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费道明神父
『祈祷总能将永恒,美妙地化为时间的范畴,将恒的智慧化为人类知识、感觉、理解的范畴,将永的爱化为人心的范畴。』
若望保禄二世《受人反对的目标》173号『在祈祷的静默中,与天主的接触於焉开始。』 《教导》V.3,1138-40
若望修会请我为他们的会祖费道明神父所著的《跟随羔羊》一书作序,掀开书页,细读篇章,发现全书充著爱与理智的光辉,『天主竟这样爱了世界』、『让我照我们的肖像,按我们的模样造人』,我们在光和爱与那至高无上者结合。我感觉在现代不断变化、日新月异的环境中,书中所流露的深挚、爱慕之情,将同旷野里洗者若翰的呼声,为我们指出一条康庄光明的大道,『看,天主的羔羊』,进而导入通往天父及圣爱的途径。『因为人的存在是「导向天主]的,它时也是[属於天主的层次凸」』。
一若望保禄二世《受人反对的目标》154号教会内历代都有关於祈祷、灵修、神学、道理方面的书籍,也可说琳琅满目,不胜枚举,但其中精美之处乃是天主圣神的杰作。圣神於每个不同的时代背景中启迪并邀请我们进入天主奥迹的深处。本书作者圣若望修会的创立人费道明神父,是在避静的背景中以若望福音为依据,用清晰的条理概念逐步阐明若望 福音的美妙顺序,并且总是按同样的循环:羔羊的奥迹,新郎的奥迹,子的奥迹。若望福音的序言及羔羊被刺透的圣心是本书的两大主干,彼此相辅相成不可偏废。序言的宏观立即揭开了天主内在的深密奥迹,『在起初已有圣言』,并启迪、照亮了创世纪的前十一章的内涵。全部启示的高峰即在於十字架,藉著基督『除免世罪的天主羔羊』圣心的圣伤,救赎大业才告完成。本书提供了如鹰眼般的视野,乌瞰整部若望福音和基督奥迹,使人一目了然、重点在握。同时费道明神父本著对童贞圣母的孺慕和孝爱之情,鼓励我们效法圣母圣心的芳表,成为一块“好地”,接受天主的话,并将之默存于心,以无人能出其右的信德伫立於十字架下。再加上爱徒若望,十字架的证人,亦是圣神的巧妙工具。此三者形成了本书内容的金三角,仿佛映射著作者对每位基督徒的强烈邀请:经由此金三角,进入至圣圣三的奥秘。
我台湾教会目前正处於传教方式的转型期,『新世纪、新福传』在各教区、各堂区紧锣密鼓地展开,由於神父、教友们的通力合作,已露出成功的曙光。细读本书,觉得有两点深得我心,其一是『跟随羔,无论祂到那里』,其二乃是『被宰杀的羔羊』之十字架的胜利。此如双壁合——南针在手,跟随羔羊不虞迷途。我投身牧职多年,期冀福传工作日有进展,教友日进於德。本书的译文相当简朴详实,自然无华,旨在能使读者清晰易明。故此我相信藉本书的内容,将提供给主内的弟兄姊妹们一同反省我们基督徒生命的本质,以及在祈祷生活中,朝拜和默祷是如何地与我们的永恒生命息息相关。书中关於跟随羔羊之路的析精入微,读者如能心领神会,将更可感到生活的天主处处临在。祂断非远不可及,而是和我们同在的『厄玛奴耳』;祂是我们唯——的『元始和终末』。
作者热烈地邀请每位基督徒对自己的生命提出疑问,为能投入心灵及理智来跟随羔羊。本书也将——系列地阐述若望福音,此册仅为整套书的上册。『跟随羔羊,无论祂到那里』是作者一生灵修的心得和写照。我於此特志数语以与费神父共勉。我们拭目以待在不久的将来能与续集中译本相会,再飨灵心。预祝此书能使读者获益,并得到读者的共鸣。
单国玺序高雄牧庐
2002年8月15日 圣母升天节
既然我们一起做这次退省,让我们立刻就看清楚要用怎样的精神来度这一星期,以便在圣神的引导之下,努力进入耶稣的奥迹,羔羊的奥迹,并发现耶稣自己所要告诉我们,通传给我们的一祂如何注视父、如何赐给我们圣神(圣神引导我们走向耶稣,而耶稣则赐给我们圣神),祂如何注视圣母、教会……以及我们当中的每一个人。因为避静乃是我们自己在面对基督、於圣神的带领之下而做,为能发现我们的基督徒生活是什么。
这即是当我们在人世间时,所要寻找的。我们力图发现基督徒生活的意义以及人生活的意义。但後者被基督徒生活所统摄、改变。而基督徒生活是否有意义,则端赖我们是否发现与耶稣的关系,是否了解若望在默示录的命令(这几天我们会一再重温这个命
令):『跟随羔羊,无论祂到那裏去』l。
为了尽可能了解这句话的意义,我们要去发现羔羊所留给我们的记号……的确,耶稣经常走在我们前面,并要求我们『在後面紧跟著跑』。希望在退省期间我们能跑得比平常快一些,因为平时我们总是拖拖拉拉的……而退省应该是一段『追上』羔羊,亲近祂的时期,以便真正地跟随祂,并与祂的目光相遇。显然的,我们若只是远远地跟随耶稣,便不会太清楚我们所做的,可是,一旦我们非常靠近祂,真正地紧随祂时,祂就会转过身来注视我们2。
耶稣对我们的凝视!……避静便在於寻找羔羊对我们的注视,好能够了解祂的爱所含的意义,以及我们与祂的关系的意义,这是一个信望爱神秘的连系。
这三超德平时可能有点儿抽象或不切实际,但现在它们必须在我们内成为最具体、最有活力的德性:信德即是我们与耶稣的光的连系,它赐给我们基督自己的光;望德把我们与耶稣连结在一起,使我们得以依恃祂;而爱德是基督心灵与我们心灵之间深切的连系, 我们必须不断地更加发现它。避静除此以外,没有别的目的。
我们与耶稣的连系实现在各种极不相同的型态上,这是要用信德才能找到一亦即在黑暗中。我们将试著详细说明这信德的黑暗究竟是什么,以及信德如何是一项考验,又是一种恩赐。的确是很奇怪的:这些恩赐竟是一种考验!但它又是真的:信德是天主的恩赐,也是天主的考验:望德是天主的恩赐,同时也是一种考验……;唯有爱德是纯粹的恩赐,而非一种考验:但由於信、望二德之故,有时候爱德也是—种考验。爱,没有看见、没有占有,是件行之不易的事!正是为此,我们需要在我们的基督徒生活中保留一段特别的时间,好在耶稣身旁重获我们的力量。这不就正是避静的真义吗?
的确,是为了这一点,我们在避静中要保持静默,因为静默让我们惯常的饶舌、多嘴停下来。如果在日入将息之际,我们略略计算自己在白天所说过的庸言废语;以及所听过的空洞无义之言——因为别人也跟我们一样地呱噪——我们定将不胜惊愕其为数之众…… 静默的要求即源於此,它是为了咱旨够有——点的『隔离』。
这并不是说要做一种离群索居的避静,每人在自己的小屋或隐室裏,面对他的是一大片沙漠……这实在是太棒了,但是有些人会受不了;过了一天,他们就会说:『快,快,我们走吧!』他们离开是因为一整天在旷野裏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对於那些得能有这样机会的人,我建议他去体验旷野,只要几天就好。也未必一定要像撒哈拉那样的沙漠,但却应该是一个完全静谧的地方。这一点可能不很容易,因为有时找们 害怕安静,我们习惯听到在周围不断有说话的声音。
当然,不要为了静默而寻找静默——这是毫无意义的。我们寻找静默是为了让我们有一些隔离,围出一个禁地,把自己藏於在我们的静默中所辟出的内心斗室里。这样,别人则甚少妨碍我们,他们也将较不受妨碍。在一个宁静的人身边,我们�
首先提醒大家必须努力保持静默,这是—种意志的行为,它应该延伸我们早上的朝拜。的确,朝拜应使我们渴望静默,在我们内开辟一个内在旷野,它犹如对`天主的一种呼唤。接着必须尽可能地维持静默,以便对天主的临在保持清醒。
在进入若望福音之前,我们先谈几件我觉得很重要的事,好能够了解教会奥迹所代表的意义。因为我们往往难以接受教会的奥迹。我们很容易说:『为什么还要有教会?只要在圣神的推动下朝拜,发现基督就够了。』
关于这一点,必须谨记若望福音里善牧的比喻:善牧引领羊群到肥沃的牧场1。那么这些肥沃的牧场指的是什么呢?
要发现它们并不常是很容易的,因为也有假的牧场在引诱我们,使我们浪费许多时间。我们很清楚魔鬼的伎俩常是要使我们浪费时间。对于有善意的人——我们都是——魔鬼设法让我们浪费时间,为此,它使我进入旷野们走向假的牧场。我们因此要分辨,对圣经所告诉我们的具有些许了解。其实,它所涉及的是一件在我们一生当中,必须不断记起的重要事情——尤其是在避静开始时——因为这是我们基督徒生活赖以平衡的基本。这即是为何领悟基督徒生活的基本要素是件重要的事,它使我们得以有基督徒某种程度的『平衡』。
如果我们看路加和若望福音,会见到他们一共三次提到天主赐给我们食粮;而这三次肯定各以不同方式告诉我们,也是很重要的。
第一次是在旷野里,那时耶稣饿了,受到魔鬼的试探2。我们的上主体验到饥饿。祂是天主,原可以不用体验饥饿的,却愿意有这种体验,以便活出『除了罪以外,祂度和我们同样的生活』3,并给我们指出,当我们经验到饥饿时,应该怎样做。
耶稣在旷野里,魇鬼接近祂。其实是耶稣同意接受被诱惑——这里也一样,是为了完全体验受造物、那盖布罪恶标志的受造物之状况。其实(这是—个很大 的奥迹),为什么要有诱惑?天主原能够消除它的,祂可以把我们重新放在地堂乐园里,并告诉魔鬼:『我禁止你靠近我的小小羊群。我那些最小最后的,我非常喜欢他们(因为在天主家里,我们是本雅明,是最幼小的)。你不可靠近他们!』本来天主可以围出一个绝对的禁区……但是祂并没有这样做。祂允许我们受诱惑,而祂自己也愿意接受这个诱惑。我们必须时常重念路加福音所记载有关耶稣在旷野里的三个诱惑,—如教父们所说,旷野中的这三个诱惑代表诱惑中最强烈,最彻底的,也就是所有的诱惑!我在此只提其中一个:『你饿了?你若是天主子,命这些石头变成饼罢!』 魔鬼并不笨:在理智方面不必尝试和它对抗,它胜过我们众人。它很清楚耶稣若是天主子,便具有绝对的权柄。事实上,我们晓得有—天耶稣将为那些跟随祂的群众做增饼奇迹,但是祂不会为了祂自己而增饼。
耶稣原可使那些石头变成饼,并且祂也可以把这样的权柄赐给祂的宗徒们。如果教会有这种不得了的权柄,把石头变成饼,那就太妙了!—定会有大批群众被这奇事吸引而至。我们知道今天人们是多么被那些奇迹异事,以及各种与心术有关的事所吸引、着迷……他们一方面不安,另一方面叉感惊叹和受吸引。
耶稣本来可以这样做。但祂没有,祂不愿意通传这样的权柄,并且也不愿意魔鬼观看这个权柄,这种非凡的奇迹异事。聪明的魔鬼很乐意观看这场美丽的烟火!魔鬼出于好奇而向耶稣作此建议,事实上它很想要看这个奇迹。但是耶稣却断然拒绝了:『人生活不只靠饼』,『并且也靠上主口中所发的一切言语』5。
天主的话是一种食粮,善牧把天主的话赐给了我们。这是第—种食粮。我们将逐次地看那三种食粮,因是很重要的,我们要时常想起它们,然后做一个省察,以便知道每天都靠吃面包来维生的我们,是否也同样想起关�
让我们继续前一讲开始看的三种食粮:天主那具有生命的话的奥迹应该成为我们的食粮、圣体圣事的奥迹、父的旨意的奥迹。我们也要看魔鬼如何攻击教会,尤其是在今日,正因教会与基督负有同一的使命,故而她是一个奋斗,作战的教会,与基督的命运息息相关。
魔鬼不能直接攻击我们的信德、望德和爱德,但是它想尽各种办法来让食粮不再成为真正的食粮;使天主的话不再是天主真正的话,使圣体圣事为我们不再是它原来应该所是,使父的旨意对我们不再是父真正的旨意。魔鬼对教会的一切战斗,事实上都是针对这三种食粮,明白这一点很重要。我把它指明出来是因为在作战中必须很机警,要识破敌人的伎俩;如果不这样做,我们会毫不注意地鲁莽行事。
因此需要努力了解魔鬼的布局攻势。按照圣若望所言,它通常利用人来进行。这即是默示录和圣若望壹书的大异像。在这意义之下,飙鬼是反基督或伪基督。那些反基督者乃是被魔鬼所推动的人,但他们未必知道这一点。不计其数的人任由魔鬼支配自己,事实上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不是被圣神,而是被恶神所带领。但耶稣说得清清楚楚:『不随同我的,就是反对我』1。我们呢,我们总想要有一个中立地带,那会是多舒服啊!在那里我们可以休息。然而福音和默示录给我们指出没有所谓的中立地带,甚且,战斗是非常激烈的——吾主耶稣明明地说:『世界要恨你们』2。固然,这并非要到处看到仇恨,但我们应该明白战斗是真实存在的,并且魔鬼用尽各种方法使我们相信一种假和平:『不对,没有什么战斗,你错了!』小心!既然魔鬼是反基督,它的攻击便于工作是真实的。魔鬼总是『反』的、『伪』的。而凡首先是『伪』的,便绝不会出自圣神。圣神一定要推动我们走向爱,走向对天主的爱和近人的爱。祂使我们与基督之间的联系加深。天主的印记和圣神的印记便是如此。圣神在爱方面总是日益深入,祂动员了我们全部的精力、能量和才智,以便默观天主——亦即尽可能地爱祂——和爱近人。为了爱近人必须成为聪明的人,好能倾全力为他服务;圣神动员了我们内所有的能力和智慧,好让我们经由耶稣而爱天父,好在基督的光照这下爱弟兄。反之,魔鬼总是在搞对立——在冷笑——因为它不再爱了……它总是以一种尖酸刻薄的嘲讽试着除去在我们内默观和朝拜的能力,它要使我们相信『这一点用处也没有』 和『这太天真了』。现今,最大的侮辱便在于说:『你太天真了!竟还相信这样的事!』而人们一听见这种话便『走』了,因为他们的内心经验还不足,以至于无法了解有一个比这些嘲讽和他的看法更为深刻的东西。
魔鬼也尝试用各种手段使我们对服从置之不理。为此,它在权威和权势之间制造了可怕的混淆。关于这方面也会有许多事可说,因为它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混淆。对抗一种暴力权势是很容易的,此乃理所当然!但是,如果我们搞混了权势和权威,那么,在与权势对峙之时,我们也会想要把权威一并除掉……然而,我们若除去了权威,便也除去了服从,而一旦除去了服从,连带也就除去了望德——如同我们之前所说的。我们可以看得很清楚,魔鬼在教会内部,针对权威,尤其是教宗的权威,以及教会的训导,所做的攻击。我们目睹战斗所牵涉的程度竟至这步田地!
魔鬼攻击圣体圣事,这也是很清楚的!它设法使我们相信圣体圣事只是一个象征而已,不要对耶稣的话全盘接受,而要做个『聪明』的人,怎么做呢?就是要以—种『可理解的』方式来接受祂的话,而不要太注意教会的训导。然而教会不断地提醒我们,必须把圣体圣事视作神性的食粮,因为它是基督自己的血肉。虽然我们不了解,如何成就的』,这是显然的,因为其中蕴含着深切的奥迹(这就是为什
我们现在要进入圣若望福音,首先是序言的第一节:在起初已有圣言,这句话得用希腊原文来念,因为形将强而有力得多:ευάρχη,在本原,在源头,已有圣言(道)。若望的这篇序言很崇高,为了了解它,必定需要把它与创世纪的前十一章相互对照。既然圣经只有一位主要作者——圣神,我们便可以在整部圣经中做这种对比,我们完全有权利这样作,而教父们也曾大胆地做过。今天,我们较少注意到圣神——主要的作者——在整部圣经所做的统一;因此,我们会害怕:『小心,它是在什么时候写的?我可以做这样的对比吗?』
为一位信友、天主教徒而言,圣经是传家之宝、是家族遗嘱,他应该以这种眼光来看圣经,将之牢记背诵。我们无法和盘记背,但或许至少若望福音……在中世纪时,人们把圣经倒背如流。而我们呢,我们作了些『进步』——结果不再认识圣经了……
因此,我们要把创世纪的前十一章与圣若望的序言做对照。正好是在亚巴郎的故事之前(故事是从亚巴郎开始的),这十一章有如一个摘要。我很喜欢看创世纪的前十一章,它们好像是整部圣经的地下小教堂 (今天,我们都喜欢那些古老的地下小教堂,那么美)。这前十一章彷佛一间美丽的地下小教堂,我们需要刮它的墙壁,方能找出那些最早的,原始的脉络。我们想到了至圣童贞圣母给圣女伯尔纳德的指示:『请你挖土,泉水就会涌出』。这就是我们对圣经所应该做的。我们已念过创世纪的前十二章,也听过它们,但我们尚未挖土。也许有人说:『很好,都是一些陈陈相因的老故事』,今天,人们不再喜欢谈创世纪的前十一章,现今的要理书一点也不再提到它们,因为我们不再挖土。但这是令人费解的!我们应该想到,年轻人是喜欢古代原始文物的。因为这些文物道出一些我们如今不再知道怎么说的事。我们对此都有一种怀旧之情,因为我们都属于这样古老的文化,所以我们喜欢寻找古董。而创世纪的前十一章便是古董:圣神在这方面利用一些古老的东西。
因此,我们将下到圣经的地下小教堂。整部圣经是建立在这十一章之上的。它们是基础,就像在一些古老的教堂,地下小教堂是它们的基础一样,因为是从地下小教堂开始的。而我们必须刮墙,才能发现那些最早的脉络,按照圣神所要赐给我们的而领受。
若望的序言则完全是另一回事:它是『教堂的尖顶』。当我们把这两篇著作对照着看时,会很惊异地发现它们互相阐明对方;一方是完全原始、古老的语言(创世纪的前十一章);另一方则是非常精致细腻的语言:若望的序言『尖顶』。的确,希腊文是一种很细致的语言,而若望的序言就是用希腊文写成的。它不就是那穿透云霄触及穹苍的『尖顶』吗?若望的序言是荣福直观的等待。在它之后,不再有别的了,因为它是最后一个序言——如果说若望福音是最乡里极的启示话。我们先浏览一下创世纪的前十一章——既然我们喜爱原始古老的东西——之后我们将看『尖顶』。
创世纪前十一章给我们什么呢?首先,是关于创造的两种叙述,第二个如同是第一个的影子。对于第一个叙述,我们都很熟悉:『在起初天主创造了天地』。圣奥思定对创世纪的开端和圣若望序言的开端作了一个对比——因此,我们是在若望的朋友们的好传统中,因为奥思定是若望的朋友(我们应该特别恭敬那些在圣傅里,若望的朋友,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东西要告诉我们)。因此,圣奥思定把这两个开头对照来看——在起初天主创造了天地和在起初已有圣言。在二者之间一定有一个关联是圣神所要的,这关联给了我们一个小记号,好让我们了解此处的对比。
所以,创世纪是从创造的第一个叙述开始的,这个叙述极其井然有序,是以一种极特殊的顺序(最原始的顺序、来划分,的确,
在看创世纪前十一章时,我们应该设法了解天主的最深意愿。即便今日人们设法要从历史的观点,确定这些叙述的来源出处——我能了解这个问题很有意思——教会还是把这些资料当作启示的经书来传授。它们的起源应该可以在古老的宗教传统、古老的神话里找到,但,事实上它们已从神话转到神性的象征。我们看这种净化是非常美的。
因此,我们是以信德的态度来接受创世纪前十一章,亦即,随从天主的教导,并努力了解祂所要告诉我们的。天主让我们看到祂的杰作是男人和女人!(对女人稍具偏爱),这对我们的朝拜是很重要的。我们应该在朝拜天主的时候,承认我们是祂的杰作。作为一个杰作可真不容易!他脆弱有如水晶,稍加碰撞便容易破裂。其实,我们现在就要来看在天主杰作上的一些裂痕——这些裂痕是天主所允许的,它们是为了一个更大的仁慈,稍后我们将会看到。
天主有这种惊人的意愿,祂要把物质和精神结合一起,正是为此,我们才成为天主的杰作。一种杰作的形成,常是来自一些原本是极端的东西,但人们将它们结合在一种根本的,完美的共融里。天主就是在人身上结合了创造的两种极端:精神和物质。祂以创造精神体为开始——这是很正常的,因为天主是神。但,祂的上智也令祂愿意造一个物质世界。为什么天主自己是神,却要创造一个物质世界呢?
如果天主只是光,祂会单单创造精神体而已。但是,我几乎要说:天主固然是光,祂更是爱。我们当然不能这样说,不过,是可以意会的。在天主内,最高的奥秘乃是爱的奥秘。所以天主愿意完成一件对精神体而言,闻所未闻的事:创造一个包含物质的世界,并将物质与精神结合一起,好让理智在爱面前更加地隐退。对受造物而言,藉由物质,繁衍才得以成为可能。的确,物质造使我们带有一种实质的贫穷、爱的实质能力,使爱得以更加超越理智。
如此一来,我们就比较能了解创世纪的两篇叙述。我们已经看过,第一篇显示了天主上智的次序。这是一篇光的叙述,所以我们应当按照它的真义来读。我们因此了解,在光中,男人与女人是亲密相连的:天主于是照自己的肖像造了人,就是照自己的肖像造了一男一女1。
第二篇叙述是爱的叙述,讲述爱的迫切。女人,常是爱的催促者——圣母玛利亚是『天主的催促者』。她是那位时常提前的2。当人在爱中的时候,总是会提 前;我们提前了一切推理,因为理智有了爱赋予它的洞察力,以致我们懂得猜想,并且总是猜得对。当我们爱得不够时,我们会像那些假先知一样猜错。真先知指的是那些提前的人(可以说,我们在爱中,都具有一种先知的精神)3。
因此,第二篇叙述向我们指出天主的创造行为是一个爱的举动。举凡论创造的神学都应从这一点建立起,并且对今日而言,它是非常重要的。神学家们常是不再愿意看,但信友们却应该注意它,因为我们是受造物,便应该重视源头、追本溯源,而这源头即是天主的创造行为。为了作朝拜,需要发现这个创造行为,并且在朝拜中,我们将会更加地发现它。当我们朝拜时,便与天主的创造行为作直接的接触,我们真实地置身于泉源中,在一切光和爱的源头里。于是乎,我们也将发现两大面向——光和爱——它们在我们内一直都是有区别的。我们将它们合在一起,是因为在光和爱之间并没有对峙。尽管如此,它们仍是两件不同的事。只有在神性的智慧内,光和爱才是一体。藉由『火花』,我们得以肖似天主(有如古人所说的),而『火花』意指当光与爱在我们内合而为一的时刻。这就是我们所称的智慧;那在我们内心的最深处的,便是它。智慧即是光与爱合而为一。在心灵的最隐密处,我们渴望着智慧。我们很清楚,对分析而言,区别理智和爱是必要的,但是
让我们继续分析创世纪前十一章,我们这样做并不是为了专看它们,而是为了多了解一点圣若望在他的序言里所告诉我们的。
从加音的罪开始,我们要看快一些;我只提出经上所记载的对于加音的纠正,因为是非常强而有力的。天主对加音说:你作了什么事?听你弟弟的血由地上向我喊冤。你现在是地上所咒骂的人,地张开口由你手中接收了你弟弟的血1。人在弑杀时,擅取了对生命的权利,然而生命的起始及终结原属于天主,只有天主是生死的主宰。人没有权利摧毁别人、摧毁他兄弟的生命,不能只因为对方令他碍眼便要杀他。
因此,最早的两个罪是个人、个别的罪。从第五章开始,圣经让我们看到集体的状态——我不说是集体的罪2,但是一种集体的状态——不义、道德败坏:上主见人在地上的罪恶重大,人心天天所思念的无非是邪恶:上主遂后悔在地上造了人,心中很是悲痛。上主于是说:『我要将我所造的人由地面上消灭。』3此处用的当然是一种拟人说法,因为天主一定不会想要摧毁人类。但是这样的说法要告诉我们什么呢?即是魔鬼只有一个欲望:证明天主错了,祂不应该在男人和女人身上造祂的杰作。而魔鬼直到现在,仍对此深信不疑,它没有改变看法。在它的内里,总是抱持同样的态度:天主错了,是它有理(一个骄傲者总是有道理的)。天主把男人和女人创造成祂的杰作是错的,尤其是女人——因为既然在魔鬼和女人之间的仇恨更为深刻。魔鬼要证明天主错了,为此,它努力展现男人和女人没有能力上达到他们的造物主那儿。我们在此所看到的便是这一点。人在地上的罪恶重大,人心天天所思念的无非是邪恶……因此,这里所说的是一个引起天主义怒的集体状态,面对这样的状况,天主采取以洪水来消灭人类的决定。但是他们中有一位是义人:诺厄——天主要从他开始,更新一切。情况彷佛一种新的创造:天主要销毁第一个计划,并以非常惊人的方式与诺厄重新一切。诺厄方舟要把诺厄本人、他的全家和每一个动物的代表从水中救出。
因此,天主藉诺厄更新了一切,这是新的仁慈、新的盟约,但是人并不领情。人类处于一种骄傲的集体状态中;当时,全世界只有一种语言和一样的话。这原是多么美好的事啊!如果我们不需要学别的语言,就太令人惊奇了!的确,这导致一些疑问;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种语言?是否只是为了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当人们由东方迁移的时候,在史纳尔地方找到了一块平原,就在那里住下了。他们彼此说:『来,我们做砖用火烧透!』4在这一段话里,很有趣的是我们看到了科技的起始点,人类以什么开始建造城市。在圣经里,城市所象征的意义非常重要。旷野所象征的意义、城市所象征的意义……,这象征并不表示城市必定就是不好,但,的确,在城市里,人是一切的主人,因而很容易便会认为可以不要天主了。城市是人创造出来的地方,旷野则不是人所造的;面对旷野、面对大自然,人被迫承认天主、造物主。
尼采以惊人的方式指出这一点5——这是为何我们应该常把创世纪十一章视作此刻为我们的光照。的确,尼采说大自然一直都具有一种神圣的东西——它向我们述说天主——因此,我们应该去城里,只看人的事业、作为,好将我们从对天主的依赖、这种可怕的感觉中释放出来,并使人也能够把自己视为创造者,创造一个比先前更美好的宇宙。
『来,我们做砖,用火烧这!』他们遂拿砖当石,拿沥青代灰泥,然后彼此说:『来,让我们建造一城一塔,塔顶摩天,好给我们做纪念,免得我们在全地面上分散了!』。我们在此所面对的不就是人那根深蒂固的怀乡吗?它是一种很基本的对合一的怀念。人以为如果不要天主,这会帮助他与别人结合……上主遂下来,要看�
我们已试着深入了解至圣圣三第二位的启示,即圣言的启示,并且也看过了何以若望称「圣言」,而不谓「子」或「智慧」。智能乃是针对其随之而来的顺序而言,智能是这顺序的本原。然而圣若望愿意先着眼于天主自身。至于子,这是我们可以采用的第一种比较、第一种模拟,不过,容我冒昧地说,它仍是过于「人性化」。圣言一词使我们较能领略那存留于父内的圣言之奥秘 - 秘密。
从圣言的光,若望接着快速地回顾整个创造的奥秘(与创世纪描述性的风格正好相反):万物是借着祂而造成的,没有一样不是由祂而造成的。从圣言的角度领会我们对天主的彻底依赖,乃是很美好的事。的确,我们属于那藉祂而造成的「万物」中的一部份。因此,我们自己是借着祂而造成的,没有祂,我们仅属虚无。这就是为何圣师佳琳于神视中,曾亳不犹豫地说在受造物内,虚无先于存有。确实如此:从推动因的观点看(按照起源的顺序),创造是从虚无开始;而受造物存在之前,先是非存有。因此,于存在方面,受造物彻底地依赖天主。万物是借着祂而造成的;凡受造的,没有一样不是由祂而造成的。
接着,若望给我们显示生命的通传。天主愿意一些较完美的受造物成为生物。需要确实明暸此处是区别,而非分开。我们极易将区别变为分离,因为将生物和非生物分开乃是易如反掌之事;但此处所谈的并非这种情况。我们应当做的是区别。理智能辨别物质世界(一个运动的世界)和生物之间的差别 - 生物由物质界出现,并在物质界里,但又具备物质界所未有的特点。与物质界相比,生物赋有质性,而物质界则属量性方面。物质界亦有它的质性,但彷佛被物质压得沈疴了。在物质的世界里,首先是运动统治一切。当涉及生物时,便有新的东西出现。生物是有机体,需要一个环境方能生存。为使生命出现、使生物得以组织起来,需要一个适合生存的环境。
最后,在生物界的巅峰,有精神:这生命是人的光。那在我们内的光,便是我们的精神。当我们归向源头时,便成为光明。光在黑暗中照耀,黑暗绝不能胜过祂。若望立即指出这场反对通传精神、反对我们内有「神性的小火花」- 一如古代希腊人所言 — 的战斗。的确,为希腊哲学家而言,精神、理智(voūζς)乃是神性、属神的。如此的理智并非理性。需要明确地区别理智和理性。我们很明白何为理性、推理;逻辑是推理方面的,它属于理性。理智并非仅是理性,它最完美的活动是默观。理智是精神、是我们默观的能力。古代的希腊人喜爱说理智是神性的。可惜的是,现今我们已不明白何谓理智拥有神圣的特性。
需要了解:除了人的生命之外,生命自身并非神圣的 - 否则我们会陷入「牛是神圣」之理论。不,并非所有的生命皆是神圣的,不过,理智确实是神圣的。唯有能直接归向天主的,方为神圣的。这即是神圣及宗教性的定义。宗教性意指能够归向天主的。凡不能归向天主的便不是神圣,也不赋有宗教性。受造的存有并非神圣的。月亮不是神圣的。曾有一段时期,人们朝拜月亮,但这是一个错误。太阳不是神圣的,我们周遭所见的动物亦非神圣的。这是为何即便我们非常爱牠们,也不能给牠们付洗。精神则拥有接受被转化及领受天主的爱的能力,因为在他内具有「达到天主的能力」。我们的理智对认识天主有一份自然的渴望;这是它最根本的渴望,即使我们对此毫无意识,因为这需要时间方能了悟;不过宗教情操自始便是人性所专有、为其根本的。
或许有人会认为从圣言出发的默观,使我们看的是万物对天主的彻底依赖,因而阻止我们发现事实其个人、个别的一面。的确,哲学中的默观包含抽象的模式,但基督徒的默观却非如此。需要确实了解信德是一属神的认识,毫不抽象。人的理智,依其天生的模式,是抽象的,因此,它可以触及普遍共相。普遍共相是我们「创造」出来的。如同哲学家所言,我们的理智「创造」理性存有。而普遍共相正是一种理性存有。因此,人的理智能够「创造」普遍共相、「创造」一些理性存有,但它无法创造一个真实的存有;惟有神性的理智方能创造真实的存有,因祂的理智是实体性的。
由于信德是一神性的认识,故具有一种实在的、具体的模式。因此神秘默观使我们从圣言开始,在天主的光照下观看万物。天主不看普遍共相;声称天主看普遍共相,乃是人的一种投射。天主对万物持以爱的眼光,因为祂是在爱中创造一切。所以祂的注视是个别的。祂从每一位格独有的个体性及完美性中端看他,祂视每一个人为一个「整体」,与祂保有直接的关系。这是何以序言即刻告诉我们:曾有一人,是由天主派遣来的1。
如果我们将所看过的,有关创世纪「天主的肖像」与此处所给予的对人之新的看法作对照,必定很美。关于创世纪,我们已探讨过天主肖像的三个面向:治理、理智和爱。此处,我们要看天主重新创造的人所具有的三种新的面向,即恩宠的奥秘,如此,我们将领会在天主的肖像与在恩宠内的重新创造二者之间的相似性。
曾有一人,是由天主派遣来的,名叫若翰。此处是以名,而非以姓称呼他。我们每人皆以自己的名被称呼,并且我们彼此都是天主所派遣来的。近人之意即在于此。当我们尚未明暸近人即是天主所派遣来的人时,便不是以天主的光看待他。不错,我们所遇到的「近人」,便是天主派遣来的人。无需以此方式向他致意,否则别人要认为:「你发疯了!」 - 但是,我们心中明白他是天主所派遣来的。他名叫若翰。每当我们以一个人的名称呼他时,应了解我们必须对他持以内在的眼光,而最卓越的内在眼光,即是如同天主一样地看他。我们能够、且是必须,看我们的近人如同天主看他们一样,这是多么大的一个特权啊!
曾有一人,是由天主派遣来的,名叫若翰。这人来,是为作证,为给光作证,为使众人藉他而信。他不是那光,祗是为给那光作证。我们在此清晰地看出三个新面向。
第一个面向:「治理」被恩宠转化:我们成为天主派遣的人。受派遣者意指那负有使命的人。众人皆负有一项使命,我们在超性方面都是天主的仆人,不是在本性方面,而是在超性层面。在本性方面,藉由治理,我们成为宇宙之王;在超性方面,我们是天主的仆人、天主派遣的人。恩宠使我们变得何等高贵!我们直接成为天主的仆人,既是仆人,又是朋友,因而属于别人托付使命予他的那种仆人。众人皆负有一项使命,一份圣召,这是需要我们祈求天主的光照,方能逐渐发现的。为了发现这项使命、圣召,需要时间、需要「扒土」。有时我们会拒绝,不过,天主因着祂的仁慈,又将我们挽回了……这是时而会发生的事。
第二个面向:理智因信德的奥秘而益显高贵。这不仅是聪明,且是成为光的见证人。信德使我们成为光的见证人。我们所拥有的不再只是取得的知识:科学的知识及哲学的知识,且是更多的;我们是有信德的人。而作一个有信德的人,便是作光的见证人,为我们周遭的近人成为反映天主之光的明镜。
第三个面向:爱的能力同样因恩宠而变得高贵,俾能与圣神有超性化的合作:为使众人藉他而信。我们必须背负近人。他们是我们的兄弟,在天主面前,我们对他们有责任,对他们的信德负有责任。为使众人藉祂而信。这句话非常强而有力:信德相传,它具有生育力。基督徒是一个蕴含生育力的人,因为他拥有圆满的生命。因此,他应当成为光的见证人,以使近人在光中出生:为使众人藉祂而信。
序言随即详明:祂不是那光。天主圣言方是光。基督徒步武若翰,成为光的见证人。教宗保禄六世曾竭力呼吁所有的基督徒皆被授予传教的委任状,他们都该是宗徒;这呼吁即是直接受自序言的光照。凡是基督徒便应成为光的奥秘之见证人,即圣言的奥秘之见证人,并且每位基督徒都该与天主合作,使他的近人得以相信并接受光明。为使众人藉他而信。同时,所有的基督徒又该明白自己并非光,仅是光的反映。这为教授神学是非常重要的。我们并不研究自己的神学,而是研究有关天主的神学,因为我们是见证人,而非神学的创造者。「在神学上具有创造性」的说法究竟意指什么?不,我们是光的见证人,因此,对于天主的光,我们总是需要极度尊重;我们仅是光的反映,将光通传给他人,如此而已。此外,这样的通传将显得伟大多了;因我们若只是传递属于自己的真理,这会深入不了多远!它将仅是停留在人性层次而已。当我们是真理的见证人时,则会自我隐退。证人便是那隐没自己,只为让光明闪烁光耀的人,这是何以他作出比自己更为伟大的事。成为天主的受派遣者、光的见证人、与圣神的事业合作,即是成为天主的工具,而工具比它的原本所是更为伟大,因为它被一位较它更为伟大者所使用。天主圣言「利用」我们,祂使用我们,对于这一点是需要善加了悟的。在天主圣言和我们之间有一神秘盟约,一份如此基本的盟约,以致于祂使用我们每一个人,好让我们成为光的见证人,与通传光明的工程合作。
这便是序言的第一部份。它首先给予我们对至圣圣三第二位奥迹的一种看法,接着,从那里开始,对整个创造一种内在的看法,并指出全部的创造以人作结束。最后,它启示了人不仅是天主的肖像,亦是儿子,那与天主合作的人。
若是我们对观序言和创世纪的前十一章,便会发现这第一部份与创世纪的前两章相对称。关于创造,在创世纪中已有两种不同的着眼点;此处,在序言里,则是由内观之。因此,我斗胆地说,对于创造,有三个着眼点。首先是由「话」开始:天主说「有光」,就有了光[2];第二是动作,天主形成男人的身体,随后是女人的身体[3];第三个角度是从天主圣言、由内观之的。不再是话或动作,而是天主圣言[4][i],天主的光沛施给我们,俾使我们由天主自身内窥看创造。这是天主使我们登堂入室于祂的秘密。这三种观看角度是非常壮观的。应当由此发韧,以研究创造的神学。
序言[5]的第二部份向我们指出天主的救恩计划;因此与创世纪的第三章及接下来的几章相对称。
圣言就是真光。作者明确地区别光的见证人和真光。我们需要确实地了解「真」这个字(若望很喜欢使用它[6],因为它非常强而有力。真光是一道完全纯洁、纯粹是光的光;真实的饼,乃是一个纯粹地道的饼。此处有一种「再复制」(在哲学或神学上,我们称之为:领悟事实本身)。它所涉及的并非任何一种光,而是唯一的真光。我们所见的光,乃是一微弱的分享之光,它可以有不同的面貌:阳光在法国的北部和南部并不相同,在北极和撒哈拉沙漠也各有所异。这是各种不同的光。倘若我们稍具艺术涵养,对此便会倍加敏感。我们感受到光是多么重要:一个充满明亮的氛围会完全改变一切!因此,这些光皆是多采多姿的,但不是那真光、真实的光。
圣言是那普照每人的真光,此即第一个盟约。我们将计算序言给我们指出的各种仁慈的盟约。创世纪的前十一章是以堕落、罪恶、与天主的分离作划分。反之,此处则是以与天主之间的盟约作分水岭。
了解众人皆由天主圣言所直接光照,乃是非常重要的。这如同是最基本的和第一个启示,人经由它发现自己是按天主的肖像而造,并意识到自己对天主的依赖关系。由此流溢出所有重要的宗教传统。并且在神学上,我们必须说所有重要的宗教传统皆直接源自这份盟约、第一个启示。圣言是那普照每人的真光。众人都被这真光所照射,皆由它那里获得为上溯至源头所需之光。
祂正在进入这世界;祂已在世界上,世界原是藉祂造成的;但世界却不认识祂。这是第一个拒绝。我们在此看出罪即是拒绝光明。圣若望极为强调这一点,吾主自己亦曾指出世人害怕光明,因为他们的作为是邪恶的[7]。由于害怕见到自己所作的并非完美,世人宁愿处于阴影之下。这是多么奇怪啊!他们宁愿只作自己,且对自身的作为感到得意 - 即使必须留在黑暗中! - 也不愿领受光明、接受看到他们所做的纯属有限。我们曾看过罪是对爱的拒绝;我们尚可补充所有的罪亦是对光的拒绝。骄傲乃是受造的理智(无论是我们抑或路济弗尔)之自我标榜,这是对光明的拒绝,拒绝接受与天主圣言所订的基本盟约,拒绝接受我们的理智惟有在真光的直接推动下方能进步。
过去的希腊人,当他们渴望进入智慧时,会先作祈祷。今天,有多少的哲学教授如此做呢?这一点让我们看到了人对光明的拒绝。假如他们寻找真理,理应说:「若是天主存在……」真正聪明的理智至少应当提出这个问题,因为只有出于情感上的成见,才会拒绝承认天主的存在。我们仅需注意观察对天主存在的几种不同的拒绝,便可明白其中总是出于一种情感上的成见。寻找真理绝不会使我们不承认天主,问题常是出于情感上的拒绝。对于这一点,我可加以肯定,因为我对所有的无神主义作过研究。在分析它们时,我们会觉察到其中都存在一种情感上的成见,这是非常奇特的。当代的无神主义竟是反本体论的[8]。它们尚未给哲学作批判时,便拒绝了它。
在圣若望的光照下,尝试了解人的理智在根本上是寻找天主的,这一点诚属重要 — 既然理智由天主所造,在它和天主圣言之间有一根本的盟约。诚然,人的理智自身便是寻找天主的。它未必能发现天主,但,没有发现是否即是罪呢?不是的。太快下否定或出于成见、舆论而否定,方为罪。那没有寻找到底的,才是罪。没有发现,并非是罪,这是有可能发生的;它与整个背景攸关:我们周围缺乏光的见证人,或是曾受假见证人的影响,这样的人非但没有领人进入真理,反而误导。这原不是我们的错!我们并没有要求天主让我们生长在哪个环境里。若理智就是在一个真理处于完全晦暗不明的环境中受到培育,我们能如何呢?但我们必然会有责任的是:对于真理的寻找。关于这一点,我们确实负有责任,不过,未必一定能找到!我们绝不能因一个人没有发现真理而谴责他;但我们应时时保有一个渴望寻找真理的理智,一个愿意不断前进的理智。
需要领悟人的理智与天主圣言的第一个盟约,方能了解我们的理智是神圣的。我们没有权利滥用自己的理智。今天,我们很容易便有忘记这一点的诱惑,而认为:「罪是意志力方面的事[9];它与理智毫无关连。理智岂不是在善恶之上吗?」[10]小心!理智的存在是为了寻找真理。因此,我们没有权利无拘无束地看那些讹误。有时由于工作的关系,致使我们别无选择:哲学家必须阅读许多含有错误思想的书籍,这属于他职业的一部份。他必须看那些明知不太正确的论著。但他也必须时时保持警觉,以慧眼辨识,看出混淆不清的地方,因为我们没有权利库存错误。如果我们确知其中有错误,却将之库存并说:「这无伤大雅,反正是众口烁金,此乃今日的时尚!」如此稍过时日,我们的理智将不复意识它与天主圣言的盟约,亦不再明白理智是神圣的这一特点的深义。
我们的理智是神圣的,因其目的是为了默观。但为何默观者屈指可数?因为他们没有寻找真理。需要不懈地寻找真理!这是件艰辛的事,的确,要上溯至源头实属不易!但它却又是根本、不可或缺的,并且了解今天已完全被遗忘的第一个盟约,乃是非常重要的。
第二个盟约:与以色列子民的盟约。祂来到了自己的领域,自己的人却没有接受祂[11]。天主塑造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民族,这是何以说圣言来到了祂自己的领域。亚巴郎首先得到的是什么呢?是天主的话、天主教导的恩赐。是天主、圣言亲自教导自己的子民。这即是序言呈现给我们的。而以色列子民拒绝了圆满的光明。祂来到了自己的领域,自己的人却没有接受祂。但是,凡接受祂的,祂给他们,即给那些信祂名字的人权能,好成为天主的子女。他们不是由血气,也不是由肉欲,也不是由男欲,而是由天主生的[12]。这段美丽的经文向我们指出第二个盟约,与以色列人民的盟约。若望言简意赅地阐述了它,并立刻向我们指出恩宠的赐予。凡接受祂的,祂给他们权能,好成为天主的子女。「凡接受祂的」,意指那些领受了信德的人。亚巴郎因信成义[13]。他接受了天主的话,因而成为义人。何谓成义?即成为天主的子女。凡接受祂的,祂给他们权能,好成为天主的子女。这即是恩宠的奥秘。恩宠使我们赖信德而成为天主的子女。圣化恩宠藉信德深入我们内;因此,我们为他人付洗前,会先询问受洗者是否已具备信德。若受洗者年纪太小,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便需要代父母替他答复,他们为他回答说他们已有信德。在作了这回答之后,便可以领受洗礼。因此,我们是靠信德被引入永远的出生- 信德的伟大即在于此。而信德在于藉天主的话,直接领受圣言的光照。天主的话使我们得以直接与圣言的光来往,并由此开始一个新的天主性的生命。祂给他们,即给那些信祂名字(天主圣言的名字)的人权能,好成为天主的子女。那些信祂名字的人即是相信祂的话的人,因为话宣报了圣言。
他们不是由血气,也不是由肉欲,也不是由男欲,而是由天主生的。这段经文有时被译成单数(译者注:指圣言的「祂」,而不译成「他们」),但比较好是保留教会传统的原文。有时是由于按照一些教父们的意见,而取用单数。的确,教父们在引述圣经时,将它视作一部家书,宛如他们的财产,因此很自由地根据上下文来引述。但比较好还是将单数的说法置于批注内,而在正文保持复数。再则,若我们仔细看,会发现文内有一严密的逻辑,如果译为单数,这逻辑即被破坏;其中的节奏也会受到中断。
当我第一次在圣经期刊读到这个新发现时(单数),感到惊叹。当我们遇到一件新奇的事物时,总是多少会被迷惑,这是很正常的。我们的理智喜欢发现新的东西,因而便受到引诱了。我当下自语:能在序言的中心看到这个单数,实在是太美妙了,如此,便让我们看到了道成肉身的奥迹。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此处所愿意指出的,确实是以色列子民属神的出生的奥迹。因为从14节开始,出现了第三个盟约:于是,圣言成了血肉。的确是在此处,福音作者将开始讲述一件迥然不同的事,以标示出第三个盟约,道成肉身的奥迹:于是,圣言成了血肉。我们无法详细涉猎这个问题,因为它涉及细节,不过加以探讨仍是很有意思的,但需要尊重教会在新旧约的拉丁译本所给予我们的原文。
但是,凡接受祂的,祂给他们,即给那些信祂名字的人权能,好成为天主的子女。他们不是由血气,也不是由肉欲,也不是由男欲,而是由天主生的。作者向我们指出这从天主圣言、由信德而来的出生,这使我们成为天主子女的出生,是远在遗传、本能及心理之外的(若望彷佛有先见之明:明了我们时而会由精神分析家所听到的那些事,遂提前给了答案)。看到天主性生命的出生、恩宠的赐予如何超越人性的级别,乃是多么美好的事啊!幸亏恩宠的赐予并非按照遗传或由于我们的「优良家世」!从人性角度的观点看:如果我们有「好的家世」(犹如希腊人所称的优生学),倘若我们有被称为英雄的优良祖先,那好极了。很好,我们有他们的遗传基因!但这与恩宠亳不相干,这是另一回事、另一个领域,不该混为一谈。
血气,即是遗传。恩宠并非根据遗传赐予。且它既不是根据我们的本能 (肉欲),也不是根据我们的心理(男欲)而赐给。恩宠是根据天主的乐意而赏赐- 是由天主生的。这一点是多么美好!由此可知,若想从心理学角度了解恩宠的造就,将会是大错特错。恩宠的奥秘全然脱离心理学的技巧;对于这一点我们务要亳不留情地坚持,因为太重要了。恩宠的奥秘完全超越心理学技巧的掌控,无论是心理分析或其它的方式。没有任何技巧、方式可以探测信德。这是何以当一个人对我说:「我目前正在接受精神分析法治疗,因此,我的信德受到了动摇」时,我会想告诉他:「这证明您的信德实在不怎么样!」因为信德不会受精神分析法的治疗所动摇。我们可能会感受到一些心理的震撼,对,但信德是直接建立在盘石上的[14]。它并不属于我们的条件状况的层次,而是目的方面的,是「垂直线的」。垂直,乃是天主的光洞彻深入我们内,需要由天主而生。水平面,则是条件状况。
需要明白:信德、恩宠,并不消除我们的条件状况:职是之故,恩宠亦不消除我们的遗传、本能和心理-这是很明显的。一般而言,恩宠应当转化我们,不过需要时间。我们可在归化的人身上明显看到这一点:他们有悔改的恩宠,此时一切为他们而言似乎都顺天应人,因为他们「坠入爱河」了。但是两年后,他们开始觉察到一切都显得困难。这并不意味他们退步了,只是此时他们已发现自己的心理并未改变,本能亦然,而恩宠需要时间方能转化我们的旧我。这即是那应使整个面团发酵的酵母[15] - 但它不是一蹴而就的!
因此,恩宠与本性之间的全部关系,皆于序言的此段经文中,以令人激赏的方式娓娓道来,呈现给我们何为在天主性生命出生的意义:在天主内出生、直接由天主而生!我们是在圣神、在基督的直接化工之下,成为天主的子女,并且恩宠得以被赐给我们。它是远在我们的功绩、理智、遗传及心理之外被赐下的。是天主按照基督的尺度、基督的乐意,直接将它赐给我们。并且我们每人皆有属于自己的恩宠,我的恩宠并非邻人的恩宠。这是何以我们绝不可嫉妒别人,思忖说:「他的恩宠比我的还大。」不,这是我们无法衡量的!恩宠属质,它是超性的,天主赐给每人独特的恩宠。有一件事是确实的,即我们都浪费了时间,而没有以足够的爱响应。恩宠白白无偿地被赐予,但为使恩宠成长,天主要求我们作努力。这即是我们的回应。信德白白无偿地被赐给,但对于信德的成长,我们却是负有责任的,正如望德和爱德的成长亦然。
因此,我们看到序言的这段经文如何强而有力地指出与亚巴郎、以色列子民,藉天主的话而形成的第二个盟约。这盟约在天主圣言内实现,并包含了恩宠的赐予。的确,在旧约时代便已有恩宠、圣化恩宠。亚巴郎因信德而成圣,他具有基督徒的恩宠- 尽管他对道成肉身的奥迹未有明示的信德。旧约中的义人皆被基督徒恩宠所圣化,虽然他们对即将来的那位不具明示的信德,但他们已经相信,并活出了天主对默西亚的来临之许诺。
我们应谨记恩宠所包含的三大超越:超越遗传层次(血气),超越本能及血肉层次(肉欲),超越心理、人性层次(男欲)。我们直接由天主而生。恩宠将我们置于至圣圣三的奥秘内,它使我们得以神性的方式,直接附着于这奥秘。在天主与我们之间并无任何距离 — 假使我们能看到!圣师佳琳甚至说:倘若我们看得见在恩宠状态中的灵魂,便会看得见天主、至圣圣三。恩宠不仅是一个喻像而已,它是 - 如同神学家凭借圣伯多禄书信所言[16] - 「有分于天主性体」[17]。我们藉恩宠而出自天主。我们不仅是神圣的,并且是出自天主- 因而必然地与至圣圣三的奥秘相连。我们是父、子和圣神的儿子,由十字架而生;因而便与被宰杀的羔羊相连。这使我们明白恩宠的伟大,不致于将之归为人性的领域。
有些心理学家很希望如此做,他们说:「我们要从心理的方面触及恩宠,既然它是底基」……是的,如果我们准备建筑,最好是尽量打造一个坚固的地基。但小心!此处涉及的是「由上」[18]而来的建筑!勿以刻板的方式理解有关建筑的模拟!为那属于我们自己的建筑,我们必须打好地基,否则建筑物将难以稳固。若我们将此模拟刻板化,便会说:「难怪我无法度基督徒生活!在我身上的心理根基毫不扎实;我早有自知之明,全身都是毛病!所以,您如何能要求我度基督徒的生活呢?」可是,恩宠并不源自本性,它是「由上」而来,这是天主对我的「俯身就下」,美好之处即在于此!恩宠的实现并非藉本性的提升或成长而造就,不:它是天主对我的「俯身就下」。假如它是我的本性的一种「提升」,那么我的恩宠的确就会视「地基」而定,一旦「地基」不稳、出现裂缝,恩宠便也无法持续。这即是为何若望强调恩宠针对本性的这三重超越。
我之所以提醒这一点,乃是因为今日我们成了人文主义的囚犯。我们以为人在开始相信之前,必须先成为完美的。这乃是令人永远都不要相信的最好方式,因为我们永远也不会是完美的。众人皆有自己的心理缺陷。唯一的差别在于有些人懂得利用灵巧的方式加以掩藏,其它人则做不到。但是,我们都有心理方面的缺陷:无论是生理层次、潜在的缺陷、情绪层次抑或智性的层次……我们中没有人能幸免于这些缺陷,因为原罪的后果将这些严重的缺陷、龟裂置于我们内。在我们身上有三个贪欲[19],它们明示出龟痕累累。恩宠消除了原罪,但留下原罪的后果 — 绝妙之处即在于此!这使我们看清恩宠是由上而生,而非来自我们的本性。我们是由天主、由神性生命而生,而非由父母;信德是天主的恩赐,并非父母的恩典。当然,若是父母让孩子受洗,他们便对信德的萌芽 — 那撒在孩子身上的属神种子的成长 — 负有责任。他们有责任制造一个有助于种子萌芽、成长的环境;但,不是他们给了孩子恩宠。恩宠使人直接属于天主。
需要正确地领会恩宠与本性的关系,这向来是神学上的一个重要课题。今日一切的愚昧言论(我们得直言不讳),无论是要理方面或信德的教导皆仅是源于错误的神学,它肯定人优先于恩宠。如此的观念遗忘了恩宠具有自身独特的步调,它的要求有别于本性的要求,且无限地超越后者。信望爱的要求,与理智和意志的要求截然不同。断不可忘记,若有心理层次的压抑(我们确实不得不承认它们,今天我们对这一方面尤其敏感),那么最可怕的压抑,便是超性层次的被压抑……但对于这一点,我们却从未思及过!再也没有比超性生命的要求被压抑更为严重了,因为超性生命比一切更为强烈,它具有惊人的威能!当我思及在我们内有一颗属神的种子……!然而,恩宠是一颗属神的种子[20],它要求成长,要求成为一棵最大的树[21],并攫取一切,涵盖一切。的确,正因这颗属神的种子是神性的,故有能力涵盖一切(意指我们的全部心理),以转化它们,使之朝向天主。当我们在超性方面受到压抑时,乃是最恐怖之事。我们的欧洲不就是正遭此害吗?请勿忘记,因她曾是信仰基督宗教的!这是尼采的宏观,他生于基督宗教的环境,年轻时,曾很虔诚。青年时代的尼采写出一些可与圣咏相嫓美的精采祈祷文。这个人曾有过神秘的憧憬,他是有能力的,却没有找到食粮,未曾找到可帮助他的宗徒。于是在他内便产生一种压抑,且是很可怕的压抑,导致他走向疯狂。如此的压抑导致一切抛锚乃是情有可原的。于是我们不禁要问天主之所以允许他疯狂,是否即是为了拯救他?因为在他身上毕竟尚有最初的恩宠,即便是很隐藏的。
尼采由于面对欧洲的未来,而加重了他那可怕的焦虑。我们的欧洲曾经信仰基督宗教,她的伟大与尊贵皆在于此。然而她却成为无神论者,拒绝承认天主。她将如何演变呢?引用尼采的说法,她是「天主的掘墓者」;因此,她要成为什么?这即是尼采目击欧洲关于基督徒恩宠、基督的召叫被压抑之后,所产生的可怕焦虑。我们必须意识到这一点。但并非就要陷于焦虑,而是需要了解「天主的恩宠是绝不会撤回的」[22]并且事实上,天主的恩宠已被赐给我们。是的,有天主的一个呼召,而我们能予以响应、继往开来,努力为所有拒绝响应的人作全然的答复。这即是我们应当做的。当我们环顾周遭日渐异教化、物质化的社会局面时,必须以更大的爱响应- 因为我们对所有的人负有责任。我们获得了光明,他们却没有。我们曾与一些光的见证人相遇,而他们可能没有。因此,我们对一切的人皆负有责任,并应当背负他们。圣言成了血肉[23]:这即是第三个盟约。它是我们的基督徒生活。圣言成了血肉:让我们将这句话存之于心,并藉这三个盟约,看到天主圣言竟逐步接近我们,越来越与我们亲密结合,因为祂是多么「渴望而又渴望」[24]与我们每个人深切结合。圣言成了血肉。请牢记圣若望的说法:成了,因为若是神学家,便无法如此表述。需要是在圣神的直接默感下方能如是说。神学家们以:「圣言摄取了人性。」作表达,圣若望则说:圣言成了血肉,祂变成了(έέγέένετο) - 这是变化。作者未曾说:「圣言是血肉」,而是「圣言成了血肉」。这是天主的纡尊就卑,天主「俯身下就」,进入血肉内。是的,在血肉内:sarx egeneto。当若望如此说时,他思及的是耶稣心灵被刺伤之奥秘。因为圣言在灵魂的交付之后,即刻与血肉结合,血肉立即自立于圣言内,因为耶稣人性的灵魂此际已不再与血肉结合了。这是一具尸体的血肉,但基督的圣尸被天主圣言所摄取、背负,祂仍是与圣尸结合的。就最强义而言,圣言是于灵魂的交付之后,「成了血肉」。祂成为那已停止跳动的心灵的创伤……圣言临于基督的圣尸内,祂临于耶稣圣心的创伤内 - 此乃圣言的最后一次彰显。生命的圣言透过圣心的创伤、透过那「落在地里死了」、[25]甘心因爱而死的麦粒彰显自己。换言之,即生命藉由死亡彰显自己,它利用死亡作彰显。唯有天主可如此行事,因为祂是死亡的主宰。任何受造物皆无法如此作。我们不能对一个人说:「我那么爱你,以致于我要以自杀向你表白我的爱。」人们偶尔会这样说:「我要以死向你表示我爱你。」这种言论的确很诱人,但其实不对。因为我们很明白死亡使爱嘎然而止。它中断爱,因为我们并非死亡的主宰,我们的爱也不是实体性的,它有如神学家们所言,是意向性的。换言之,我们并非整个所是皆是爱,我们的爱与存在有所区别。在我们内有一份「形而上的自私」,它比一切意识得到的、心理上的自私,还更早、更顽强,它阻碍我们完全成为爱:我们对于他人并非总是处于出神忘我的境界(但这是在人性的层次上;在超性、恩宠的层次上,则另当别论)。当我们爱一个人时,却感受到自己并非完全是爱,此乃人性之爱的一个深切痛苦及悲剧。我们会很愿意完全是爱,也自诩如此……但,事实并非所愿。在我们内有这份形而上的自私,也有生物性的自私,因为我们的实体是生命,而非爱。唯有天主的实体是爱。在祂内,存有、生命和爱是一体。在我们内(及一切受造物内),存有与生命有所区别,职是之故,生命与爱亦是有别的。这是何以我们不能完全是爱。
我们藉由恩宠分享天主性的生命。因此,由于恩宠,光与爱成为一体,并且我们的天主性生命即是爱。我们分享天主实体性的爱。藉由恩宠,我们可将自己的生命献给天主,因为就某方面而言,天主允许我们治理自己的人性生命;所以,我们可以奉献它。而我们在信望爱的光照下所作的朝拜,使我们得以将生命奉献给天主。这并不意味我们要去自杀!但我们将生命完全交付于天主的意愿之时,便是将它奉献给了天主。
因为基督是圣言成了血肉,所以祂主宰生命及死亡。祂可以利用死亡使我们了解祂的爱-「人若为自己的朋友舍掉性命,再没有比这更大的爱情了」[26] - ,这是可能的,因为那摄取了完整人性的圣言,使人性能以爱的全燔祭被奉献。
圣言成了血肉,寄居在我们中间。如果我们看希腊原文,会见到「祂寄居」意指「祂搭支了自己的帐棚」。这个说法非常美。「寄居」一词,特别在今日,当高楼大厦是如此巍然耸立时,减少了许多韵味:人们可能住在同一屋檐下,但却是在大楼的两个极端,彼此因而便不太亲近。至于在同一帐棚下,在一个贝督因人(译者注:位于北非和亚洲西部)的帐棚下,真可谓同居共处了!祂寄居在我们中间,祂在我们中间搭起了自己的帐棚,我们见了祂的光荣,正如父独生者的光荣,满溢恩宠和真理。
这是第一次出现子(译者注,中文译为「独生者」)。我们因而看到圣言与子的关系:道成肉身的奥秘,乃是子的彰显。我们只要细看原文便可明白:于是,圣言成了血肉,寄居在我们中间;我们见了祂的光荣,正如父独生者的光荣,满溢恩宠和真理……圣言「成了血肉」的奥迹向我们揭示圣言是子,且祂拥有与父相同的恩宠,祂是满溢恩宠和真理。
注释
1.若1:6
2.创1:3
3.创2:7、21-22
4.若1:3起
5.若1:9起
6.特别是参阅3:33(天主是真实的);6:32(天上的食粮,真正的食粮);8;26(派遣我来者是真实的);15:1(真葡萄树);17:3(袮,唯一的真天主);若壹2:8(真光);2:27(这傅油是真实的);5:20(真实的天主);默3:14和19:11(忠信而真实的见证);6:10(圣洁而真实的主),等等。
7.若3:19-21
8.本体论是一哲学系统,它声称天主是我们的理智的第一个对象。所以,一切都是在第一存有的光之下作判断。整个本体论的泉源皆建立于对无限的观念之上。马莱布朗(Malebranche 1638-1715)是此项理论的鼻祖,他甚至说,我们唯有「在无限本身,方能看到无限」;没有一个有限可以代表无限,以致我们若能思考无限,必然就有无限的存在。因此,在我们对天主的观念-「无限,不受限制的存有」-,便包含了祂的存在之必要性。马莱布朗混淆了「那存在的」与「可理解的」之层次;并且他在对天主、对无限的「单纯的观看」中,声称看见了天主之所是,既然他是在天主自己的实体内思考祂。
我们在这一点上领会本体论的错误:天主身为存有本身最可被理解的,祂因而是我们首先所认识的。故此,我们透过无限认识有限,透过天主认识人及一切万有。信德于是吞并了理智。
我们因而可以了解黑格尔(Hegel)及其后的七大无神观念主义,他们企图将人从天主的重轭之下解放出来。
-黑格尔(1770-1831),藉由理性较信德优先,人在这当中成为天主。
-无神观念主义则藉全盘否认天主的存在,以标榜人类高于一切。这七种无神观念主义是:孔德(A.Comte 1798-1857)、马克思(Marx 1818-1883)、尼采(Nietzsche 1844-1900)、弗洛依德(Freud 1856-1939)、布隆斯维克(Brunschvig 1869-1944)、赫胥黎(J.Huxley 1887-1975)、沙特(Sartre 1905-1980),他们确实是「反本体论」的。
9.这乃是对基督的话予以错误的阐释:「由心里发出来的是恶念、凶杀、奸淫、邪淫等」(玛15:19;参阅谷7:21)。
10.参阅创3:5及《跟随羔羊一》93-94页
11.若1:11
12.若1:11-13
13.罗4:3(参阅创15:6);迦3:6;罗4:22等
14.玛7:24-27;路6:47-49
15.参阅玛13:33;路13:20-21
16.伯后1:4
17.参阅圣多玛斯着《神学大全》第二集第一部,110题,3节,正解和4节,正解;112题,1节,正解;第二集第二部,19题,7节,正解;第三集,2题,10节,释疑1,等。
18.若3:3、7
19.参阅若壹2:16
20.伯前1:23
21.参阅玛13:31-32;谷4:30-32;路13:18-19
22.罗11:29
23.若1:14
24.参阅路22:15;耶稣在建立圣体圣事的奥迹中将自己赐给我们作食粮,它不就是耶稣将自己的爱赐给我们的神性记号(亦即有效的记号)吗?
25.若12:24
26.若15:13
我们先回顾前一章所提的三个盟约,以尝试更加了解序言与创世纪前十一章作对照时,其深奥的节奏,因其中蕴含至关紧要之事宜,有待领会。
序言向我们指出的第一个盟约,乃是一基本的盟约,我几乎要说是「本性上的」。的确,在本性上与天主有两个盟约:在共创造的层次和精神的层次。在共创造的层次之盟约,即是创世纪所呈现给我们的盟约。当厄娃刚产下首胎男儿时,她说:「我赖上主获得了一个人」[1],如此,便向我们揭示了人与天主之间盟约的奥秘。所以第一个基本的盟约乃是在共创造层次的盟约。为何称共创造是一件神圣的事,因为它将男人和女人直接与天主相连了。我们过于将共创造道德化,而忽略其隶属神圣性的特点,共创造是神圣的,因为它包含与天主的盟约。天主总是回应人。人先作选择,是人在自由地选择之下,愿意有一新人的受孕,然后天主予以响应。若我们略加思考共创造的奥迹所呈显的意义,实是令人惊奇不已!男人和女人在双方同意之下作出选择,而天主以创造一个新人的灵魂来响应他们的选择。我们的灵魂并非父母所造;他们促成生理上的孕育,天主以创造我们的灵魂回应这个孕育。我们在此面对的是一项即使在原罪之后,仍存留的基本盟约。
另一基本盟约,乃是与精神的盟约,我们的理智是神圣的,因为它有能力上溯直到天主。共创造使我们与创造的奥迹相连,而我们的理智则是为天主而造。这项与人的精神所订立之基本盟约一如既往地临在:天主始终是那位光照我们理智的- 我们过于忘记这一点!当古人要寻求方法以解决一个棘手的问题时,会先向天主祈祷。当我们需要解决一个难题时(即便是数学上的!),让我们向天主祈祷,向天主圣言祈祷。我们不必公然地做- 否则别人会笑话我们 - 我们要在内心祈祷,求天主光照。当我们在哲学上寻找真理时,需要求天主光照我们,这是很正常的。那相信理智与天主有这项基本盟约的人,会求天主光照他的理智,因为天主是我们理智的父亲,并且祂喜欢我们向祂祈求光照。我们对天主并非很有礼貌:圣言与人的理智有这项基本盟约,但我们却从不祈求天主光照我们- 多么可悲啊!而祂却光照我们,并且只要求一件事,便是光照我们。但我们将这基本的盟约完全遗忘了,今日人们对这事丝毫不再提及。
保禄六世担任教宗的最后几年,我为了一个神学家的会议而前往罗马,因而听到保禄六世谈及今日为数众多的神学家最大的错误便是唯信论。他们甚且不再察觉到这一点。唯信论是什么呢?在于认为人没有能力靠自己的理智发现天主的存在。如此的观点破坏了理智与天主的基本盟约,认定我们的理智就只是为了认识物质界。唯信论是一项非常严重的错误,来自路德的观点之直接后果。我们甚至必须承认唯信论的根子在神学家方济各会士欧坎(Ockham)身上,或紧随他之后,业已产生了。因此,从十四世纪始,神学家们就已经开始这个错误,或至少是萌芽了!这不会令人惊奇:在哲学方面,整个西方都是依赖神学家的….而我想无神论是在表达对神学家的深切不满及仇恨。我们不喜欢神学家做我们的祖师!这也是可理解的;(尤其当这些神学家立论偏颇时,)真的不是太好玩!但是,当他们的思考周密正确时,却是很伟大的;而我们唯有小心翼翼地作选择,既然在这个领域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祖宗」。况且仍有一些神学家的思路是严谨正确的。
显而易见,何以步武路德,会陷入唯信论里,此乃因路德断言自从亚当犯了罪,理智便受到败坏,自此,这份与天主圣言的基本盟约便不复存在了。所以,我们必须注意这一点,且了解这项基本的盟约仍在,我们的理智是为了天主而受造。为此,教会向来坚持形上学,保禄六世不断强调坚持形上学的必要性,他肯定
让我们继续努力地静默,俾能作更多的祈祷及保持日益深入默观的渴望。需要求圣神教给我们这种内在的静默。在我们的生活中,内在的静默是如此罕见,以至于我们若不在一年之中保留一段时间,努力让自己更深地受圣神引导,便会滞留于奥迹之外。如果我们不在心中活出奥迹,如果信德不使我们日益深入朝拜及对默观的渴望,那么即使我们领会了奥迹的蛛丝马迹,「明白」了什么时—或至少以为自己明白了─我们仍是伫足于奥迹的门外。这为今日的世界是很不容易的;这是一个充满噪音、吵杂的世界,人们不再知道何谓静默,因此,在这方面也就不再有任何的克己。甚至修院中,也不再作静默的克苦了!这点应当不是圣神的作品,因为祂总是引导我们到旷野、静默和朝拜。反之,噪音是魔鬼的杰作,牠不断将我们置于「容易」里。这容易指的是立即就能与别人联系。愿意真实地保持一份不断深入的渴望,并留在静默中,俾能上溯至泉源、更深地发现天主的召唤,是件不易之事。
所以,我们已开始尝试进入圣若望福音的序言,它向我们启示对默观的深切憧憬:领悟天主的秘密。它为我们而言一直是个秘密。深入圣三的奥迹乃是一种秘密,它远超过一切理性的发现。唯有在信德内,以「小孩子」1的信德才能发现它,这样的信德是一种默观的信德,它直接聆听圣神、任自己直接受教于父,被父所吸引。总是父将自己的秘密启示给我们;而祂的秘密就是圣言,圣言表达父的默观,祂是父默观的果实、一个具有生命的神性位格、出自光明的光明—如同我们在信经所说的。序言只提及「光」,但由于这光来自父,而父自己也是光,所以我们可以说圣言是出自光明的光明2。祂是那位出自光明,并彰显光明者。祂同时又向我们彰显生命,因为祂也是生命之源。
我会说序言所赐给我们的观点,乃是我们必须以它来看整部若望福音的观点。正如圣传所言(即根据默示录3),若望福音是飞鹰的福音,因为若望为耶稣是真正的飞鹰作证。的确,按照圣传,默示录的四个活物(牛犊、狮子、飞鹰和人的面貌)象征四部福音的作者。不过,他们唯一的使命便是向我们启示基督的奥秘。因此,他们确实象征耶稣的奥秘─活物4 ─,既是牛犊(祭品)、狮子(祂完成天主对以色列子民所作的一切宏伟的许诺),同时又是面貌像人(祂生于玛利亚)及飞鹰(由于祂是父的爱子,因而洞察天主的深奥事理、父的奥秘,并将之给予我们)。
若望为使我们了解该如何努力深入他的福音,而给予我们序言。这篇序言与玛窦福音序言之间的差别非常具有意义性,且帮助我们加深对若望福音的认识,因为圣玛窦恰如其反,他呈现给我们的是耶稣在现世中的族谱、旧约的预言属于现世的实现:耶稣是犹大狮子,祂在以色列子民中扎根。若望向我们指出的则是成为血肉的圣言。这是回然相异的!若望所展现的丝毫不再是在以色列民族内的扎根;我几乎要说是相反地:「拔根」。当然,耶稣在人性上还是植根于以色列的,不过,彷佛被天主「劫」走了……道成肉身的奥迹确实是天主藉由基督、并在基督内占有人性。整个人性在基督内变为天主。这即是天主对人性的特别恩待:在基督内,这人性是天主。我们的物质在基督内是天主。我强调:我们的物质、属于这世界的物质,既然人的身体是由这世界所形成。因此,整个宇宙被基督所改变,全宇宙在基督内找到了它的目的。绝不要忘记:我们的宇宙曾实现的最伟大之事,便是在玛利亚内所形成的我们天主的身体。整个宇宙、一切物质因而取得其意义,至少为信友是如此;因为其它的人在寻觅,却没有找着,并且他们永远也找不到物质的真正目的。因为物质的真正目的正是为了形成基督的身体。若望福音的序言以美妙的精确度将此展现给我们,
我们要更深入洗者若翰的奥迹,以努力了解若翰身为羔羊的证人,如何向我们启示在旧约中,那仍属于等待、神秘及预言性的奥秘。若翰是旧约对于要来的那一位的等待、长久期盼的结束。
寻找一个奥迹何时开始出现于旧约的记载,一直都是很重要的。而羔羊的象征第一次出现是与亚巴郎相关的,这一点更加突显存在于亚巴郎与洗者若翰之间的关系,即信德的奥秘与望德的奥秘之关系。
在亚巴郎的生命中,有特别重要的一刻,即天主考验他、探测他心灵的时刻1:祭献依撒格。切莫忘记亚巴郎对这个儿子,恩许之子,曾作过如此热切地期盼。天主在赐给他这孩子之前,曾等待良久。如今,正当依撒格十二岁,开始有能力继承他的父亲时—既然是在这个年纪,他从妇女的团体来到男人的团体一天主却要求亚巴郎祭献他的儿子,他所心爱的恩许之子。这孩子为他而言,是他的一切,并给予他生命的意义,因孩子将能实现天主对他所作的许诺:请你仰视苍天,数点星辰,你能够数清吗?……你的后裔也将这样2。亚巴郎接受了这个看起来似乎矛盾的天主之旨意一信德的考验便在于此。天主曾许给亚巴郎子孙,许诺赐给他后裔。但现在天主却要求亚巴郎身为父亲,亲自奉献自己的儿子。天主似乎改变了想法。
当我们面对一个彷佛是矛盾,而我们不明白、「看」不到时……这些信德的考验向来是非常可怕的。亚巴郎默不作声,他静静地服从了。几时我们面临一个无法了解的天主之旨意,唯一要做的便是:静默地服从。服从并不要求我们理解;相反的,它常意味我们的实践理智需作出某种牺牲、奉献。亚巴郎必须将他作为父亲的谨慎理智、他对依撒格的责任奉献给天主。他接受天主的旨意,并随即执行。天主要求他在摩黎雅山上献出依撒格作为全燔祭,这三天的路程是为让亚巴郎的服从行动臻至完美(这三天正是要表达他的行为之圆满和完美)。
第三天,当他们抵达山脚下时,亚巴郎留下了仆人们,独自与小依撒格继续前行。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倘若聪明,便会立即明了当时的情况,他具有一种惊人的直觉。依撒格看得很明白,他的父亲异于寻常,变得很沉默。小依撒格没有秘密需要背负,他很自由……亚巴郎则承受一个秘密、一个可怕的秘密:天主的话犹如一把利刃刺入他的心灵。而依撒格很自由地问了他父亲一个最可怕的问题,这是亚巴郎所绝不愿意从依撒格口中听到的:阿爸……他唤起了亚巴郎的父性,然而亚巴郎本已接受服从天主,让自己身为父亲的心灵死去。他确实奉献了自己的父性。这是非常伟大、重要的一刻……教父们始终如此认为,而在近代思想家中,齐克果(Kierkegaard)即非常注重亚巴郎这个大考验的关键性时刻3。
圣方济‧沙雷曾说过,在我们的生命中,总有受考验的一刻,在这考验里,天主问我们是否爱祂的旨意胜于爱我们由祂所获得的恩赐。这些恩赐都是天主赏的,因此非常美好;为亚巴郎而言,这美好的恩赐便是小依撒格。我们是否对于天主的恩惠、赠予持守贫穷的态度?如果是,我们便有能力将它们交还给天主,并超越我们所获得的恩赐,而接受祂的旨意。反之,若我们将天主的恩赐占为己有,它们便成为一种阻碍,而我们亦无能力接受天主的旨意了。我们很快即成为物主,确实可怕!保持贫穷着实不容易!因为我们的物业权即使已受过修剪,仍会不断地「重新冒出来」,所以春、夏、秋、冬四季都需要修剪,而这是在我们的各个阶段……每当天主赏赐一项恩典时,我们会立即将它占为己有—且是以最大的好意:「为了天主最大的光荣」!……但它岂不更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光荣吗?当天主给我们的是珍贵无比的礼物时,要保持贫穷倍加困难,亚巴郎即确实获得了一份惊人的礼物。那么,他有能力超越天主赐予他的
末世的望德-即期望耶稣再回来,这希望使我们的心灵保持深度的贫穷,并全心依赖父的乐意-它非但不会助长懒惰,反而使我们了解被赐给我们的时日,乃是为让我们倾尽全力服侍基督的国度。
若我们果真处于「最后的一星期」-它是可以持续的—,那么这是我们的「大星期」,如同为耶稣曾是一样的。基督的「大星期」是祂在世的最后一星期。从外表看是一种失败;由内在看,则是耶稣全然展现自己是完成、实现父的工程者之时刻。为教会亦将如此,因教会「跟随羔羊,无论祂到那里去」1。为教会亦然,最后的星期必将是大星期,「世界末期的真宗徒」2的星期,即众信友的星期-既然所有的信友皆该成为宗徒。这个大星期包含对信望爱三超德及自我给予的更深切的要求。它将如同一个崭新的爱的五旬节,缔造出教会的新春,此新春将使基督徒恩宠最美好的部份绽放开花。因此,这绝不是鼓励偷懒,且恰好相反;最后的星期要求更加在基督的直接光照下,进行更个人化的投入。
在我们能识破的范围内,观察魔鬼的伎俩总是很有意思的事。何为今日最大的诱惑?不正是在于信德与政治之间的混淆吗3?此混淆导致神性的望德沦为现世的默西亚论、一种纯人性的希望。它曾是以色列民族的大诱惑,尤其在旧约的晚期。然而,我们莫忘旧约所发生之事,乃是教会将要面临的预报4。我们在旧约的末期看到大司祭们愈失势,现世默西亚论的诱惑也愈发强烈。此乃众所皆知的心理现象:当权势不在握,又无法接受真正的贫穷时,便会追权夺利,使尽一切手段挽回它。我们对所有的”被剥夺感」都会作出相似的反应,但特别是在权势方面受剥夺时,最为强烈。当前的教会不正是略微处于类似的境况吗?从君士坦丁大帝时代开始,教会曾有一段时期是文化的主导,她与政治缔结重要的联盟、关系。而如今圣神意欲教会活一个更深的贫穷:接受现代文明「超前于」(如果要这样说的话)教会。让我们回想保禄六世在出席联合国时,曾作出一个令许多人难以了解的举动。保禄六世有一些其它教宗未曾作过的举动。教宗不只是说话而已,也有他的举动!且保禄六世曾作出伟大、不平凡的举动,有时近乎神秘性的,彷佛要表达一些他无法用别的方式说出的事。
有一个事实为某些人所不易承认,但却是无以置否的:即教会已不再于当代文明独占鳌头了。今日世界的文明是科学、技术,而教会丝毫不再是这种文明的领导者。教会在中世纪曾是各种艺术的领风,但今非昔比,已是昨日黄花了。对于现代政治,我们也可作类似的评估。教会活在「罗马人的桎梏」、现代「西泽」的奴役下。现代的「西泽」以不同的匿名方式,令教会承受各式各样的约束。我们想到所有产生于教会之外的现代意识形态,如今由它们驾驭,并成为我们所呼吸的空气、笼罩我们的文明的一部份。神父不再如往昔般拥有权威,以致人们也不再向他请教如何行事;主教已丧失旧日与现世权势相连结的权威。一切都变了……
教会必须成为穷人的教会。这句话是大家都说的,但每人意会的方式却各有所异。究竟「穷人的教会」意指为何?即教会进入福音精神的贫穷,以帮助信友们活出末世性的望德、期待主耶稣的来临,它包含一种真实的拔根。贫穷屡屡将人连根拔起,致使我们得以迎合、顺服圣神-这并非为了休息,而是比以往更加为光作证、成为父的受派遣者,并日益提醒世人耶稣的伟大奥迹。穷人的教会乃是贫苦者的教会,是被讲究效率的社会视为无用者、非举足轻重者的教会。然而教会内有许多成员,尤其一些拥有较多精神财富的人,较难以接受这种贫穷、接受失去数世纪来教会所积累之引人入胜的丰富宝藏。可以说教会过去所拥有的神学及整个文化乃是非常珍贵的宝藏�
进入避静的最后一天,让我们继续努力保持静默、祈祷及朝拜到底。圣神常在最后一天等待我们。总是有「最后时辰的工人」,即使在避静中亦然……切莫错过最后一天的恩宠,否则可能就会丧失了一些由热心所获致的良好效果。因此,需要向圣神及至圣童贞恳求最后一日的恩宠。
让我们尝试更加地深入五位门徒的圣召。我们已看过耶稣与纳塔乃耳相遇时,于顷刻间就攫取了纳塔乃耳的理智。看耶稣如何掳获纳塔乃耳的理智,乃是件很美的事。今日,由于众人皆对理智作了些发展,多少可称为理性知识分子,因而也都有些相似纳塔乃耳。但在今日世界所发展的理智经常是……我几乎要说是「外邦人」性质的,是一个在纯人性的视野下,仅为服侍科学、艺术而发展的理智。让我们思及今日人们所从事的研究方面,鲜有人将年青人视为基督徒来帮助发展他们的理智。因此,我们面临极大的困境:信德停留于孩童阶段;我们曾学过模糊的要理,在这一方面稍获认识,但是我们的理智仅在纯人性的视野上发展。我们的信德与理智间的不平衡,缘由即在此:信德停留于相当幼稚的阶段,而理智则在人性方面发展。此即何以一旦面临奥迹时,我们很容易有的便是批评的态度,而非惊叹及瞻仰,「我不明白,我无法了解!」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是一个奥秘;对于奥秘,我们必须是默观它,而非了解它。默观乃是我们的理智最根本及终极的活动;理智的首要目的并非在于占有、衡量或分析,而是首先为了领受、惊叹及瞻仰;在理智内最为根本的即是这份能力。它的存在是为了爱,为了日益深入地发现奥迹。勿忘在每人的最深处皆负有一个奥秘。我们是一个奥迹、天主的一个秘密,因为祂以独一无二的方式创造了我们每位。当然,不要对邻人说得太露骨:「我是天主的一个秘密,因此你不了解我,也就不足为奇了;你过于以外在的方式看我了」。这样的话语不要说得太明显,但它却又是真实的:我们每人皆有一隐藏的名号、默示录所称的「白石」1。「白石」便是基督在我们内的胜利。众人皆被盖上基督的胜利,被基督的肖像、圣神的肖像所印记;我们各以独特的方式、永远地被盖上印号。我们因而属于圣言的伟大秘密的一部份,而这需要时间方能辨识出,但我们却如此经常地将之埋藏了。诚然,在我们内受到发展的是什么呢?理智,它是「长兄」。因信德随后而至,故我们的理智拥有长子权。信德既是「本雅明」,正常而言,理当「超前领先」,然而事实并非每每如此。长子经常要求自己的权利,值此之际,科学、理性的方法、分析的方式便居前于信德,人们的理由是,这样才是人。而其实却是逐渐将天主的秘密之伟大奥迹埋藏了。天主的秘密原是真正在我们内最深邃的部份,却彷佛常被匿藏起来。但我们能够且是必须不断地悔改。避静除此之外,别无其它目的。天主等待我们的悔改,期盼我们明白信德—那将我们与基督相连的活泼信德—领先于我们人性的理智。
此乃何以纳塔乃耳为我们是如此重要—因为纳塔乃耳是那出于本能,让理智超前于奥迹的人。面对一件从未经验过的事,他所作出的第一反应是:从纳匝肋还能出什么好事吗?这是我们常有的反应,在我们的年代甚至是自发性的;今日,我们皆是纳塔乃耳的后裔,具有与他相同的反应:从纳匝肋还能出什么好事吗?为此,必须很喜爱纳塔乃耳,因为我们在人性上与他极为投合—这是为何我说:「幸亏有纳塔乃耳!」我们是逐渐地成为若望……而若望的奥秘是如此伟大!他是爱徒……
圣多玛斯于注解圣若望福音时,自问为何耶稣爱若望胜于爱伯多禄。这也是教父们所提出的大问题。伯多禄与若望之间肯定没有敌对,但伯多禄并非若望,若望也不是伯多禄。每人依自己的性格,感觉较为倾向伯多禄或
迄今为止,我们只看了若望福音的第一章;因此尚有许多有待发现之处。需要继续如此颂读若望福音,直到结束,继而阅读若望壹书和默示录(因为需要在若望福音的光照下看默示录)。假如我们这样作,便能更新整个神学,因为全部的神学都应藉由若望的精神,获得更新复兴。需要在若望的光之下重新一切,这不正是梵二对我们的要求吗?而这一点或许是属于法国非常特殊的角色—这是为何它如此受到动摇—,因为里昂的第一位主教圣宜略是圣力康的门徒,圣力康自己则是圣若望的门徒。注意这些事情是相当重要的,因为这表示我们以极为特殊的方式与若望相连。在起始时,曾有厄弗所,若望的教会,它是活出热心的教会1。但是若望的教会不是必须存留直到基督再来吗?「我如果要他存留直到我来,与你何干?」2……
我们以奉献给圣母作为避静最后一天的标志,俾能更加与基督的心灵结合并奉献给天父。应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每次的避静。事实上,我们永远也不会「结束」避静的,因为一个避静总是呼唤另一个,直到我们生命的终点!直至最后一刻,我们仍会需要这样的时间,停下来,在避静的几天当中「搭起帐棚」,以便丰盈地领受主的甘霖,并以崭新的冲劲、更大的爱情再次出发。
在避静即将结束之际,按照我们曾谈过的基督徒生活的五个面向来作一个定志是很好的。为我们中多数人而言,这志向在于鼓起勇气,每天奉献五分钟、十分钟或十五分钟给主。愿那些没有勇气奉献十五分钟给主的人能采取两次的五分钟,并求护守天使代他们作第三次五分钟的朝拜。逐渐地,他们便会明了需要奉献十五分钟。在我们的生活中此属不可或缺的。我们越工作,越需要有勇气将时间奉献给主。这样作将会真正地形成我们的意志力。我们不要为次要的事形成意志力,而要为那些最主要的事。如果我们渴望每天奉献一些时间给天主、朝拜祂、告诉祂我们的爱,那么我们将因此而锻炼了自己的意志力。这样,我们将会有勇气继续。反之,若我们不作这个小努力,意志力便会变得薄弱无能。一个变得软弱的意志力……多么可惜!我们要为了天主,在望德内作坚强的人。
我们将以「鸟瞰」若望福音作为这次避静的结束。因此,我们现在要上升至高处。
我们已看过的前三个时刻代表基督徒生活的架构:默观(默观的信德)、望德及爱:全都在此了。我们的基督徒生活必然包含:上升到极远的巨大渴望(老鹰的翱翔)―这是序言;末世性的望德—乃是洗者若翰的深切贫穷;最后是爱―基督对我们投注的目光、羔羊充满爱情的注视,启示出我们的心灵是为爱祂而受造的。
从第二章开始,我们进入了耶稣的传教生活。身为基督徒,我们也同样有传教的生活;若望所描述的耶稣的传教生活,亦使我们了解自己。的确,耶稣的传教生活是教会生活的典范。「正如父派遣了我,同样我也派遣了你们。」3整个教会的生活皆为基督生活的延伸―这将是研究教会奥迹的另一种方式,视其为基督使命的延续,使教会得以圆满、完全地实现自我。教会不就是基督的圆满「plérôme」吗?因此,耶稣的传教生活是那明亮的光,使人得以更清楚地领会在教会的历史中,我们正处于哪个阶段;是若望给了我们对于耶稣传教生活的深邃节拍最终极的认识。
我们知道有些人把若望福音作划分,将之区别为不同年代的增补。这是有可能的;甚至或许是若望的弟子予以完竣,藉由他们而大功告成。至于本书的写作,我们永远也无法确切地知道它是如何产生的,不过我们绝不要忘记若望福音被赐给我们,首先并非为了让我们研究它是如何撰写而成的,而是为使我们通过它,更深入地发现耶稣-父的受派遣者-的秘密。使我们得以圆满了解讯息的,必定是这讯息的目的,而不会是它如何编�
一.信德和理智
问:可否请您阐述信德与理智的关系?为何信德使我们变得聪明?是否只因我们依赖一位比我们更聪明的存有,祂使我们得以不断进步?
答:我无法在此作信德的神学探讨,不过还是可以简短地回答这些问题,因它们触及一些非常重要的问题。
需要确实地明白信德—天主的恩赐、神性的光照—是在人的理智中被接受,不过,是一个受爱所驱动的理智。因此,不是理智自身直接接受信德,而是一个顺从于意志(爱)及顺从于天主的理智方能接受信德。是天主使我们的理智屈服,变得可以接受那超越它的真理。换言之,需要先有一个爱引导我们的理智朝向超越它的真理,因这种屈服对我们的理智并非自然的;我们并不是自然地就相信。当然,我们能自然地便相信我们所爱的人1,但这不是神性的信德。相信朋友是件自然的事。所以,需要天主做我们的朋友,好让我们能相信祂。这是为何信德的第一个时刻─ l’initium fidei,有如奥伦治的一次会议所言─是一起初的爱(pia affectio, piae devotionis affectus)推动我们的理智向一个超越它的真理开放。基于这样的理由,信德立即包含一种特殊的认识:情感的认识,由爱而来的认识。信德既不是艺术的认识,也不是纯思辨的认识(有如数学或哲学的认识),它是一种属于情感类型的认识,这全由于信德的起始点是爱,爱使我们的理智顺服地接受超越它的更高真理。此即为何亦是爱启发并充满信德的最后一刻。的确,信德是为了爱;当我们不容易相信时,每每需要提醒自己:我们是靠着爱、为了更加地爱而相信的。因为天主爱我们,且我们爱祂,所以我们相信。我们信赖一位父、一位朋友、新郎……而我们之所以相信是为了更加地爱祂,为了在祂的爱内成长。
有时我们会对「相信」产生困难;值此之际,便要谨记信德是一项考验。「相信」并非轻而易举之事。在今日世界中,为知识分子、科学家、「数学家」而言,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信德要求我们的努力,它是一种考验,天主藉此「洞察肺腑和人心」2,以便知道我们是否信赖祂,是否对祂确实抱有信任,俾能更加深入地前进。我们需要时时牢记这一点。
总有一天,我们会不可避免地遇到一些失去信德的人,且告诉我们这情况。这时我们必须为信德作证,并应该理解在相信方面有时会很困难,乃是正常的,以这种态度来回答他们。需要了解这一点;因为对于不再相信或很不容易相信的人而言,再也没有什么比听到别人说:「啊,这为我是多么容易的事」,更令他们感到痛苦了!不,这不是真的,「相信」一点也不是件易事!说这种话的人表示他实际上不太知道何为信德。
信德总是包含愿意相信的意志力—一个深切的爱的意志力3。信德是一份非常美好的恩典,它是我们的理智最大的高贵性,提升了我们惯常的视野。不过这一切又都在黑暗中,信德即是在这一点上包含了考验。因此,它既是恩赐又是考验。
圣神在某些时刻可以给予我们诸多的协助。祂能藉由七恩,特别是聪敏之恩和明达之恩帮助我们发信德……当圣神吹拂时,实在是好极了!有一些人会说:「为我,一切都那么顺利,以致现在彷佛信德的黑暗不存在了。明显性宛如就在我面前」。当我听到这样的话语时,会等着看明天究竟如何!而第二天他们就告诉我们:「现在变得非常困难,我失去信德了……!」─但不是的,您并没有丧失信德,仅是变得困难而已!在这之前,当您说很容易,彷佛远超过信德,那是圣神在背负着您。至论信德本身,则包含一种不明显性。信德赐给我们神性的确切性,它大于一切人类科学的确切性,不过这个确切性伴随着在不明显性、黑暗中,对于奥迹的附着、赞同。这奥迹过强的光明使我们变得瞎眼。信德是确切的,但只要我们尚未在直观中,奥迹为我们便永远也不是明显的。此即为何信德是一种对荣福直观的等待,一如我们之前所说的。
因此,需要努力领会神性生命在我们内的情况,它是非常美好的,但要求我们时时超越人类理智的正常倾向。因而,我们对于信德偶尔会喘不过气来,便不感惊奇了。基督徒生活并非安逸轻松的,而是一个充满英豪精神的生活,它不断要求我们努力超越自己、努力跨越本身的限度。
信德并不直接使我们的理智臻于完美。圣多玛斯说信德不是一个智性的德行4,因为它不会立即使我们的理智达到完善。一个人并非有了信德就会比较聪明。有些人很有信德,理智却不发达。幸好他们很有孝爱之心、虔诚之恩,如此可以稍作弥补。也有些人非常聪明,却没有信德。信德并不赐给我们聪明。这即是为何需要时常工作、学习,才会比较聪明,因为我们并非生来就聪明,而是逐渐变成的─至少如果我们工作的话……当然,起点要有个基础、最初的材料:某些人有「数学头脑」,另一些人则具艺术天分,还有些人则是哲学禀赋,他们对这方面特别拿手;不过依旧需要工作、练习。
关于这一点,我总是记得于开始念哲学时,所听到的一句话。那时,我们有一位很优秀的教授,满窦芮神父(Mandonnet),他是一位乡下佬摇身变为杰出的历史学家,福里堡(Fribourg)大学的资深教授。在他生命的晚年,农民—农夫的高贵性─又在他身上重新活出来。他必须为我们上「历史方法论」的课……但一整年下来,我们只和他看了五行的课文!因为他才开始念他的历史方法论的书(这部书写得极好,不过对于我们这些年轻学子而言,毕竟是太难了),遂又马上摘下他的老花眼镜,与我们聊题外话:「我的小弟兄们……等等」。有一天,他对我们说:(你们都是很聪明的)……这种话,我们会一辈子都记得─你们都很聪明,但要注意!你们各有不同形式的理智。因此,你们可能会有某位教授说:『在我的班上有个天才』─请你们就是很简单地告诉自己,你们的教授具有和你们同样形式的理智。反之,另一位教授这样说:『在我的班上有个蠢才,他什么也不懂』─请你们就是很简单地告诉自己,他具有不同于你们的另一种形式的理智」。
他的话在哲学上完全正确。理智有不同的样态,它是多面的。唯有天主是实体性的、自立的理智。我们则是分享神性的理智、神性的光,不过,这分享必然是按照不同的样态、方式。
信德不使我们在本性上变得较为聪明,但它是一份呼召,召唤我们变得更聪明。信德纠正我们的懒惰;因为我们若是真正地有信仰,便会明白为了天主,需要成为聪明的人。天主喜爱我们为了祂而成为睿智的人。例如,假使我们有艺术天份,便可以用非常美妙的方式阅读圣经,而如果我们有的是哲学天份,还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念。我们必须运用全部的理智、所具有的理智形式服侍信德,在这一点上,信德使我们变得更聪明。这即是为何我会说:在实践上,信德使我们变得更聪明,这是一定的。它使我们了解理智既是天主的一个美好恩赐,那么天主便喜爱我们栽培这恩赐,并为祂而成为聪明的人。当然,重点在于正确地引导我们的理智,因为我们若仅是引导它走向统治、自我标榜,这会变得很危险。标榜理智便是骄傲;而标榜统治,则是专制。我们需要的正好相反,为了天主、为了弟兄,而成为聪明的人,让理智的目的趋向爱、趋向信德,将我们在理性上所有的发现皆用来服侍信德。当我们读经时,要聪明地读,明白这是天主在教导我们—再没有比这更高级的学府了(不需要入学考试:完全免费……)。我们凭着信德进入这所由天主亲自执教的学府。当然,祂可以采用一些「助教」,他们知道天主是那位唯一赐给我们真正理智的导师。在人性的层次上,当我们教导时,无法使学生变得聪明。诚如我们索尔叔瓦5的一位教授所言:「我们可以给他们可理解性,却无法给予理智理解」─这是所有教学工作者的可怕经验。但是,一旦我们置身于天主的学府,便有所不同了,因为祂所赐给我们的,远超过可理解性:祂赐予我们光,并使我们变得聪明。信德使我们具有一种形式的理智,它能为了天主而日新月异。
二.敬畏天主和朝拜
问:在圣经中提及「敬畏」天主时,是否意指朝拜天主?
答:为了答复这个重要的问题,我们首先需要同圣奥斯定6一起区别两种惧怕:奴性的惧怕与「贞洁」的惧怕。前者是一种对警察的惧怕。有些人怕天主:「我会遭受鞭打」;或:「我怕天主,因为有地狱」。奴性的惧怕使我们成为阿谀奉承的人,我们之所以怕天主,是因为怕祂会惩罚我们。这种惧怕本身是不好的。反之,贞洁的惧怕7是一种新娘的敬畏,怕新郎远离她,怕祂不够临在─亦即祂不以新娘所渴望得的爱来爱她。如此的畏惧因而亦是一种对犯罪的惧怕,因为只有罪会使我们远离天主8。这份贞洁的畏惧同时也含有孝爱之情,如同圣多玛斯所强调的9。这份敬畏来自爱,来自爱的细腻、体贴;它出自朝拜。当我们朝拜天主时,便逐渐进入对天主的某种认识,因而也进入了对祂的贞洁、孝爱的敬畏。
很可能发生的是奴性的惧怕引领我们进入朝拜,而朝拜的果实将会是贞洁、孝爱的敬畏。容我冒昧地说,朝拜是我们向天主表达所应有的尊敬之最基本的举动。我们必须尊敬天主,并且我们不可能在朝拜之外尊敬祂,因这本是祂所应得的钦崇。在一方面,我们藉由朝拜向天主表示尊敬,如此朝拜使我们进入真理,并在实践上,成为真实的人。在实践方面,我们唯有于朝拜中,方能作真实的人。是从这个意思来说,朝拜净化我们的心灵和理智。朝拜在将我们置于实践的真理之际,使我们认识了天主的爱,因此,它赐给我们这种贞洁、孝爱的敬畏。
反之,奴性的惧怕是对天主的害怕。这种怕情可使我们完全封闭于自我内,从这个意思而言,它是不好的。不过可以有一种奴性的惧怕为天主所用,以教给我们朝拜。「我怕天主,但我知道天主要求我的第一件事,即是朝拜祂。」于是,我们会在正确的道路上;我们原是由于害怕下地狱或怕像公安似的天主而决定参加避静,最后也会以渴望更加认识祂及爱慕祂的心情来参与。另一种情况则是为了更加地寻求天主,我们愿意奉献几天的假期!这就是贞洁、充满爱意的敬畏,它激励我们渴望完全做天主的旨意。对于进入这种贞洁、孝爱、充满爱意的敬畏态度,朝拜给予我们很大的助佑。
三.时间
问:在创造的工程中,时间于何时介入?不同的受造物以何种方式臣属于时间,或不属于时间的范畴?
答:需要确实地了解天主的创造行为所针对的是每个实有的存在。圣多玛斯在「论创造」文中,极为强调天主的创造行为是通传实有的存在,存有。不过天主这项创造行为可针对纯精神体或纯物质体,以及既是精神又是物质的实有。
天主的创造行为在天主内是永恒的,但它也是那些分享天主的存在的实有之泉源— 这些实有不是天主。由于他们不是天主,便必然是有限的,因而处于生成变化中,即某种「时间」的范畴内。唯独上主是永远的。祂甚至不「在」永恒里,祂就是永恒,祂是永远的。需要确实地暸解永恒并不存在天主之外。天主即是永恒。天主的存在并非根据某一事物而决定、而衡量,因为祂是实体性的爱、衡量。受造物的存在则由天主决定。由于它是有限的,必然会包含一些有别于它的存有的运作:属于生命的运作。天使(我们在此是以基督徒,而非哲学家的身份谈论,因此可以提及天使的受造)并不是单纯的实有。当我们说他们是单纯的,意指没有物质体,然而他们并非完全的单纯,因为他们的生命运作有别于存有。基于这个因素,他们必然为某种时间所衡量,即我们所谓的aevum10,天使的时间,它是一种内在的持续。
时间的内在持续与时间,二者有何不同?对于时间的内在持续,我们在自身内背负它,至于时间则具有一种客观性。当我们花一小时做自己不喜欢的工作,这一小时为我们而言,过得很慢,然而若用一小时作一件令人愉快的事,那么这段时间、这一小时会过得很快。由此看出心理层次的持续与客观性的时间两者之差距,这很容易暸解。天使们只有内在的持续,它包含在天使们的运作中某种接续,这接续被我们所称的aevum所衡量。Aevum之于天使,犹如时间之于那些包含身体的受造物。不过这个字并不重要,它仅在于说明天使本身并非永恒的性体,在他们的运作中,有一接续,因而是一种变化。
时间与时间的内在持续较之于存有,便是次要的。时间的内在持续随着生命而出现─当生命有别于存在时,意指在一切有生命的受造物。唯有在天主内,存在和生命才是一体(这是为何祂可以是实体性的爱,祂的整个存有皆是爱),因此只有天主是永恒的。举凡受造的生物,皆有存在与生命的区别。故此,生命必定包含一个内在的持续—当涉及的是精神体的受造物,有如天使—,而当涉及的是一些包含身体的生物,即生理生活时,还要受到时间的衡量。时间因而是与物质界的生成变化相连的。
的确,物质世界的受造,使我们面临一些复合的实有。而其中最复合的实有,便是人。他是复合方面的杰作(未必是复杂,但却是复合!),按照一位著名生物学家的说法我们是「用分子建造的主教大座堂」,一座结构严密、华丽无比的大教堂。在人体内,有一种来自物质、令人叹为观止的复合性。因一旦出现物质,富饶与完善便不会是在简单里;它们就只能是在多样与复合中。复合因而是为了完美,对于包含物质体的存有的完善而言,它确实是必要的。
当天主愿意创造物质世界时—即我们现在所见到,并置身于其内─,生成变化便出现了,伴随它的还有时间,以作为物质世界生成变化的度量。物质世界的生成变化为我们而言是带有客观性、可测量的。时间正是此度量的尺度,因此,时间是物质被创造的直接后果;它于物质世界受造之际,即刻出现。我们可以说生成变化与时间具有相同的延展性。我不说存有与时间(海德格的错误即在此;他仍然过于受黑格尔的影响),因为存有与时间并不具相同的延展性─否则天主也应该在时间的范畴里了。然而天主是永恒的,祂是(自有者)。因此,存有位于时间的掌控之外,它远超过时间。反之,生成变化则总是在时间的范畴内;自物质世界被造的第一刻,便立即有生成变化(物质世界只存在于生成变化中),且可用时间测量它:它奠定时间。
圣多玛斯继亚里士多德之后11,详明除非人的理智思考时间,否则时间便不会完美。这个问题很值得深入探讨,因为观念主义者与实在论者在此将可以有一个接触点。这是为何面对观念主义者,需要立刻看时间的问题,因为在这方面可以有一个接触点。至于其它的问题,两者的观点则南辕北辙,因为是观念主义者造就了意识形态。这是为何意识形态总是属于观念主义。观念主义是人的思想优先于存有,故一开始即是意识形态,因为不再是那存在的,实有第一,而是观念衡量一切事物。
至论时间,惟有理智得以领会它是测量接续的尺度。的确,人的理智领会时间如何测量接续,并将它带向某种合一。换言之,只有理智能抓住现时此刻。而现时此刻是唯一存在的时间。过去不复存在,未来尚未存在。时间藉由现时此刻衡量被动体。而我们是藉由如此转瞬即逝的现时此刻方能与永恒相会:现时此刻宛如永恒在我们内的回音。新柏拉图主义者称它为永恒的影像(icône)。借着现时此刻,其实是永恒被赐给我们;我们既不是凭过去,也不是藉未来与永恒相会,只能是以现时此刻。我们的存在判断针对的是那存在的实有,它在现时此刻内,独有它能使我们与事实聚合。现时此刻是时间的分水岭,它使我们得以给过去和未来定位,并让我们了解时间如何衡量被动体。
我们于是暸解为何会说时间是共同被造的,亦即与物质世界「一起被造」、「同时受造」。时间并不与物质世界分开被造;它是同时受造,有如包含物质变化的世界所直接产生的后果。
我们在此并非要上一堂关于时间的哲学课─尽管这会是很有趣的。我只是针对在时间内创造的问题作一补充说明。「在起初,天主创造了天地」12,作何解释?既然在天主的创造行为之前只有永恒?这仅是要说明从物质世界被造的第一刻,时间便开始了。并且我们也看出时间比历史更为广泛;它较历史更为基本,勿将两者相混淆。历史位于时间内。由时间与物质世界同时出现的意义而言,时间是一具体的已知数、事实,至于历史则随人类生活的文献而开始。历史与人类生活有关,时间则与物质界的变化相连。
圣多玛斯─继十一、十二世纪阿拉伯人的伟大思辨之后─也自问在何种范畴内可以讨论宇宙的「开始」。他答道,人类理智唯一所能发现的便是:凡存在的,我们所看见、观察、体验到的一切,皆彻底依赖天主。不过理智凭自己无法发现世界是否有一开始。因为世界的确可以是受造的,兼又始终存在13。我们可以一方面断言世界的存在完全依赖天主,同时又说人的理智无法精确地说明「开始」,两者之间并无矛盾。不过圣经告诉我们物质世界有一开端,因此这对我们而言是信德的内容。
四.怀疑是从魔鬼而来的吗?
问:魔鬼是否为怀疑的主要作者?
答:欲知「怀疑」是否来自魔鬼,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需要区别……然后给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人的理智包含变化。我们并非打从摇篮起即是默观的人─至少这样的人应是凤毛麟角!要问至圣童贞是否从婴儿时期便开始默观……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我们绝非如此。我们逐渐成为默观的人,如同我们逐渐变得聪明一样。因此精神具有某种的变化过程。当我们面对柏拉图时,谨记这一点非常要紧;因对他而言,人类理智从一开始便默观,只因为一次的堕落,于失去默观之后,才与肉体相连。所以,理智藉由死亡得以摆脱与身体的关系,重新找回默观的起使状态。柏拉图的这种观点是神秘主义的。事实上,我们的灵魂并不在身体之外受造。灵魂是在胚胎形成的哪一刻被造呢?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们不在此回答。但可以肯定的是,灵魂是在身体内被天主所造,而非在身体外。我们在哲学的层次便可如是说;至于教会的训导则非常明确:人的灵魂是在身体内被造。
由于灵魂与肉体相连,因此,我们的理智在起始点时是一个「贫穷如乞丐的」理智。是经验帮助我们逐渐发现真理,但过程非常缓慢。我们不是从一开始即以直觉的方式拥有真理。我们偶尔会有剎那的直觉,但必须时常靠经验予以控制,并且我们很明白理智包含变化。若它包含变化,那么出现疑惑的时刻,诚属正常─这是理智生活之条件状况。我们的理智并非立刻是肯定的;况且立即就肯定,并说:「我所明白的便是真理」,甚至是非常危险的。小心!我们了解的是局部真理,而非全面的。故此,在理智的生活中会有天生的怀疑。当我们得到某人的看法,这仅属一个人的看法;不应该将它视作绝对是真理而加以肯定。我们可以注明出处、来源:「因为我收到了一封信,所以知道这件事,但我无法告诉您更多……这即是我所参照的」。只要我们尚未取得彻底的真理、触及必要性时,便总会存留着怀疑的云雾,而这怀疑仅是源于我们的人性条件,因为我们的理智是一个在变化中的理智。
但是像笛卡儿那样的习惯性怀疑,则不会来自圣神。我不说这是从魔鬼来的,因为我们不要将笛卡儿立即打入地狱,但我不以为这来自圣神。因为,对笛卡儿而言,我们必须从怀疑开始。为什么?因为他如此害怕感官会欺骗我们,以致于较为喜爱将这些搁置一旁不看,而从「思cogito」开始。对某些错误的恐惧会产生疑虑、怀疑主义─「搁置一旁,不看这个问题」的原因即在于此,一如今日现象学观点所称的。这是protervus(犹如中世纪时人们所言)一连串的不良影响。Protervus变成一个时常欺骗我们的「内心小魔鬼」─这是为何会有经常性的不安……然而这种惯性的不安不就是来自魔鬼希望消除理智对自己生来即有的信任吗?当然,这影响不一定是直接的,但它逐渐起作用,直至我们远离对真理的寻找。今日某些哲学家所主张的一贯怀疑论、绝对性的判断之搁置(εποχη,译者注:现象学之存而不论),应当不是理智的健康发展;这是消除了我们对自身的经验及理智的健全所该怀有的信心,一个健全的理智原会努力寻找真理,且是未受到原罪之伤害的。
我们在路德的著作中亦可找到惯性的怀疑,只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在他的理论中,经常提及人类理智受到原罪的败坏。然而天主教会谴责这种论点,它成为今日之严重错误,导致唯信论的出现,并基于此点而断定人的理智无法靠自己达到天主。这种说法不仅与教会、且是与实在论哲学的观点相对立,因无论是教会或实在哲学,向来主张人的理智即是为了达到天主、发现天主的存在,并且它的目的正是在于寻觅其泉源。倘若我们接受先验、惯性的怀疑作出发点,便是在魔鬼的影响之下。因此,我作如下的答复:如果怀疑是一贯性的,则出自魔鬼。
在信仰上亦是雷同。信仰包含一种寻找;因此,它可以在某些时刻出现问号。这并不来自魔鬼,而是因着我们的条件所限,此属常情,因为信德并不消除我们的人性条件状况。故此,在信仰上,可能会有不太明白而提出问题的时刻,但这种疑问并不会消除在附着于奥迹时,所具有的确切性。假使对信仰的怀疑成为经常性的,如此便是魔鬼的工程了。现今在一些人身上可看到这一点;我们听到一些神学家公开地说:「在每人生命中的某些时刻,必定会需要对一切都感到怀疑,以便在一种崭新的氛围中,重新开始一切」。这是错误的!有些人甚至于说必须经过无神观念的阶段,方能真正成为基督徒……然而将怀疑如此地一贯化,肯定是从魔鬼而来的。
五.光是真理的象征吗?
问:光是否为真理的象征?
答:在圣经中,「光」含有多重的意义。这是一个模拟词,亦即具有多种涵义的名词,但它们又包含一个共同点。
最为接近我们的感受力之模拟对象(analogué),乃是我们所见到的光。这光可作为内在之光的象征。
内在的光─可以是理智之光(本性的层次),或信德之光(恩宠的层次),例如当我们说:「我们是光的见证人」─这光是由天主所赐给我们的。
最后,我们发现在完美顺序里的第一个模拟对象是天主:「天主是光」14。
由此,我们再重回到问题上,因为要回答它,需要首先明确出使用的字之不同意义。
问:光是否为真理的象征,抑或真的是当圣神来时,那在我们心中所领受的光?
答 : 我们立即看出两种光的混淆。物质界的光是真理的象征。这一点是大家都同意的。至于我们在心中所领受的光,即是我们所谓的「信德是光」或「天主的话是光」的属神之光。当我们说:「天主的话是光」和「信德是光」时,显然地并非意指物质界的光,而是一直接分享天主的光之内在的光。而天主的光乃是「真光」。这是何以若望在其福音序言里(我们之前已看过)谈及「真光」,亦即第一个模拟对象 :光的本身、实体的光,即是天主。
当然,模拟的语言是非常有弹性的,难处即在于此,因为同一个字却含有多样的意思。这是为何需要立即明确出这些含义。在圣经中,可以找到不同的意涵,若我们仅刻板地取字面的意思,将会大错特错!……
六.祈祷的「有效性」与朝拜
问:是否应在朝拜中寻求祈祷的有效性?
答:祈求性的祷告可以是有效率的。考前求天主让我们能通过考试;我们盼望这项祈祷会有效,此属当然!面对一个病人,我们会求天主治愈他,并恳求我们的祈祷有效。祈求性的祷告包含被俯听的愿望。而圣多玛斯告诉我们,祈求性的祷告总是有效的15。的确,它一定有效,只是未必按照我们所意想的方式。例如,我们求天主明天能有好天气,因为我们愿意去郊游。我们的祈祷是有效的,但这并不意味明天必会天气晴朗!天主聆听了我们的祈求,但为了我们更大的好处,祂可能在出门之际下场倾盆大雨,好让我们能够做另一件为我们更有俾益的事。我们没有权利说:「天主不听我的祈祷」。有,祂听了我们的祈祷,只是以自己的方式回答我们。
与天主对话常常是不容易的!因为对话的对象是一位无限高于我们的,并且祂爱我们无限超出我们对自己的爱。而我们总以为自己所想望的,便是对我们最有好处的。但未必都如此,那看得出来的天主,因着对我们的爱,便纠正我们16。祂要带领我们走得更远,因为祂愿意我们不断提升,日益进入祂的光明。
朝拜就本义而言,并不是一种祈求性的祷告;在朝拜时,我们什么也不求:我们将自己奉献给天主。它的「效率性」因而是纯内在的:朝拜转化我们,并使我们亲近天主。我冒昧地说,朝拜有一种「爱的效率」,它使我们与天主亲近并顺从圣神。因此,这不是一种产生外在可见的成果之效率;它的「结果」是内在的。这是为何一般而言,论外在的成果,朝拜并无效率可言,然而祈求性的祷告则有─即便,我再说一次,天主所惠赐的善未必是我们原先所求的。我们再补充道,当我们向天主祈祷时,不仅是为自己求,也该如同耶稣,为众人而求。因每当耶稣向父讲话时,皆是为了世人。我们的祈祷总是普世性,大公性的。我们无法向天主作一个不是普世性的祈祷─这并不妨碍它仍是一个直接向天主作的个人祈祷。
七.天主需要我们吗?我们需要天主吗?
问:您说:「天主不是那么需要我们,而是我们需要祂」。我们真的需要天主吗?假使我们与天主结合的关系真是一份爱的关系,它便不是位于需要的层次上。若我们认为自己需要天主,岂不就是对天主没有真正的爱情,而只是将祂占为己有?
答:是的,需要讲明这一切。有时我们说天主「需要我们」。甚至有一部电影取名为「天主需要世人」。我们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天主需要世人,因为祂愿意将人类的得救与基督相连,而基督愿意圣母与教会继续这个奥迹。因此天主「需要」教会,祂使自己与教会相连,不过这是因为祂愿意,祂出于仁慈、出于爱的满盈多施而愿意如此。我们要时常区别形上学和神秘神学的角度。这诚属不易,因为需要不断持有双重的观点。然而两者皆需保留。让我们时常谨记有关创造的两篇叙述,并了解当我们对天主只有一种眼光时,便会发生错误,因为我们变为刻板和单义性的。需要总是保持双重眼光。这即是为何圣多玛斯的一些回答看起来似乎模棱两可:「可以是对,也可以是不对」。我们在此也以同样的方式答复。我们可从形上学的角度说,天主不需要我们。为什么?因为祂是赐给我们一切的造物主,我们是绝对无法给天主增添什么的。但从神秘神学的眼光看,天主因着愿意与我们缔造爱的盟约,而愿意有爱的丰盈多施。天主愿意在基督的奥迹中成为穷人、乞丐,请求我们帮助及与祂合作。在此,我们又遇到了两个方面:存有和爱。天主存在、天主是(自有者),及天主是爱─两者皆需保留。当然,我们于此触及一项奥秘:他日我们将了解这比我们现在所能说的一切还更无限伟大多了;但我们至少还是要像孩子一般,结结巴巴地论说这两件事,因为天主一方面是那位超越一切的,同时又是最接近一切的。祂无限地超越我们,却又比我们自身更加临于我们的最深处17。职是之故,我们可以说天主不需要我们,因为我们无法给祂增添什么。天主所赐给我们的一切,全是白白无偿的,我们绝不应该忘记这一点。但同时我们也可以说,在这白白无偿的奥迹中,天主的爱将深入到底,祂愿意我们如此与祂相连,以致于祂要透过我们的手、我们的口和我们的存在,并且是由我们,来传达祂的光。当我们看这奥迹时,便应时常从这两个方面思考;在我们的生活中需要总是两者兼顾。
我之所以说「需要」天主,是因为在爱的层次里,朋友是我们最能相信、依靠的人。朋友是最好的仆人,因为我们对朋友什么都可以求;我是从这个意思而说:「我们需要天主」,因事实上天主与我们有一份爱的关系。天主不是在一切事上都帮助我们吗?「离了我,你们什么也不能作。」18我们无论任何事都需要基督,而第一件事即是明了我们生命的取向。此处的「需要」并非「利用」之意,而是在爱的层次的一种需要。爱是我们生命中最不可缺少之事。一旦我们不再爱时,便成为一个不再知道要作什么的「可怜虫」。只要我们爱,便是轻盈、喜乐的,无论发生任何事,皆能以轻快的心灵重新开始。
「需要天主」与「需要一个工具」毫无相似之处,它并不是在效率方面的「需要」。不,这是在生命上的需要!天主是我们的生命,是祂使我们得以活出圆满的生命、得以爱、得以有开阔的理智。「需要」这个字可从效率方面理解,但也可从生命的部份明白。如果在最基本的层次(「植物」生活)和人性的精神(理智和爱的能力)层次,我们便已需要一个适于生存的环境─不是像我们需要一个工具,而是说为了能呼吸、能生存─,那么我们更是需要天主才能活下去,且祂远胜于一个「环境」:祂是我们生命的泉源,惟有祂能使我们度圆满的生活。
八.蓝色:圣母的颜色?
问:何以圣母玛利亚的颜色是蓝色?
答:我们知道东正教徒会如何回答。因为在东正教的圣像里,蓝色代表智慧。不过我们尚可补充蓝色是我们是那与水相关,具有生命的地球之颜色,从月亮上看,地球是蓝色的,是一颗蔚蓝的小星球。因此,蓝色是我们的大地、水和天空;它是天空、水和大地的结合……有关颜色的象征,若加以探讨,将是很有趣的,只是会过于离题。
九.伫立的圣母
问:为什么圣母在十字架下看见耶稣「在父怀里」时,她是站立着?
答:圣母在十字架下时,体验了最大的痛楚撕裂:她儿子的死亡。正常而言,母亲会比儿子先去世─这是自然规则。儿子在母亲临终时守候一旁,此属平常。虽令人伤痛,但它是正常的。倘若是母亲守候于临终、逝世的儿子身旁,则是违反常理,是强制的了(凡不是自然的,皆含有暴力、强制)。为一个母亲而言,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圣母作为母亲的心灵于十字架时死了。她之所以能伫立着,乃是因远在基督的人性之外,她发现了那「在父怀里」的圣言。因此,她发现一切都存留在爱内,她默观爱的胜利,正是这爱的胜利使她得以伫立于十字架下,并在与基督的心灵,与那位就是「复活」19结合之际,活出此奥迹。我们若从外在看十字架,它是令人难以忍受的─这是为何许多从外在眼光看十字架的基督徒,为他们而言,十字架是令人无法承受的。但我们若从内在看这奥迹,便会发现十字架是爱的胜利,且它是一种方式。我们不存留在十字架,也不止步于十字架。十字架是一个过程、是逾越;十字架才是天主真正的「经过」。但我们不滞留于此。我们不存留于十字架,而是存留在爱内20。存留在痛苦中是不好的。我们不存留在痛苦中,而是存留在爱内;正因为我们存留在爱内,故能承担摄取痛苦和十字架。绝对需要领悟这一点。如果我们从外在看十字架,它令人无法忍受。但我们若用信德的光,即从内在看,有如天主自己看它一样,十字架便是智慧21。
注释
1.圣多玛斯继圣奥斯定之后,区分在信德里有:信天主(credere Deo),相信天主(credere Deum)和信赖天主(credere in Deum )。请参阅《神学大全》第二集第二部,2题,2节,和《Commentaire sur l’Évangile de saint Jean》,no 901:「说『信天主』,这含有不一样的意思,因为我强调的是客体、所信的内容;『相信天主』强调的则是见证人(向我说话的天主);而『信赖天主』,因为这样说时,我强调了目的。(……)信德的内容(客体)可以是一个受造物(就他被创造而言)-的确,我信天地被造;而一个受造物也可以成为信德的见证人-如此,我相信保禄或任何一位圣人-但是信德的目的终向就只能是天主,因为唯有在朝向天主之际,我们的心神才能真正地朝向它的目的终向」。也请参阅no 485,note 2及no 1570, note6。我们之所以在此会说「信赖一位朋友」,乃是因为朋友已经是某种的目的终向(尽管他不是我的终极目的)。因此,我能够信赖他,对他有信心,而不只是「相信他」、相信他所告诉我的话。有关圣奥斯定所说的,请参阅《Homélies sur l’Évangile de saint Jean》,6( Bibl. aug. 72, pp. 607-609和补充的注释81,p.845)。XXIX
2.请看咏7:10;26:2;耶11:20;17:10;20,12
3.请注意我说的是:一个爱的意志力。我们平常的说法常会将意志力和爱予以对立,所以是一个有意志力的人(那有效率的人)和有一颗心的人(那有能力爱的人)。这种对峙在笛卡儿的思想已经可以看到,为他而言,爱便只能够是一种激情、情绪而已-由此否定了精神之爱的存在。我们在弗洛依德的理论又遇到相同的论点。意志力于是被缩减为一个效率的意志力,它与爱过度的情感互为敌对。事实上,对意志力的这种观念是完全错误的。它忘记了意志力是一种精神的「欲求」,它首先是为了爱。并且精神之爱是存在的,它甚至是在我们内最强的爱,能够摄取情绪和本能之爱。它不摧毁后两者,但使它们的存在是为了人性的目的、全人的幸福。至于效率则来自爱,它不应该与爱相左。不过,维持它们之间的顺序是很重要的:爱是第一,它是效率的泉源,并且意志力本身因着爱而成为效率的泉源。我们若忘记这个顺序,效率便可能扼杀爱。我们此处所说的「相信的意志力」,指的是一种爱的意志力,它藉由爱,使我们的理智顺服地向那爱我们,并且我们爱祂的天主所说的话开放」。
4.请看《De veritate》,q. 14,a. 3 et 4;《神学大全》第一集,65题,4节;第二集第二部,4题,5节;《De virtutibus in Communi》a. 7。
5.道明会士的一座研读的会院。
6. 请看圣奥斯汀的著作《Commentaire de la Première Épître de saint Jean》,Ⅸ,5-8(Sources chrétiennes 75,pp. 389-395)。也请看圣多玛斯的《神学大全》第二集第二部,19题(有关敬畏之恩),2节及其后。
7.参阅咏18:10(拉丁通行译本):「对上主的敬畏是贞洁的,它永远常存。」
8. 请看圣奥斯定同注释6一样的著作pp.391-395。
9. 请看与注释6相同的《神学大全》注处,2节,释疑3;这种敬畏一方面是孝爱的,同时又是贞洁的,因为在「爱德之爱」里,天主既是我们的父亲(参阅罗8:15),又是我们的新郎(参阅格后11:2)。
10.有关永恒,时间和aevum,请看《神学大全》第一集,10题,4、5、6节。
11.圣多玛斯对于哲学方面的问题,经常采用亚里士多德的观点,而不加以补充,只是给予净化。因为圣多玛斯是神学家,故一点也不寻求在哲学上有独创风格的著述;当他注解亚理士多德时,目的是为了他自己的神学研究。
12.创1:1
13.请看《神学大全》第一集,46题,2节:唯有信德能断言世界并非一直就都存在的;理智本身无法证实这一点。13bisprotervus:拉丁文,影射那总是刁难、执着于恶念的人。
14.若壹书1:5
15.当然,条件是我们的祈求要是恰当的,为此需要符合七个条件,请看《Commentaire sur saint Jean》 no 2142(text commenté dans <Demandez et vous recevrez> in 《Lettre aux Amis des Frères et Sœurs de saint Jean 》no 13,juin 1989,pp. 4-11)。也可参阅《神学大全》第二集第二部,83题,1、16节。
16.希12:6-7(箴3:11-12);默3:19;申8:5
17. 参阅第一讲,注7和第十三讲,注10
18.若15:5
19.若11:25
20.参阅若15:4-10;若壹书2:24、27-28;3:6、24;4:13-16
21.请看格前1:1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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