宣讲布道!晚上,我们在客店里举行了一次很好的礼拜。被考察者中的一位发言时,有一段话讲得非常好。
这里出产的主要输出物是供食用的竹笋。男人搬运着大包——每包250磅——越过险峻的山路到一个可以把货转运到船上的地方。每年都有数千担竹笋被搬走。
今天的集市活跃异常。这里周围所有的鸦片作物都长势很好。看来,鸦片是这个市场的主要支柱。我真不知道鸦片如何能被终止。看到它在蹂躏着每一个地方,令我的心情异常沮丧。
四点起床,五点动身,往前开始了一天长长的旅程,走了25英里。今天气温为华氏91度。
二点时到达永善。午后要处决两个犯偷盗罪的男子;我们有一个人前往观看。我则去向群众宣讲。据那个观看的人说:在一位业余刽子手做了几次砍头动作后,一名盗贼大声向群众恳求,说他是无辜的,直到最后,他总算沉默了。
从这里,我们可以放眼看到凉山区域的雄伟山脉;他们看起来美好异常。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把福音带到那里?
冬天到来时,这里非常寒冷。该城虽小,但建筑却不错。在街上处处都可以见到苗族人。令人愉快的工作,大量群众参加了我们的最后一次礼拜。
昨天晚上,一只狼进入了这个村寨的羊栏,咬死了大量绵羊,被咬伤的就更多了。我问人们,难道羊群就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他们却说:什么也没有听到。据他们讲:有时贼盗进入羊栏并剥掉小羊羔的皮都没有声响。那么,它张开的不是它的嘴。
今天,在路上看到了一些苗族人。
6月18日。 到达家里,发现一切皆好。
8月28日。 几天之前,下面这封信从余官寨寄到了我这里:
“恭请贵人,尊敬的柏格理先生:
基督的宗教已经进入中国各地,带来诸多好处。但是,在我们这个有一千多户人家的边远镇子上,相信教理的人却不足十分之一。为什么呢?因为在这里没有教堂以传播福音,许多人因此走向毁灭却不知道如何转回头。
我学生们久已期望着神圣的教义;我们忠实地阅读《圣经》;诚望报答救世主的好意。因此,我们数十位信徒团结一起,希望能够建设一座教堂。届时,我们想欢迎您前来开启。如果您能来传播圣主的福音,那么信奉者就会像不断的流水一样前来归附。
我们就像大旱之时盼雨露一样在盼望着您。
遗憾的是,很多人出于害怕而不愿租房子给我们。我们恳求您筹划一次和地方官员的会谈。这样,他就可能向这个村寨主持事务的人传话,让他帮助在这里挑选一处合适的地方,并定下合理的租金。
我们要求您给予答复,告诉我们您何时能够移动您的贵体前来主持开堂仪式。我们得知后,将加紧准备。这样,我们就可以摆脱罪恶,追求善良,以找到通往天国之路。我们将准备好住处,急切地等待着您的光临。我们期望我们的老师贵体金安。想您会毫不犹豫地考虑这个请求。
(盖章)
艾新凯 秀才(五等徽章)
黄玉文 秀才(捐生)
徐成庭 秀才
温玉常。”
8月29日。 近来常夫人有时病得非常重。她请求我的去为她施洗礼。今天晚礼拜之后,我们大约十个人前去,同她一块儿做了次礼拜。尽管她是一个吸食鸦片者,后来,我还是为她行了洗礼。我感到,除此之外我无法可施,因为,她已经濒于死亡。
施洗后,她立刻就逝世了。
8月31日。 昭通的官员私下前来访问;通知我义和团在邻近省份四川又兴起了。
9月1日。 今晨,一位以往常常帮助我们的农村妇女滕太太,怀着巨大的悲痛前来。她满月的小南海病得非常重。她说: “我今天一大早就离开家,在小鸟鸣叫的时候进城取药。我的小娃儿患惊厥已经三天了。我试着用了一些药:一条小虫、一个甲虫、一只老鼠的肝脏等等。服用后都不见起色,于是,我给他脱光衣服盖上湿沙子。但是,他仍未好转。他又白又胖,真是一个好娃儿,我不知忍受了多少苦难才得到他。如果他死了,我要把他抬放到果树上,让今晚的雨露降落在他身上。”在此之前,她已经失去过三个孩子。
10月。第三次传教旅行。
重访被火烧毁的村寨。一位附近的大地主,给所有失去住房的人提供了木材,以在他的土地上建新房。同时与他们达成协议,每年为赎买房屋的“木架结构”交付六百文钱。通过这种方式,他帮助这些既无住房有无钱财的人解决了困难,而他则在他的土地上建起了一处乡场;还保证他的土地得到一笔永久的可观的租金。先前被烧毁的去处在另一个地主的土地上——而如今,为此两家要结下世仇。
在大关,我进入意见给我们住的房子,但我发现,里面的床竟是由上面无任何覆盖物的木板搭成。在我的询问之下,他们告诉 我:床上所有的稻草垫子已经为我们而移去,因为上面的跳蚤太多了。
我在街上宣讲了三次。一些男子进到客店来看我,有一位是地方政府学校的负责人,是个年轻小伙子兼鸦片吸食者。
在街上,我从一个小贩那里买了一些四川的赤陶器。另一位男子在自己臂上架着一只鹰叫卖;还有一位则拿着美丽的金色野鸡。
一位今天与我交谈的当地男子,曾经被奴隶主抓过江去,带到凉山地区。他给关了70天,直到用100匹布、100磅盐和100磅酒赎回。
今天,我有11次宣讲的机会。许多人都很愿意听。愿天主在传教时帮助我!
在今日的行程中,我们必须30次穿过同一条河流。
10月30日~12月11日。在凉山的边缘地带旅行。
我在路上经过了一个住在山洞里的汉人家庭,全家人都在从事酿酒业。
利用旅途中的零星空闲时间,我一直怀着浓厚的兴趣在阅读《失天堂》。
当我们一路行进或夜晚坐在客店里时,汉族传教士们向我讲了许多中国古典文学或有名的昭通轶事的故事。不知在中国人那里储备了多少故事。
今晚,无数人挤在客店前面听我们宣讲。
为我的这些助手们,感谢天主。今晚,我们在街上工作了二个小时。街上挤满了人,大家都在认真听讲。
昨晚,有一家人拉倒了他们的神像,我们烧毁了它们。
戴先生烧掉了他所有的神像——纸像、木像、牌位和卷轴。看到神像燃烧起来,我们每一位都兴高采烈,但群众却非常惊讶。这位父亲有一个五岁的小女儿,他没有给她缠足。看到这个小生命免除了残废之苦,着实令人欣慰。
我们在河边看到了一幅不寻常的情景。有一条运载锡矿石的货船沉没了,他们正在试着把河底的货物打捞上来。一条绳索从河这边牵到了那边,绳索上拴着一条小船,小船浮在据推测是货物沉没地点的上方。一块大石头被拴在一条绳子上,往下系到失事的船上,绳子的上头拴牢在小船上。一个全身脱光的潜水者,腰里拴着绳子,顺着那条拴大石头的绳索下到河底。如果可能,他在下面会摸到一块锡矿石,并发出信号,人们在上面就立刻把他往上拉,此时他就要用力地尽可能紧紧抱住矿石。几位潜水者只能就其所屏多长时间呼吸而待在水下。有几次他们是在30秒以后返回。如果他们成功地摸到一块矿石,将要用更多的时间把它捞上来。
当我么在那里的时候,有三个潜水者共下去了八次,捞上来两块。此事对于这些汉子们来说很辛苦,他们光着身子干活,出入于水中。每块矿石打捞上来后,他们就的到35分银子,亲自找到矿石的个人还有50文钱奖金。
昨日走了一天下来,我已经非常疲乏,但在客店外面,我们又逢光辉的时刻。我躺在里面,听着外边传教士宣讲,我感到心情舒畅;天主帮助了他们,因此在那么多人面前他们都表现很好。感谢天主,为了这些亲爱的伙伴们。后来,许多人表示想留我们待下来,说这样他们就会加入教会。
今明两天恰巧是“黄道吉日”,所以周围的嫁娶和葬礼都在此时举行。这样我们就失去了群众;令人非常扫兴。
测试了一些被考察者,发现他们一直都在认真地读书。
一个月之前,这个地方来了一帮装备精良的亡命者;他们想在西部三省立足,而且已经逃脱了追捕。他们不向人民开火,只是捕捉不受欢迎和定准要抓的富人。因为他们只绑架有钱的人,所以得名为“偷肥猪者”,由于从不任意袭击百姓,他们得以保持强大。
在某一所新教堂外面,我见到一张告示,是说:如果任何被考察者缺席达三个礼拜日,将被罚以四磅煤油。
我们今天经过了小小的汉族城市屏山。他们在衙门里关着一伙大约二十个凉山的人质。这是为了制止任何部落敢于参与暴动。他们每二至三年换一次人质。
调解了两个被考察者们之间的一场争执,并指定了一名新的教务管理人。
基督徒和被调查者们从其他各地来到,我们一起要开始前往会理的旅行。我们约有五六十个人。早饭后。立即分乘两条船启程;在江里行驶了四个小时,前进时我教给他们“齐声欢呼耶稣的圣名”。我们唱了八至十遍,真是令人兴致勃勃。
当我们到达会理时,这里聚满了人,他们热情款待我们。我们唱起“齐声欢呼”;气氛达到辉煌的高潮。这使我因为欢喜而心潮起伏,群众中仅仅可能有十几个人明白他们所唱的真正含意,但能在这样一个地方唱起基督的赞歌,实在太美妙了。
这里有许多青年伙伴,让人一见就喜欢;愿天主拯救了他们。还有几个聪明的小男孩;愿天主拯救他们。
我问一位强壮、热诚的82岁老人,是否他也吸食鸦片。他说:
“不吸。但在几年之前他们劝说我吸了一些。我一直吸了八个月,以后发现它对我产生了效应,我决定戒掉它。“看到一个老人以巨大的活力叙述他是如何毁掉了那些随身用具——烟枪和烟灯等等——向其他奴役他的鸦片挑战,令人真是振奋异常。他说:“有一阵,我感到非常难受,而后我把自己拢在一起,握紧我的拳头喊:‘鸦片,你滚开!’青年男子只要有他这样的一半劲头,他们就不会被鸦片征服。”
我们今天传教时,面前是巨大的人群,五个人依次宣讲耶稣的圣名,并且号召人们抛弃偶像崇拜。这个场景温暖着我的心。
今日,在泸关有一次美妙的时机——一座大客店,人们坐在餐馆里的21张桌子旁。数百人拥进来,绝大多数是学生,第一次来听基督福音。看到这些门徒向学生们宣讲耶稣,真是不可思议。然后在三杆长笛和一把小提琴的伴奏下唱赞美歌。
在镇子上半边的岩石中有一股清泉,可供全镇用水。有好多挑运水的是妇女,她们之中有些人相当年轻。可怜的西南妇女,在她们的担子上有煤炭、木柴、水等等,等等。她们的负重经常超过一英担(50.8公斤——译者注。)
我为众多的被考察者指定了负责人,由他们自己指导工作,并根据他们自己的方式拟定规则。
当我们离开扬子江时,我们和当地群众站在一棵大橘树下面,一块儿祈祷,之后就分手了。
空前宏伟壮观的景色:10英里连绵不断的巨大悬崖峭壁——偶有断裂的雄伟山峰高高耸入云天,山上覆盖着丰厚的植被和参天大树。有些峭壁都是直下断裂,就好像墙壁一样。
其后我们经过了一座石桥,桥的一头有座神龛。里面是一尊破旧的伏羲神像,它是义和团供的神。传教士的负责人说:他认为这尊神想必是渴了;因此,他把它取出来仍进了河里。
今天越过了荒芜的原野,使我缅怀英格兰的达特木荒野丘陵地。周围有许多座圈在高大石墙内的坚固堡垒。
各方面都在为边远地区的战争所惊怕。
我们再这儿的客店外面传教,有相当数量的听众,但他们没有明显反应。
我们今天的部分行程是穿过某深邃峡谷的一条异乎寻常的小路。在一个去处,代替普通石子路的是由巨大石板所组成的小道,只要往石板之间的缝隙扫一眼,就会意识到这条道正悬在峭壁的一边。你透过它可以看到那巨大的深渊。石板被固定在插入峭壁表层的支撑物上。整个情景让我感到心惊胆战。往下的路在一道河床上,来往行人都要踩过水里的踏脚石,其中有些石头很不牢靠。在另外的时间里,道路缠绕在一座悬崖的正中,一道大瀑布从崖边冲下。倒是有石栏杆在外面以防意外,但是许多地方它已经毁坏无存,一到这些去处时,我就连气也不敢出。
今天,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接触到了扬子江。它在这里非常狭窄,看来我们似乎能够把一颗石头抛到对岸。一堵巨大的峭壁突出悬在江上,在我们下面就是激流。一条苦力的货船沿江而下,看他们飞速行进在激流险滩之中,真让人感到惊心动魄,看来危险,但他们却安全通过了。往下五英里开外,就是一个无法行船的险滩。
在镇子上,有大量群众追随着我们,于是我们把他们带进一座庙宇,在那里向他们传教。他们认真听讲,之后,我们发现他么像招待职业宗教人员一样在为我们敛钱。我们拒绝收取分支。晚上,大约有三百人听我宣讲,当时,我们点燃着七根中国人进行宗教活动用的红色蜡烛。我们虽然都已是唇干舌燥,但却心情舒畅。
再次有大批群众追随我们,他们跟着我们,一下子拥进客店,这里立刻变得吵闹异常。我们设法把他们引开,到达一处公共场所,在那里,我们向五百人以上的群众宣讲了两个小时。据他们说,除了上一次一个外国人在同治皇帝年间(1862~1875年——译者注)到过这里外,他们还从没有听过外国人传教。
一些粗暴的青年人在客店里引起了一场骚动,其中一个打了一位老人,还拒绝停手。我们把他抓住,准备送到官员那里,但最终在劝说下把他放走了,这使他大为宽心。他是个十足的无赖,我懊悔自己为了这样的流氓竟如此愤怒,同时也高兴事情最终得以平息。
可以看到在群山之颠有许多防卫性的堡垒,其中有些修得非常坚固。为此,我们只过江在凉山地域进行了一天的旅行。这些堡垒说明对凉山的畏惧笼罩着大地。确实,我们在这里的时候,有那边一帮人过江来抢走了几个俘虏。仅在几天前,附近还发生过一场部落战斗,战斗中有数人被杀死。在这里,福音是第一次被宣讲。
从黎明直到下午五点钟,我们走了30英里。在一个制高点上,我饱览了宏伟的景观;凉山的群峰环绕在四周;下面的扬子江顺流直下约有25英里;远方耸立的雪山在太阳下闪着银光。近处是汉族人开垦的块块田地;但到处星罗棋布的是用于防卫的坚固堡垒。很少有人能有如此机遇看到这种惊人的山水连绵的壮观。
我们通过了一个山中的狭窄隘口,那里真是疾风劲吹。附近驻防着一支汉人军队,是为了警戒凉山武装的进犯。我们在庙中传教约一个小时,有一大群人认真地听讲。
在一个地方,我能够数出在云南一侧的64座堡垒。再往山上,视野变得模糊了。否则,我相信可以数到一百个。有些堡垒修得固若金汤。这就是汉族文化的西部边缘。
扬子江流到这里,饶了一个大弯,因此就从凉山那边伸出了一个由峰峦组成的巨大突出部。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边未开垦的处女地。如果能够合理地开垦耕作,这些山地可以养活大批的人。
这个村寨的孩子和青年都特别粗暴,比这段时间我们所经过任何地方的人要差劲。但是到了晚上,天主竟庇佑我们向他们宣讲起能够获救的他的儿子的福音来了。
我真希望明天能够收到埃玛的一封信。愿天主保证他们万事如意。
今天,我们有时沿着扬子江行进,正好可以眺望凉山的情景。
我能够看到那边的几座碉楼,并无几分耕植的征象。四天以来,在凉山地域内一直进行着一场部落战争;从这边可以听到战斗的枪炮声;有几座碉楼被烧毁了。在我们这一侧,可以不断看到对方的劫掠中毁坏的房屋和稻田,真是一种巨大的不幸。
这次我没有机会进入凉山地区。那里的部落战斗并没有得到解决,在一段时间内它还要继续下去。
我听说,在那边他们是焚化死者,再把骨灰装进一个盒子或篮子内,然后埋葬。他们没有偶像或庙宇。估计那里有29个部落。作战时,人们要穿上牛皮制成的盔甲。须用八天时间方能从中央穿行他们的地域。他们的马匹在这一带是很著名的。
扬子江两边的境况具有明显差异:在这边,培植着茂盛的甘蔗、柑橘和稻田,而在那边,房屋稀疏,一些人在包谷田里耕作,其他则是荒芜的山坡了。
早上,我们穿过了一条长长的两旁长着仙人掌的小径,它看起来的确与众不同。行进了18英里之后,我们来到豆沙山,这是在我旅行中从未经过的最恶劣地段。它是一座环绕着三个弯曲的巨大悬崖,一条狭窄的小道被它切断,往下就是咆哮的激流险滩。这种路约有半英里长。在小径的外侧没有任何保护性设置,而有些地方它又十分狭窄。在某一处,必须踩在铺着的一二块木板和几块石头上过去。这段路非常危险,经常有人跌落下去。两个月以前,有位背着一大驮纸的男子跌倒,翻下了悬崖。他们说:有一次一家人走过来,12岁的男孩子走在前面,其次是背着一个婴儿的主妇,丈夫则走在全家的后面。男孩子滑倒摔了下去,母亲尖叫着失去平衡,跟着跌落。遭到恐怖打击的男子同样未能幸免,他们全家就这样毁灭了。
我绝不希望再次从此处经过。在通过这里之前,我已饿了很长时间,我的腿一直在颤抖,心脏则在激烈地跳动,所以,我必须抽紧全身的神经以保持镇定。上面巨大的悬崖气势汹汹地压向了我。峭壁往下直达咆哮的河水,狭窄的石头路几乎导致我滑倒。那些行惯山路的人,走起来却毫不在意。老冯背着两筐子寝具,稳健勇敢地穿行,如履没有任何危险的平地。当转过了一个又一个拐角以后,另一个必须环行过去的弯曲展现在面前,我的感觉愈加不好。但最终总算过来了,我感到如释重负。真是谢天谢地!后来,我发现有一条约五里路的绕道,能绕过山走,以避开这个危险的地方。我宁愿多走20里路,也不想再穿行这个地方。
晚上传教,非常疲劳。我们再次来到扬子江边上,观察一个横穿大江的渡口,汉人和凉山之间在那里有相当数量的贸易往来。在人们往来之前,常常先把人质或保护人安排过去。在河边,我们看到一些凉山人和汉族人一起乘船过来。还看到另一边有若干凉山人从山上下来前往渡口,其中有些人,手持长矛以防突袭事件的发生。这个渡口,是两个经常发生争斗的凉山部落的分界线,他们的战斗,在河边就可以看到。
这里的激流使船只无法向上游进一步。但是,由待出售的大块木板制成的木筏却可以顺流而下,任其随心所欲地穿越险滩。铁索被固定在木板上,当木筏沉没于一股急流时,驾筏的汉子们紧紧持着铁索,任凭波浪向他们迎面扑来。除了筏子破裂,或者木排绞成一团时,失事的情况特别少见。也就是说,只要木筏冲入激流,就是撞上江石向上竖起来,那些男子也会像固定在墙上的图画一样紧紧钉在木筏上。
我在下午四点钟时传教,晚上再次宣讲,人们听得很认真。
这个地段的扬子江窄到了大约只有一百码。在此地,曾经有一座吊桥。我想,它大约是横跨大江的第一桥吧。有一天晚上,凉山人过桥来捕获了很多人,并把他们带回河那边,这边的人怒不可遏,拆毁了这座桥。为报复这次劫掠,杀死可能够抓到的所有凉山男子。并且,拒绝允许任何人到这边来。
昨晚,我们都一块儿在楼上就寝。而在我们下面就圈着十头猪、四头母牛和三匹马。在通往我们的公共寝室不远处是一炉木柴火,烟火一直熏着我们。我们八个人睡在阁楼上。这家老婆婆也歇在同一房间内,房子是由马厩的另一头爬上进入。猪的汹汹哄叫一直不停,夜间又是寒气逼人。在这样一个简陋的客店里,睡觉时往往是几个客人合盖一床被单,间或有某位临时晚到的客人来后,就在已经睡着的客人之间为他推出个去处。用他们的话来说,这就叫“加楔子”。
又是一天。寒冷异常。从早上六点一直走到将近天黑。很疲乏。
12月11日。 回到昭通。在这次旅行中,李约翰秀才共宣讲87次。
柏格理是第一位渡过金沙进入自治的诺苏领地的欧洲人。这就是那个时代当地汉人称之为的“荒蛮之地”。关于他此行的详细情节和有趣材料,已经由他收录在已出版的《在未知的中国》一书中。柏格理所描述他们的习俗状况,一直到现在还被大量保存着。
1903年
11月18日。 我和龙先生于清晨离开昭通,前往他在金沙江这一侧的家,此行有三天路程,这是我们秘密问凉山地区的开始。我们必须在暗中制定自己的计划,在出发时亦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将要去的方向,否则就一定会被他人阻止。
11月24日(他于此日入凉山,下面全部行记未再标明日期。)
早上,我们一大伙人等在渡口,准备过金沙江,在这个行船点之上的江流还有数百英里长。管理渡口的汉子们多方反对。他们不同意我要前去一个以前从未有外国人到过的地方的打算,并且试图劝我取消此行。他们对我讲了许多那边的狂暴传闻,还预言我将再也不会回来。但是,在等待了多年之后,我才有了一个进入凉山这块具有荒野般传奇的迷人土地的机会,我决不能被少数当地汉人左右。
这次访问全靠龙先生的好心帮助才可能成行,此人现在成了基督徒。他原是江那边的凉山诺苏人,业已很长时间生活在这边他的土地上,因此,在生活方式上他与一般的凉山人大不相同。他甚至还是一位地方民团的首领。从他的住处,可以放眼看到诺苏区域的大凉山山脉,我们将要首次穿行其地。
如果我们能对这些人群了解更多就好了。这些部族在汉人的后代迁到中国中部之前曾经生活在那里,但后来被赶到了西部。他们太强壮了!没有谁能彻底消灭他们;也没有一般足够的力量能够占有他们;他们就这样在大汉族的压力下生存下来。
在所有部落民族中,惟独诺苏具有一种文字性语言和文学作品;但数量不多的书籍实际上为巫师和医者所垄断。它是一种奇特的象形文字性语言,存在于汉语语言区域之中。诺苏或凉山人声称,西藏人就是他们种族的衰微的一部分。或许,我们在这里遇到的是全世界最古老民族中的一支。
我们终于渡过了大江,就此,一个外国人首次进入自治的诺苏领地。我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祈祷这个民族所有的人都能懂得关于救世主的知识。
我们住在一位最大的凉山首领家里,在他们之中,我得以交结许多朋友。能获得这些部落人的友情,使我感到非常高兴。几个世纪以来,他们都在公然反抗中央政权企图镇压他们的努力。
到了凉山地域,就好像进入一个中世纪时代首领和他全家住天高大的房子里,在其规模巨大的住宅遮蔽之下的侧翼,是他的待从和奴隶的小房屋。简陋的防御工事环线着整个建筑群。
当我们坐在铺于地面的熊皮地毯上时,一只山羊被牵上来,当场动手把它宰掉,献给我们,以准备膳食。这被认为是对客人的极大尊重:一是让客人知道要食用的肉是新鲜的,同时表明牲畜是为他的惠顾而特意宰杀。宰剥干净以后,就把羊的心和肝脏抛入木柴火的火堆中,几分钟后把它们取出来,放在木盘子里呈给来访者。我自己站起来,尽我的量高兴地吃。他们随之把羊切碎,放进一口巨大的铁锅里煮了一会儿。在烹煮之前,羊肉被放在木盘子上传递一圈。在这儿不用筷子,我们用粗制的木匙吃米饭,用手抓肉。
逗留在这些质朴的人民之中,使我确信,无论是在他们的家里,还是在这些人们中间,完全值得我们竭尽全力向他们宣讲福音。凡是所到之处,我都受到热烈欢迎,从未碰到以前汉人曾经给过我的那种冷遇。
在凉山地区的漫长旅途中,我们没有发现村寨和城镇。诺苏是惟一抵抗了佛教推进的人群。远东的绝大数人民都已经被从印度传来的佛教征服了,但诺苏却坚决地防止了任何佛教的种族使他们偏离自己祖先文化的影响。
在任何地方我都没有发现房屋上有瓦。他们所盖的不是草就是树皮。对精灵的恐惧,明显地存在于他们之间。这可以从男巫具有相当大的权力中得以说明。
我发现在那里没有庙宇,同样我也没有看到任何种类的偶像或造像。与汉族人比起来,姑娘妇女的地位要高得多,没有实行缠足,也绝没有杀害婴儿的情况。
无论何处的坟墓都没有标志,这与死人比生者占据更大地盘的汉族有着惊人的不同之处。在诺苏地域,人去世后怎么办呢?就全由火和风去掌握奥秘了。每当一个人去世,就把尸体搬出去,穿戴亦如生前,送到山野中某个地方。在那里把死者撑放成坐的姿势,周围摆上干草和易燃的木柴,这些木柴很容易从至今仍然生长在那里的参天大树上获得。柴草被点燃,一直烧到所有的东西都化为灰烬,这些灰就宁静地待在这里,直到它们被风吹光。
12月19日。 我本来计划今天早晨动身前往会泽。但是,天降大雨,使我犹豫起来。最终我还是决定走,并于上午9点30分出发。在污秽不堪的情况下,经过一天的跋涉,我们恰于天黑之前到达桃云。道路的情况完全要靠叙述方能明了。在许多地段,骑马行走非常危险,有些地方我只有靠马牵引。在某处,我骑行在一条狭窄的堤坎上,用一条短短的缰绳拉着年轻的马前进。我们走进河堤里的一道缝隙,马且小步伐行走,仍然打滑,后来一下子跌进了切断河堤的交叉路的沟里。它的腿被折叠压在自己身子下面,伸长了脖子沉重地喘息,而我想它肯定有一条腿被压断了。我们设法把它弄了出来。使我们惊异和欣慰的是:它竟走完了余下的路程。感谢天主的解救!
回想起如何步履沉重地走过这种泥泞的道路,简直是一场恶梦。一个能允许这样的道路存在的政府,真应该为人民所摆脱。
(继续那次非常潮湿的旅行到达会泽,后来转回昭通,为了送他的大男孩去英国读书,他于1904年初离开昭通,踏上前往重庆的漫长旅途。“再见!我的孩子”。往下的几个礼拜,他在云南东北进行那种常有的旅行——“我不知我的孩子现在在哪里?愿天主保佑他!”)
1904年
(在重庆返回的旅途上。)
夜晚,船停泊在江边,我们向内地漫步了几里路。次晨,我们很早就起航,没多久就靠近了宽渔滩附近凶险的礁石群。一阵风吹了过来,我们的掌舵人认为应该划船横穿过江,以进到激流的前头。这些汉子们拼命地干,但却迎上了逆风。因此,我们必须横划过江面。可是,现在却远远地掉在了激流的后面,我们不由自主地以可怕的速度向礁石群驰去!当我们感到自己如此飞快地冲向江心时,大家真正惊慌失措了。此刻,恰巧有一条比我们的要小得多的船,正由在纤路上的五个苦力用绳索拖着越过险滩。我们正在险滩前哗啦啦的水中时,幸好碰上了他们的长绳索。正当它掠过我们的船时,我们的人扔掉自己的船桨,抓住了他们的绳索。由于抓着粗糙的纤绳,我们暂时躲开了灾难。那条绳索一端牵着激流中的小船;另一段由五个在岸上的纤夫拉着;他们几乎要被这突然增加的拉力拖倒。我时刻都在想绳子会被拉断,那么两条船都会葬身于惊涛骇浪之中。五位纤夫勇敢地立定地上,然后蜷缩在一块伸向江面的巨大岩石后面,尽管由于石头阻挡,看不到我们,他们仍然用力拖紧绳索。我们的人则一把一把地换着手,直到把船移入平静的水面。感谢天主!看来几乎是难以幸免,但终于获救了。
5月2日。 我们住过的客店里,有上千只装在笼子里的要运走出售的小鸭子。这些小鸭子都是在一个孵卵器中孵出来的。孵卵器由大量脱去谷壳的米组成,米在早晨合晚上油煎一次。鸭蛋被埋在这些米中,到时间小鸭就孵出来了。
5月14日。 到达昭通。又得归来,分外高兴。我在晚礼拜上宣讲,还主持了圣礼。
5月16日。 我用了一整天来结算账目。算清了第一季度的账目之后,我发现在传教的账上已经超支了80英镑。我希望他们能多送些钱来。
5月20日。 我派人去看地方行政长官是否在家,或许我能够前往。回复说他不在家,但他却随即穿着长袍来访问我。入座之后,他告诉我,昭通被授权送一二名学生去日本接受更高的教育。那些幸运儿要由考试选拔出来,数学就是其中一门要考的学科。他很爽快地承认对这门学科一无所知。首先,他询问一个人怎样解几道数学题。对此,我欣然地同意了。随后,他询问一个人怎样才能够知道答案是正确的。在他有点难为情了一阵后,脱口问道:“您愿意把考试题做出来并写在纸上马?”我同意这样做。后来,我把试卷还给这位行政长官。若干天之后,这些试卷被批下来,都做对了。
6月2日。 我们这儿来了两位访问者——一位先生和一个小妇人,他们正在组织一场全民范围的反对缠足活动。我试着促使地方行政长官在考试大厅里安排一场大型集会,但是,他说所有的太太即女士都拒绝参加。于是我们就通过一则小小的公告,在教堂里安排一次会议。有大量的男子参加,那位小妇人就裹脚问题向他们发表演说,当时我在一边解释。集会的气氛自始至终都很活跃,我们的人对此都异常赞赏。遍及国民的反对缠足运动,看来造就了惊人的进步。
6月14日。 某个朋友带了一位杰出的凉山人前来看我,他叫约巴,是我所见过这些男子中的最优秀者。他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秉性公正,他的两排牙,在几年前同一个醉汉的争斗中都被打掉了。他现在整50岁,具有一副他们所有人都有的洁净面孔,看起来只有30岁左右。他欣然同意教我。因此,他就留了几天,教会我约二百个凉山词句。他能够讲一口流利的汉语,因此,我们的进展很是顺利。
他是哲部落的一个成员。他告诉我,我们关注的那场部落战斗,由于一百头牲畜的支付已经得以解决。在他离去的时候,我们送给他两块银子——一块是埃玛送给他妻子的,一块是我赠与他的。他的确颇有魅力;他走进周围房间,毫不拘束;怀着极大兴趣观看有关陈设。我真希望他能够和我们一起待几个礼拜。
7月9日。 邮件于昨晚送到,带来了埃玛母亲去世的悲惨消息。这个打击,几乎使我五脏俱裂。昨晚,我不忍心告诉她,而当清晨来临之际,我感到竟是如此怯懦和紧张,这最终将是何等残酷的打击。一旦面临死亡,人就会感到狂怒。它必定是一种违背人类本性的现象。为什么人要死,最不能容忍的是所有好人也要死,这会带来多少烦恼!无疑它不是天主的打算。感谢天主!他将制服死神。皈依基督者将永远看不到死亡。“死亡,你的锋芒在哪里!”在痛苦的时候主给我们以安慰。次日,我们一起外出散步,相互劝慰。
伴随着苗族人的到来,柏格理被置身于一个崭新的世界。他在自己的中国余下的岁月里,完全被这场开始于他住房门口的非凡运动所吸引。现在,他首次以各种私人的方式去和诺苏地主发生联系。在中国西部的这个地区,那些专制统治者被称之为“土目”,照字义理解是“大地眼睛”或者为“大地的监视者”。这个名称的来源和含义都不太清楚,但是它会通过他们的专制统治显现出来。而这种统治的象征是在他们的领地上没有人能够逃脱他们的监视。就最好方面而言,领主的眼睛是一种监督,而在最糟的时候,罪恶的眼睛则会带来痛苦和死亡。
1904年
7月12日。 有几位苗族人,确切说是四个人,从乡下来到这里,一直带到礼拜六早上。他们的奇异故事是这样的。他们要走九天到邻省的安顺,去看一位传教士亚当先生,他曾流一伙苗族猎人过夜。他告诉他们,与其走这么远前来,就不如去离他们家只有二天路程的昭通。据此,他们就转而来昭通。
第一件事情就是:他们非常迫切地想要读书。他们随身携带着小袋食物,主要是燕麦炒面。我让他们歇在旧教师里。我真诚地希望,就此能够揭示出一个新的天地。愿天主拯救他们。我们这里的人为这件事情而震动了。
7月22日。 另外的五个苗族人来了,我们试着教他们念书。
7月23日。 又有13个苗族人来到。他们说,那里还有许许多多的人等着前来。礼拜五晚上,我尽可能简单地对他们谈了一会儿,试着告诉他们关于《福音》的故事。当我向他们讲到天主就好像所有种族的父亲和母亲时,他们的脸色变得明亮快活,并且频频点头。不久,我被别人喊开。在我转回来的时候,我问他们刚才我讲了些什么,他们回答:“我们没记住。”真不知道如何去教这些质朴的人们。
我问他们是不是怕我们,有一个人回答:“大家听到汉人和诺苏说什么‘外国人!外国人!’起初我们感到害怕。不久以后,我们出来一看,然而发觉你们并不外,是和我们自己一样的人。我们就是一家,只不过你们来自远方。”这番话简直就是最伟大的贺词。
7月26日。 从礼拜二到礼拜五,我外出去了小狼屯,那里真让人喜欢。我不由地被妩媚的景色迷住了。
7月31日,礼拜日。 礼拜之后,我去看了住在一间简陋小屋里的兄弟俩;他们来那个人都在患伤寒病。晚上,我同苗族人进行了一番长谈。天主啊,拯救他们吧。两个凉山的男子也来这里过夜。
8月7日,礼拜日。 在最近的几天里,有更多的苗族人前来。总共大约有80个人到过这里。今天,有12个人的一伙抵达,他们整夜在外面的路上行走,还遇上了骤雨。在他们来这里听取福音的路上,伴随着这些人的是山坡荒野和自始至终的潮湿的夜。在一些地方,汉人试图阻止苗族人前来访问我,这就是他们要在夜间行走的缘故。到目前为止,他们来自10个不同的村寨。
晚上,在汉族人的礼拜之后,通过他们当中的两个人的翻译,我主持了一场苗族礼拜。瞧着他们,真让人感到有意思。我讲到几句话以后,便转向我的翻译,让他们用苗语重复一遍我所说的。用这种方式,我学会了几句苗语,讲得竟和他们一样。
8月14日,礼拜日。 今天,我们这里有29位苗族人。他们之中的两个人以前曾经来过,这是第二次了。或许天主会教给我如何去开导他们。在晚礼拜以后,我们再次举行了苗族礼拜,我还是通过翻译来讲话。
8月28日,礼拜日。这个礼拜,有28个人苗族人和我们在一起。
我去访问了一所住宅,此间有一个小孩子刚刚死去。那家汉族人共生养了17个孩子,只有三个活着,就此例,即可知道惊人的婴儿死亡率。
8月29日。 地方行政长官派人来告诉我,负
当柏格理迁入山区的时候,他就接触到了那里中世纪式的封建制度。诺苏地主的统治,可谓该地域的一大特色,而无论在汉族还是其他少数民族的社会里,已经没有高高在上拥有如此权力的领主了。当汉族文明进入这个地区的时候,就设置了驻军的城市、任命了官员,但也保留了诺苏贵族自古以来的权力。他们承认中央政权的统治,可是由于他们在该地域内的特权,所谓中央统治是不完全的。同样,由于他们如此富有,就总能够买通和操纵那些名义上在实行统治的官员。
1905年
1月22日。今天有170名苗族人到来!至此,已有4000个苗族人到这里访问过我们。
我一个又一个地询问了九位苗族男子,看他们是否有孩子夭折,只有两个未婚者说没有。这说明在他们只记那,婴幼儿死亡的痛苦是普遍的。访问者不断给我带来各种小小的礼品。最近,我收到了几只野鸡、八条鹿腿和四条野山羊腿。
3月7日。 九个苗族人和我开始了旅行,看能否找到一席之地,为苗族人建立教堂。我们没有钱送人,但希望能得到一小块地皮。我们祈祷,并且等候主的指引。
离开了阳光灿烂的昭通平原以后,我们向上攀登,进入云雾之中。天色近晚的时候,我们遇上了凛冽的北风,四周是没有融化的积雪,冰柱挂在树枝和灌木丛上。在继续前进之前,我们在山坡上找了个地方,燃起一堆火,暖和一下自己。大约在五点钟,我们到达一个苗寨,他们在那里又点起一大堆火,以表示欢迎。聚集着大量群众,很多人在听我们传教。
3月8日。 今天,我们完全离开正道,骑马行了70里。如果没有苗族人带路,我们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该怎么走。我们从昭通和威宁之间的一座大山(马鞍山——译者著)旁边穿过,最后到达了一个叫老七的诺苏地主的要塞。
我们受到他的热情接待,也就在那里过夜。不过,他倒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贵族。他直率地告诉我们,他宁可掉脑袋,也决不皈依基督教。他拒绝了所有作为礼品的书,对我们所有的话都提出质疑,并且否定了我们想争取他的任何尝试。他强烈地为自己的宗教而辩护,怀着巨大热情捍卫偶像崇拜。遇上这样一个人,倒是件难得的乐事。他只有33岁,一天到晚拿着个小酒瓶饮酒。又是吸又是吞食鸦片。他有三个汉人妻子。他的妻子们坐在他的脚下,在为其准备鸦片。他嘲笑了某位妇女以自杀来威胁她家庭的念头。他说:如果是他,就要把她千刀万剐。这样,家中就不会再发生此类胡闹的事情。当我给埃玛写了一封信,请他派人帮着送去的时候,他竟奚落我,一个男子汉怎么要去讨好一个女人?后来,又当我把埃玛所写的小册子送给他的时候,他则说:“如果我有一位这么能干的老婆,我也会像你一样尊重她。”
3月9日。 第二天上午,老七召集了所有的苗族人来听我传教。我们来到外边,当我讲话时,他就坐在我旁边的一把椅子上,他时常打断我,并向我所说的提出抗议。事先他就请求我,在宣讲时不要提反对神像。他想让外人看起来他支持其他人成为基督徒,只是他自己坚决拒绝。
这里所有的佃户都惧怕老七。他也无法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遭到袭击。因此,他手下所有的人都接受了作战训练。甚至他的妻子们都学会了为他往步枪里装子弹。在他的住处,放着大量枪支弹药。
3月10日。 次日是阴历初一。是日,老七斋戒,不吃肉和野味。他想为我搞些肉吃,但我却要求他,让我同享他的素食。———他共有七个老婆,已经死了四个。
3月11日。 我们想要离去,但他却不让我们走。他说已经为我们杀了一头猪,要我们一定吃了才行。我试图动身,他却说:如果我们硬要走,他就永远不会再接待我们。
当天稍晚的时候,我�
联想起苗族人表现出来的万物有灵论的原始情形,以及他们的绝对文盲状态,圣餐在他们基督生活中占有至高无上地位的早期岁月是值得一书的。从某种意义而言,苗族人的行动已非凡的方式变成了一场神圣的运动。伯格理带领他们直接领会《圣经》的精华,教堂建成之前,就在山坡旷野里把它奉献给他们。
1906年
1月7日,礼拜日。 午后8时30分,一场地震震撼了房屋。
1月26日。一个从色嘎地主那里来的送信人,带着一封信在路上遇到我。信中抱怨有几个苗族基督徒拒绝向写信的地主缴纳酒租,这本来是每年都要像贡品一样交给他的。我已经听到一些苗族人讲:一旦他们拒绝把酒送上,就会被捆起来遭打。他们有两个人还给关在他的城堡里。
1月27日。 我写了一封长信给他,请求他允许那些苗族农奴用钱来支付,因为他们已经停止了酿酒,而我们也教育他们不要进行这种用品的生产。我向他通报:其他地方以前规定要用鸦片交租的地主,现在已经同意苗族人以银子来抵租子。
他释放了那两个被关押的人,他们晚上就参加了在石门坎的礼拜。两人都挨过打,其中一位在礼拜上发言,坚持说,由于主和他们在一起,他虽然被剥光,但却没有受伤。
1月28日,礼拜日。我们的首次苗族圣餐。大约有七百人站在里面,差不多四百人围在外面。
张道惠料理着110个杯子、面包和茶,以及在附近火上的几把茶壶。我先宣读名单,受圣餐者就分批进来。苗族传教士张约翰在我们共享圣餐之前发表了演说。由于164个受圣餐的人,礼拜式持续了三个小时。
把面包和茶分给许多不久以前还是相当无知、并且对耶稣生平毫无了解的质朴的当地居民,成了奇妙的轰动一时的大事件。如果一个人在当初还倾向于犹豫的话,他迟早会毫不介意与收税者和罪人为伍、以及所接触的没有一个不是罪孽深重者的事实中得到鼓励。当他们一个接一个领到他们的一小片面包时,他们在伟大的人主面前表现出虔诚的沉默,我们感到主就在面前,他有力地照料着他所拥有的,并且清洁着罪恶最深重的人的心。
2月5日。 昭通。苗族传教士杨和我一起开始了把神圣的《马可福音》译成苗文的工作。
2月11日。我们决定派一些苗族人进行巡回传教。挑选出了九对人,我们把他们托付给天主。没有钱送他们,只提供少量的书,如果他们在哪里收到冷遇,就可以用买书的钱来购买食物。他们对于这种传教旅行,兴奋异常。
近些天来,在汉人士兵和凉山的罗罗之间一直进行着相当激烈的战斗。
2月18日。两人一组的巡回传教者中,不少人已经返回。
所到之处,他们受到了殷勤款待。他们报告:大约有半数的苗族人业已成为基督徒,或者迫切要求学走这条路。而某些村寨则没有一个人相信基督,他们沉湎于酗酒和原始的习俗。出乎于我们预料,我们发现拒绝接受《圣经》的村寨,都建在开明地主的土地上;而绝大多数传向基督教的,都处在恶霸地主的领域里。
一些苗族巫师一直游方于周围,许诺他们能够以基督的名义驱赶鬼怪,像基督徒那样为其他人洗礼,以此向人们榨取钱财。一个叫安波的残忍地主,在汉族人过年的时节,像往常一样召集苗族人去朝拜他的神像。他已经拷打了其中的两个人,还把他们捆绑起来,此刻正在向他们所有的人勒索钱物。我派出一个人去那里,看他是否能设法缓解形势。
4月15日。 30位黑诺苏来到石门坎,举行了一次聚会,我为他们之中的两个人行了洗礼。
4月29日,礼拜日。今天,大约有1500个苗族人举行礼拜式,礼拜开始于上午七点,到晚上十一点结束。很对人上来,公开承认了他们的罪。
5月6日。我们已经开始挖掘有四个单间的小房屋的地基,以便于我们在石门坎生活。我们碰巧挖出了沙子和小鹅卵石,这是在高达海拔七千英尺的山坡上。
5月7日。开始动身前往拖谷麦。第一个去处的所有人都是基督徒。因此我们受到了很好的接待。礼拜之后,我考试了要洗礼的被考察者。生活在这样的人们之中真是莫大的幸福。或许是天主才使我配得上所有这些人。在围着我的孩子们之中,有一个姑娘似乎是麻风病患者。一些妇女的喉咙患着可怕的甲状腺肿,几乎无法说话。
这里的大地主之中,有一位是妇人。她是色嘎地主的大老婆,她像前些年一样,吩咐苗族人去帮助她收获鸦片。他们不知道是否应该前往。我告诉他们,如果她命令他们,就可以去干,因为这是她自己的事情。
5月29日。和几个苗族人一起去黑诺苏寨子四方井。晚上,我们和一位叫余先生的诺苏人在一起。他看起来是一个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反派人物。我们夜间同他们的会谈非常困难、冷淡。后来,我睡在一张对我来说太短了的床上。睡觉时,我的脚只好抵住一个木桶的顶端。约有15个人睡在地上,一直谈话到将近破晓时分。
5月30日。周围都是一派可爱的田园风光,就好像生有温带树木的家乡。小麦和燕麦已经成熟或半熟,山顶上长着大簇大簇的树木。为建立的一座诺苏教堂,我们买下了一块地基。今晚,有一些苗族人前来,对着诺苏人唱起基督的赞美歌,情景很是激动人心。
5月31日。我走访了四十五户附近苗族人的家。现在很少有什么东西可以采食。而他们的存粮已经吃完,在小麦尚未成熟时,就把它拔回来了。
晚上,我们在院子里举行了一次月光礼拜,用一个猪槽当作讲坛。周围聚集着大约五十位苗族人。高高地吊起了一个中国式灯笼,下面就是如饥似渴的读者和听众,有些穿着鲜艳的传统服装,有些却身裹破布。
6月3日。我们和五百个苗族人在长海子没有屋顶的教堂里举行一次礼拜。但倾盆大雨把我们赶了出来。约有十二个黑诺苏人参加了苗族人的礼拜。上一次,我留下张某在这儿的人们中工作,事实证明他干得很好。我考试了若干被审查的人。人们看到我很愉快,我也很高兴同他们结识。或许天主能把他们都拯救,也让我配得上所有这些人的热爱。我去那边看了一个诺苏地主,是一个割断过喉咙的家伙,他有一个约14岁的女儿,看起来相当文静,与她的强盗父亲形成了鲜明对比。
6月9日。长海子。我住的苗家小屋前方长着一片桃树,旁边是一条可爱的峡谷,其中绿色的是包谷,金黄色的是成熟的稻谷。我们小院落的正面是劈木柴的地方,后面靠着山坡泥土,不过都有木桩保护着。烧火的木柴高高地堆到了棚子顶部。附近的圈里有一些好动的猪,它们又是乱跳又是尖叫,我们就在门外边坐着学习,翻译《马可福音》,一只母鸡则静静地我在它的篮子里。多数日子都是美丽的蓝天和友好的气氛,真是学习和休息的理想之地。
今天,我们在准备作为礼拜之用的新的小教堂。落成以后,它将是中国西部最好的一座小教堂。我们算了一下,发现已经用去三百两银子,其中,苗族人业已付出一百两。或许,主会把其余的给送来。
6月10日。早饭后,群众开始集合,到最后我们足有一千之众——我们两次要把人安排进教堂,但都因拥挤,搞得精疲力竭而失败了。我接收了49个人受洗礼。其中有几位青年妇女,当我们第一次到长海子时,她们刚在寨子里建成了一座“宿寨房”。现在,她们热爱耶稣,而那一切都过去了。
后来,我们举行了圣晚餐礼。人们相继领到了面包和茶,当他们拿到奥迹的一份时,大多数人都闭上他们的眼睛,气息平静地向耶稣祈祷。这真是欢欣鼓舞的时刻。邮政局说明五个民族的人参加了礼拜:苗族、汉族、诺苏、蔡族(当地旧时的族称——译者。)以及我自己。
在礼拜进行了五个小时之后,我返回木板小屋里休息了一会儿,随后,考试了多达27个要受洗礼的人。晚上,我们举行了一次浪漫的礼拜式。教堂里挤满了四五百个人,我们只点亮两盏中国式灯笼里的蜡烛。四周都围满了人,甚至部分人站立在墙上,我仍能看到有数百人围着篝火坐在地上。当我站在讲坛上时,我能望见更远的太阳落山处云层下面的一片白光。几颗星星显现了,在整个礼拜期间,越过群山的东南方向一只闪烁着鲜艳明亮的闪电。瓦片只是部分地盖在屋顶上,当中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天窗,使我们能够看到星星和天主的美丽夜空。
在前面的是27个准备受洗礼者。我们考试了他们,并为他们都行过洗礼。啊,真是欢欣无比!为什么我竟能被允许看到这个场景?当我们合唱时,数百个喉咙的音调汇成一股声音的巨流,在也空中显得特别宏大,真像一场大型礼拜唱出的赞美歌。大约在9点30分,我们以为一个曾当过女巫的可怜姑娘的祈祷而结束了这场奇妙的礼拜。她就跪在耶稣的面前,主听到了我们的祈祷。
在我们返回小木房子的途中,我们超过了一些前往寨子里去的妇女和姑娘。在以往的那个时代,主是多么热爱抹大拉的马利亚(据传耶稣曾在她身上驱除过七个恶鬼的女子——译者)。相信主现在也热爱她们。
6月11日。很遗憾地离开了长海子,这是我所度过最幸福的星期中的一个。本地的苗族人恰好住在其他种族之间,有些时候,这里看来真像是一块凶杀者的土地。上个礼拜而,一个汉人在这里杀死了一个回民。随之在礼拜五,一位汉人杀死了一名诺苏人。在两个部落之间,存在着几代人的世仇,年复一年,双方都有——许多人被杀死。去年,仅一个村寨就发生了八起谋杀案。
6月12日。我今晚宿于迤那的一个诺苏人家,他们崇拜偶像已经多年了,这与前些天晚上的情景何其不同啊。
6月13日。返回昭通家中。人们在望眼欲穿地期盼着下雨。田地被晒得焦干了。河流干涸,庄稼正在枯萎,人们非常沮丧。
6月24日。石门坎。有一百人行洗礼。
6月26日。2 500人出席了在石门坎的节日——游戏和比赛。还有许多人进行洗礼。人人都欢欣愉快。
6月28日。一个送信人从苗族寨子马尿河十万火急地赶到石门坎,来告诉我们,有些苗族人被地主抓走,现正在被拷问。
6月29日。 我们三个人骑马出发前往那个村寨,去看看我们能够做些什么。在路上,我们碰上了一位逃出来着我们寻求保护的苗族人,随后又遇到其他几位送信人,都说他们的房子正在给拆毁;他们的牲口正在被牵走;请我们赶快去相助。
随着我们的骑马行进,他们向我们谈了寨子的情况。那位诺苏地主曾经把他的部分土地交托给一个黑诺苏,由他担任工头和管家。苗族人必须向他交付他们作为佃户的契约金和他们的年租。最近,地主已经中止使用那个工头,并且要求直接向他本人缴纳租金。而工头则仍旧向佃户索取同样的数目。由于某苗族人家成员中一场关于租粮属于谁的争吵,纠纷突然爆发了。
当地民团把这家的家长、一位姓李的苗族老人抓起来,用铁链牵着送给地主。当天稍晚,他的儿子李竹在访问了石门坎返回以后,立即被关押起来。
地主在拷问他们的同时,还命令民团兵抢劫他们的家,赶走了他们的马匹和牲口。我们一边听这些细节,一边匆忙赶路,约在下午四点时分,我们挨近了那个地主的家。它是一栋前面带有大庭院的茅草屋顶建筑。右面的入口处有一些附属的小房子,我们看见李老者和李竹就坐在小房子旁边的地上,一个被锁着,另一个被捆着。很清楚,他们受到了拷打,因为刑具就放在一边。年轻人的衣服上,仍然在往外渗血。李竹已经被长矛戳伤,还受到了姆指刑。用这种刑,是在他旁边的地上打进一根木桩,木桩的顶端被劈裂,裂缝里又打进一个楔子,他的两个姆指用麻线给拴在木桩顶端,地主的老婆把鞋子深深地打入木桩,以使麻线割进他的拇指。他追述,她一边打楔,一边声声嚎叫:“你竟敢向外国人告东家!”“你有什么权力去变换你的主人?!”那位老人也遭受到同样的刑罚。
等了长时间之后,那个地主出来了,他是一个十足的可怜虫,蔡大约45岁,却看起来相当苍老。由于患眼病,他几乎就要瞎了,还拿着司空见惯的酒瓶。约有十几个手持长矛的汉子簇拥着他。我们谈了很长时间,而地主仅仅讲出一句话:“跟着你们外国人到底要干什么?”我让他明了与我做的是一些特别的事情。
苗族人的马匹就拴在那里,但是他却坚持说这些都是他们自愿送来的礼物。最后,我们达成了协议,牲畜和人都被放回。我们就到附近的苗族村寨去,并随之在夜晚举行了一次月光礼拜,一只进行到10点钟。我们一块儿在苗族人的茅舍里谈论到时过午夜,这才去休息。
大约二个小时以后,传来一阵惊慌的哭叫。事情让人感到颇为惊奇,我摸黑穿上些衣服冲了出去,发现到处都是喊叫声。起初,我以为这是对村寨的一次袭击,但随后听到是在哭喊救活!我们苗族邻居的房屋在猛烈燃烧。我们很快拉倒了一堵篱笆,以阻止火势的蔓延。如果风从另外的方向吹来,整个寨子都将化为灰烬。那家的牲畜和人都出来了,但粮食和其他什物却被烧毁。
当我们去休息的时候,所有的人家都参加过礼拜,并没有在他们的屋子里留有火种。所讲,这是某人由地主指使故意纵火。但没有人敢于公开讲此事。或许天主能够怜悯他的孩子们。
6月29日。到达另一个苗寨,全寨只有五户人家,却有三十个信徒。寨里的“宿寨房”与几个月之前就已经拆毁。但是,在新年的时候,有些青年妇女又把它重建起来。看来她们总是很容易受到他人怂恿。
7月1日。来到咪口耳沟。今天有230个人行洗礼。还有上千人赶来过礼拜日的礼拜,他们之中有些人住在相当远的地方,这使我们颇有些感动。某些地方的人曾经反对过我们,现在却盼望我们前往。
7月4日。我方才获知,就在失火的那天晚上,有40个人的一帮,大多是那个地主的人,拿着枪和矛包围了该苗寨。显然,他们没有足够的胆量袭击这个地方,于是,就派了一个人去纵火。我们就此得以幸免。
7月9日。我们和苗族人一行到达猫猫山下众溪流的汇合处我们12个人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在这大热天,尽情享受于冷水之中。有一些苗族人是游泳的好手。在我们上面高高的山上,就有一个大地主住在他巨大的城堡里。虽然他凌驾于他们的头顶之上,但我想他并不比我们快乐。因为,所有的幸福并不存在于壁垒森严的城堡里。
7月10日。昨晚,我独自和一对苗族老夫妇住在夜间房子里。约清晨三点时分,他们就起来并去看火。“屋里没有水了,这位老师很快就要起床。”“他想必要喝茶,还要洗脸。但是却没有水,”当天色刚刚有点发亮,老大爷就出去呼喊寨里的某人去挑水。看着老夫妇这样早就起来打整房屋,很有意味。
早饭后,我们为这对老人家行洗礼。他们相互之间都非常兴奋,在洗礼时真诚地表达了他们的信仰。
7月11日。一个白诺苏请求我前去看一下他的妻子。她的脸上伤痕累累,背上布满了创伤和伤疤。当她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就成为猫猫山那个地主妻子的一名奴隶。地主婆最近变得对奴隶喜怒无常,抓住了她,用烧红的火钳烫焦姑娘的一侧脸。他们听到我在邻近地域,就双双跑出来找我,寻求保护。当他们说到地主婆曾经威胁,如果抓住那个姑娘就要把她杀死,而不管她跑到哪里都要把她找到时,都哭泣着请求我去帮助他们。他们俩是胆战心惊。我告诉他们前往昭通,我再看看能帮他们做些什么。
张道惠先生和他的夫人现时正生活在石门坎一座简陋的稻草顶农舍里,他们说不想住在云南的任何地方,而只愿待在石门坎。
在后来的几天里,我每日都完成《马可福音》中一章的翻译。
8月26日。今天,这里有大量听众。我为大约60个人行了洗礼,其后有将近四百人参加圣礼。我们指定了两名执事,各负责大约50各寨子。
8月30日。这个苗寨里有许多儿童,就使我们过得无比快活。第二天早晨,孩子们伴着我们走出寨子很远,仍要继续把我们送下去。我劝他们不要再远送,还是转回家去。突然,我看见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使我感到吃惊的是,他们都是热泪盈眶,为了分别竟然这么难过。这是对于往日在昆明时,万斯通和我在那个村庄受到无情冷遇的加倍弥补。我多么希望他能够在这里分享我们的欢乐。
9月5日。今天,我们用了很长时间试着解决某夫妇之间的一场纠纷。他们在一起已经幸福地生活了六七年的时间,之后就发生了争吵和隔阂。我们深入地了解事实,以促使他们言归于好,最后终于获得成功。
为了对一些正在受考验的苗族基督徒形式教规,我们召集了几个苗寨的执事。一位男子已经对于“宿寨房”的事表过态。他们的行动既坚决又温和。感谢天主,一种反对这种苗族旧有不良习俗的公开观点正在形成。
9月23日。正午礼拜时,教堂里挤满了人。晚上,我们举行了一个很好的聚会。身怀各种烦恼的人,都上到前面来进行祈祷。
一位妇人说:“我的小儿子死了。对于他的离去,我并不愤怒。但是我非常爱他,现在无法看到他了。您是否能为我而祈祷?”后来,这个可怜的人儿坐下来,平静地抑制住自己。一个男子承认了他的狂闹的节日中所扮演的角色,并且寻求宽恕。另一位说他的情绪易于愤怒,脾气也不好,希望有所改变。某人因为死去的朋友们而充满悲哀。一个汉子前来承认他曾经当过男巫。另一人则上来抱怨他的睡眠总是被无休止的有关蛇的梦所打搅。一个癫痫病人上前请求为他祈祷。一位妇女懊悔她在家里经常吵闹不休。某位男子因为在学习读书时老是记不住他所学的东西而上来求助。
这些由个人忏悔、再根据不同需要对他们进行帮助的聚会,看来可以使人密切接触群众,它们具有相当大的效力和影响。
9月26日。今晚,我独自前往一个仅有一户人家是信徒的苗寨。我带去了幻灯机,把他们全家都召集起来。寨子里其他大多数人也到场,我们举行了一次拥挤的礼拜式。在我们放映到耶稣在十字架上被钉死的图片以前,并没有什么人讲话。而当这幅图像一出现,整个房间都响起了惊讶和痛苦的哭喊声。往下就没有人再出声,一阵可怕的沉默。我没有说什么。此时,信徒中的一个人开始大声讲话,劝其他人以真诚的心意去信奉基督。
11月5日。埃玛和两个男孩子启程返回英国。这自我们上一次从英格兰漂洋过海以来整十年了。我要陪他们一块儿走两天。孩子们的戏闹使我们住的汉人客店充满了活力。
我们就在客店门口分手。他们出发去四川,而我骑马上了往咪口耳沟的路。
两个青年人前来接受考试。我把他们列为准备行洗礼的被考察者进行了测验,他们回答得很好。随后我问是谁教他们的,被告知是他们其中一位的母亲。后来,这位母亲本人也来进行考试,由于她的学生的缘故,未经考试,我就发给了她合格证书。
11月12日。有些苗族姑娘在她们前来礼拜的路上被绑架了。因为他们当中一些人住在离聚会很远的地方,道路又很僻静。
从昭通来的两个外国传教士曾遇上四个苗族人,主妇、儿子、女儿和婴儿。是被绑架后卖掉,正要由一名黑诺苏带走,他们把这家人救下来,并送他们返回故里。
11月14日。在咪口耳沟,我听说有一位信教的姑娘正在从另一个寨子赶来,要嫁给一个已经有了妻室的苗族男子,于是我给她写了如下的信:
“白人老师非常热爱孟基乐的人们,但是现在有件事却使我很激动。当我听到你打算去做的事情,心情怎么也无法平静。王琴,你是主的好女子,过着美满的生活。主非常热爱你。一个男人是不能拥有两个妻子的,不管是谁以妻子的身份去一个男人的家,而中国各男子又把她的原配妻子弃置一旁,这种行为无异于猪狗。你必须尊重你的贞洁,因为主非常爱你。主把他的生命给了你,你也必然热爱主,并要洁身自好。
王琴,你一定不要因为老师写了这些而生气。我们都很疼爱你,都想让你成为主的好女子。
白人老师谨致孟基乐的王琴少女。
11月17日。按照一项深思熟虑的计划,我们去访问猫猫山的地主。这是诺苏日历本年度的最后一天,所有苗族人都必须带去他们的部分租金,还有为地主的神位所提供的酒。去年,他们被迫在这些神的前面饮酒、鞠躬。
我们在原则上取得了一致,即酒应该由钱来代替,而关键问题是:多少?地主已经下了命令,每块地必须付一百文的酒钱。在礼拜日,执事们同意付60文钱,已是相当高的数额。我十分厌恶这类盘剥。一些不祥的谣言在流传,人们说地主的管家已经在危言吓人了。
汉人传教士李五和我,向着上面的城堡爬上陡峭的山峰。我曾经讲过:如果能够瞥见附近木太嘎寨子我的苗族朋友们,就将使我充满勇气。正当我们到达那座顶上耸立着城堡的山的颈隘部时,我看到从那个特别的寨子里走出三位年轻人,赶着他们的绵羊在山坡上放牧。这样,他们就能望见老师在行进。这给了我所需要的勇气。
我们把苗族人的首领留在外边,我俩走过护院家丁的房屋时那些汉子怒目而视,很清楚他们不希望在这里看到我们。我们尽量避免触怒他们,从大门进到院子里,没有人迎接。于是,我们又走进内门。地主兄弟中的老三会见了我们。他告诉我们,他的阿若不在家。我们真要衷心感谢天主,因为那一位是最坏的。
我们反反复复谈了很多,最后,他们同意收取50文而不是一百文。在暮色将至时分,我们出了堡垒,走向在附近等候的苗族人。他们听到这个消息后,都是兴高采烈。
大约在午夜时,第一批苗族人从城堡返回,他们只交付了自己的酒钱,其他的并没有交。在这家的地主的土地上共有50个苗寨,只有五个寨子的人带了酒,在地主的神位前面行礼。就这次伟大的胜利,我们真要感谢天主,为了他的爱,和他可怜的孩子们。
11月18日,礼拜日。大约一千人出席了礼拜式,接着有四百个左右的人参加胜利。很出乎意料之外,让我们吃惊的是那个地主他的侍从前来参加礼拜。他们在礼拜式上待了一阵,又观看了部分圣餐礼。而后,他的行动变得文质彬彬,讲话的态度也颇友好。这可能是他第一次看到基督徒的礼拜。
11月19日。我们召集了这里的大约80名执事,在石门坎举行二天的会议。我们共同讨论了一些问题,诸如吸食鸦片,饮酒,巫师,祖先崇拜,对精灵、大树、门、石头的崇拜,等等。他们同意采取一致态度杜绝吸食鸦片,并且完全禁除白酒。我们讨论了烟草问题,发现大约有一半的男子和百分之三的妇女吸烟。他们也都同意试着禁烟。在这80名执事之中,有55个人曾经喝过一二次酒,但现在也都戒掉了。他们所有的人都说:在用公牛祭祀鬼神的时候,他们曾参加过精灵崇拜。
在许多寨子里,执事们在某一家的房屋里主持着晚礼拜。据报告:在过去的三年里,有个寨子每晚都要举行一次礼拜。
12月18日。现在,我们完成了苗文《马可福音》的较对工作。我希望它的质量会更好一些。如果能够抽出时间来,用不了几年,我们将会使我们现在使用的粗糙的苗文得到惊人的完善。或许天主会高兴地使用我们为了他的荣耀而完成的作品。
和我一起进行翻译工作的,是苗族人杨雅各。他对于基督教的熟悉,常常使我感到吃惊。这种洞察力是他学习了《圣经》,由圣灵而获得的。
12月31日。为了1906年而感谢天主。上个礼拜日,在石门坎的教堂里,挤满了八百位领圣餐的人。而在三年之前,他们对天主还是一无所知。这种情景真是一种有价值的生活。
遭打的偶然时间发生在距更大的村寨大坪子有一天路程的哈利米,大坪子位于昭通西北苗家山寨地区的中心地带。这个区域在永善县境内,该县的最西边,是城墙环绕的小小县城。
1907年
1月1日。本年度的一个好开头那。今天一大早,就收到一户苗族人家要我们去他们家吃饭的邀请,这家人曾经倔强地拒绝在任何事情上同我们发生联系。然而,首先是长女皈依了。为此她受到长期孤立,不过后来她又争取到自己的弟弟和妹妹。现在,我们赢得了他们全家。或许天主就是在以这种方式拯救着花苗与所有的部落。
1月11日。今日,李五和我离开昭通,向西北的大坪子方向进发。在那里,有与石门坎隔绝的许许多多苗家寨子。这个区域内有83个村寨和七百户人家,我们希望能在其中心地点大坪子建立一座教堂。在围绕着昭通一百英里的辐射圈内,我估计至少有一百座苗族村寨。有些男孩子从这里走上三天的路,进入石门坎的学校。当转回的时候,在他们和那种村寨生活之间,可以看出已产生了某种反差。
1月12日。我们去到一座苗寨,但是他们并不接纳。这样,我们就无法按原来的打算在此停留。寨子里的老者们说:那些地主不允许接待我们。有个地主曾经威胁:要吃掉第一个成为基督教的苗族人的牛。
1月13日。晚上,我们同来自14个村寨的群众举行了一个很好的聚会。我们为这十几个寨子指定了执事。
1月14日。我们访问了大坪子那位颇为友好的地主。他送给我们一块土地以盖房子,并就这份礼物签署了契约。此人特别热情,乐意施助。从这块地基向西望去,可以看见八道连绵不断、为密林覆盖的美丽山岭。此处后面的一片丛林,曾是苗族人以往原始崇拜的场所。现在,丛林就要被坎倒,以建筑天主的居所。这里的群众知道的很少,但是无关紧要。为我们的到来,他们已经耐心地等待了两年。
1月15日。我们设法进入了一个长期都在反对我们的村寨。这里,没有一个人是基督徒。每天晚上,“宿寨房”都很活跃。还有许多人饮酒过量。
孩子见到我们都很害怕。只有少数几个人进到屋里看我们,其他人则只是围着门站在那里。我们中午发现了两个愿意学习的青年,而稍后,孩子们也变得友好一些了。
夜里,在可怕的烟雾中,我睡在阁楼的稻草捆上。这是很长时间以来我所度过的最不舒服的夜晚。能够出去重新上路,进入温暖的阳光之中,听到小鸟的欢唱,实在令人高兴。
1月16日。我们今晨的早餐是马铃薯和粗糙的荞麦面干粮。在我们今天访问的村寨里,苗族老年人激烈地反对我们。这里的地主是一个吸食鸦片的13岁男孩子。另外,“宿寨房”是寨子里除了住房之外的惟一建筑物,也是一般的聚会场所。
1月18日。今天,骑行110里返回昭通。邰慕廉也从会泽来到。
我们举行了为期四天的区域性会议。我们每天只有一次这样的会议。会上的发言太多了。对于若干问题,我们不知道如何办才好。
1月27日。高兴地回到石门坎。今天,恰是我前往中国的20周年。感谢天主的所有恩惠。
如今,我们有10位苗族教士向四面八方巡回宣讲。村寨里群众对我出乎意料的友好,我不时为此而感到欢欣。然而,我没有像他们应得到的那样把他们指引好,这是有负于天主的恩典。
4月8日。(日期位1907年5月23日的一封信,摘自“医院备忘录,昭通”。)
现在,我每天都能长时间地坐起来了,我很想告诉你于4月8日,即礼拜一晚上所发生的事情。
于昭通北部和西北地区,我们在几十个村寨拥有许多信徒,有些寨子的全体居民则都是教徒。这些人希望有一所学校兼教堂,以供他们聚会。有位拥有两个村寨地产的地主许诺给一块土地,因而他的佃户与我前去办理此事。经过两次拜访,我们草拟好了一份献给教会一块地基作为礼物的契约。
永善县的官员们听到这件事清的时候,表示出反对的态度,但稍后我访问了他们,澄清了误解;事情也就此圆满结束。自出事以来,有人说对我的袭击是这件事情所致,应纯属谎言。因为,事情已经会同官方彻底解决。
我到达了大坪子,并于4月8日即礼拜一离开。我听说一个信徒寨子的群众特别害怕邻近的汉族和罗罗人。据说他们受到了可怕的威胁。在过去的三年里,我对威胁已经司空见惯,不把它们当回事了。因为,我发现通过接触和依靠共同的理性,总能使问题得以解决。所以,我决定前往受到威胁的村寨,看是否能够帮助平息事态。
我大约于下午五点抵达那里,并受到我的朋友们诚挚的欢迎。
当晚上床前,我听到几声枪响,事后才知道,这就是为了捕捉我而集合民团所发出的信号。当时我不知道,否则就可以逃脱了。
我差不多是于晚上10点30分回到苗族人家中,与几个男子在一间房中过夜。半夜时分,不停的狗叫声把我们惊醒。随之,四面出现了大量火把,并逼近小房屋——实际上是一座茅棚——我所居住的。
竹门被推开,我看见一伙拿着火把的武装男子;他们冲我喊叫着。我问一位苗族人他们在喊什么;他平静地回答:“抓人,谋 杀。”
我匆忙穿上自己的长袍,由于在那里不可能逃走,我即出去走向他们,立刻就被大约60个全副武装者包围起来。三位和我一起来的苗族人也是敌对者们决心捕获的人。第三问苗族人是个小男孩,他跑脱了。他们焦虑地盼着,会有某一个苗族人把我放到背上背起来。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们认定了这种想法,但所有期望的事情却没有发生。在夜色中,他们带我们离开,一二分钟后我们来到一道河堤上。跟着我的一位男子,一再遭到他们毒打,最终被打倒在堤岸上。在混乱之中,我想应该跑了。于是,我就跳下河堤,顺流往下跑去。人群立即冲向我,而忘记了我的苗族朋友。苗族伙伴乘机向另一方向跑,终于顺利脱险。
我未能距他们跑出好远。因为,他们紧追在后面,并且高喊:“打!杀!”他们恰在河床上抓住了我。然后,就着手伴着狂怒,拼命打我。起先,我料想每一下重击都可能结束我的生命。然而,则开始盼望他们尽快了结他们的这件事务。他们就是使用铁制武器代替木棒打我。然而,正在此时,一位男子俯下身来,伸开他的双臂护住我,同时喊他们不要再打。由于他掩盖着我,他们就试着往下用长矛捅我。后来,三个汉子抓住我,走了约50至100码远,来到一颗胡桃树下,他们的三个首领就在这里等候我们这活人。
那些武装的汉子一字抛开。绳索被送上来,但又下令拿了下去。然后,对我的审判开始。这场合就像中世纪恐怖的费米克法院再现一样。我身旁站着手执大刀的刽子手。而这样做的最大作用,就在于欺骗群众。在此之前,我已经试过了我的双腿。现在,又要试一试我的口舌了。因此,我拼命为自己辩护。最后,首领们看来是累了,于是,他们作出一下裁决。我必须离开他们的地区,并永不返回。如果我再回来,他们将毫不犹豫地杀掉我。如果因为当晚的事情而采取任何行动,他们将杀死那个寨子的所有苗族人。我的苗族房东也给传上前来,他被告知:如果敢再接待我,他就要被罚一百两银子。首领们通知我:他们并非基于官府的权威;而是与由他们自己有关系的规则所决定;要把外国人赶出他们的地域。这些首领是凶狠、暴烈的汉子。
我被抬回我苗族朋友的家中,在那里一直躺到援助者到来。
(两天以后,萨温医生和一队士兵经过强行军后到达出事地点。该医生是这样记录的:“我发觉,他甚至轻微移动一下就要经受巨大痛苦。他遍体伤痕,惟一躲过了损伤的部位就是他的头。他的一叶肺受了伤,空气已经渗入周围的组织中;有一根或更多肋骨被伤害或折段。肺脏受伤后,肺炎随之发生。如果肺部的伤再高一英寸,他就会当场死去。
他被抬往昭通,这是两天的旅程,他必须脸朝下躺着,因为他根本不能采用其他姿式。
“在遭受袭击三周以后,柏格理先生可以从床上坐起来了,但仍无法向右转身。还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他才能走出他的房间,以及从对他神经系统的震扰中恢复过来。”
“事件发生后一个月,他移动身体时仍要忍受极度的痛苦。”)
后来,那位遭了打又逃脱的苗族人把消息送到大坪子,于是,这个案连夜就报向用山县城。线管和武装的士兵经过急行军,于礼拜二晚上抓住了姓苏的地主,他是闹事的首领;以后又捕获姓毛的第二号任务。他们二人都被关押在永善。
我请求给予闹事的首领和他的主要同谋一种威慑性的处罚,以示告诫。
6月30日以后,他们被带去受审。我出席了审判会。苏极力否认他曾经打过我,这是真的。因为,当时两位首领是等在那颗胡桃树下,直到他们手下的人把我带到聚会地点,而打我的事则发生在此之前。苏被判决五年监禁,毛被判了三年。
那位穿着羊皮大衣的救了我性命的汉子,是不信教的汉族人。他住在发生事端的苗寨附近,他叫杨世和。他对待苗族人一直都很和善。在袭击事件发生之前,他就劝说闹事者们不要打我。当看到他们决心要杀害我的的时候,为救我,他就趴在我身上。由于他趴在上面保护我,他们就试着用长矛刺向在他身体下面的我,他又制止了他们。我一定要见见这个人;听说他父亲是个麻风病患者。
6月30日。就在石门坎,我们今年有三千人参加端午节庆。
今天早晨,我们又派出两位苗族传教士。这两人是去参加已派到武定地区的八个人那一伙,他们从这里出发,要走十天的路。在他们那里,有许许多多苗族人正在皈依救世主。这个运动目前正远在云南西部得到传播,真令人感到惊异。在最终分手送他们上路时,大家都凄然泪下。
7月5日。杨先生和我翻译了圣约翰的两个章节。
通过讲故事来向一位盲人男子宣讲的做法,使我感到兴奋。他一再由衷地笑出声来,就此而言,他比烦恼着他的所有正常人强得多。我希望我能把故事讲得使他感到更形象化。我多么希望把全部《新约全书》都传给苗族人啊。
7月19日。今天,我得到了一张贴在昭通城门上有关对我袭击事件的官府布告。布告谴责我秘密前往该地,并且参加捅地主的战斗,因此我被打伤。政府拒绝在那次事件中承担任何责任。这是与那件事有关的第二份恶意中伤性的布告。
7月23日。出发去咪口耳沟。一路湿气重重。人们对我特别、特别亲热。晚上睡得不错,尽管紧张的情绪仍在深深地困扰着我。
一些成熟的荞麦现在变了褐色的,正在被收割大晒。而其他许多荞麦田却仍旧盛开着美丽的花朵,并呈现出粉红色。不少山坡都被这种颜色所覆盖,我非常喜爱这样的景色。我想,自己的偏爱是埃玛也一直喜欢它的缘故。在我们今天经过的几块田里,荞麦长得比人还高。
7月24日。来自两个村寨的一些苗族人,坚持要我们前去访问他们。我以前还从未见过这样不顾一切的求情者。从第二个寨子来的几位汉子拉着我不让离开;他们还牵住李先生的马不许走。最后,我们同意下礼拜一定去他们的村寨,他们这才放开了我们。
7月25日。 破房败屋,这是一个贫穷的村寨。但因为周围长有多好看的橡树,它倒显得挺美丽。同其他村寨一样,饶有兴趣的是,看着牲畜在早上被从房屋和厩里放出,寨里的年轻人则把它们感到一块儿去山坡上放牧。到了傍晚,畜群被赶回村寨,当到达目的地后,所有牛和羊都自动分开,并进入它们固有的住所。
7月26日。我们今天经过了几个不信教的寨子。在这些地方,我们没有受到欢迎。而另一个寨里的人们是基督徒,他妈陪同我们上路,痛苦流涕地看着我们离去。我还没有见过如此伤心哭泣的场面。
望着这不断绵延的群山,再把目光转向青菜坪拿巨大的峰峦,景色如此集中,自然会使人心中充满安宁和欢乐。看来它无疑会在我的情感和自然之间取得某种一致。由此景产生的安宁和欢乐都博大异常,我完全着迷了。愿天主把安宁缕缕送到所有人的心中。
礼拜日。大约有七百人参加了今天的礼拜。我们为在过去六个月中死去的114名儿童举行了一个追思礼拜,他们大多数死于百日咳。一想到这么多家庭失去亲人,真让人感到可怕。
李先生和我访问了猫猫山最大的地主。我发觉他仍旧和以往一样无知和愚蠢,全然没有一点礼拜。当我们同他谈话的时候,他躺在睡椅上,摆出了各种不同姿势。我们告诉他,苗族人想在某个适合的寨子里建一座教堂。他竟断然拒绝。我想劝他理智一些,但没有成功。我对他说:我将保持戒备,并留意护卫我自己的群众。
晚上,有四个寨子的人赶来做礼拜。而另一个寨里的人则已经倒退回去,又正在进行树木崇拜。
8月31日。在这个叫罗布甲的寨子里,苗族人拥有他们自己的土地。这种少有情况的形成,是由于两户诺苏地主在若干年以前争斗得相当厉害;而世仇纷争导致了他们的完全灭绝。于是,官府就把土地卖给他们的佃户,这些佃户又恰巧是苗族。一个当地的地主曾不顾一切地想方设法从苗族人手中抢夺土地。他们乐意在这里建一座教堂,因为他们将有助于给该地区带来和平。在许多山头上都有堡垒和要塞,显示着这个地方的无法无天。
9月7日。今天我听说,当我在威宁和大街之间旅行时,有最早的一伙苗族人去昭通找我,他们带着酒作为礼物。行至途中时听说我痛恨酒,他们就把它泼到路上。他们在路上还进行了偶像崇拜,以祈求他们使命的成功。在他们对耶稣的寻求中竟然求助于偶像,真可谓异想天开!
9月16日。在一次与当地各教堂管理人员的会议上,我们讨论了目前的最大障碍,即巫师在所有村寨对我们工作的干扰。我们决定,我们首先是劝说或警告他们。如果他们坚持不改,教会人员则必须报告我,并最终联合起来以各种行动进行抵制。这是最令人感兴趣的一个题目,大家都争着发言。我有些疲倦,就在讨论的时候,搬了把椅子坐在离开人群的不显眼的地方,因为我知道还要持续很长事件。他们都急于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与他们往日的散漫和鲁莽比起来,这是何等之变化啊!
猎户老张现在是一位相当引人注目的坚定信徒。他说:“他希望能够弥补自己前些年对别人的欺骗。为此,他于昨天带来一些人进行关于洗礼的考试。
有位发言者是个一目失明的巫师,他如今已加入了教会。他是真诚的基督徒,脸上浮现出明朗的微笑。他说:他不断地祈祷又祈祷,直到圣灵进入自己的心扉,这样就得到了宁静。
9月19日。我前去看望长海子的地主。从我最后一次到这里以来,他已经建起了一座堡垒。去年,他的一个很久以前就逃跑了的奴隶回来看自己的妻子。这个奴隶被地主抓住,在堡垒外面给砍了头,真说不清这些地主仍旧掌握着的是什么样的强权;而且他们之中的一些人还拥有巨大的家产。许多民众都对他们恨之入骨;真不知道如何去对付他们。去年,这个地主曾为了自己而率领苗族人去同汉人打仗。我要求他不要再像这样干。
9月22日。今天是这里的收获节。有44个人受了洗礼。到我们告别时,照例又是一场伤心事。我永远也不想离开这些地方。所到之处,人们都赢得了我的心,每逢分手我就难过。
9月23日。我们在今天去四十五户的路上,将近60次来回穿过同一条河流。有个跟随我们的男学生在几处水深的地方几乎被淹没,只是由于他抓住了前面汉人的辫子方才得救。此地那位诺苏地主已经开始每礼拜日在他家中做一次礼拜,而同时另一场礼拜则在苗寨举行。这将有利于形成一个很好的诺苏教会中心。我们住在苗寨中,虽然地主曾来过邀请我们去他家,可是我们却仍旧待在苗家的茅棚里。我宁愿住苗族人的茅屋,也不想去往财主华丽的大厦。
当地一位失明的诺苏人成为基督徒后,他释放了他的全部奴隶,还烧毁了束缚着他们的契约。他宣称:他们可以留下来当他的佃户。在他的劝说下,他的侄子也照此办理,而其他人家亦纷纷效仿。经其劝说,有些人还毁掉了他们的神位。
10月18日。今天,我走访了一个生活在石门坎附近的地主的家,遇到两位从金沙江那边来的男子。据他们讲,今年早些时候那边发生了一场大规模战斗。现在,那里的凉山人已由新式的步枪武装起来。小贩们取得允许贩运枪支的通行证,就从广东长途运货来卖。他们把货卖给凉山部落,然后远道走回广东,以获取高利。
11月1日。我们把各教会的负责人召集到石门坎。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数字,我们在71个村寨开展了工作,有1412位接受洗礼的成员。其中:41名成员因退步而受到教规的惩罚。
导致他们犯错误的原因如下:
9人——酗酒;
15人——道德败坏;
3人——因为他们的孩子死亡而放弃信仰;
1人——被巫师所左右;
2人——因为不守安息日;
1人——暴躁和不讲理。
在某个寨子里,一户苗族人家重新开始对门神崇拜。他们杀了一头猪,全家人坐下来就食,他们把外人排除,自己静悄悄地吃猪肉。然后,新门才正式开启。
我们正在试图中止早婚现象。今天,我参加了一场婚礼,新娘18岁,新郎只有15岁。
今天,我尽兴地和孩子们相互追逐。感谢天主又给了我这种游戏的机会。在我昨晚住的房子里,有六个孩子围着火炉睡在楼上。天气很冷,他们却没有足够的衣被盖,于是我就开始把凳子和木板往他们身上堆。他们开心的于是笑又是叫。
12月29日。在石门坎,有七百人出席了本年度最后一个礼拜日的圣餐。
(1908年1月初,柏格理先生离开石门坎去老鸦滩,开始了他返回英国的旅行。在他经过一个又一个村寨时,人们用苗语向他喊,“在回来看我们!”“我答应了他们,我一定要回来。”)
他遭到毒打并饶幸死里逃生的消息,在家乡的教会里引起了相当大的震动。因此,柏格理推迟了他的回国度假,他不想接受对于英雄般的欢迎。第二年,他才经由贯通西伯利亚的铁路、一条通往欧洲的新线路回国。
1908年
4月2日。在哈尔滨的邮局里,我的皮夹子连带我所有的钱都被一个扒手偷走了。今天,我们抵达满洲,并通过俄国边疆海关。所有行李都被很认真的检查过。列车在车站停留了15至20分钟,我们就出去了,沿路走下台。行车中非常平稳,舒适。
河面都冻成了冰板。人们在户外的冰上凿成井,再把牲畜赶到冰上去饮水。偶然可以看到河面上马拉的雪橇。
在西伯利亚,房屋和教堂是由八英尺长的短木所建成。似乎所有教堂都是绿色屋顶。沿途皆有新的定居点,有时我们就停在路边的车站。在站台上,热水免费向全体乘客供给。一些车站有男孩子和小姑娘卖牛奶,但是挽的水太多了。有一整天我们沿着贝加尔湖畔行进。浩渺的湖水完全平静了,坚冰上堆着积雪。马匹和雪橇穿梭般地越过湖面,四周山上松林密布,红、绿色的木屋和绿顶的教堂点缀于其间。远处白雪覆盖的群山和沿湖边崩裂的白冰使景色异常的美丽。我准备拍一张照片,但是被俄国士兵粗暴地制止了。
许多俄国人都非常友好、和睦。有一位穿蓝制服的肥胖的大块头俄国官兵和我们同行。我们称他为“蓝色小男孩”。宪兵们穿着灰制服,佩带着剑和手枪,看起来在处处都遭恨。我们和一些肩背书包的孩子们交谈,他们让我们看了学校的教科书,但却不让看他们的书写本,他们微笑着拒绝了我们。
铁路工程看来很马虎,亦不安全。就他们行车下方的枕木而言,这些段木在被打进铁螺栓的时候就已经开裂。
我们通过了一些孤寂的只有很少几间房屋的车站,处处都有远离铁路的老定居点,估计这些是犯人的生活处。今天,我们从一座六孔桥上通过了叶尼塞河。这条河完全冻结了。
今天上午,在托木斯克的交叉点,我下来沿站台散步,气温为华氏冰点以下43度,但并未感到不舒服。车厢里面则相当暖和。
昨天傍晚,列车直指可爱的夕阳,不停地向西方奔驰。再没有山脉阻隔我们,只须径直冲向太阳降落之地。
这些天,我们继续向前行驰。今天,有四列移民列车同我们相对而过,开向东方。男人和妇女都挤在运马的车厢里,就睡在底板上,整节车厢只在顶部开着一个小窗口。这些人看起来贫困异常,真不知他们之中有多少人能够获得成功。当移民列车一到站,车厢中间的门滑动开后,就会涌出巨大的人流去取免费的热水。这种车上,没有卫生设备。因此,车站马上变得肮脏不堪。在移民货车的最前面,是一些载满由士兵押送的罪人的车厢,同样发往西伯利亚。那些安着有铁条窗户的绿色车厢,会给原来的居民带去什么样的事情啊!
冻结的河面上奔驰着若干马拉雪橇,构成了一幅奇妙场景。铁路边上经常堆起高高的积雪。列车到站时,我们很喜欢散步。有时我们停在站台上,而机车则开到其他地方去加水,颇让人感到好笑。昨天,我们看到一只白兔。他们说这里的兔子特别多,人们捕捉它们仅仅是为了皮毛。
在鄂木斯克,白雪绵延不断,直达远方的地平线。天气异常寒冷,想必刮风时会使人更加无法忍受。这个车站上有着大量的雪橇和大型四轮马车。
我们用了许多个小时,曲行穿过气势磅礴的乌拉尔山。山坡上长满白桦和松树,林区已经遭到木材营地的破坏。各处都是四周簇拥着白雪的活似洋娃娃玩具房子的带有色彩的小屋子,既漂亮、又浪漫气息。
今天,我们从一座13个桥墩的雄伟大桥上越过伏尔加河。轮船被冻在了河中,雪橇却在�
在英国度完假返回云南时,他取道于法国修建的从法属印度支那到该省省会昆明的新铁路线。由于在昭通周围正发生一场暴动,他只好滞留于昆明。稍晚,他尽可能往北到会泽,随之抄近路从乡下抵达苗族人的中心长海子。这样,就不经昭通而回到了苗族区域。
1910年
1月。回到昆明。
我访问了我们往日生活过的旧住房。在庙宇附近,见神像泥胎都被打得粉碎。其泥巴和稻草,正在被用来烧砖。
在昆明期间,我被邀请去参观一座当局引以为毫的新监狱,并且去对犯人讲话。这是一幢很好的砖结构建筑,旁边深沟环绕。我们走进院子,就遇上了负责官员,一行人穿过许多用以把罪犯运来的囚笼。
饮完茶后,在警卫的簇拥之下,我们先去看西边被判死刑囚犯的单人牢房。他们都站在门上的小窗户旁边,向外看着我们。
在一间房屋里,有一大堆用来给犯人蒸米饭的小木桶。他们能吃到这样的白米和鲜嫩的蔬菜,亦应心满意足了。
走过一个规整的操场,我们参观了可以进行八个不同职业教育的各车间。他们正在生产布匹、靴子、凉鞋、书写纸和信封。监狱外面就有一个出售这些产品的商店。在一间屋子里,他们把两个男孩介绍给我,大约一个10岁、另一个12岁,说是明朝最后的正宗后裔。不同时期都有打着他们旗号的叛乱——他们的亲戚都已被斩尽杀绝了。在狱中,他们被称之为“两个小皇帝”。以往,一到他们长成人,就立即会给处决。
就当我们在那里的时候,有三个人被押出执行极刑。
依照负责官员的命令,所有约140名犯人被带到监狱的小教堂集合。两排身着佩刀的狱吏在旁边站立。我拿着自己的《福音书》,向他们讲了赦免与赎罪,以及基督的殉难。我在讲话的时候,看到两个小皇帝坐在地板上,这样,他们就能通过站着的犯人的腿缝望见我。
有两位孔学学究每个礼拜天都要来向犯人们宣讲一番。但对于我而言,这是惟一到此说明救世主的机会。
1月25日。沿着往日的道路向北进发。在扬林,我听到附近有苗族人,于是就带信给他们。四个男子和一个小孩赶来了。他们喜出望外,我们分外激动地用苗语交谈起来!我们谈话时,那个小男孩一直放声大笑。能在这里见到苗族基督徒,真乃天大的乐事。
在我离开的日子里,新任地方长官发起了一场巨大的禁除鸦片烟运动。我在乡村田野再也看不到种植鸦片的地了。昆明城门的周围,堆着成千上万杆人们丢弃的大烟枪。每到夜晚,男人们就逐一搜索客店,以查处那些吸大烟者。
这些中国自力更生戒除此种毒药的惊人成就,在我看来简直是个奇迹。处处都流行着许多变化——我第一次看见中国士兵去掉了长辫子。
在功山的路边,一个男子以其可怕的面孔盯着我乞求,“您行行好,把您的大烟灰给我吧。”他真是个不可救药的人。我没有听到在任何地方尚有鸦片种植。
于羊街的客店里,我遇上了一些在昭通附近镇压暴动刚撤回来的士兵。他们告诉我在昭通平原村寨作战时的许多可怕细节。起义已经得以平息,现在这些士兵正返回昆明。
途中,我碰上了几伙押送着姑娘们去省会出售的人贩子。
7月24日,礼拜日。约有二百人赶来参加长海子的礼拜。主赐给我们一天美好的时光,对于我的返回,人们都很高兴。下午,我访问了那个地主,发现他还是和以往一样坏。
下一个礼拜日,有五百人出席。看到他们在小教堂附近的山坡上,身着整洁的传统服装举行活动,真是精彩极了。在离开苗寨前往四十五户的诺苏村庄之前,有三千苗族人参加了礼拜式。旅行途中,我们到达一个繁忙的乡场,也是一处危险的地方,刀和枪处处可见。我们以一种友好的方式下马进人人群。然后,就继续安全地赶路了。
当骑着马沿路行进的时候,我们向在自家里辛勤耕作的苗族人大喊着打招呼。在群山之颠,我能够看到远方的峰恋——永善方向的、以及青菜坪——就在石门坎的后面。重见这些熟悉的山峰,我不由喜满胸怀,同时又百感交集、无可言状。
我去访问几个苗族家庭。在一座房屋前,我发现一位靠着门口坐在地上的老婆婆,费力地用许多破布盖在身上。所有其他家庭成员都下田劳作去了,她就坐在那里,拿着棍子防止狗进家。我估计她身上的那些破布不值二便士。而她所有的财产亦不过值六便士。当我开始谈起天主的仁慈时,她喜笑颜开她说:“真的,这的确是真的。”贫穷、脏乱、簇拥着破布、肿胀的脚、孤寂的房屋,但却拥有主的善良。返回中国西部荒野的腹心地带,并寻到这里的学校、教堂和基督徒家中,真是一种精彩惬人之举。
今天,我见到一件奇异的事情。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四方井,教堂里挤满了诺苏人,张约翰应他们之邀正在传教。一向自尊心很强的诺苏人则在认真听他们农奴身份的苗族人宣讲。
7月26日。返回石门坎,受到巨大规模的欢迎。大约有六百人出席了圣餐。后来,我进入昭通城的时候,许多教会成员出来迎接,我们经过城墙,形成了长蛇般的队伍。
8月9日。动身往咪口耳沟,进行一次苗族区域的旅行。
李提摩太的母亲于7月25日去世,而我在第二天到达该村寨,这里我第一次参加苗族的葬礼。在屋子里,有唱、有念、还有祈祷。以后,他们就准备把她抬出去。当谈到应该把什么放到坟墓上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争论。通常他们要放上一把砍柴火的钩刀,为的是怕死者受寒。老妇人生前表达过这件事是一定要做的愿望。
死去的妇人被用他们常常作床垫和披肩的毡毯包卷好,再捆在一块板上,由两位男子很快地抬了出去,我们都跟随其后。没有女人前来,除了死人之外再无女性到过墓地,她们太害怕了。
坟场就正在寨子下方,可是,让一位陌生人看来,那里却没有什么标志。因为坟墓的记号小到了极点。山坡上长满了灌木丛,经过一段时间后,坟墓即被覆盖,没有谁能再把它们区分开来。除了最新的坟堆以外,矮树林遮蔽了一切。墓穴已经按地平挖好,深约三英尺,没有向山下掘进,而是根据苗族的习惯平挖。六块棺木就放在墓穴旁边。首先,把带有凹槽的底板摆好,再把四块边板安装在凹槽上。然后移去毡毯,把老妇人放进棺内,一束劈好的木柴用来当作枕头。她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随后固定好顶盖。我们站在墓穴四周,举行了一个礼拜式。两个儿子开始向墓中填土,提摩太双眼红肿,不停地干着。他们的父亲立在一旁,褐色皱纹的皮肤使他活像一位北美印第安老人,智慧随着他过去的岁月而增加,头脑中充满故事和典故,他把自己造就成了一位英雄。用荆棘树的大枝条,石头和泥土堆起了一个墩台,以防止狼群的侵扰。
我们开始离去,但走了几码后他们提出质疑,“是否应该为死者燃一堆火呢?”他们同意这样做。拿出燧石,竖起了打火刀,引火绒被点燃,干草和木棍很快就冒出烟和火焰。当那堆灌木柴火的浓烟腾空而起的时候,我们最终离开了。
老妇人在数月之前曾经被狗咬过,死于所谓“怕水的疾病”——狂犬病。她的孙子在此以前也是这样死去的。他们说:她最后变得见到水就恐惧异常。
当我坐在苗家屋舍附近的山上,记述此事的时候,一轮美丽的落日正消失在青菜坪的山背后,这是可以激起任何人内心欢悦的夕阳——金黄、红、蓝和灰诸色交织在一起——还有片片乌云飞遮天空。这幅美景宽阔无比,远方的山峰恐怕走七到十天才能抵达。
这几天以来,我一直在调解苗族人一些破裂的婚姻。结婚盟誓的神圣性,看来是对这些人的一种震撼。对于生活在一个魔法和酒精饮料环境中的人们而言,必定有相当难以理解的地方。强有力的鬼怪和精灵一天到晚包围着他们,很难想象一个人会有自己的真实感觉。这是一种和天主与我们同在背道而驰的情感,它使我们日益相形见绌。今天,他们就某位男子的事情来找我,此人一直被一个蔡家的巫师所迷惑,以至生病,现在好像要死了。难道真应该让他们按照当地的惯例,把他送到那位巫师的家中,留下他在那里等死吗?
雨和雾笼罩着大地,外面一片泥泞。许多孩子来到这里,几乎待了一整天。我们多么欢乐!大家玩了各种游戏,彼此相互追逐,最后我打开自己的箱子,详细地向他们介绍每一件物品——口琴、哨子、照片和红手帕最受欢迎。接着,他们找到了我的牙科钳子。在此之前,他们曾看见我拔过两颗牙。特别是我假装拔出自己的牙齿,并向他们介绍我的假牙时,孩子们无比激动,先是齐声尖叫,然后尽情大笑。这些孩子们是多么天真活泼啊!在我离开村寨时,他们总要伤心哭泣。对于这种离别,我也是无限惆怅。
早晨,我于天亮之前醒来,看见外面的黑暗中有火把晃动,听到狗也在叫。我发现,原来是小孩子拿着火把,抢先出来拣夜里被雨从树上打下来的胡桃。这才使我明白,孩子们在半夜里打着火把,冒着狂风暴雨出去,就是为了找那几个可怜的胡桃。
9月26日。晚上,我冒着劲吹的秋风,漫步走出村寨。前面巨大的山峰深深地给人一种黑暗和孤寂的感觉。浓云压顶,蓝天不可见。天主啊,您在哪里?群山中只有寂寞和隔绝,周围又是一个魔鬼和酒精充斥的世界。
9月30日。昨天,当一个苗族姑娘正在山坡上放她的羊和猪时,两只狼逼上来,一个叼头、一个叼尾,咬住了一头小猪。它们把它撕裂衔走了。可怜的姑娘吓得号啕大哭。
以往,苗族妇女都要在她们的头上梳成一个锥形发式——尖顶的盘髻——在结婚以后,而只能到死了才能放下来。基督徒妇女已经不再梳戴尖髻,不信教者则嘲笑她们为“死女人”。我告诉她们,随那些人讲去吧。
10月1日。今天,我的马在路上生了病,到达一个村寨后就躺下不起,看起来非常可怜。苗族人说它是腹绞痛,必须吸入燃旧衣服冒出的烟方能治好。据此,他们扯了一些碎布燃起烟,放近它的鼻孔。起初,它拒不服从,但到了后来,它竟然像个老烟鬼一样喷云吐雾地吸了起来。恰如他们所说,排出了大量的水。马最终恢复正常,开始吃草。在我所逗留的那间屋子里,紧挨着我们的是猪、羊和牛;在头顶的阁楼上则刚孵化一窝小鸡;这真是未曾见过的最糟的地方。用苗语我把这座房子起名为“waldorf”。
在这里,我见到两位曾被卖掉又赎回来的苗家妇女。10年之前,她们以十担包谷的价格卖给了领主。后来,她们的父母又交出10两纹银,把她们领回家。
昨晚,在我们房间的“特殊王国”里,大家度过了艰辛的时光。九条汉子躺在地板上,一位妇女睡在猪群上方脆弱的阁楼里。其中有三个男子彻夜鼾声不断。屋内还有三头牛、一匹马、九只羊、五头猪、一条狗、一只猫和一只快速在各处飞来飞去的萤火虫。外面在下雨,里面这条狗整夜都在试着要爬到我的床上。有时,马踩着了某一头猪,就会发出狂吠和嚎叫声来。
10月17日。长海子的地主一直在教唆他的苗族农奴去同汉族人打斗。在我离开那里之前,地方民团的首领来到,此人对于地主的指令亦太俯首帖耳了。我坦率地告诉他,他很可能要被严厉地惩罚,如果落在某些官员手中,就会给砍头示众。我必须带着苗族首领去见地主,向他说明利害关系,如果我们不予以制止,那里将会发生严重的骚乱。
在今天的旅途种,我们偶然发现了狼群以及一些鹿的踪迹。帮我背行李的男子是一位衣服褴褛、外观贫穷不堪的苗族人。由于只看其外貌,我对他产生了小小的偏见。谁知,转而他竟显示出是位杰出的伙伴。一路上,他向我问了许多有关世界性的事情——美国、欧洲、俄国、印度;显而易见,他知道相当多的东西。这真让我大吃一惊!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同一位苗族人用这种方式谈话了。
10月18日。执事们从若干村寨到来,我们一起讨论了婚姻问题。目前,这里的习俗仍旧同他们往日一样。如果某一家要嫁女儿,他们就会索取若干数目的牲畜。一个女儿通常要一头牛、一头猪或一只羊。我问他们,如果穷人家出不起一头牛怎么办?“他们就用‘赊账’的办法把新娘娶走,等将来有了的时候再把牛付上。”我们一致同意,如果可能,大家就要改变这种陋习。首先,让所有同意停止出卖女儿的家庭订立一项公约。然而,就由他们自行办理婚事。
在长海子以南80里的路上,我们发现了狼的新踪迹。看来是由一直大狼、或许是母狼带领着几只小一些的狼。它们正在跟踪由寨子里出来放牧的牲畜群;很明显,幼狼在学习如何捕捉猎物。
10月23日。今天,很多人参加了在长海子举行的礼拜式——大约有五百人出席主礼拜式,二百人领圣餐,还有20个人受洗礼。
10月26日。我坐在火边吹奏口琴,孩子们簇拥在周围,直到把我挤得无法转身。他们看起来是如此激动和欢悦。我真舍不得离开他们。
在这个寨子里,为建一座教堂,人们已经等待了六年。以前,地主曾经答应过此事,他们就砍倒树木,准备好了大梁和木板。后来地主的弟弟给关进监狱,前面的许诺亦随之背弃。他命令他们推倒已建起来的墙壁,为自己盖房子用去了所有那些木料。该地主为了驱逐一户他不喜欢的苗族人,竟然在夜里烧毁了他们的房屋。而当时,这家人的老母亲和几个女儿就在屋内。现在,地主已经死去,希望重新恢复,人们又抬起了他们的头。昨晚,我们举行首领会议,商讨再建教堂之事。
我离开之前,许多人想买一些西药,此事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们还一定要我为两个人拔牙。其中一颗陈旧的臼齿使我费了好长时间。被拔牙的妇人端坐在那里,我曾三次试着要把那颗牙齿取出来,她都一声不吭。病人纹丝不动;远比我的表现好多了。
10月27日。在我们今天的行进途中,经过了一所群山环绕的独立地主庄院,还在小路上遇到一位诺苏地主。他以最不友好的姿态对待我们。他说:“我们痛恨柏格理,因为他来到我们之间,并摧毁了我们的神的威力。”
两年以前,在这座寨子里,诺苏地主对于皈依基督教的苗族人进行了可怕的迫害。那些苗族人被罚交103两银子,他们的租金增加了,他们有些被用自己的头发绑起来、有些给捆住手臂,下面则一律屈膝——地主一边打他们一边吼叫:“为什么不喊你们的耶稣来救你们?”耶稣能为你们做什么?那位外国老师能为你们做什么?”虽然如此,他们至今仍在信奉天主。晚上,我们的房间里挤满了人,有些孩子就站在我的床上。他们之中的11个人接受了洗 礼。
12月。在石门坎小房屋的前面,我们同22位苗族传教士举行了一次会议。大家都踊跃发言,在一些主题上,他们往往是三四个人同时讲话。在这样充分讨论之后,我们作出决定,其中关于苗族人的婚姻,我们将维持必须是新娘满18岁、新郎满20岁的规定。对此也有一些反对意见。大家一致同意,送给新娘父母亲的礼物也统一是一对家禽、一袋燕麦面、一条猪或羊腿。
有位传教士抱怨,说在他的寨子里,青年人急于想认字读书,但老年人一到礼拜结束后就开始吸烟。我请求他对吸烟一事不要太严厉。“没有,”他说:“但这会耽搁学习。吸烟的人总是很懒散,不把心思放在他们的书上。”
另一个人说,当地地主的奴隶逃跑了。诺苏地主就找一户他怀疑曾帮助过逃亡奴隶的苗族人家的差错。因此,他带走了他们的一个女儿,强迫她作他的家务活奴隶,还剃了她的头,让她改换诺苏服饰。我问:“我们为这件事情应该做些什么呢?”
再一个问题是,“地方义务性的民团召开会议,我们的人应该再什么时间前往?”经讨论后决定:只要会议不是在礼拜日举行,我们的人都应该去,但出席会议期间,他们不许上前参加轮流传杯饮酒的活动;如果会议目的是非法的武装行动,他们亦不许介入。他们还议定:要告知民团首领,基督徒都具有合法的身份参加民团活动。
有位传教士提出个特殊问题。通往他责任区域内一个不信教寨子的路被一条河流切断,而过河的惟一途径是座“溜索”桥。他害怕这座桥。他说:即便是二个月才走一遭,也没有勇气去冒此种风险。
一个地主怀疑他的某位奴隶找到了一些财宝,并自己把它们藏了起来。地主就拷问他,以期得到口供。方法是他的两个手指捆在一起,周围缠上浸过油的纸,再把纸点着。火一直燃着,最后手指竟被烧去了半截,虽然经受着残忍的酷刑,那位奴隶还是否认了对他的指控。后来他终于被释放,但却上吊自杀了。在这些地主之中,类似的残忍事件是相当普遍的。
1911年1月。我很想再回哈利米寨子,再占到我曾经为了自己的生命而抗辩的那颗胡桃树下,以对天主的仁慈表示感谢。这些日子主一直对我不错。
当局批准我前往,对于此行,我却感到有些紧张了;因为对往日事件的记忆又在脑海中闪现。我们离开昭通、走向西方群山时一直都在下雪,但我仍然高兴地向这块“凶险之地”行进。自上次几乎送命以来,还没有再去过那里。
1月20日。头一晚,天气寒冷一场。夜里,狗曾狂吠一阵,使我不由地想起了胆战心惊的旧事。
这里的教堂在一次战斗之前已经被造反者彻底毁掉了。沿途的人都颇为友好,村寨里的茶馆甚至都拒收我们的茶水钱。遇上一个又一个的全是善男信女,真叫人感到心花怒放。
我们到达一座去年还不信主的苗寨。今年他们都出来了。记得当时,我们等在进寨的一个入口,喊了一遍又一遍,但人们却呆在自己的茅屋默不作声。我用好言好语相召唤,表明我热爱并向往他们。等了相当长时间,正当我们要离去的时候,从寨子里一条长线般走出10个人,加入我们之中。苗族传教士杨信说:“我们终于找到了迷途的羔羊。”
今天上午,我为50个孩子接种了牛痘,其中一位就是地主的女儿。
最近,一场暴动席卷着这里所有的山寨。造反者掠夺了他们之中的许多人,一些苗族人晚上经常睡在山坡旷野里。虽然造反者对任何与外国人有交往者都怀有敌意,但这里的基督徒却依然坚定不移。
1月24日。晚上,我们围坐在一堆用大树根当柴的火边谈话,柴燃得很旺。随后,我在马厩里过夜。自己躺在一堆燕麦秸上,舒服极了。
今天上午,我们前屋看天主以奇异的方式拯救了我性命的老地方。
我在哈利米——曾是决定我生死的地方写下了这些。道路潮湿难行;在我们前来的途中,曾从在一定程度上是那次事件罪犯的地主的庄院和堡垒附近穿过。
我们在那颗胡桃树下站了一会儿,我从树上取下了一小块树皮;树叶全落了,在上面高高的枝上有一个木棍搭成的大喜鹊窝。这里,就是我站着同一群武装男子为自己的生命而抗辩的地方。后来,我们沿着路走上了一条我曾经被抓获、打伤以致精疲力竭的小径。我们往下走到水边,找到他们打我的地方。当时我的步伐很大,但是没有跑出多远就被他们捉住了。
其后,我们上到那伙可怜的苗族人的房屋处,走进出卖过我的苗族老头的屋子。他正好在家,看起来依然和往常一样恶毒,又是那么贫乏,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他那样行不义的苗族人。
这座简陋的茅舍脏乱不堪。
为表示并无反感,我们同他们待了一会儿,还喝了一盆稀饭。随后,我们前往一位信徒的家。这家人很穷,四面透冷风,地上只有一小堆竹柴火,但他们却给我们准备了几个鸡蛋。在寨子里,我再次听到了狗吠。恰是四年前我听到的那种声音。感谢天主,我还依然活着。
他独自从英国返回。并于1911年底离开石门坎教区,到会泽南面一些地方访问。然后转向西部,第一代苗族传教士已经在那个地区的部落中建起了教会。他从那里抵达昆明,在赴印度支那,以迎接从英格兰回来的柏格理夫人。就在此行期间,中国发生了推翻满清王朝、第一次建立共和政体的重大事件。
1911年
2月6日。昨晚,有位苗族人给我讲了这么一个故事。有一位老大爷去世了。他的儿子无情无义,不想好好地安葬他,于是把老人放进一个大背篓里,自己背上,打算把尸体从大悬崖上扔下去。此人带着他的小儿子同行,当快上到崖顶时,小儿子说:“爸爸,最好不要把篓子也扔下去,因为将来你死以后,我也需要它,像你背爷爷一样把你背到这里扔下去。”
2月17日。在石门坎,今天一大早我就被众人的呼喊和枪声惊醒。自己心想,一定是有人发现狼群进了寨子,勿须大惊小怪,就又转身入睡。后来才知道,这是一次贼盗的武装袭击,我不愿让其打扰自己睡觉的竟是一场发生在距我住房不远处的战斗。
2月21日。今天,就在我们举行礼拜时,发生了一场大骚动。一只鹰猛扑下来,以其巨大的利爪抓住了一头小猪。雄鹰返回天空时的场景极为特殊,吊在它下面的猪拼命嚎叫,周围则飞满了向它撕咬的乌鸦,以试图逼它把猪松开,好从中渔利。一群乌鸦是不怕一只鹰的。
在木槽过礼拜日,约有一千人出席聚会。下午,我们在开阔的山坡上把他们分成为不同的37个班级。
在圣餐礼拜时,群众依山坡向上坐了约四十排。我站在坡底部,面对大家,天气很好,没有刮风。我们精神饱满,齐声高唱一首又一首赞美歌。然后静默,收到了极好的自然效果。
昨晚过夜的房间很不寻常。它是一座马厩上低矮的阁楼;当我躺下时,眼前的房顶就在头上形成了一个跨度;而我坐在楼板当中的时候,房顶的中心部分又在我头上面形成一个跨度;我无法伸直自己的双腿,要么只好把它们悬挂在地板上空;那是屋内惟一空余的部分。我们有五个人睡在那里,我的左侧是敞开的,因此能够看到星空。
由于发生在这里的一桩谋杀案,最近使这个寨子的两位苗族人和一个汉族人受到指控。
我一整天都在和群众共同学习。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对自己的书理解颇为透彻。
这里的苗族人拥有很多漆树。通常是间隔三四年开孔放液一次,而最好要让树长够十年再开始放液。割口一般都在树的底部,树液像鸦片汁,具体是用刀割口,直到液汁流完。一年之后,割口才能长好。又过二三年,他们才再次割漆。
4月9日。 一位苗族人告诉我,他在树林里设下一个捕捉野鸡的圈套。当他去检查时竟发现套住了一只幼狼。
他准备把小狼取出的时候,却听到了某种声音,环顾四周,发现一只大母狼正在盯着自己。在打开圈套时,母狼发出愤怒的哼哼声,于是他伸手取出自己的弯弩,向母狼射了一箭,但没有射中。他转回身来,才发现小狼已经跑掉了,结果他是一无所获。这里的狼和野猪非常多,一旦苗族人在小块地里栽种上马铃薯,他们就必须一直守护在旁,否则野猪就会光临,并把所有的块茎都拱翻到泥土之上。同样,它们还会把新种的包谷拱倒,直到田里不剩一棵庄稼苗。有些野猪相当粗壮、暴烈。其中,最大的达三四百磅重。当它们风驰电掣般向你袭来时,一支剑或矛对于一头野猪来说,几乎起不到什么防卫作用。
在茅草路建起了一座新教堂。晚上,这个朴实无华的小去处约有一百个人。它是茅草屋顶和粗糙的砖坯墙,还没有做好,窗户只是正方形的墙洞。支撑着椽子的木架结构都来自一棵大柳树,而一端的两根台柱则由每一面都是巨大裂口累累的老漆树担当。这片礼�
一些诺苏地主不仅在柏格理及其同事工作的区域里拥有广阔的土地,而且在金沙江对面自治的凉山诺苏区内也占有地产。他们一方面在满汉政权的管制下,另一方面又依靠武装力量来保卫自己的地位。双方在大批武装侍从的护卫下,经常频繁往来。当时汉族统治区域内正在禁除鸦片,这些地主就从江对面带回大量自己的私货,鸦片是那边贸易中的主要商品。
1912年
5月30日。返回石门坎。在革命时期,老七被释放。他先去凉山看了他在那里的地产,现在已经回到在长海子附近的家。
在这个距石门坎约五英里的村寨附近有一只老虎,正在给人们带来许多灾难。它曾经二次被苗族人用弩射中,但是由于箭镞上没有涂毒药,因此伤害极轻。我已经派了一名惯跑山路的人去长海子在苗族人那里买一银元的毒药,这样,我们或许能够将其捕获。就在我们举行晚礼拜的时候,那只虎走了四分之一英里长的路下来,叼着一条狗逃了。
就在得到毒药的那个傍晚,我们和八位带着弓弩的传教士动身去追捕老虎。我们发现了大量足迹,爪子印约有六英寸宽,从前、后的足迹推测,它足有六英尺长。就在我们追踪的时候,老虎却从寨子里可以望得见的地方穿过。捕虎的药是深褐色的糊状物,从一种约五英尺高的植物根茎中得来;它的叶子看起来很像菊花叶。
7月。我们还没有捉住老虎。每天晚上,都可以听到它在某一村寨后面咆哮。几天前,它咬死了一个走出村寨的妇女。
一位跟随我们、接受了洗礼的17岁的姑娘,准备嫁给一位不信教者的12岁的儿子。我去找她,但没有找到。我们真应该有能力制止这类事情。此事让我感到非常不愉快。姑娘出嫁的那天,送亲的人群以古老的异教徒方式吹着他们的芦笙,从我们的小教堂附近过去了。
这是对我们的又一次打击。
7月22日。有位苗族人赶场回来,被一只老虎悄悄地跟上。直到狗叫起来,他向四处看的时候,才发觉身后是什么。他和儿子跑进自己的房屋,虎在狗之后亦赶到了。显然,这只虎是寨子里狗的真正仇家。因为,它己经吞食了几只狗。那天,它把人撇下,单单去追赶狗。当老虎在附近咆哮觅食的时候,父子俩就躲在屋子里。最后,他们大喊救命,这只野兽才跑开了。
在石门坎,壮丽的云海难以用语言描述。昨晚,这里雷声阵阵,天空中布满了色彩丰富、浓重、状似雄伟群山的云层。雷声在一朵朵云中回荡:有一声滚雷竟然持续响了45秒钟。
7月25日。昨晚,在我们的“五镑小房”里,成立了小小的“基督教徒努力团体”。我们要在这里找到途径,使其活动下去,然后再传播到其他地方。
我刚收到在伦敦的海外圣经公会从英国寄来的一封信,通知我:他们正在着手用新创文字印刷第一批苗文《圣经》。
9月1日。在中午礼拜上,我们同三位苗族传教士告别,他们是派往会泽南面葛泼人中的传教人员。他们将必须学习一种新的语言,那里的葛泼人,正在公开热切地盼望着我们。这些苗族追求者,现在找遍了山中的苗寨,并于今日开始,搜寻其他可以接受福音的人们。他们将要离开自己的妻子和儿女数月之久。
9月18日。最终,老虎到底被处置了。母虎和两只小虎进入位于山悬崖之间的一条冲水沟。人们把入口堵死,并从崖上滚下石头来,它们被赶到边上,跳下身亡。虎必须卖给捕获地点的地主。他给了猎人们40两银子和一头肥猪。雄虎逃脱在外,但他们说,它己被人们吓怕了。
雅各和我正在忙着把《加拉太书》逐节译成苗文。我们非常喜欢这项工作。我希望主给我力量,以完成全部翻译工作。印刷完的第一批《马太福音》己经运到,并且很快售完。
9月23日。 我们刚举
通过10年不懈的努力,柏格理和他的助手们在苗族人中间建起了教会。在他最后的日子里,据他估计,有一万人基本上可以被看作是基督教。其中4 800名成员都经过训练和洗礼,还被教育如何参加胜利。有五千人正在经受洗礼前的考察。除此以外,在他考虑之中还有威宁南部的许许多多人,已由偶像崇拜转为盼望教会老师,而从石门坎往北四天路程地方的几十万水苗人,也正在等待着福音的到来。
1913年
11月5日。八年前的今天,我为第一批苗族人行了洗礼。他们之中的两个人成了传教士,现在正同我坐在一起。那些人从来没有哪个倒退,倒是有些人仍旧在为天主的事业而努力工作着。
在长海子,老七为他手下的一个管事人所激怒。几天前,他用一把锤子击碎了那个男子的膝盖骨。这件事情所造成的恐怖笼罩着此间的所有村寨。当地的每个人都害怕他。但是,人们却宁愿他住在这边的家里,而不去他凉山财产的所在地,因为当他离开时,人们就必须费心守护自己的庄稼和家什,然而当他在家时,所有人的生活中都存在极度恐惧,也就没人敢行为不端了。
长海子和黑石头一带的诺苏地主,比起他们在石门坎的同一阶层来,显得更为残暴和专制。抢夺、暗杀和拷打的现象司空见惯。最近。只是因为稍有冒犯,他们之中的一位竟把三个人活活烧死。这些山中不知流传着多少恐怖的故事;我总是不断地听到一桩又一桩令人惊骇的事件。
1月15日。有两个苗族年轻人,就好像罗米欧与朱丽叶,相互陷入了热恋之中。那位姑娘大约19岁,已经同另一个寨子中的某人订了婚约,而他的情人则已成了家。爱的激情使他们发狂,然而他们也意识到两人将必须分手。不久前的一天,他们双双外出,把自己各拴在一条长绳子的一端。绳子被抛挂在一根悬在峡谷上的树的枝干上。他们则站在树干下的一块石头上,共同跳了下去,随后就悬了起来,绳索吊在树上,两具尸体各在一端。真是近乎于狂热的恋情。
伤寒在另一个村寨再次爆发,有些人已经死去。与其说他们死于疾病,倒不如说他们死于未被好好护理。因为,没有人愿意照顾这种凶恶疾病的患者。他们特别害怕它,由于无人护理,病人往往因为寒冷和饥饿而死去。
今天,我走访了一户传染上伤寒的麻风病人家。这家的成年人已经死去,只剩下一个小姑娘在照顾着三个伤寒病人。她看来疲惫已极,虽然我带去了药、米、牛奶和糖,但仍无法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微笑。一到白天,她还要赶着他们的惟一家畜,即一头山羊出去吃草。
有位诺苏地主扬言,他要杀死在他土地上的麻风病人,并烧毁他们的房屋。我给他带了一个口信,我想他现在就不会这样干了。那些人的贫困真让人感到难过。我们或许还有一头绵羊,但须把它卖掉以缴纳给土目的捐税。
1月24日。我和王树德时常问一些苗族首领,为什么看上去苗族人都是主动前来参加集会。他们告诉我们,一旦到了有事情的日子,只须很短的事件,每个村寨就会活动起来,人们就开始四处奔走相告。没有一个人像是送信人,信息本身却被传开。在那些日子里,“教友”和“圣父”之类的名次被口口相传,传到了外面,群众给搅得热火朝天。这种方式,倒是适合一个分散、受压迫与不统一的民族。
12月4日。我访问了角奎称的汉人官员,以探求我们能否给这个县的地主施加一些压力,使他们在常规的徭役和租税之外不要向佃户再提额外要求。
今天,一位男子要我给他照相,此事让我感到为难。他很着急,但他是不应该得到一张单身相的。于是我就假装给他拍了一张;后来我感到这件事很不好,因为我捉弄了他。我很抱歉欺骗了他,但愿今后我不再干这种事。
我们用5元钱买了一头公牛,为老年人举办一次宴会。我们把牛皮卖了4.5元,这样,牛肉只用我们0.5元钱。人们在小教堂里炒牛肉;搞下来味道的确很不错。晚上,因为小教堂里的烟雾仍旧很浓,我们只好在另一间屋子里做礼拜。
12月9日。在角奎附近。一面巫师用的鼓于昨天被带到这里来,我们就击鼓以尽情取乐。我吩咐把它送到石门坎供圣诞节用,我希望它同样给大家带来欢乐,同时也解除人们对它的恐惧。
于此不远,一个造反者居住的大堡垒现在已经荒芜。今年年初,巨大灾难性的伤寒病侵袭了该地,致使三家人死去。在一片恐怖之中,余下的人逃到了附近的小乡场里。
1913年的圣诞节,在石门坎。下雪了……三百名学生……有以前的客人……埃玛和我在橡树林中散步,观察松鼠。天主保佑我们在家乡的三个孩子。
1914年
现在,我们有18位苗族牧师工作在这个地区以外的葛泼人和其他苗族人之中……他们中的多数人都有妻小在家里,当他们上路时,他们的妻子个个伤心地泣不成声。有些人要远到离家有八天路程的地方去。
3月。在门坎的一场长时间的洗礼式,真把我给累坏了。有231人接受洗礼;其中大多数人已经跟随我们几年的时间。我们正试图在四川边界上的白苗人中打开工作局面。但是那里的几个村寨业已把我们的人驱逐出来。现在。听说有位白苗士兵想加入教会。愿天主能够开启这扇大门。
从这个寨子里,可以看到永善那边的山坡上覆盖着白雪,真是壮丽辉煌;它在连绵不断的山岭那边,肯定高达一万二千英尺左右。
昨晚,孩子们和我玩得很开心,而今晨在我起床之前,就传来一片呼喊之声,原来是人们在追赶一只窜到寨子里的大红狼。他们追了一阵,但是没有抓住它。
我们在路上遇到一位苗族人,他无家无业、到处流浪。他曾经冒犯过他的地主,地主就要捉拿他,他只得逃亡。现在,他没有土地耕种,只好从一个地方流落到另一个地方。
6月5日。最近几天里,有不少小孩子死于肺炎。这是一件令人非常痛心的是事情。我们整夜都在护理一些小病人,他们之中的一个就死在我的怀抱里。在那里的山包上又多了四个小坟堆。
约有而前人来赶端午节,我们在小教堂里满满地安排了一千之众。
我们开了一次很好的季度会议。结束时,恰是开始在此地开展工作10周年纪念日。我们在一起畅谈当初的岁月;关于那段施加的美好记忆一直萦绕在这些人的脑海中。有一位说:“当我第一次去昭通找您的时候,我们被安排到楼上的一间小房子里休息,但是我们的人太多,根本无法躺下来。我只有在我的脚后跟上蹲了整整一夜!“
我问他们,是否曾经想到过要抛弃现在的信仰而返回去再过异教徒的生活。托马斯说:“如果老师现在赶我们离开,我们也不会走。”看到这些人如此坚定地信奉真理,我感到太高兴了。他们之中的两个人,数月以来一直外出在葛泼人中传教,他们讲述自己是如何错过了圣餐礼,并要求今后就近安排,使他们能够到会泽接受圣餐,“这样,我们仍旧可以从心中感到温暖。”
6月10日。今天,正当我和一些苗族人走在可乐寨子附近的时候,我们听到了好似小鸟的一声惊恐尖叫。随后,就看见一只蛙惊慌地跳过田里的土块。它的叫声很大,就像一只受惊的鸟。一条黑蛇紧跟着它,正在猎取自己的晚餐。我不知道蛙在害怕的时候能够发出尖叫,以表示遇上了敌人。我们的一个人挥起他的棍子结果了那条蛇。
在峡谷上面山边陡峭的斜坡上,一个男子正在锄包谷。几英寸厚的土壤下面,就是坡度很大的岩石。他们在许多地方堆起了石头,以防止田土被水冲走。在这些险峻的山上,只能是困难的耕作,靠微薄的收获以勉强度日;有时候,一场大雷暴雨会把正在生长的包谷冲走,而岩石也透过泥土显露出来。
好客的苗族基督徒确实非常友好。他们与不信教者之间有着相当大的差异。在今天的路上,我向一些不信教的人讲话;他们答不上来一个字。由于这里异教徒的思想不开放,他们一般没有同陌生人对话的能力……沉默着好像不会讲话似的。
6月22日。正当我们和一伙人在长海子附近一个村寨举行礼拜时,我在石门坎的儿子欧内斯特派出的一位送信人来到,说埃玛生病了。就在差不多快晚上七点钟的时候,我和二三个苗族人出发去石门坎,整整一夜走了70英里。真是一趟漫长而疲劳的乘骑,我们总算在早上七时赶到那里。并欣慰地发觉她已经好些了。感谢天主对她的百般护佑。
6月24日~7月15日。谣言四起,人人心中都感到害怕。据说老七已经反叛,他正率领着他的几百名手下前来这里消灭我们。他近来虐待了一些基督徒,显示出对我们的敌意。一声警报传来,说他逼近了。他们拉起躺在自己床上的孩子跑进山中。我们整夜都艰辛地走在羊肠小道上,以寻找一个能够隐蔽的苗寨。所有学生都逃进了寨子里。
那里的人对我们很好,平静地度过了一天避难生活,于是我们返回,但是被再次告知,我们必须立即寻找个安全场所。我们很快就把自己的所有东西和地主答应给盖房子的来信、地契、《新约圣经》译稿的抄本等分送到不同村寨隐藏。然后,就该我们一家人逃离去咪口耳沟了。刚出发,倾盆大雨就把我们淋了个透湿。夜里,我们在一个苗家小寨停顿下来,那里仅有一户人家是信徒。他们待我们非常亲热,燃起一大堆火,让我们把自己烤干。我们安安稳稳地睡下,因为下大雨涨水,我们身后的那条河是无法有人通过的。
在咪口耳沟,官府的几封信告诉我们,在奎香聚集着一千名叛乱者。于是,我们又得连夜逃向角奎。我们都累得精疲力竭,在山坡上,躺在哪里就在哪里睡着了。带着自己的小孩子共同历险,真让人感到害怕,可欧内斯特却平静地在草地上甜睡,就好像他躺在弹簧床一样。
7月11日。我们被护卫着,躲开闹事地区,沿着一条与会的路线返回昭通。我们又到了这里,恰是十年前苗族人第一次来昭通找我们的时间。
7月18日。我独自返回石门坎;这场灾难总算过去了。但是可怕的欧洲战争爆发的消息却又使我们感到分外紧张和压抑。苗族人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在他们为欧洲人民祈祷,希望他们能够变得相互热爱的时候,我感到万分耻辱。
7月28日。几天前,一个优秀的苗族学生上来,去石门坎的学校。当他爬上山、走进雾中的时候,突然被野兽的吼叫而惊得跳了起来。他朝前走去,竟发现在他前方八码开外,一只老虎正在与一头大熊拼斗。虎绕着熊不停地走,而熊则依靠后腿站立着,有力地用爪子把虎赶开。很明显,老虎要不停地走下去,直到它把熊累得精疲力竭,然后在跳过去把熊咬死。
这个男孩子给吓坏了,在惊恐之中,他放声喊叫起来。于是虎和熊分别向不同方向跑开,他也朝最近的几所房屋奔去。
11月6日。感谢天主。完成了把《启示录》译成苗文的工作。
11月12日。长途旅行到白苗即水苗的边界去。
我们到这里厚,他们杀了一头山羊款待我们。那头羊被潜到苗家房屋门前,就在那里杀给我们看。所有儿童,大的和小的,都围上来观看,似乎他们很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
穿过峡谷,另一座村寨呈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可以看到那里发生了一场骚动,原来是先头感到的几个苗族人正包围着一座房子。我们被告知,这是一次以绑架为手段的非正式抢婚尝试。即新郎和一帮人袭击姑娘的住房,突然把她带走。而经过一番冲突,当他们抓住姑娘的时候,女方家里的人就会出面把他们监禁起来。然后,会有一个人出面进行谈判,竞争差不多也就结束了。在这种情况下,迎亲的日期定下来,入侵者是不会走的,而一旦到了定好的日子,新郎就会回来迎娶他的新娘子。不少苗族人认为这种习惯很不好。在那个寨子里只有两户人家不信教,被抢婚的就是其中一家。
今天晚上,我宿于我的第一座白苗人村寨。这里的人被称为水苗,或许他们真的就不是白苗。他们的面貌和衣着都与花苗不同。几年以前,在江那边部落的一次入侵中,他们的房屋都遭到过劫掠。通过在这片陌生地域的所闻,使我了解到在过去的十年里,我们的苗族人从愚昧落后的状态中取得了多么大的进步。
1915年
5月。有许多事情我都该记入我的日记,但是没有时间,而埃玛的又患病使我非常忧虑。
开始了去长海子的一趟旅行。与我同行的一位苗族老人,戴着一顶有二十年历史的毡帽。因为赶马人都愿意出高价买这样的毡帽,作为药来医好一匹病马,它现在就极为珍贵了。他们把开水倒在毡帽上,再用水去医患某些疾病的马,这些积聚有人脂的水即可对兵马产生效力。用这种方式,一顶帽子可以使用四五次。
长海子的群众并不知道我们的到来,可令我高兴的是发觉小教堂里聚满了人。孩子们如同往日一样,仍特别友好。我就“天主如此热爱众人”的内容进行演讲。这个题目似乎可以打动我们所有人的心弦。
6月2日。上到哲觉,在那里,我同一位诺苏首领进行了有意思的交谈。这位安先生现在是基督徒,而据他说,他是受下面苗族人的影响才加入教会的。在结识传教士之前,他就看到了那些成为教徒的苗族人所发生的变化,于是他向他们询问,并从他们那里接受了基督教。他请一位苗族人把汉族人召集到当地的庙中,告诉他们自己所知的耶稣基督的故事。现在,神像泥胎都被毁掉,庙宇变成了教堂。他首先要做的一件事是找到一本汉语《圣经》,并且开始从头通读一遍。 “当我一得到《新约全书》的时候,我就确信它讲得有道理。”许多人试图劝阻他,可是他还是在高度的热情中不顾一切地干这些事情。现在,这个地区约有一千家人已经毁掉了所崇拜的偶像而转向教会。
继续我们的旅行到大桥,那里有二百人在做礼拜,我们在安先生诺苏式的家中,受到得体的招待。走到一个去处,发现那里有供做礼拜的建筑物,而不是挤在小屋子里聚会,这一点倒令人感到惬意。据他们说,在这方圆20英里内将要建立十几个教堂。
大桥的一些负责人同我一起去黑石头,那里两所学校的孩子们都出来迎接我们。这些学校的老师如今是几个青年男子,他们曾在昭通邰慕廉的学校里读过书。
6月4日。我刚完成了一份关于我们送到成都进一步深造的两个苗族学生的报告。看到他们能同别的汉族大学生齐头并进,真是太令人鼓舞了。这种成绩的取得,与其说靠他们的坚韧不拔,还不如说是靠他们的勤奋。
6月6日。今天上午,我为75位苗族人、14位诺苏人、一位汉族人进行了洗礼。愿天主保佑和扶持他们。
6月7日。经过八小时的行程到达四十五户,我们进寨时,恰好赶上人们把一根主要的大梁抬到信件学校的墙上。它是棵巨大数目的一段,需要20个男子方能移动。
我们现在有70多做新建或改作的小教堂;对于每一座的建立,传教士协会平均资助为五英镑。
在这里的异教徒之中没有什么进展;就如同许多这样的地方一样,工作停滞不前。因此,所有的努力应使用在哲觉周围一带,以期让大量群众从偶像崇拜转向基督教。只要及时利用了每一个机会,所有的们都会被打开。
6月9日。访问了四方井的学校,那里现在有70个学生。四位诺苏老师。
6月12日。教堂里挤满了参加圣礼的人。
6月17日。我们所举行的最盛大节庆,天气晴朗,人山人海。从角奎来的官员是我们的特别来宾。他表现出色,作了很好的发言,参加了当天的所有活动。晚上,无数群众的歌声响彻云霄。
6月25日。我和一些学生踏上泥泞的道路去土库门。
6月28日。回到石门坎。王树德也精疲力竭地刚从昭通返回。为预防伤寒病,他在昭通连续注射了预防针。
7月5日。昨夜和今晨都在下大暴雨。学校里的孩子们已经开始了他们的考试。
在他日记的最后部分,柏格理已经记到了当天上午在石门坎学校的考试。而悲剧也从此日开始,有些孩子被发现传染上伤寒病。原来这种可怕的不祥的疾病已经传到他们中间。患病的孩子就像传教士自己的子女一样受到照料。最近刚打了预防针的王树德——也随之发病。在他发烧的漫漫长夜与白昼,柏格理一直守护着他。但是当这位病人完全康复之前,柏格理本人亦染伤寒病倒下了,而他耗尽的体力已无法承受这场严酷的折磨。一些日子之后,鞠躬尽瘁的柏格理于1915年9月15日与世长辞。“一位最勇敢和忠诚的传教士停止了呼吸。”他被安葬在石门坎后面的一座小山山顶上,俯视着云南和贵州北部崎岖群山的磅礴景象。
这些精选出的部分,未能揭示在阅读全部日记时深深打动本人的两个要素。首先,是柏格理插入石门坎那几年中令人惊讶的巡行时间总量。谁都直到,在部落村寨中长达几礼拜的旅行需要何等的耐力,让人敬佩的是他却能做到,年复一年地将自己的时间充分投入不断的行旅中。他不是利用某一季节突击或只在干燥的季节进行此项工作。一年四季他都出去,走完这躺又是那一趟。
其次,这些有限的日记节选没能表达出他对各个村寨群众的详细熟知程度。苗语的地名和人名,大多数被省略了,而他却不是以“苗寨”或“人群”在记述。对于他来说,它们是自己熟悉名称的住满着人的单独家庭。
柏格理等一批宣教士的人格魅力和献身精神,产生了巨大的社会感召力,引发了川滇黔苗族、彝族和汉族大规模信主,至今仍生生不息。
耶稣说:「人为朋友舍命,人的爱心没有比这个大的。」(约十五:13)「我实 实在在地告诉你们,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结出许多子粒来。爱惜自己生命的,就失丧生命,在这世上恨恶自己生命的,就要保 守生命到永生。若有人服事我,就当跟从我;我在哪里,服事我的人也要在那里; 若有人服事我,我父必尊重他。」(约十二:2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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