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能谛
本书作者马能谛神父(Rev.A.Manenti)是意大利人,额我略大学心理学学院毕业。现任R.E.大修院教授,心理辅导中心主任,暑期心理学进修班主任。
内在化价值,就是把认识和接受的价值,
成为一个人的想法和做法的基本动机
—马能谛—
上智出版社为一隶属守座的国际性女修会——圣保禄孝女会之出版组,其宗旨在于用大众传播工具服务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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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与您共享福音的真理、喜乐和平安!
这是一本为培育圣召人员而写的书,作者马能谛神父是一位心理学教授。他以深入浅出的笔法,将教会的传统、神学、灵修与现代心理学作一整合。在培育圣召工作上,不只要给追随圣召的人有教会、神哲学、灵修各方面的知识训练。而且更要帮助他们把这些知识内在化。能把福音的价值在日常生活上表现出来。以言以行为基督作证。圣德是天主爱临在于人的效果。圣德全赖天主白白的赏赐,和个人自由的答复。但人多少有些内心不大自由的地方,使天主恩宠的行动无法发挥致尽。心理学家的功能是在帮助人减少内心的冲突,增进内心的自由,使人能把所学的福音价值内在化。使追随圣召人员在人格及圣召上更为成熟。读者能从本书中对圣召有正确而深入的认识及了解,为那些行于圣召路上的人,它是一种指标。为已度献身生活的人是一种肯定。为一般的教友,也能从中获益不少。
本书由胡安德译为中文,质朴的文笔使读者更容易了解书中的精义。
辅仁大学神学院
詹 德 隆
近数年来,关于司铎和会士的危机,已经费了不少笔墨;可是,所得到的却是相反的效果:越是讨论一个问题,越是认为它是一个正常的现象。圣召危机这个问题,也已被人视作一个不能避免的事实,因而是现代应予接受的一个现象。我们发现司铎放弃圣职,也不再觉得惊奇。这必然是对于宗教,已有更成熟的观念的现象:与其加以攻击或批评,我们设法予以谅解,即使不能表示赞许。不过,这样的态度,也含有少许无奈何的容忍:我们只有接受这种悲痛的事实,因为我们不知道怎样去对付它,甚或因为我们不愿意追究它的原因。
本书旨在引起读者,对于我们献身事主者的态度,作一批判的思考,并藉以互相帮助,以求成为真正献身事主的人。圣召危机这个问题,向我们提出严重的挑战,使我们不得不更深入探讨,奉献的生活究竟有什么目标,以及达到这些目标,有些什么方法。
其次本书也提供一个指示,怎样培植献身事主的圣召,无论修会的圣召也好,或是司铎的圣召也好,务使有圣召的人一方面忠事天主,同时也要服务人类。
本书并不是一本学术性的专著,只是一本普及性的读物。不过,书中所论的各点,都有学术的依据。关于学术方面的问题,读者可参阅磊思·卢拉神父(P.Luigi Rulla)的著作。本书所依据的,就是那些著作。
(注:关于卢拉神父的著作,可参阅:Luigi M. Rulla S.J.,Psicologia del Profondo e Vocazione, le persone (Marietti 1975)pp.320 L.M. Rulla, F. Imoda, Sr. J.Ridik, Struttura Psicologica e Vocazione, Motivazioni di Entrata e Abbandono (Marietti 1977)pp.238 )
以下这些统计数字,可能帮助我们认清这个问题。
进入人数:比利时圣召中心说:从一九六六年起,至一九七三年止,每年进入教区修院的人数,减少了百分之七十。在法国,依照法国主教团常务委员会报告,在这同一个时期内,进入教区大修院的人数,降低了百分之四十七。各种修会也有同样的情形,也许更恶劣:按照前任耶稣会总会长阿鲁贝神父(P.Arrupe)的报告统计,在一九六五年,耶稣会共有一千九百三十一名初学修士;在一九七二年,却只有六百七十二人。
是天主不再召唤人呢?或是们所提供的和实行的奉献生活,不再能吸引人的作用?
退出人数:伽隆讷枢机(Card, Garrone),在一九七三年十二月举行的一次讨论圣召危机的大会上,曾作了这样的声明:在最近的十二个月里(一九七二年),七千位会士和修女,离开了自己的修会。
在美国,根据一九七零年科夫曼(Kauffman)的报告,自从一九六五年以来,每年出会的人数,增加了百分之二十五(一九六二年,为一百六十七人;一九七零年,增至三千七百人)
在加拿大,哈威(Harvey)所作的关于会士和修女的报告,也发表了类似的百分比。
一九七二年,阿鲁贝神父说:「每个星期,耶稣会内,计有六人进会,七人死亡,二十人出会。」
留存者
有人这样宽慰自己说:今天进会和出会的问题,似乎已经定型了!可是,即使出会的人数已经减少,我们也不应该立刻下定论,认为问题已经解决了。还必须注意以下两件事:
不是每一次有人出会,都是「按教会法」的;就是说,并不是在申请还俗之后才出会的。科夫曼的报告说,在美国,一九六八那一个年里,每两个「按教会法」出会者,就有一个「不按教会法」出会者。这可想而知,出会者并非都觉得自己必须申请还俗;他史要能出会,就算了。
虽然出会的人数已经减少——这一点尚须证实——可是这并非因为危机已经过去,而是改变了形式。不仅出会者有危机,就连那些生活在修会里的人,也可能如同会外人一样。有许多现象,足以证实这样的假设;只要举出几个实例,就够了。
形成自己的「窝巢」:以主观的眼光,来评估圣召的价值;把奉献的生活就合自己所定的尺度;不是捨弃摆脱自己,好能成为「天父光荣的肖像」,却设法自己安排一个方便的位置。
早期的退休:会士和司铎,年纪尚轻,却已告退,过着私人的生活,不是因为已经到了年限,而是因为觉得自己无力应付当前牧职的要求。
寻求一个为社会所承认的职位:一种可以领薪的工作,一份俗人的职业,或一个公职,可能被视作本身有价值的事而把它作为追求的对象,而不是作为一工具,以表现圣召的价值;把它当作一个好机会,藉以确立自己为人和会士的身份;因为司铎之为司铎,已不足以表明一个人的身份。
这是功利主义,不是实事求是:把人生建立在可以衡量的成就上,职业的能力上,各种组织的结构上,而不是建立在虔诚的宗教生活上。贪图新异的尝试,急欲过集体的生活,把它视作可以满足一己嗜好的方法,放弃祈祷,或寻求祈祷,不是藉以瞻仰天主的圣容,而是想藉以体验感官和情绪方面的感受……。
这一切现象,都在说明,一个人可能保留自己的圣召,却并不因此深明其意义。
在这种自私的行动中,并不牵涉到不良的居心,或邪恶的意图。不过,其结果却也同样令人失望:追求自己,作为最终目的,决不会给人带来幸福,却只会使人陷于孤独的境地,落得一场空虚。
孤独感
许多学术的研究,已能给我们作实在的解释:一个人之背弃自己的圣召,是由于自己个人的不满;而这种不满的情绪,大多数是由于不能在牧灵工作上表显自己,或是由于在个人的价值观念与组织机构之间,发生紧张的冲突,因而形成一种孤独和寂寞的感觉。的确,背弃圣召最常见的原因,就是以下几种:「深恐而对不稳定的、晦暗无光的铎职」;「在组织机构面前,感到自己无能」;「觉得对于自己的命运,已经毫无控制的能力」;「感到自己孤独,一无用处」。
希望结婚,与其说是背弃圣召的决定因素,毋宁说是背弃圣召的一个后果。如果一个司铎背弃神职而结婚,可以说,在五种事例之中,有四种是由于有一大堆孤独和寂寞的问题。独身的困难,只不过表示有一种更大危机的一个现象而已。愿意结婚,只是后果,并不是前因。
既然这些都是事实真相,所以面对当前的圣召危机,固然不必感到惊奇,可是,不去追索原因,寻求补救方法,这不是成熟的表示。这就是我们要利用宗教心理学,设法做的工作。以下本书还要分别讨论这些问题;不过,现在先把它们作一综合的概论。
为什么这个不得改变,而应努力追求的理想,事实上却不能时常实现呢?对于这个问题,可能有许多答案:团体生活的方式,与规范有关的因素,圣召机构的组织和结构,历史社会文化的环境等等。本书只讨论最重要的因素,即那些在人内心活动的动力。也就是个人人格上的一些特点,使人各以不同的方式准备自己,去响应天主的召叫。
在最近的十五年里,学者所完成的关于修会圣召的研究,已能提供一些确实的结论,以便擬定一个培植圣召的计划,来帮助司铎、会士和修女,使他们在修道生活中,能深明自己的圣召有多大的价值。
在这些研究工作之中,最新的也是最重要的,当然要数卢拉神父,及其助手伊慕达神父(P.F.Imoda)和李迪克修女(Sr.J.Ridick)所完成的,关于那些使人能恒心保持圣召,并使使徒工作能发生效力的心理结构方面的研究。
两项基本的前题
如有一种学说,想解答上述的问题,首先必须把心理与圣宠的行动,对于圣召的影响,解释清楚。
第一点应该说明的,就是献身事主者的圣德,并非系于人的心理,而是系于天主圣宠的行动。不过,心理方面的因素,可以使人具有适宜与否的「准备」,去接受天主圣宠的行动。
假定两个献身事主的人,都有同样的条件,只是一个心理上没有阻碍,另一个却有这样的阻碍,那么没有阻碍的,比那有阻碍的成效更大。
虽然我们有心理上的缺点,天主还是会圣化我们,但是天主决不会是由于这些缺点,而圣化人灵的。假如没有缺点的话,我们的圣德也许会更大,必然更能影响别人,发生更大的成效。
为此,卢拉神父在讨论人的心理结构时,说它是圣宠行动的一个「预备因素」,而不是促成因素。
在卢拉神父的著作里,把圣召解作朝着超越自我这个方向的努力。他的意思是说:随从圣召的决定,并不是与一个人的本身,或与他对自己的看法有关系,而是与他藉着天主的助佑所愿意成为的,所希望成为的一个理想中的人物有关系。自我实现,只是超越自我的一个附属的效果,而不是一样直接追求的东西。圣召立基于克服自己,因为它要求人去追求一些超越自我范围的价值,这些价值不是以自我实现为直接的目标。一个会士或修女,首先应该追求「天主之国及其义德」,而不是自我。圣宠的优先性,从这个「超越自我」的本质方面来看,更看得清楚。它对于,凡是以自我实现的说法,来处理任何圣召问题,一概予以拒绝。
按照这样的观念,卢拉神父特别指出,在蒙召者方面,必须怀有一个客观的和自由的理想。怀有一个自由的理想,就是说,要实在以自己所选择的价值来生活;只以价值本身为追求的对象,不被自己的需要所左右。怀有一个客观的理想,就是说,要实在以圣召的价值来生活;这些价值不是一些孤立的东西,而是与人格所有的部分互相调合,成为一个整体,并含有教会对这些价值所给与的内涵。
所以,培养圣召,就是说,要不断地向往这些价值,不可只求增强自己;因为增强自己,至多只是上述那种向往努力的后果。
其次,卢拉神父所谓的努力,并非只来自一种理智的好奇,或只是在书桌上所进行的思索。的确,他的学说,并不是指一种理论的、脱离实际应用的知识,而是整个定律的体系,可以用来解释事实。
过去十五年以来,他天天与修士、司铎、会士和修女们交接来往,发现了这样的情形:有许多他们的困难,都是属于潜意识心理方面的问题;换句话说,在个人的内心,有某些反抗力——「不一致」——妨碍了充分实现圣召的理想。
这些不一致,很多次是潜意识的,即超越个人的意识,出乎其范围之外的的。蒙召者,在他本人方面,并没有什么不良的意愿,甚或还有好的意愿,可是觉得自我在人性和灵修生活的成长上受到阻碍。
为此,在讨论那些可能妨碍圣召成长的心理不一致时,不应该事先就对个人的意愿,遽下伦理的判断或予以定罪。
卢拉神父的研究,清楚地说明了,确有潜意识的心理不一致,且能影响圣召的成长。他的研究结果,也使大多数从事培育工作者,认识了一个前所未知的范围,面这对圣召的成长,能起决定性的作用。
由于他的研究,介于各种文化之间,并超越各种环境;可以适用于有志过修会和司铎生活的候选者,也可以适用于所有努力增进教友生活的人,无论他们是什么地方,或有什么文化背景。
宗教心理学的先行假设
1. 人生的目的(不仅是会士或修女的目的!)是超越自己:人不是为满足自己的需要,设法实现自我。不错,满足自己的需要和实现自我,在人生中固然的其地位,但不是人生的最终目的。做人就是向往某样在我们之上,并在我们之外的东西,或一个实体;也就是说,完成一件极有意义的大事,去会见和爱另一个实有生存等于「忘我」。
2. 向往某些价值。献身事主的生活的价值,亦即向往的目标,共有两个:师法基督,与天主结合(修会生活革新法令2)。同样的法令,指出了达到这些目标的方法和工具:贞洁是心灵自由的征象,为了天国而给人提供更好的服务;服从天主的旨意,是师法基督的工具和标记;神贫是爱的结果,也是具体分享穷人的生活。
这两种目标与三种工具,构成修会生活向往的方向,以及超越自我的人生观。
3. 自我实现只是超越自我的附属效果。为了天国而放弃自己,这样的意愿,并不是要人抱有那种以意志为中心的艰巨难行的主张,更不是要人毁灭自己。相反的,真正实现圣召的价值,必然也使人实现他所有的一切潜能。越是超越自我的人,便越能发现自己为一个新人;他越是为了天国而丧失生命,越能重获生命。
一个南身事主的人,实现自我的程度,是要看他「忘我」的多少而定。自我实现,是超越自我的一个效果。修会生活并不是忧愁和沮丧的同义词,而是真正能够自我实现的途径。
4. 这种自我实现是使徒工作效力的一种结果。一个会士越是在自己的生活上,实行圣召的价值,就越觉得实现了自己。不可把效力和效能相混:前者在于能把目标和计划的价值,加以实现和证明;后者则只是在于善用一切可以使用的方法。
举例来说:一个会士,可能是一位优良的老师,知道科学最新的发明,或是一位精明的财务管理员,知道会计;可是,这并不表示他必然是一个有效力的证人,能为基督作证。同样的,一个修会,可能发挥很大的效能,却并不因此而是一个有效力的修会。
从以上这些先行的假设,可以得到一个很有用的结论:谁若能把修会的价值,实行在自己内在的生活上,那么,他也能实现自己,能享有使徒工作的效力。
于是前面的数字和统计,开始我们报告事实的真相:既然有这么多人背信,或虽继续保存圣召,却一无效力可言,最主要的原因,是无能和孤独的感受,那么这就表示,这些价值——即使还存在——只是一些死文字,不是能力的根源。他们虽然口头宣称了许多的理想,对圣经的认识不少,可是并不因此就能把这些价值实行在自己的生活上。
一个人的内心,有一些阻碍,使他「紧闭密封」;所以,他口头上所宣称的价值,并不能进入他的内心,这并不是因为蒙召者缺少慷慨的精神,而是因为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内心,有一些心理的因素,阻止他听取天主的声音。
了解了以上所讨论的内容,现在让们来讨论第二组的先行假设。
5. 内在化的能力。修会圣召以超越自我为基本,因为它要求蒙召者追求那些「越然的」价值;而这样的价值,对于自我的实现,只有间接的关系。会士首先应该藉着神贫、贞洁和服从这些工具,设法与主结合和师法基督。他发现自我的实现,系于他超越自我所达到的程度:越是超越自己,也越能实现自己。
既然对于修会生活和司生活持有这样的看法,所以研究工作已经证明了,持守圣召的恒心和使徒工作的效力,以个人对于对召价值内在化的能力为主要因素。
一个人内心把某些价值内在化了,并不是只在于用理智去认识它们,也不是只在于用感情去接受它们,而是在于按照这些价值来生活,就是说,这些已被认识和接受的价值,也成为这个人的想法和做法的基本动机,这是一个基本要点。
把价值内在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不是一件自动自发的事。那些价值必须成为一切行动的动机。可是,事实上,深度心理学(Psicologia del profondo)已经清楚地证明了,很少有这样的情形。
这是与个人经验有关的事实:一个人可以为了某些价值而服从长上的命令,也可能因为怕自己必须负责,或者怕受到惩罚而服从;他可能为了要求忠于天主,师法基督,而保存自己的圣召,也可能是因为怕面对生活上的种种;他可能为了希望能与天主相遇,而注意礼仪生活,接受一些原则的指导;可是也会是为了想满足自己的需要,他可能以注重告解圣事来生活,使自己的内心弃恶归善,可是也能藉此来安定自己的良心,削除罪恶感的负荷;他过团体生活,可能是希望分享其价值,也可能是由于有回至母胎的需要;因为在这里,不分彼此,一切都令人满意,生活也能安全 可能是为了想给基督作证,而同别人在一起,可是也可能是因为觉得自己受着别人的欢迎和钦佩;他可能为了热爱教会,而努力从事改革教会的生活,也可能是为了想用一种易于社会大众接受的方式,来发泄自己那种偏激暴躁的脾气,因而满足自己潜意识的需要,想夸耀人前和高居人上……。
为一切,都能帮助我们,使我们能有更实际的眼光,对自己也有更谦虚的看法:虽然我们在外表上称赞圣召的价值,其实往往是我们自己的需要,以及种种的顾虑,在引导着我们的行动。很多次我们不是为了价值本身而爱价值,而是为了价值所能给与我们的好处,或是因为价值能够帮助我们掩饰自己。
6. 这种内在化的能力,可能由于个人心理上的不一致,而受到或多或少的严重妨碍。这里所谓的心理上的不一致,并不是指心理方面明显的错乱,如昏迷、幻觉、神经病等等,而是指一个「正常的」人,在圣召方面所具有的不平衡状态。这样的人,在实际行动的时候,虽然愿意实现一些价值,却觉得自己受着某种潜意识力量的推动;而这些力量,与他自己所称述的价值相反。
我们发现,本来愿意做那更有益的事,事实上我们却做那更喜欢的事。在发现这种情形的时候,就会造成紧张,而引起内疚。
举例来说:我们本来愿意照着自己理智所认识和接受的价值来生活;可是,事实上我们却随着自己心理方面的需要而生活。
有人虽然愿意过服从的生活;可是,在实际行动时,却不知不觉地表现自己的急躁,以及愿意自己作主的需要。
从前圣保禄已经发现了,在自己的生活上,显有这种行动与意愿的不协调。他这样写道:「我所愿意的,我偏不作;我所憎恨的,我反而去作。我若去作我所不愿意的,这便是承认法律是善的。实际上那事的已不是我,而是在我内的罪恶。我也知道,善不在我内,即不在我的肉性内;因为我有心行善,但实际上却不能行善。因此,我所愿意的善,我不去行,而我所不愿意的恶,我却去作。」(罗7:16-19)。
必须知道,这种内心的不一致,并不是发生在一个人的理智的认知方面,而是发生在他人格的两种心理结构之间。由此可知,这种心理上的不一致,不是给他提供更多的知识,氷能削除的。
7. 心理上的不一致,使人去追求那些非客观的,亦非自由选择的价值。每一个人,藉着「天主的宠佑」,常有改变和成长的能力;可是,事实上,这种能力往往不能发生效力。的确,一个内心不一致的人,不是没有自己所应该追求的价值;而是,他很容易氢面前的价值,加以主观的解释:他不是改变自己的作风,却无意中使价值就合自己矛盾的态度;因而他把价值也歪曲了。
以下这个事例,可以说明这种作风。不久以前,我给一些神学生,提出了那些有关司铎生活最重要的文件。我的意思是想,这样把司铎的典型,尽量作一客观具体的示范说明。
后来我问每一个学生,希望他用自己的说法,说明他对铎的看法。我发现,每一个神学生,从我所提示的司铎典型,只取得了某些因素,就被他忽视不理,或竟被曲解,以便与他原有的观念(有时是成见)协调相合。换句话说:他不是在价值的照明之后,纠正自己的态度,反而潜意识地歪曲那些价值,以确认自己素来所保持的态度。
有一个神学生,也发觉了这样曲解客观价值的事实,便笑着对我说:「教会『照着耶稣的道理』,把福音传授给我们;我们却『照着自己的看法』,来接受这福音。」
在对司铎的生活和圣召,这种「主观的看法」,把圣召价值内在化,二者之间,显然大不相同:前者是把天主的圣言,加以曲解,以迎合自己的思想;后者则改变自己的作风和想法,使它与天主的圣言相符。前者是无意地窜改天主的圣言,后者则是回心转意,改过迁善。
8. 内心圣召价值,内在化的能力,葨有内在化的困难时,便会影响行动的态度。心理的状态,如同我们在前面所说过的,并不涉及一个人的圣德,却能妨碍他使徒工作的效力;就是说,使他无法把自己的价值,显示给人,或传授给人。
卢拉神父的研究,发现这种心理上的不一致,妨碍使徒工作的效力,可有各种不同的情形。
首先,这样的人,浪费许多时间,几乎消耗他全部的精力,以便减少自己内心的紧张,却不设法超越自我,以寻求「天主之国及其认德」。
此外,他也无法听取那些来自各种不同的人物和事件的讯息。就是在面对天主的圣言时,不管它是在福音里,或是在礼仪里,或是在教会里,他也都有这种无能的情形。他固然听到一些东西,却不能了解讯息的深义。
最后,这样的人,由于他常生活在紧张和不安的状态之下,所以习惯作自我防卫的反应,而不是在面对任何新的情势时,设法改正自己。的确,只有那对自己有把握的人,才会放弃自卫,而能有真正的爱。
这不是居心不良,或鄙弃价值的问题。谁若在使徒工作上,不能发生效力,并不是因为他用心不善,而是他虽然抱着好的意愿,却无能为力。谁若无意中寻求自已,而不寻求天主之国,也不追随基督,并不是因为他放弃了圣召的价值,而是因为他很难把那些价值——原是为他所有的——化为生活中具体的行动,且化为与使徒工作相称的形态。
这种不加指摘的看法,使徒我们置身在现实的氛围里:一个会士——任何一个教友也有同样的情形——可以响应天主的召叫超越自我。他的生活不断地向往着高处,不断地朝着基督所提示的那些价值进展;那些价值,本来不是他的力量所能及的。
一个会士可能做到这一切;可是,实际上,这种进展,在他身上,却由于心理上的内在不一致,阻碍他把价值内在化。
为此,这个会士,生活在他自己内在心理上不一致的状态下:一方面的修会圣召的价值,另一方面则有他自己的需要,总不能把这种对立的不一致加以协调。司铎生活的价值,不但不能提高他个人的人格,反而造成许多的困扰和无谓的消耗。他虽生活在这些价值之中,却不断地伤害着自己的心理,始终不能成熟起来:他知道自己是司铎,却没有完整的人格;他也明知自己担任着神圣的职务,却脱离了实际的生活。热烈的情绪,成为一种诱惑;自主的渴望,成为服从的危机;收获的需要,成为对神贫的一种威胁。
没有内在化价值的事例很多。一位司铎,可能完全出于善意,献身去为别人服务,却不知道自己处在寻求自我满足的情况。
他同别人在一起,不是为给基督作证,而是为受人钦佩景仰,自己感到满足。
他以为是在为了这个需要改革的教会,而牺牲自己,却不知道自己正在(以一种为社会大众所能接受的方式)推卸无能和失败的责任,而满足自己喜欢夸耀人前,高居人上的欲望。
还有下面这种情形:他为了建设修会团体,尽力工作,却未发觉,他在不知不觉中所追求的目标,并非真想造成一个良好的环境,使大家对于福音的价值有更深的认识并能分享,而是想利用那个修会团体,使他自己不觉得那么孤独,并藉以笼络别人,好让他能够享受那种一切都令人感到满意、安全可靠、不分彼此的快乐气氛。
我们大家曾体验过,这种作风的不良后果:堂区教友都被关闭在堂区内,好像是在一个俱乐部里似的,而不像是在一个教会团体里。一旦「他们的司铎首领」被调到别的堂区去时,这堂区就分崩离析,群龙无首。所有平信徒,大家都定睛注视那位司铎首领;因为他已经成为众人依据的最终目的,他不再是一座桥梁,或一条通道,引人——经由他——师法基督。
每一种价值,都能这样沦为一种假价值:服务是为了怕负起自己应负的责任;恒心保存圣召,不是为了效忠天主,师法基督,而是为了怕要独自应付一般大众的生活;保持独身,也是为了怕要属于别人权下,听从他们的指使。
这一切固然不是出于人不良的意愿;而且个人往往还存有好的意愿。圣召的价值固然是存在,可是没有内在化。内心并非冷漠无情,可是没有充分发展。这种分别颇为重要,必须加以重视。
心理不一致现象的本质
「这些情形都是真的吗?即使是真的,也只不过与少数人有关系,与我一定毫不相干!」
现在已有许多科学的研究,证明这种情形,并非虚构,也非少见。研究工作,是在不同的地区进行,而且也用了不同的方法;所得的结果却相同:预备晋铎的人,虽然经过培育,内心仍然不易将司铎圣召的价值内在化。这种情形是一个普遍的常例,并不是一个少见的例外。
根据巴尔思(Baars)和德鲁威(Terruwe)的调查统计,美国和西欧的司铎,只有百分之十至十五,是心理成熟的;百分之六十至七十,情绪不成熟;百分之二十至二十五,显有严重的精神问题。
甘乃迪(Kennedy)和海格勒(Heckler),在一九七一年所进行的研究,关于美国的司铎,提供了以下的统计数字:百分之七「完全发展成熟」;百分之五十「正在发展成熟中」;百分之六十六点五「发展不足」;百分之八点五「发展不良」。
现在让我们来听听卢拉神父的报告:心理不一致的情形,在献身事主的生活中,确实存在,且会继续存在,也能影响他们的生活和工作。
心理不一致确实存在
人人都可能怀有这种心理上的不一致,不管是司铎、修士、修女,或是平信徒。百分之六十至八十的人,有心理上不一致,冲突不和谐;就是说,百分之六十至八十的修士、修女、会士和司铎,虽然在理智上承认圣召的价值,可是内心却很少把这些价值内在化,甚或完全没有内在化。
这种心理上不一致的状态,当他们刚开始随从圣召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所以,他们不能把圣召的价值内在化,不能只诿过于他们所接受的培育。
只有百分之十到十五的人,在内心吸收了一个理想的价值,并受这理想的推动,并作了正式的决定,才随从圣召。其余百分之六十至八十的人,在作这种决定的时候,更好说是被那些潜意识的自我满足功利和防卫思想所推动。
卢拉神父的研究告诉我们,司铎、修士和修女,是依据自己个人的思想,即按照他们的意愿,所希望自己成为的——「理想的我」,而不是依据个人现有的能力,来决定过司铎和修会的生活。这就表示这些候选者,从开始的时候,已有准备作成长进展的努力,为能日益接受圣宠的影响,超越自我,使价值完整实现。
然而,决定随从天主圣召的候选者,从开始的时候就有一些潜意识的动机,不仅是由于选择的一个理想,而且也是为了某些潜意识的需要;例如有些人,在不知不觉中,响应天主的召叫,目的只是想满足自己的一些需要(例如有些人害怕立足社会,与竞争,对自己缺乏信心,想寻求一个安全的处所等)。还有些人,则是想藉以自我防卫,抵抗内心的冲突(如有人由于自己家庭环境的关系,有一种疏远的感觉,或觉得缺少个人的自我感等)。
这里并非怀疑个人虚伪不诚实;因为这里所讨论的,是关于一些潜意识的力量。不过,说明这些潜意识的力量确实存在,就是给人提供一个爱德的服务。
一个预备晋铎的人,经验对他来说是很宝贵的,尤其是如果他还有一些成长的问题时,经验更能帮助他。可是,如果这个候选者有一些潜意识的心理的不一致,无意中觉得自己无法接受天主圣言的影响时,如果只给他经验的机会,却不帮助他解决那些潜意识的问题,这就是不仅使他浪费宝贵的光阴,而且还在愚弄他;因为他有某些心理阻碍,即使变换一个环境,他仍会有同样的反应。
心理不一致继续存在
在整个培育时期里,心理上的不一致可能继续存在,毫无改变,而且在其后的使徒工作时期,也是如此。
以下就是关于经过四年培育之后,所发现的几种成熟程度的基本情形:大多数的人(百分之六十八),经过四年的培育,看不出有任何显著的改善;有些人(百分之三点五)却恶化了;只有百分之二的人,显示出圣召更为成熟的迹象。
必须注意,这四年的培育时期,是指从一九六九年起,至一九七二年止;也就是说,当时是在梵蒂冈第二次大公会议之后,已经应用了新的培育方法。
再者,百分之八十六的男青年,在开始随从圣召的时候,在人格上已有一种或多种心理上的不一致,经过四年培育之后,大多数的人(百分之八十三),依旧存有那种心理的冲突。
那些心理上的不一致多于一致的人,在随从圣召的八至十年之后,放弃圣召的,其百分比相当高。
所以,这很清楚显示,确有心理上不一致的现象。如果不认识它的存在,又不加以处理的话,那么即使过了好几年,它依旧存在,毫无改变。
这些资料,表示两件事实:
(一)神病者外,不能说,其余的候选者,都有内心完全的自由,都会很开放很自动地接纳天主圣言。虽然在四年的培育时期里,随从圣召的人在圣召途上,受到那些常用的方法,如:默想、省察、生活检讨、避静神工等等的帮助,可是依然没有使自己的圣召得到相对的成熟。这里应该重新声明一次:上述那些资料,是在所有地区的人中,经过调查统计之后,才得到的。
(二)在另一方面,这种圣召不能成熟的情形,或未能充分地成熟,不能把原因都归咎于那些常用的神修方法,说它们不能发生效力;因为,假如这些方法真的不能发生效力的话,就没有一个圣召会成熟了。
所以,一个合理的解释,可能是因为有潜意识的力量存在的缘故。为引,在培育有志晋铎的候选者的时候,不仅应该注意,有无疾病的征象,是否具备那些应有的资质,是否抱有那种意愿,也应该留心那些潜意识的动机;因为它们可能——以不同的程度——影响候选者,在受培育期间,使徒无法内在化圣召的价值,以完成自己的人格。
这样,我们就可以了解,为什么有些人的圣召没有充分成熟。那些潜意识的因素。能阻碍一个人,使他无法把圣召的价值,整合到自己整介的人格,因而阻止他成熟,也使他不能超越自我。
心理不一致影响献身事主者使徒工作的效力
心理状态,并不涉及一个人的圣德,却能影响他使徒工作的效力。
卢拉神父的研究证明,心理上的不一致,如果强于心理的一致,就能妨碍使徒工作的效力。这种妨碍,可有各种不同的情形。
(一) 心理不一致的人偏向一些非客观的、亦非自由选择的价值。一个心理不一致的人,并非看不见价值;而是,他很容易任意妄加评论:他不会在价值的照明之下,纠正自己的态度,反而无意地曲解价值本身,以便就合自己经常所持的态度。每天单调的生活,窒息了这个新生的人。教友生活原是一个不断进展的行程,却变成了令人厌烦的呆板行动,年复一年,徒循故事,毫无进展。对基督许下的不能反悔的承诺,却被一种恐惧所取代,常怕自己走错了路,没有作正确的抉择;因此,常受着选择的困扰;面对任何问题,总是这句刻板的答复:「我正在寻找……」。
(二) 心理不一致的人偏向一切实际的期望。这样的人,常处在一种不安定的状态中,他对圣召的角色抱着很高的理想。但是,这样的期望,事实上无法实现,因此这样的人,越来越难认清自己对圣召应尽的义务,更不用说要加以确认了。
由幻觉而陷于失望。提早要求退休,寻找一个安全窝巢,虚伪的改善,接着便是轰动一时的丑闻,这些闭塞人心,令人丧起的失望现象,足以证实上述的那种发展过程。
这样的人,与其说他们是五旬节后的使徒,更好说他们就像在剧斗之后,退往兽圈里的狮子,去舔自己所受的伤。
(三) 心理不一致的人,使一个献身事主的人,在面对新的时势时,不会创新,只会采取自我防卫的行动。于是有的逃避在「神圣的保守主义」里,有的却以「神圣的个人主义」为护身符;其实二者同属于一个钱币的两面:前者是一些保守派人士,只愿维持原状,顽固不化,凡是新的思想,连看也不愿意看,一概予以拒绝;后者则是一些革新派人士,只以改变现状为能事,因而打着「神恩」的旗,一味寻求尝试,连那此野蛮粗鲁不合理性的,也要体验一下。
这两种逃避现实的人,彼此对立为敌,其实沆瀣一气。他们的外表似乎对立,可是他们内在的动机却完全相同:双方都利用外面的环境,不是为使自己的内心更好好地将福音的价值内在化,却作为保护自己的工具;一方面逃往既成规章的庇荫之下,另一方面则以一时喜新的狂热为掩护。所以,双方都倾向于卫护自己所持有的教条思想:盲从者是假藉传统的名义,叛逆都则打着效率和自由的旗号。
他们都是一些强硬的专权者,不知道权宜因应,以谋求他人的福祉。他们高唱交谈,其实他们把自己的思想传授给人,希望把它们收回来时,原封未动,完全与传出去时一样。他们不肯听取别人的意见,这样固执自己的主张,不会稍作改变。
他们的生活已经僵化。盲从者一味因循旧例,固步自封;叛逆者朝秦暮楚,总不彻底从事一件工作,常在不停地活动,却始终毫无结果。这两种人彼此相争;可是,他们都同样地忧虑焦急,怀有同样的心理上的不一致。
(四) 心理矛盾,使献身事主者看不见时代的记号。心理不一致的人,也看不到真正的问题。这样的盲目者的典型行动,往往逃避在自以为安全的结构里。今天,这种逃避的行动,仍然极为普遍。出了问题不注意人,却注意结构。一般人都以为只要改变结构,人就会跟着改变。没有比这更近乎神话的说法了。
改变结构所能产生的影响力,不会透过人的表皮到人的内心。须知改变的方向不是从结构到人;相反的,应从人到结构;因为结构的改变,史是人改变的后果,除非人人都没有心理上的不一致;可是,这是一个不实的假设。
往结构里逃避,这是很具有吸引力的事;因为,应付事物,当然要比应付人容易。再者,把我们的问题,投射在结构上,就可以把那些本来能使我们痛心的事由,一概都推卸在结构上:「我没有成功,都是因为会院……因为你们……因为你……的缘故。」这样,使别人为我们的坏脾气负责,充作一切事件的「代罪羔羊」,成为我们攻击的箭靶。
谁停留在逃避中:我们设法为自己的使徒工作效力辩护,把罪过都推在工具上。其实唯一的原因,是我们自己不会使用工具。我们以为毛病是出在工具方面;于是我们用尽自己所有的精力,想找一个新的工具(比以前的工具结构更复杂!);其实,我们应该用这些精力来革新我们自己。
为此,努力寻找新的使徒工作方式,重新规画牧灵的区域,改组牧灵和司铎的委员会……可是,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效果:使徒工作的效力,依然如同以前一样,丝毫未见改进。可见问题并不是在于结构,而是主要在于人。
综观以上所述,显然可得以下的结论:心理上越有那些潜意识不一致的人,他们的理想也越虚幻不实;他们怀有一些不自由的,不切实际的理想;因此他们的精力,消耗在满足或逃避潜意识的需要上,而不是用在使徒价值内在化上。因此,虽有价值,也都与他们人格的其他部分隔离不连。
这种不满的根源,同于是下意识的,所以他们认不出,反而归咎于教会和各种结构的组织上。因此,产生一种歪曲的眼光,使那些有关的人,寻外在的世界,无法作客观的批判,而且还促使他们主观地重新评估圣召的价值。到了发现自己孤独或被离弃时,就以退出为唯一解决问题的途径。
以上这些研究所得的资料,为擬定一个培育计划,可以给我们提供些什么?
首先是以下这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任何培育,如以结构而不以个人为对象,注定是要失败的。
要有持久的恒心,并能发生效力,有所建树,就应该看一个人的内心是否有能力吸收价值。这就就明,谁若梦想恢复以前那样的组织,只是一种空洞的安慰;因为,并不是把以前的规章和条例,以「文件」、「教育方案」、「研究计划」等方式,给人提出,强人接受,就能培育别人。这样,只能形成一个有效能的结构,却无法培养有效力的人员。
有人想用一些新异而缺乏稳固基础,也没有充分的自我批评来支持的尝试,以实施培育。这样实验式的培育方法,也不能完成培育的工作。
目前在那些培植圣召的机构里,这种作风,并不少见;我们只要回想一下,对「经验」在培育上所给予重视,就可以知道了。在现行的培育圣召的工作上,「经验」固然也应重新加以适当的评估,可是只靠着它,决不能保证圣召会有什么成熟进展的。
除了组织和经验以外,必须注意个别的「人」。问题并不是在于采用权威教育方法,或是放任教育方法,而是怎样帮助个人,使他内心把圣召的价值内化。
蒙召者应该得到这样的帮助,使他先要选择一种生活方式,后来要采取一种牧灵行动;这都不应该以自我实现为出发点,而应该立基在为了天国而「忘我」的志愿上。
心理学对于圣召是有帮助的,因为能提供这些基本的定律,以帮助人更有效地为别人服务。
1. 超越自己与自我实现
自我实现,是实现超越性价值的后果之一,本身并不是一个目的。
上主曾这样对撒罗满说过:「因为你求了这件事,而没有为你自己求长寿,也没有为你自己求富贵,也没有要求你的敌人的性命,单单为你自己求智慧,为能辩明正义;我必照你的话作,赏赐你一颗聪明智慧的心,在你以前没有像你的人,在你以后,也不会兴起一个像你的人。你没有要求的荣华富贵,我也赏赐你,使你在列王中,一生没有可兴你相比的。」(列上3:11-13)
一个人的人格,可以设想是建立在三根大柱子上,即需要、态度和价值。事实上,我们在提出以下这些问题的时候,就是涉及这三方面的事。当我们问:「我是什么?」时,就是问:1. 「在我内有什么?」(即需要);2. 「怎样使用在我内的事物?」(即态度);3. 「为什么目的的使用它?」(即价值)。
需要表示在我内,有一种内在的能力,推动我去使用它(全如进取力);态度就使用这种能力(例如采取一个进展的态度),以便取得某一个价值(例如正义),或某一个反价值(例如对人背信)。
人人都有相同的基本需要,如:爱情、保护、进取等等。它们并不附带一个伦理的内涵:「感觉」忿恨,并不是罪;「感觉」愿意拥有财物,并不相反神贫愿;「感觉」性的吸引,也并没有罪过。所有这些能力,都是上天赋与人的;应该由人自己决定,是否和怎样「顺从」自己的感觉。
在人的那些基本的需要之中,最重要的就是「实现」的需要。这是一种不断的推动力,使人为了某些有意义的目的,发挥自己的才赋。
不过,这种需要,虽常存在人内,却并不决定人的行动。是由各人的自由和他成熟的程度,给这需要一个他自己所认为最好的内涵和方向。
一个人所冒犯的危险和应尽的责任,就在乎此。生命是一种能力,正如任何一种能力一样,可以用来发光照明;有人则利用它,藉着自己的举止态度,而确保自己个人的安全;还有些人,却以成功为生命的意义所在,因此他们为了成功,而努力奋斗,忍受一切的痛苦。
那么一个献身事主的人,对于自己这种实现的需要,应该赋以怎样的内涵和方向呢?
真正的实现
三种圣愿(其前还有圣洗圣愿),给人实现的需要,指出了一个很明确的方向。它们对人说,人生唯一有意义的目的,并不是保护自我,提高自己的地位,而是把一些超越性的价值,如与天主结合和师法基督,实行在生活上。
福音的道路,就是一条使人超越自我的道路,因为它是一条叫人弃绝自己,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的道路。
做人就是超越自我。人之为人,只因为他能夠捨弃自己,为实现某一个理想。修会圣愿就是一种工具,为能疏导「天赋的能力」,为那超然的天国服务。人越能超越自我,放弃自己,也越能重新找到自己,觉得实现了自我。
这样的眼光是人的光荣,尤其是会士的光荣;因为会士发现圣愿是一种不断的策励,叫他超越自我:「你不可实现一个不那么好的理想。如果你能发挥一百度的功能,你就不可停留在只发挥六十度的功能上。你必须达到最高的程度,不可安于小成,以任何一个理想为满足;因为,如果你只达到那个低于你所能达到的程度,你就不会快乐的。」因此,实现的意思就是说:利用精神的能力——这是每个人与生具有的——给圣召的价值提供服务。谁若这样去做,不仅是超越自我,而且也实现自己所有的潜能。
自我实现是超越自我的一个附属效果。我越是把圣召的价值,自由地和客观地实行在我的生活上,我也越发现实现了自我,因为我不仅成为一个更好的会士,也成为更成熟的人。因为我给这需要实现的心理一个正确合理的方向。
由此可见,福音讯息,并不是好像一张邮票,贴在人背上那样的附加物,福音是给那已在人性内存在着的精神组织,与以声息及内容。
不过,不要忘了,在人的心理构造与天主的召叫之间的一致性,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不是一件自动自发的事。卢拉神父的研究,告诉我们说:虽然蒙召者怀有好的意愿,可是他们中间,仍有百分之六十至八十的人,无法达到这样的一致性,或者遭遇重大的困难……百分之六十至八十的蒙召者,虽然在理智方面,接受福音的价值,可是无法使它们化为一致的行动;因此,这些价值要看个人是否有能力把它们活生生地生活出来。使它们成为活的价值。
每一个人,在响应天主的召叫时,不仅是受着超然理想的推动,而且也不断地有这样的倾向,在不知不觉中,把超越自己的道路,改成一条更平易的——但后来会变成虚幻的——自我实现的道路,而以自我实现为最高的价值。这时,「天赋的能力」,不再把它用来为超越自己,却只用来为确立自我。这样,实现的需要,流为自我实现的需要了。
虚幻的实现
由于现在也流行着几种心理学说,这种自我实现的需要,可能含有三种不同的意义。不幸的是在我们的修会环境里,很多次也会发现它们的踪迹:
(一)凡是人所「感觉到」的,就应该随从它;因为它已是一个足以推动人去行动的动机。为此,生命唯一的价值,就是实现、维护和提高自己:我应该成为那已在我内的一切。
(二)实现自己,就是以内在自动的行动来成长。每一个人,在自己内,已经具有这种成长的能力;所以,他不需要别人的干预。别人没有权利提示什么,也不能自称知道得比我们所知道的多。每一个人应该可以自由地寻找自己的道路,求得自己的经验。
这种主张很易实行。凡是在多年前结束了初学的人,认为自己早已受训完毕,因此不易接受会院内长上的帮助,为使自己的内心成长,尤其是如果长上比自己年轻,就更不易接受这样的帮助了……。
(三)既然人应该实现自己所有的一切潜能,所以凡对这个目的有用的,便是好的;反之,凡是阻碍他实现自己的,便是坏的。
的确,多少次可以听到有人这样说:「既然我感觉到这个,既然这为我是自然的,为什么它是不好的呢?」
只有他一个人决定什么为他是好,什么为他是坏。可是,按照基督徒的人类学,却有不同的善恶观念:凡能实现一个客观价值的,才是好的;凡能损害或贬抑这种价值的,便是坏的。
由于这三种学说,事实上只是把「天赋的」精神能力,用来提高自己,所以它们都成为以自我为中心的能力,只为一种价值服务,即追求自己的利益。
为了实现自己,人们采取各种不同的态度,可是都为了同样的目的,即寻求最大的满足,把挫折降至最低限度。
举例来说,下面都是常常发生的事。如有一个会士,从事一项使徒工作,往往期待从自己的使徒工作上,可以得到一些个人的满足;如果得不到满足的话,就放弃它。
又如一个想夸耀自己的人,口头上一味说,他做一切都是为了光荣天主,其实却是为了贪图自己的虚荣。
又如一个汲汲图名的人,想做一件事时,一切都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如果发现有人干预他的生活时,立即变得猜忌多疑。
又如一个墨守成规的人,口中常说,一切都是为了服务的精神;其实他这样做,完全是为了想过安逸的生活。
在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行动上,并不牵涉到个人用意不正或居心不良。这是一个先于伦理道德的问题:天赋实现的需要,往往被曲解为自我实现的需要,而把这自我实现作为终向来看待。
这种反向的行动,不但不能给人带来幸福,反而给人带来幻想、失望。这样的人,受了自己天赋能力的迷惑,不愿别人来帮助他成长,因而他独自探索自己的道路,冒着孤立自己的危险,连自己的自由有什么用处也不知道。这种失望和沮丧的情形,在我们中间并不少见,就是在青年们中间,也屡见不鲜。
撒罗满的榜样足以教训我们:人受造不是为实现自己的;自我实现是超越自我的附属效果。觉得自己是人,并非就是要提高自己,或满足自己;一个人只有把那些在他以上的价值,实行在自己生活上的,才能实现自己。人生的法则,与射箭的法则相同:你若愿意射中箭靶,就应该记住,要瞄得高些。
2. 在圣召上成长:对价值的向往
担任一种职务,应该把它视作一种工具,以帮助那些超越其上价值,不可把它就当作终向。
怎样才能在圣召上成长?怎样才能知道,确有这样的成长?
现在流行这方法,来观察人是否真有圣召的价值。人偿往往这样说:「这人祈祷,所以他有圣召。」「这人品行好,又肯服务,所以让他继续下去吧!」「这人知道怎样与人相处,也会讲解教理,所以他将来会是一位很有工作效力的司铎。」「这人很有表达能力,所以明天他无论是在什么环境里,都很适合的。」
按照这种评判方法,人的举止态度,常是表示价值的征象。这种方法,假定从事一种职务,等于实际生活某些价值,或内在他这些价值。这种方法,固然正确地表示辨别神类:属于基督的价值,并不是思想追求的对象,而是行动追求的对象;而举止态度,就是显示确有价值的征象。不过,把从事某些职务,看作实行某些价值,这样等量齐观,往往是不正确的。
我记得有一个神学修生,由于他担任各种职务都很成功,颇受众人重视:他常乐于助人,给人提供一切的服务,别人要求他帮忙时,从不拒绝。他这种优异的态度,被人认为是一个明确无误的征象,表示他必能在自己的生活上,实行司铎的价值。
但是,他在准备晋铎前的最后两年里,内心却有严重的紧张状态:他无法把铎职看作一种「来自内心的事」,「只因团体对他的要求」,而予以接受。
晋升铎品之后,果然他在为人服务方面,有很突出的表现;可是,他内心的那种紧张状态,却依旧存在。他自己也承认说:「我常努力工作。要是有什么事要做的,我很乐意去做。可是,如果有人问我,为什么这样,我就觉得很窘,好像有人紧跟着我似的。」
虽然他曾接受过良好的神学教育,可是在谈到自己的圣召问题时,就会觉得很难为情。他明认说:「我是一个只会工作的司铎,没有什么价值。」
这个修士能够胜任各种不同的职务,却不能把圣召的价值实行在自己的生活上。他乐于助人,并不表示他真有司铎的价值;关于这方面,他觉得自己很贫乏。他之从不拒绝给人服务,因为他不敢深信那些他的理智已经接受的价值。他并不是没有那些价值;只是那些价值没有成为推动他行事的动机。如果他必须用到它们来帮助别人时,他就觉得不好受。
在他受培育的时期,他固然学会了当司铎(担任各种司铎的职务),却没有学会做司铎(内在化司铎的价值)。他讲解教理固然讲得很好,可是他不会做一个真正的讲道者。
检讨现有价值的效力
真正辨别圣召,并非在于仅仅观察有没有圣召的价值,而更是在于查看现有圣召价值所发生的效力。为此,正确的问题应该是这样的:「他为什么祈祷?」「为什么他与别人在一起?」「他的举止行动,是由于受了价值的指使?还是由于他自己本身的需要?」
对问题的观点基本上的不同:一个人之柔顺易从,可能是为了实行服从的价值,也可能是因为怕面对人生,要采取负责的立场;一个人之善于与人相处,可能是出于真正的爱和服务的精神,也可能是因为在潜意识里,希望受人感谢和赞美。外表的态度固然相同,可是背后的动机却截然相反:前者受了纯正价值的推动,后者却只希望满足自己情感的需要,或逃避自己害怕的事。
所以希望辨别圣召,在于细心观察,口头所宣称的价值,是否具体表显在生活的态度上,表显到什么程度。只用理智去认识和承认价值,这是不够的,必须使这些价值提高个人的人格,而成为领导他整个生活的能源。所以,不是仅仅有这些价值,而是要使它们成为提高人格的价值。在圣召上成长,就是把认识的价值,化为提高人格的价值。
角色和价值:获得经验,仍然不足
今天培植圣召的方法,特别注意的重要性,这是很有道理的;例如使修士考取政府所承认的文凭,或使修女参加公立的机构,或在受培育的时期,使人获得牧灵和职业方面的经验。
这样的培育方针,显示圣召的动力,可以具体表现为多种不同的形态和活动;同时这样的培育,也可以从圣召的动机里,把许多不切实际的和随意妄加的期望,清除净尽。
不过,有一个条件:一切的行动,不管是属于什么性质的,都应该被用作工具,以便表显和实现一些超越这行动以上的价值,并为了这些价值,才采取这行动。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必须记住,向往价值,并不是只要扮演一个角色,就能自动得到的后果。开始一项新的活动,不管它是多美多圣,并不足以使人比以前更能把圣召价值实行在自己的生活上;相反的,很多次追求扮演新的角色,好能充实内心的空虚,因而越是扮演轰轰烈烈,有声有色,越是觉得自己浮而不实,徒有虚名。
这种经验,只在不把它当作目标,却把它当作工具,以便表显和实现那些超越其上的价值,才有培育的作用;否则的话,可能危害使徒工作的效力,甚至于阻碍圣召的成长。
许多作家都有这样的评语:今天的司铎或修士,犹如社会上许多其他的人,必须同时担任许多角色:他可能由于在教会里从事对大众的使徒工作,而为一个专业人才,又是属于一个修会团体的会士,也是举行礼仪的主持人,指导人灵的神师,管理财务的经纪等等。在这些角色之中,没有一个表现他完全的人格。如果我们对价值没有明确的方向,所有这些经验,只使我们觉得自己被轼曳往许多方面,却始终无法完全实现。
再者,这些角色不是同样地受人重视:有些角色能给人更多的满足,有些却不是那么多;有些角色要求的比较少,有些能使人觉得快慰,有些却不能。为此,有人可能几乎在不知不觉中更喜欢那些得到更多的角色,而忽略了那些需要超越自己,而实现自己只是一个附带效果的任务。于是,这样的角色,本身已经成为目标,不但不能表显价值,反能阻碍价值的实现。
具体地来说,一个会士,可能对自己身为一名专业人员、一位教授、一个机构的能手,感到满意;可是,当他祈祷的时候,却觉得自己是一个不伦不类、装模作样的人。如果真有这样的情形,那么即使获得再多的经验,或改换再多的互不干涉,也都不足以使他把口头上所宣称的价值,实行在自己身上。相反的,多种的角色,可能导致同样的无人格化,如同旧式法定的教育制度所造成的那样。
但是,这并不是说,要重新把自己关闭在修院里,放弃各种使徒工作的新方式。而是应该设法,务使这些新的活动,能表显那些价值;因为,是为了那些价值,才选用这些活动的。为此,前在所提出的问题,再度显得非常重要:不是「做什么」,而是「为什么而做」,才是应该特别重视的。
在角色上表显的价值
为能看出口头所宣称的价值,在选择角色上,究竟具体实现到什么程度,「深度心理学」给我们提示三个记号。
1. 如果选择角色,不是为了它能满足私欲,而是由于它的透明性,那么角色方能表显超越的价值。试举教师这个角色来说。一个人之当教师,可能是为了得到社会的承诺,好使日后的生活能有保证,或者因为他把当教师视作许多可能的工具之一,以证明自己所相信的价值。
2. 谁若使自己和角色纠缠不清,那么角色就不能表显价值。如果恒心不变和使徒工作的效力,都要以担任角色为条件,那么角色也不能表显价值。
再拿上面的例子来说。如果教师的这个角色不能清楚显示,令人看出藏在其下的价值,那么教师角色本身就变成了目标。我之所以为会士,并不是因为我发了修会圣愿,而只是为了我是个角色,这是本末倒置。
于是对我所担任的这个角色,有一种无条件的留恋;要我们放下它,而去从事别的工作,就会使我们陷在严重的圣召危机里,甚至于这样说:「如果不让我教书,我就放弃铎职,或者我就做个活死人!」
谁若朝着价值那个正确的方向前进,就会觉得内心自由,无拘无束。教书是许多可用的工具之一,也许为他最适宜,以便表显自己的圣召价值;可是,当教师并不是他恒心保持圣召的条件。这才是真正有创造性的心态。
3. 如果有生活上,不把角色当作工具,却把它本身视作目标,那么就会只顾形式而出于无奈地来担任它。的确,任何一种角色,必然要求担任者放弃某些快乐的事。担任司铎和会士的角色,自然也不能例外;迟早它会要求他们付出一份代价。
如果一个会士,在生活上能够清楚地表明自己的角色,就会真正准备付出必要的代价,以卫护自己的价值,并为之作见证。
但是,如果一个人根本不谈价值,当他面对困难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大的动机使用创造力去应付困难。他见自己用尽了心力在所担任的角色上,在则仍感到失望;因此,必须寻求新的方式来担任这个角色,就会感到威胁,而企图卫护自己的角色,更诉诸角色的死文字,而不求助于它的活精神。
他的结论充满着苦味:「我还要继续做下去;但最重要的就是不要为了它而赔上了身体的健康!」
我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需要寻找新的角色来使圣召成长。我们从深度心理学方面,也得到同样的信息,丝毫没有改变:「……我即使能说世人的和天使的语言,即使我周遊整个世界,即使我进行一切可能的和想像的试验,而没有爱,我就成了一面发声的锣或一个发响的钹……」(格前13:1)
3. 在圣召上成长:认清自己行动的主要动机
「为什么做」,比「做什么」的问题更重要。
外表的态度固然相同,可是它们可能藏着性质绝不相同的动机。有人可能由于承行天主的圣意而服从,也可能是想讨好长上。也可能是因为自己所服从的人,给人好感。我们阅读天主圣言,可能是为了想效法基督的榜样,也可能是想磨利自己的武器去对付别人。
这一切动机可能同时并存;而且我们的行动,很难常常只表显福音的价值。一般说来,它也混有其他不甚高尚和不很纯正的动机。这并不降低我们行动的价值,只要有以下两个条件:不可超出那些更纯正的动机之上,而只是一些潜意识的动机。
我可能在生活上实行服从的价值,作为与天主结合,并效法基督的一种工具,同时也觉得满足了我希望在人之下受其庇护的需要。如果这第二个动机,并不是我服从的主要原因,或唯一原因,而只是一个次要的「利益」,既不是追求的,也不是愿意的,那么我的态度虽然不是那么有效力,可是仍然是纯正的。否则的话,就变成只在演戏了:我假装相信服从,其实我却在寻求自己的方便,不是寻求天主之国。
为什么我服从?为什么我争辩?为什么我工作?这一连串的问题,可有许多的答复:因为我相信;因为这对我适宜;因为我想推卸责任;因为我想使自己满足;因为我想逃避。在每一个举止行动之下,可能有一系列不同的动机:有的好,有的不大好。
人像一座冰山。我们只看见它露在水面上的颠峰,其下却藏着远比它要大得多的冰块,在支持和推动着它。人也是如此:我们只看见他的行动;可是,他的居心呢?他心里真在追求些什么?人的心看不见,它却在使人生或使人死。天主所重视的,也就是人的心。
心态:反应前的性向
深度心理学,利用心态这个概念,有助于认识人心。我们可以把心态解作反应前的性向。所以它不是外面看得见的举止行动,而是对这举止行动的一种性向。
例如:对外籍人的种族心态。在我们的心目中,外籍人都是一些歹徒(在口头上,我可能也不承认这样的事;可是,在我的心底深处,我却这样想)。要是有一个外籍人住在我家隔壁,我立刻觉得必须加强我家门窗的防盗设备;其实,这位新邻居,也许比我还要忠厚诚实。
对我隔房的人,或对我的长上,也有同样的情形。这是一种性向,在采取某种行动之前,先已存在的。对于某人,不必再听他说话,只要一看见他,就已形成了一种印像。
在人内,也有一种积极的性向。例如:面对新的客观情势,表示基督徒的态度。一个有信德的基督徒,内心已有这种性几,对具体的事实,予以基督的评价,不必每次都要请示于福音。一个基督徒,并不需要把福音好像指导手册似的常放在衣袋里;最重要的是把它放在心里;就是说,对世界上的各种刺激,都能有福音式的反应。
心态远比看法为甚。看法是在理智里,心态却是在心里。看法是一个知识的综合体;如果新的消息给我的知识与原来的不同,我就很容易改变我的看法。至于心态,却含有感情和意志的成分,因此它远比看法坚定而不易改变。
我可能知道,外籍人也像本地人一样的忠厚诚实;可是,纵然如此,我对我的邻居,却仍然怀疑不信任。如果有一天小偷潜入我的家里,翻箱倒柜,偷窃了我的东西,我首先怀疑的对象,就是我的那个邻居。
在团体生活里,也有同样的情形。即使曾对我说过千万遍,我们大家都共融在基督内,成为一个活的团体,可是我对某人所怀有的恶劣心态,始终留存未去:我不喜欢他,一看见他,就觉得讨厌。
心态能起什么作用?深度心理学说,它能有四种作用。本书为了明晰起见,在此把它们一一分别讨论;其实同一个心态能发生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作用。重要的是看窨是哪一个佔了优势。
利益作用和自我防卫
它们代表我们举止行动比较 粗俗的根。按照利益的作用来说,一个人之采取某一种行动,是为了得到别人的赏报,或避免别人惩罚。如以自我防卫来说,一个人之采取某一个行动,目的是在于保护自己,免受一种有意识的或潜意识里所感到的威胁。
举例来说:按照第一种作用,我之所以服从,因为我——潜意识地——希望获得长上的宠幸;按照第二种作用,因我服从别人会说我是一个圣者,比别人更有圣德。
由于利益的作用,一个人可以与人和睦相处,建立良好关系;他照着别人的意思去做,虽然他内心并不以为这样做是对的。他是一个投机主义者,因人而改变语气;他只企图报酬。至于由于自我防卫而行动的人,却寻求自己本身的平安宁静。
让我们再来看服从的例子:一个由于利益的作用而服从的孩子,希望到了年底,能够得到他父亲送给他一辆机车。至于那个由于自我防卫而服从的孩子,却是为了保护他的自尊心,无论是在别人面前,或是在他自己的心目中。
这样的例子多不胜举。我们只要回想一下,很多次在面对一个问题时,我们表现出一种虚伪的态度,假装自己很有把握;这是因为我们不仅是对别人,而且也对自己,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一个优柔寡断,犹豫不决的人,于是在外表上,常显得很有信心。
但是,上述两种心态的潜意识作用,能妨碍人格的成长:前者使人处于屈服的地位而尊从别人。后者则违反人对自己要真实的原则:他是在欺骗矇敝自己。
后面的这利情形,发人深省,很值得我们注意。很多次我们消耗大部分的精力,以求得自己内心的平安。我们并不是出于恶意,而是潜意识地怕看到自己的真面目。于是我们努力自卫;结果,由于我们不认为认识自己的真实情形,自然无法改善自己;因此,我们是自己动手,阻止自己享受人生的价值所能提供的乐趣。
表显价值的作用和认知的作用
因着表显价值的作用,一个人采取某种态度,为能实现他所自由选择的客观价值。如果是这样的话,一个孩子之所以服从,并不是只为了想得到某种赏报,也不是为了想避免显露自己的真相,而是因为他相信服从的价值,觉得服从能使他的人格成长起来。这是最崇高的作用,也是培育的最终目标。它与成熟的涵义相同。一个成熟的人,不仅仅认识价值,用理智去接受它们,而且也利用它来作实际的选择,以表明自己的心。
我们藉着认知的作用,可以满足认识事实的愿望。我们不能每次遇见一件事,都要从头开始分析一切个别的情形;我们需要有一个简明的概要图,使我们能很迅速地明了所遇见的事。心态的认知作用,正好给我们人生的经验,提供一个概括的轮廓。
如果一种心态,能产生这两种作用,便是基督化的心态;这时福音的价值,就能「迅速地反应」当前的事实。我们每天实际上举止行动,就是使理智和心所相信的价值具体化。我们之所以相信这些价值,因为他们本身能有效用,而且能使人生一切的事都有意义,因而不会追求别人的赞美或道谢,也不会去盲从多数的人。
为什么的问题
我们所有的举止行动,都可以接受这样的问题:为什么?为什么我读书?为得到一纸文凭?(利益作用),或是为了使自己的生命更能实行福音,并常把它作为唯一的标准,来评判一切的事?
又如使徒工作。为什么我要做这样的工作?是为了想得到满足,感情方面的逃避?或是为了使自己觉得有一个安全的处身之所?或是因为我实在相信基督的感化力?
又如:为什么我在口头上宣称某些价值?是为了应声附和的需要?或是为了能自信是一个圣者?或是因为我确实相信,甚至于不惜牺牲自己?
一个人的态度可能有多种作用;最重要的,就是要自问,哪一种佔优势。
有人也许会说:「这个为什么这种绞脑汁的玩意儿,真叫人讨厌!」
要是顽固不化,一再重复自问,可能会有这样的后果。当然,谁若害怕在天主台前和在自己的心目中,把自己赤裸裸地揭露出来,一定会有这种感觉的。
团体生活与查考个人的态度
以上的话,可以说明,为什么某些团体的生活,往往虚而不实,不能达到其目的。在团体里,有人竟敢这样抗议:「为什么还要这样讲?这样讨论?这些都是废话!一切还不是老样子!」
这种抗议暗示一件事实:我们所讲的话——讯息,虽然讲得很清楚,很确实,可是听者并不一定以同样确实的态度予以接受:有人可能把它歪曲了;这就是说:传报的讯息,经由每一个人的心,才传达到听者的。
那么听者怎样了解所听的话呢?本书前面所讲过的那四种作用,告诉我们,同样价值的话,由不同的人听来,可能在每一个人内心,激起不同的反应。
试举「合作」这个例子来说。并不是一听到了「我们应该合作」这句话,大家就都会实行;相反的,各人依旧我行我素,各行其是。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们各以不同的方式,来了解这同一句有价值的话;就是说,我们对「合作」这个价值,各有不同的看法。甲以利益的眼光来看它:合作的意思就是你应该为我服务。乙却以自卫的意思来了解它:既然要合作,那么你就不应该再揭我的疮疤,要开始给我说些我爱听的话。在丙听来,合作才真正表示具有价值内涵的一句话。
由此可见,听者不知道改变自己的态度,却把价值歪曲了。换句庆说,我与其改变自己的作风,好使我的举止行动,更能为福音作证,却宁愿固执自己的成见,把「耶稣基督的福音」,改成了「我的福音」。于是把自己所听到的讯息,看成了「都是废话」,骗人的谎言。可见毛病是在听者的心,并不是价值有问题。
所以,第一步应该做的事,就是老实地承认,我们确有这些反抗的情形。我们不可把自己所声明的理由,都看作最纯的黄金。我们应该把这个原则,首先应用在我们自己身上:是我们第一个对福音表示反抗;这样的反抗,来自我们的内心。假如我们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十全十美,因而承认自己还可以稍稍改进的话,也许我们就会比较相亲相爱一点。
4. 改进革新,不是改变结构组织,而是人的问题
改进革新的基本因素,就是以下这句话:保存和发展那些构成修会生活中心的价值。
改革并不是更换,而是一个向前进展的过程:凡不是可少的和永久性的,都予以保存;凡是已经证明为过时的和落伍的,就把它去掉或以代那已经证明为更好的。如果我们忘记了这个因素,就会误解改革这个问题,我们是从组织方面来看它,而不是从价值和人的方面;结果改革的是事物,而不是人心。
很多次我们以为只要改变结构组织,人就会成长。其实这并不是开放和封闭的问题。改变结构组织(扩大或约束自由),接着人就会改善,这种思想实在是太天真的想法。在这方面的努力,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要失败的。
反对改革
为证明这个主张,我们已有一些证据,那不是一些随便观察的现象,也不是一些属于主观的意见,却得自客观事实的证明。让我们引述一些最能说明真相的事实。
第一个证据。卢拉神父在进行研究的时候,曾经调查过,那些是圣召结构上的缺陷。致使成员无法改进。他曾观察了三个不同修会的会士。那三个修会,在梵蒂冈第二届大公会议提示了修会革新的方针之后,一年之中,进行了种种改革。那些改革都是关于对结构组织三种不同的看法。
权威的作风:修院的长上,作一切的决定;甚至于连那些最微小的事,也都由他一人决定。
放任的作风:一切都由个人或小组决定;长上毫不干预,或很少干预。
合作的作风:院长与全体共同来作决定;不过,由院长来做最后决定;这样,并不减少他领导和协助属下的职权。
所得的结果是这样的:那些由权威作风,改为合作作风的团体,丧失圣召的人数,增加了百分之八;至于由权威作风,改为放任作风,放弃圣召的人数,各自增加了百分之二十十至百分之五十六。
由此可见,开放或封闭,并不能改善或恶化培植圣召的环境。再者,听让各人自己来决定组织和职责,等于放弃我们应尽的责任,去帮助个别成员建立新的价值与态度。
最后,这些事实,也足以证明某些主张的偏差。按照那些主张,目前圣召的危机,有些人认为应归罪于过去那种严厉的培育制度。他们说:「今天我们要为你们所给与我们的培育受罪!为了阻止这种情形更加恶化,我们必须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有些人则归罪于最近几年教会所引进的革新风气。他们说:「你们看见吗?放弃以前常走的道路,发生了什么变故?我们必须回到以前所走的道路!」
第二个证据。环境可以改换,人的自我防卫,却依然如故。卢拉神父所引证的数字,是关于一九七四年的人;他们都会受过大公会议后新的培育方法。可是,这些自愿选择圣召的人,依然是一些「瓦器」。对他们来说,一如对那些在梵二之前进入修会的人那样,实际年龄并非必然与心理的年龄相等;所得到经验,也不一定能使他们更成熟,德行更增进。
那些随从天主召叫,进入修会的人,百分之六十至八十,都有这样的情形。他们虽有好的意愿,纯正的意向,却已怀有内在的矛盾。
再者,这一点也已经证明:这些内在的矛盾,使那些随从圣召的人,对于结构方面所希望传授给他们的价值,加以过滤,只主观地予以接受。由于他们无法听到讯息的真义,所以不能了解,而且还要加以曲解,而随意利用。
第三个证据。态度显得非常顽强,不肯接受改革。一般地来说,面对新的理由或事实,他们仍旧不会自愿改变。环境虽已改变,他们的内心,却依然如故。
卢拉神父的研究,发现四年的修院教育,对于那些准备过修会和司铎生活的人,发生的作用很少,或毫无用处;而且百分之三点五的人,反而恶化了;只有百分之二的人,对于圣召显有成长的趋势。
此外,卢拉神父的研究,也发现了那些对于圣召不大成熟,或很少发展的人,在他们的修会生活里,与人的交往关系(例如:与长上或同会兄弟等),仍然如同他们以前与那些有代表性的人物(例如:父母)那样,屡次发生冲突。不断地退化到以前的经验,使冲突继续下去,永无止境,妨碍他们的内心接受各种价值,也使他们无法听取别人的意见。有百分之六十九的会士和百分之六十七的修女,显有这种情形:无法真正地与他人建立关系。
让我们再次声明一下:如有这样的情形,改变结构组织是不够的。这些内心怀有不一致的人,很少受到新知识的变化:他们从环境所接受的知识,只能对他们发生短暂的影响,并不能起长久的作用。
第四个证据。伦理发展的心理学,已经证明了,那些在伦理下层的人,不能了解那高出其上的那一层伦理动机。
举例来说:谁若一味追求自己个人利益的,不能了解(也无法在生活上实行)牺牲的爱。又如一个只求实现自己的人,无法了解,生活就是超越自我。
这一点,对于改革的过程,有极大的关系。假设在一次「全修会代表大会」里,出席的人心理上还不成熟,他们就很难了解圣召的价值,当然也无法使别人了解;他们所作的决定,很容易都表显他们自己不成熟的观念,而不是传达福音的价值。
又如在一个培植圣召的机构里,大部分的人都在一个低下的伦理阶层上;他们的不成熟,妨碍实行坚决的改革;更坏的情形是,他们还会利用改革,来反对法令所希望达到的目的。
以上的假设,都是实际的事实,因为有三分之二的成人,是在这种低下的伦理阶层下:在三个成人之中,就有两个有问题的,不能按照自己口头所宣称的价值来生活。
新的需要
结论很明显:
(一)构组织,只能影响人的表面。他们可能改换不一致需求的内涵(由保守份子,一变而为急进份子,或由急进份子,变为保守份子),可是他们的不一致依然存在,并没有解决。改革的方向,不应该由组织而人,却应该由人而组织:组织的改变乃是人改变的后果,除非人都已毫无不一致的需要,而这项显然是一个虚假不实的假设。
(二)如果预先不考虑存在的个人,这也包括他的潜意识,而要讨论问题,这是不切实际的事,注定要失败的。即使我们希望帮助别人,可是我们在潜意识里,却可能在没法逃避帮助别人的人格成长这个艰巨的任务,而把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在改变结构组织这件比较容易的事上。的确,对事的工作,要比对人容易。
(三)一个过于盲从的人,对人毫无助益:他把个人的特征,局限在一些分类里而把个人隶属在法律的条文之下。
一个偏于革新的人,对人也毫无帮助;他假定个人具有一种自由和理想的而非事实的德操(正如目前圣召的危机困难所证明的)。并非一切所谓新的和属于神恩的,便必然是会生效的,能使人成长的。这样来宣称人的修德方法,显然是想推卸帮助个人人格成成的责任,虽然不是像盲从者那样借着法定组织的名义,却是打着放任主义的旗号。
必须设法取代这些不可靠的支持物。它们只从外面影响个人;可是,今天它们已经倒塌了,永无重建的可能。必须对个人影响其内心的人格结构。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改革的两个主要因素,即保存和革新。一方面可以避免这样的危机,在给小孩洗了一个革新的澡之后,却把他连同髒水一起扔掉。在另一方面,也可以避免另一个确实的危机,即为了不想冒险,而把小孩留在髒水里。
面对这个任务,我们不能这样推辞说:天主在歪斜的线条上,也能写出正直的字来。摆在我们在前的圣召问题,非常严重,而且也很复杂。为了爱每一位司铎和会士,同埋也为了爱司铎所应负责的人灵,我们必须设法加强他自由选择的能力,亲使他的使徒热忱,能达到受过原罪遗害的人性所能及的最高程度。
辨别神类
本书所谓的辨别神类,是指一个人给另一个人的帮助,使他能够明了天主在他内心的工作,并与之响应。
这样的分辨,有两件附带的工作。
(一) 认出天主临在人内的征象。
(二) 观察人响应天主在其内工作的能力。
这第二件工作,与第一件工作同样重要。的确,只知道天主是在我们内,还是不够的;必须知道怎样去响应祂。提示一个讯息还不够,必须知道去接受讯息。辨别神类,目的就是想帮助人内心接受价值。
这第二部分的工作,牵涉到个人的心理姿态状态;它现在还被一般人忽视,因为人们往往认为它无关宏旨,不足重视。一入股 人都有这种错误的思想,以为帮助人在基督的价值方面增长,只要把这些价值提示出来就够了;他们却忘记了,认识价值是一回事,把价值实行在生活上,却是另一回事。
响应天主的号召,并不是一件势所必然的事。心态不同的人,听到了同样的号召,必然会表示不同的反应:有的效力大,有的效力小。即使一个人真正寻求天主,他心理上的不一致,仍然能阻止他真正自由而具体地把价值实行在自己的生活上。他在口头上宣称那些价值,可是他内心却缺乏把它们内在化的能力。
加速响应天主的圣召
按照这样的观念,辨别神类,并不是立刻给人这样的指导:「你的问题是这样的:你应该这样去做;这是你应该走的路;是我这样告诉你。」
也不是要像父母那样去对待别人,对人说:「勇敢吧!尽管放心!看看吧!一切都会弄好的。不用挂心!不必去想它!你只祈祷吧!」
按照我们的看法,就是要这样对人说:「我要帮助你,使你能够照着你在你自己的内心所找到的那个办法来生活,不要受一时情绪好坏的驱使,也不要受我的道德精神所影响。我要在两方面来帮助你,即在你的价值方面,和在你的情绪方面。」
所以,辨别神类,不是给人指示一些方法,而是帮助人重新整理自己全部的生活,以与基督的生活相协调。只在确立了这个基本的问题,一个人才会在更有利的条件下,发现天父对他所要求的是什么。
的确,进行这种分辨的工作,就是帮助一个人,不仅是使他知道「做什么」,尤其是使他知道,「怎样去面对天主和面对他自己」。
如果不设法加强一个人的响应能力,那么分辨的工作就会被低估:或者把它变作一种用空泛的虔诚劝告,来进行的神修方法,或者沦为一种好像小学生的练习:在老师的口授下,把一般的定律,应用在生活的个别情形下;或者好像一些我灵的物质,接受神师的指导,把它看作保证绝对是天主的圣意。
我们尽管可以应用一般的定律,接受神师的指导,研究很动听的美妙堡垒,不管是多么华美,可是建筑在一个人的旁边,而不是在他的内心。
分辨的第一个主题是价值。我怎样响应天主的号召?这个问题,不能把它立刻——现在当场——化为另一个问题:「在我的生活上要做什么?」却唤起另一个基本的问题:「对我来说,天主是谁?」能答复这个问题,是给自己说明,自己圣召的目标价值和工具价值。
所以,要重新发现那些超越一切事物的价值;从放弃只求工作效能和市场贸易定律的新精神着手,不是从已经得到的成功,掌握的权力和情感的满足,来评估生命的价值;要用新的目光来观察,天主之国并不建在成功的威信上。
这话立刻使人想起了另一句话:「怎样使天主之国,与我对成功、自主、统治、进取等等的需要,协调配合呢?」
分辨的第二个主题是心理上的不一致。应用自问:「我怎样认知这些超越性的价值?」「我内心有些什么感触?」要是对这方面不去留神注意的话,就会犯独足行走的错误,即使用价值这一只脚,却少了另一只同样重要的脚。这是由个人的资质和他以前所得到的经验、影响他对价值的认识。
只有在心理上的不一致方面下工夫,才能避免歪曲所认识的价值。对于福音的价值,格外容易有这样的歪曲。不错,面对这些价值,不能采取中间的路线。可是,除了肯定和否定的答复之外,也可能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接受价值,并非因此就尊重它们的本质,却可能把它们化为我们的尺度,甚至于使它们失掉本来的特性。
换句话说,一个内心有不一致需求的人(这样的人并不少见),面对价值时,也会稍改他的态度;但他首先歪曲对价值的知识,加以批评,使它就合自己个性原有的因素;因为事实上,价值显然与他的那些因素格格不入。最后的结果,个人很少会有真正的改变;而且他还会发展一种自卫性的态度,以适应圣召的情况;可是,这并不是能使人成长及有助于建设的适应。
这些内心的不一致,如果不被认出,不加以处理的话,就会妨碍响应的能力,激起自卫的行动,不仅是自我藉以抵御外在环境的进展,也用以抗拒自己内在的攻击。这都是歪曲着事实真相来进行的。
分辨以实行追随基督的志愿:三种同样重要的方法
分辨的最后目的,是帮助一个人加深对生活的适当抉择,使他清楚知道自己愿意改进,并不是想得到一时的满足,必须持之有恒,且非出自虚伪的冲动,而是由于确知自己还没有过到的。
分辨的主题是价值和心理上的不一致,是为追随基督,所以我们可以说,传统的神修指导,只提示一些价值,而分辨却帮助人,使他内心能够吸收这些价值。由于这个问题涉及个人的心理状态,所以也可以把现代的心理学,予以基督化的理解后,加以利用,因而得到极大的益处。
为此,在培植圣召的时候,必须采用三种方法,或利用相连的工具,即:神修教育、实际经验和心理学这三种方法。它们分别帮助人认识价值、接受价值,以及考查是否怎样接受。
(一)教育的方法,在于提示并阐明圣召的价值,即利用讲授神学、训话、避静、神修指导等等。其中以来自团体生活和兄弟友爱的教训最为优异(修会12)。如果一个团体不注意兄弟友爱的内在价值,如果人人「各行其是」,那么圣召已经蒙受损害,对一个青年来说,他就无法使那些圣召价值内在化;对成人来说,则很难保存他内心已经吸收的价值。
(二)经验的方法,在于实习各种角色,即从事各种社会活动,实行使徒工作,吸取堂区经验等等。教育和实际经验这两种工具,都很重要而不可或缺;可是,只靠它们还不足以达到培植圣召的目的。它们本身就留在不属人有的阶层上,因为它们不理会接受者怎样聆听讯息,怎样反应经验;或者它们只看蒙召者的个人,却不触及那最重要的部分,即潜意识的动机;而这潜意识的动机,如同我们已经讲过的,不断地发生着影响,很多次也阻止内在化的能力。
这是超出善意范围以外的事:给人提示的价值,却被人歪曲的接受。一个被自己内心不一致所阻的人,无法深深地把提示他的经验,实行在自己的生活上;他不但不学习新的行为,反而重复以前那些不适现况老样子,来面对新环境。
我们只要回想一下,有百分之六十至八十的人有这样的情形。正如卢拉神父所分析的四年培植圣召的成果,证明大多数准备过司铎和修会生活的人,内心没有充分的内在化能力;只靠教育和经验所提供的帮助,关不能改变这个困难发。的确,在这四年的岁月里,在深入认识自己方面,很少进步。
(三)心理学的方法,目的是在于使人准备自己按照所宣称的价值来生活,一方面减少人格所不能采纳的,且与圣召价值体系不合的那些部分,另一方面却增强个人听从和实行天主圣方的能力。换句话说,目的是在于增强内在化的能力,对个人的潜意识方面下功夫,为实现圣依纳爵所指示的促进神修的方法,即持久而深入地认识自己,同时稳定地管制自己(神操327)。
把这种对自己的认识,视为一种不足重视的事,这是武断,无法证明,贻害匪浅的想法;因为内心不一致的人,永远保持他们的不一致,给自己造成一些虚幻的期望;时日越久,他们的失望也越大,而跟随基督所必需的牺牲,将使他们不断地感到不安和失意,而不能成为生命的泉源。
一个真正有效的培育计划,应该同时应用这三个方法。将心理学和神修学分闭,或将人性的成熟和圣召的成熟隔离,这是愚昧的事。培植圣召,必须提示一个客观的精神内涵,可是同时也要发展个人内在化的能力,为使人将此精神内涵内在化。如果不把人性的和精神的二者互相整合起来,那么所提示的理想,不但不能助人成长,反而成为使人迷失和失败的根由。
为此,对于心理学的功用,不应该去求助于一位心理学家,请他不时到修院里来,以各种测验来评估圣召。问题并不是在于决定谁有圣召,也不是在于评估每个人的圣德,而是在于帮助随从圣召的人,照着他们自己口头所宣讲的价值来生活。这更是预防的问题,而不是治疗的问题;更是想培植,而不是想补救。
心理学的五种功用
心理学所擬定完成的工作,并不是想取代目前所采用的培植圣召的方式,而是想补其不足,以求完善。是希望进行支持辅助的工作:使人能有适当的准备,为能在学习和经验等方面,实在能有所获。心理学有一些工具,可以完成这项任务。
心理学的第一种功用是治疗性的:补救培育方面所犯的错误,减少失败的不良后果,治疗各种心理症。
不过,这并不是心理学最主要的功用。有一种更近乎培植的,那便是选择性的功用,即对那些预备进修会的候选者,加以选择甄别。可是,这种选择,不可把它随便解作一种普通粗略的分类,把那些不适于修会生活的份子剔除,而取录那些适宜的青年。
这里所谓的选择,是指一种甄别的分辨工作,不是观察有没有圣召,而是研判候选者的性向素质。「测量」圣召,不是心理学的事;是帮助候选者,在听到天主的召叫时,评估自己的能力,并考虑自己是否能够自动自发地、实实在在地响应天主的召叫,过这圣召生活,不要觉得自己好像被这圣召所挟持,或扭曲圣召的伟大性。
照着这个意思来讲,心理学的选择,成为培植圣召过程中的第一步工作,修会应该是接纳一个人进修会时完成此事,而不是——经过了几个月之后——开始发现有难题时,才着手去做。立即采用心理学所能提供的协助,是一项爱德的服务;等到发生了问题才取用,它就流为一种检查和判断的工具了。
第三种功用是预防性的:初进圣召之途的人,对于日后随从圣召时所能遭遇的困难,就在他刚进入修院时,已能发现困难的根源。为什么不及早设法补救,偏要等到困难发生之后,往往到了无法挽救的时候,才急着想找办法呢?如果从一开始,就设法防止这样的事发生,因而减少失败的人数,也降低挫折的重大影响,因此更显示爱心。
本书后来还要说明,关于录取入会者这个问题,心理学也可以说一句话,不是为判断或测量候选者,而是为帮助他明白,天主向他要的是什么。
然而,心理学的主要功用是培植和整合圣召——第四、五种功用。
「培植」的意思,是帮助候选者能深入而持久地认识自己成长的情形,在某些方面比较成熟,某些方面尚留在幼稚状态,了解自己之后有自我控制的能力,能把一切可用的精力,都导向实现圣召理想方面。
「整合」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协助候选者,使他在心理和圣召上,能够和谐地成长起来,达到成熟的地步。很多次我们发现,在当会士和做人之间,分裂不和,好像修会生活是消极的,否定人性,然而相反的,修会生活是积极地肯定会士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在人性和精神之间的分裂,并不是属于人类本性的,而应该把它归罪于那些死板地分类的教育方针。按照这种教育方针,先是培植理智,然后从事牧灵活动,最后——如有时间的话——才教育人性。为此,教师关心青年的心智;负责教育者,注意他的实际活动;神师则指导他的心灵;心理学家则留意他的心理病态。这样的教育,从来不接触到人的整体,且妨碍真正的培植工作;因为真正的教育工作,应使各种价值,都能与人的整个人格接触,并自由地运转。
一个心理学家,希望培植和整合有圣召的候选者,常走在两条平行轨道上:一面注意人性的成熟,另一面也促使圣召成长。他的目标是想建立一条直接的通道,把福音与生活,祈祷与行动,双方连接起来。
心理学的培植功用:何种心理学?
承认了心理学的培植和整合的功用之后,接着就有这个问题;应该去请教怎样的心理学家?
一个有圣召者之所以去叩心理学家的门,应该是由于希望把基督信仰的价值,实行在自己的生活上。有了这样的希望和要求,已能省去心理学家的许多指导。有一件事已是显而易见的:说一个心理学家只注意心理学的问题,而是理神修的问题,这是天真幼稚的想法把心理和神修分开,是一种相反人性的作为。心理学家固然处理那些有关心理的问题,不是那些有关神修的问题,可是在其进行工作时,必然也会遇到一些有关神修的问题。
心理分析。有些心理学家,把宗教或对神的信仰,视作心理的病态,或视作袪除罪恶感和忧虑的治疗法去请教这样的心理学家,当然是有害无益的(即相反整合圣召的目的)。他们对人的观念,与基督教会所持的,龃龉不合。譬如说,有许多心理学家,有这样专重心理分析的偏差,认为人生的最后目标,是满足自己的需要,消除紧张,得到快乐。
按照这样的观念,请教者的圣召志愿被破坏了。一定不会受到鼓励。修会圣愿竟被解释成逃避现实。人的本能升华被认为是不可接受的。而信仰也被视作宣布个人无能和失败后的一种补救。
这并不是说,这样的心理学家,是一些「不良的」人物,只是说,他们所假定的人类学,与修会生活所主张的互相抵触。在这样的心理学家之中,很难找到一个不仅能接受修会生活的价值,而且也会重视其意义的。
再者,这种机械的人生观,完全是从「性」的观点来看人生。他们把性看作是一种渗透并决定整个人生的力量,因此,谁若抑压了性,每次都会激起惊异,而被认为是一种不能适应的现象。
这样的「性」观念,即使心理学家不说话,也能输给那些来向他「请教的人」。我自己认识了许多人,在去见过心理分析家之后,对自己原有的价值观,完全笼罩在怀疑主义和相对主义的阴云下。其中有一个人这样对我说:「今天我还像昨天那样相信有天堂,可是我不于关心要升天堂了。」
自我实现的人文主义心理学家。有些心理学家,容易接受或容许在人生中可有宗教的活动,但并不把宗教视为主要的活动,对人生的动机并不能起决定性的作用。这样的例子就是有许多人做了「自我实现说」的信徒;他们的首脑是罗杰士(C.Rogers)
有许多这样的心理学家,他们认为人生的最后目的,就是实现和发展自我,表现自己所有的潜能。最主要的是表显自我,把自己内心所感受的实现出来;至于所表显的是不是有价值,那是不用去理会它的。按照这样的观念,信仰生活只为自己服务,当信仰使人觉得实现了自己而感到满足时,才算得有用。没有比这种主张更相反福音的了!
这种心理学,正在吸引着许多属于修会中的人;事实上,它是提供给人一个机会,在许多年的法定培育制度之后,能够重新评估人的价值。其实,这是一个骗局:它虽给人安慰,却不能使人成长。宣称人必须实现自己;固然给人卸下了生命的重担,可是也取消了那种使人成长的适当紧张;没有了基督徒的价值,基督的宗教就变成死文字的废纸了。
譬如说,一个会士,得到这种心理学的帮助,耳际不停地听说要实现自己,经过几个星期或几个月,常听到这种明言的或不明言的讯息之后,已没有理由要继续过修会生活;因为,在修会生活里,实现自我乃是奉献自己的后果,并不是一个直接追求的目标。
群体动力。求助于群体动力,对达到培植圣召和促其整合这个目的,也毫无用处。所谓群体动力,种类甚多,有感受的群体动力,有讨论问题的群体动力,有自我表达的群体动力等等。这些活动,也像前一种的自我实现,很受人们欢迎,尤其是有不少女性的团体参加。
这些群体动力往往提供一些喧哗嘈杂的方法,藉以刺激情绪和感情;进行各种练习,以推动参加者彼此之间的相互作用(例如:告诉别人在自己的身体上,什么是自己最喜欢的,什么是最不喜欢的;坐在朋友身旁,什么使自己感到紧张;说明自己感到害躁或不安的一个经验;提出自己个人的一个问题,使别人能够提供意见,并分享同样的经验等等)。接着自由讨论所得的结论。
当然,这样的作风,能使整个团体紧密团结,大家都觉得很兴奋,很快乐;因为大家都能彼此了解,也很自然、坦诚、真诚地表明自己的内心。不过——问题就在这里——群体的活动,只能刺激感情,至此为止,此后即一无所能。在这方面的影响固然很高,却很空洞,不久就会消失(至多只能维持三五个星期!)。
这种经验所造成的错觉,就是把能力(刺激感情)与效果(导致改变),混淆不分。这种经验固然强烈,却不能产生一种持久的改变。兴奋并不是使人改变的良好基础,只能使人前行几步而已。
这样的群体动力不是使人改变的一个有力方法。只是被人不断追求的迷信,那里有刺激(自我表白),那里也有改变。这是一个迷信!这些群体动力固然很有趣,可是并不能帮助人成长。
并于这方面的研究,已获有非常可靠的证据,使我们可以得到这样的结论:如要使人改变,只靠感情方面的刺激是不够的,还必须吸收一个认知的系统,这认知系统能和情绪方面的各种经验连贯起来,并使人在日常生活中所发现的个别情形普遍化。
这个科学的结论,也能使我们反省一下,那些所有的牧灵方法,由于能刺激情绪,而曾被认为具有教育价值的,都是浮泛不实的。
无事不知的心理学家。最后还有一种心理学家的门,是不应该去叩的。那就是在门铃上面写着一个这样的大字:「神」。
心理学家的任务,是研究人内心最深藏不露的各种行动;可是,他们屡次把自己所应该提供的服务,变成一种权利,任意评论别人的生活。他们是在扮演着「神」的角色,对于来向他们请教者的生活,成为最高的权威。他们神格化自己的权力,却贬抑了请教者的身份,甚至于也忽视了他们自己合法的长上的权威。很多次那些去向这种心理学家请教的人,很听从心理学家的话,却不肯服从其他的长上;最不幸的是在这些长上之间,也有那位掌管天地万物的真天主。
选择心理学家时应有的标准。我们之前往心理学家那里叩门请教,目的是希望得到他的帮助,好能成为更成熟的人,更有圣德的会士。这种希望,应该获得保证,能够成为事实;因为,如果落空的话,那么我们不仅是会长丧失我们所拥有的物,连我们本身也会丧失。
我们所需要的,首先应是一个对于人的人格极有研究的心理学家。事实上,有好几种不同的心理学:有实验心理学、发展心理学、教育心理学等。有些心理学家,对于鼠、猫、鸽子等进行专门的研究,却不研究人。有些人之名为心理学家,因为他们曾看过有关心理学的书。上述这些心理学家,对于我们培植圣召的目的,都没有用处。
一位精神病专家,对于我们的目的,也毫无助益(除非有人显有精神病态)。他知道人类在生理和精神方面的种种反常现象,也知道给病人开药方治病。他从疾病的镜片中,透视一个人;可是,关于人的人格,和人格方面的动力,他却并没有多少经验,也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方面的问题。
对于我们培植圣召的目的,能有助益的心理学家,是一个知道人格的构造,尤其是关于潜意识的根源,具有深切知识的心理学家。他的这种知识,必须也是实用的知识;就是说,他必须在专门的导师指导之下,亲自做过一个时期的心理辅导实习,尤其是对他自己,曾进行过一番研究工作,以便认识自己本身的问题,并把其中一部分问题加以解决。
此外,我们还需要一位对于人类的精神结构,有过专门研究的心理学家他所学的心理学,不可能是一种「中立的」心理学,却与人的精神结构有连系;就是说,必须研究过这个能与天主冷谈交谈的人的人格。为此,他研究人的精神结构,因为能准备一个人去响应天主的召叫。他也研究人的成熟性,因为能帮助一个基督信徒,使他成熟起来。如果要一个心理学家,能够影响完成圣召的作用,他就不能不注意方面。
我们所需要的心理学家,对于「人生应是一种超越」这个信念,必须具有一个明确的观念,同时也必须善尽他为心理学家的任务,为能协助人生所附有的这种超越自我的特性。他必须清楚知道,而且他本人也有经验,生活就是超越自我,人之能够实现自我,其程度就看他能够弃绝自己多少而定,人所应该走的第一步,并不是寻求自己,而是实现那些在他之外,超越他的价值。
由此可见,一个这样的心理学家,必须是一个属于修会的人(司铎或修女),或一个有名有实的基督信徒。他只负起自己的职责还不够,必须把自己的职责,看做陪着来向自己的请教者,一起走向心理路程的终点。然而,他只重视自己的职责还不够,必须努力工作,务使那个请教者,更能负起他自己的责任。他不可把十字架、放弃自己、无私的服务等,只看做人生的一些次要的因素。研究心灵深处的心理学,乃是为圣召服务,不是为破坏圣召,或对圣召置之不理。
今天从意大利各所大学的心理系毕业出来的心理学家,是否具有这些观念?我很怀疑,虽然我对各所大学的情形,所知有限。那些从额我略(国瑞)宗座大学里,由卢拉神父所创办的心理系毕业的心理学家,曾按照上述的这些观念训练出来的,确有科学的学识;这是我所能肯定的;因为关于这一点,我知道详细的情形。
几个前题
1. 发现自己的不一致,并不是发现自己是罪人,或对天主的圣宠,装聋不闻
我们在评估自己的时候,往往走两个相反的极端:一面是自由和罪恶,一面是精神病。
换句话说:有人以为人是完全自由的,绝对一致;若人的精神生活没有进展,那是因为他妄用自己的自由,不肯响应天主给他的圣宠。相反的,如果人有不一致,那么他就是患有精神病;对这样的人,毫无办法。
举一个这种两分法的实例,就是有许多团体,用错了心理学:他们以为,心理学必须把那些心理上有毛病的,不宜于修会生活的人找出来;一经把这样的人剔除之后,其余所有的人,都可以在修会生活上迅速前进,恒心至终(于是产生了那些习闻的话:「某某祈祷,所以他有圣召。」「某某性情善良,又肯服务;所以让他继续下去吧!」「某某很有表显的能力;所以日后他无论是在什么环境里,都会做得很好。」……)。
其实,在瘫痪的病态与完全的自由之间,还应该有一种情形,即不是罪恶,也不是病态:就是潜意识的圣召不一致;这并不是说完全没有自由,只是认为有各种不同等级的真自由。
承认了这种情形,人在评估自己的时候,可以这样说:在我身上,有些行动,不是由于精神病态的缺点,也不是因为没有理想,或缺少慷慨,而是因为我是一个可以改进的人;就是说,我不是一个完善的人,也不是一个不完善的人,不是一个怙恶不悛的人,也不是一个堪受恭敬的圣人。
这样,发现这些不一致的现象,不会使我们灰心丧志;不必惊慌失措,搥胸哀伤,或不断地告罪求赦;而是要实实在在地承认自己:我是在照着圣神引导前行;可是,在我身上,有一些相反圣神的欲望。
2. 不一致并非涵盖整个的人
如果我们发现在,在自己身上,有一些相反圣神的欲望时,必须提防,不可就此把它们普遍化,不要以偏概全。不错,舌头总是舔着痛牙;可是,我们不应该忘了,其余的牙是完好的。往往发生这样的情形:发现了一个不一致,我们就会慌张起来,对自己下一个全面的诊断:「既然如此,那我是一个彻头尾的坏东西。」
人决不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也决不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需要神注意自己的不一致,也要寻找一些优点和美德——实在是在我们内,或隐而不显——它们可能帮助 我们,把不一致管制得好一些。
我们每一个人必有这些优点。寻找它们,绝对不会枉然徒劳的。这是由于神学上的必然性;既然我们承认自己受有天主的圣召,那么我们就应该相信,天主看见我们是一些可爱的、值得重视和信任的人。我们应该承认,祂之所以重视我们,是因为祂看见我们赋有祂自己所赐给的某些素质。
天主召叫我们,是由于爱,不是由于怜悯。我们自爱,不可不如天主那样爱我们。假如我们能够观察自己,如同天主那样观察我们的话,我们就也会看出自己的那些素质。很多次我们与其去请教一个心理学家,毋宁去见一位这样的人:除了知道心理学之外,他也能帮助我们用天主的眼光来观察自己。
3. 不一致的层次
某些不一致是有意识的,或只是前意识的;就是说,个人知道自己实有它们(有意识的不一致),或是很容易在意识里唤起它们(前意识的不一致)。如有这样的情形,那么努力反省、默想、省察、自我检讨和神师指导等,寻促使自己人格的成长,都很有助益。
不过,还有一些不一致——这些便是最重大的不一致——是潜意识的,因而不在个人认知的范围之内。有一种忧郁、难以言喻的沮丧、罪恶感,可是无法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问题。这样的不一致,只有使用心理专家特有的工具,例如某些心理治疗的方法,才能使人意识到的。
4. 一致与不一致之间的比例
不能这样说:因为我有某些不一致,所以我的使徒工作效力很小,或完全没有;我是否能够恒心持久,也很成问题。我们必须观察一致与不一致之间的比例,即在我们的优点与弱点之间的比例。
这是一个长期而困难的分析;它的效力更要看一致多于不一致的情形,而不是只看不一致的数量。这是必然之理;因为只看一个人的弱点,这是不够的,必须也要看看他有些什么及多少优点,由此也可以看出,价值的重要性。
5. 心理学不是一家奇迹银行
心理的培植,是为了「准备」一个人,使他更能好好地响应天主的召叫。的确,心理的成熟与圣召的成熟,彼此之间有动力的关系。心理的成熟使人准备获得圣召的成熟:一个人越是认识和接受那些自由客观的理想,就越会对这些价值作实在的决定(也就是关于圣召的决定)。圣召的成熟也会促使人准备获得心理的成熟:一个人越是把圣召的价值实行在自己的生活上,就赵觉得自己的生活上,就越觉得自己实在是一个会士,也实在是一个人。
所以,心理的培植,有着这样的充分理由:为使圣召真正成熟,必须使人能作自由而负责的选择;就是说,他在选择时,不要由于自己内心的不一致,心理上的困难所限制。
心理的成熟,固然为圣召的成熟是很需要,可是还不够。的确,培植的计划,常是照着两个方向进行的:一方面必须针对不一致,另一方面也必须帮助个人把自己所宣称的价值表显出来。
于是,理想占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为能开始进行一个培植的计划,只有求知的好奇心是不够的,必须要有认真改进和超越自我的动机。起初对于这个动机,可能没有完全清楚地意识到,可是对于人生,必须有采取正确立场的决心。
心理学的助益,系于这样的动机。这种帮助的效力,却由个人心理的开放或封闭来作决定。
助人迅速改进
心理学的帮助,使人预作准备,由教育和经验来学习。安帮助人,使他在福音价值的光照之下,常能迅速地改进;就是说,帮助人,使他能有这样的思想形态,如同一个人愿意接受自己自由选择的理想的引导,并想在这些理想的光照之下,不断地改变自己思想和行动,使之日益显那些理想。
如同一支飞往火箭,人为自己确定一些超越的价值;了获得致这些价值,他日益加强自己内在的能力,陆续放弃那些多余的负担。
基督徒的生活,是一种在不停前进中的生活。绝对不容人说这样的话:「现在我已经把一切都弄好了;再也没有要做的事了。」
我们在前面已经讲过了,有许多心理上的阻碍,阻止这种迅速改进的行动:有不一致、不正确的认识、自卫的作风、需要的满足,以及斗争的纠纷等等。
面对这样的情形,听道、退省、在堂区里获取经验等,都是不够的;这些只能给人一种短暂的兴奋,却不能稍稍改变那种小心防卫的态度;因为这种态度,以往已在潜意识里扎下很深的根。所以,帮助一个人改进,就是要在这些深根上进行工作。
必须帮助人改进;可是,在什么事上改进呢?从以上的分析,可见改进有两方面:
(一)首先是内心的改进;后来才影响外面的行动。这是能按照福音的观念,来适应生活的环境;在一些日常熟知的事上,能在信德的光中去观察,因而看出一些新的涵义。换句话说,知道用另外一种眼光来看事:除了两只我所用以观察事物的眼睛之外,还有一种眼光,使我能够解释自己所见的事物,在其内,看出我在祈祷、礼仪和圣道中所遇见的价值。
我记得有一个人做到了这种内心的改进。一天晚上,他偶然在罗马市内的一个广场上,那里正有许多人在游行示威。他被那如像大海似的人群、高呼的口号、粗野的言行,尤其是被那无数的旗帜所震惊。
他第一个反应是怕惧和自傲:「这些歹徒!让我快快走开吧!幸亏我头脑里没有这许多错误的思想!」
但他后来立刻这样想:「谁知道!也许在这人群里,有些人比我更为天主所爱;因为他们也像我一样,想做一些有价值的事,只是他们还没有找到正确的路线;这也许是由于我的缘故。」
这就是另一种眼光:天主爱那些正在寻找自己应走的路的人。
在这件平凡的事上,有一点是重要的:「那种内心彻底的改进;人因着它,受了天主的圣善感召,开始思考。评判,并重整自己的生活。」(教宗保禄六世)
(二) 必须在行动上有所改进。知而不行,便一无成果可言。必须用实际的行动,来充实知识的内涵。这些成为知识内涵的实际行动,必须能促使一个人走出自己的小圈子,超越自我,弃绝自己。只在口头上宣称福音思想,还是不够的,必须用具体的行动,表显在生活上。这些行动之为福音的行动,要看是否能表显福音的精神;否则,只是一些呆板的行动,毫无意义。必须在行动上,成为一个默观者。
必须注意:应以内心的改进为先。外表看来,俨若一个忠实的基督徒,内心里却没有基督徒真实经验,这有什么用呢?这样的外表,今天存在,明天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这是很不一致的现象:一个修女天天参与弥撒圣祭,或一个会士常准时念日课经;可是,后来,这个修女或会士,却不以天天为生活的泉源,这有什么用呢?当然,我们并不是在为主观主义,或虚伪的自动主义辩护;可是,我们应该推翻那些只以遵守外面的规则为依据,作为评估价值的标准。
切实认识自己
这是心理学帮助的第一步:应该帮助人认识和接受自己,包括认识接受自己那些潜意识的和幼稚的动机。
首先要认识自己:只像我们所「以为」的那样认识自己还不够,必须要如同我们实在的情形那样认识自己。这并不是在舞文弄墨。让我们试举一个例子来说明。
我们人人都有一种情感上的需要,愿意有所归属。这是我们人性有的一种需要:希望有一个与我们情投意合的人,愿意受到他的关怀、支持、卫护、喜爱、安慰、帮助;总而言之,愿意有一个依靠,属在他下。但是,由于我们以往的生活,以及那些过去感情的痕迹,上述的需要可能引起冲突。
所以,人不知不觉地常在不断寻求一个对象,为能满足他的这种需要;这对象可能是一个人,一样东西,或一种行动。他甚至于也会以福音的思想为动机。于是,他变得苛求无厌,不断以静悄悄的方式,默默地表明他的要求:你们爱我吧!你们看重我吧!你们听从我吧!你们注意我吧!如果他不获所求,不能如愿以偿,就觉得了委屈,因而郁郁不乐。
他真如一个小孩,常需要别人的留神爱护。这样的要求,不仅是幼稚,而且也不切实际:一个成人,既已成年,就不应该常要人喂含,必须靠他自己内在的能力来工作和生活。
如果不使他知道自己有这种情形,那么它可能继续存在,不断重演,而他本人却完全不知道;因为,冲突的定律之一,就是「强迫重复」。
这时就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个人会体验到一种挫折的紧张。然而,面对挫折的一种病态的方式,就是满足那个冲突(却不设法找出冲突的原因)。可是,越是满足冲突,冲突不仅没有缓和,反而越是尖锐(即增加紧张的强度);因此,这个人也被迫去再度设法美化它,甚至于也会采取日益强烈的方法,去满足这样的冲突。但是,冲突始终未被解决。
在前面所举的那个例子里,那个人越是设法满足自己需要爱的那种冲突(而不去找出冲突的理由;他自己根本也不会把理由找出来;因为那些理由都是下意识的),越是觉得自己孤独无助;他所需要依赖的人物,也是越来越多。
这样,有所施与而无所企求,完全放弃自己,为基督而捨生致命等等,这些价值,他固然也知道,却都未能深入了解;就像雨滴落在雨衣上,不能透入一样。他继续潜意识地寻求自己,无论是对人也罢,都是如此。
由此他觉得,他所相信的,与他实际生活彼此抵触不合,所以他感到忧虑。
换句话说,如果不能发现,自己的需要幼稚可笑,那么他就会做出这些幼稚可笑的行动来,提出一些不切实际的要求,如同一个小孩一样。
承认自己确有一些幼稚之处,而不受其影响
在自己身内,一经发现了有些以往的渣滓,必须要接受。这时问题就变得更棘手了。接受自己的幼稚之处,并不是说,被动地忍受它们的影响。如同有些心理学家持有的主张,这样的态度,不是接受,而是容忍,是应该加以反对的。
接受自己的幼稚之处,意思是说,承认它们确实存在,而并不放纵自己对付它们的行动。并不是应由需要来决定一个人,而是人自己应作决定,是否顺从需要。
换句话说,假如我们把自己的每一种需要,都从窗口抛掉,也不先一一正视它们的相貌,它们便会再由行门潜回的。
同样,接受是一回事,忍受影响却是另一回事。譬如说,一个人有需要被爱的这种不一致:他觉得自己有这种冲突,愿意被他人爱护照顾,安慰鼓励……他常会觉得这样的「诱惑」,想看看别人是否能够给与他爱。「治愈」这种不良的倾向,并不是说,今后不再觉得有想做一个苛求无厌的孩子这样的诱惑,而是说,即使仍然很愿意做一个孩子,却立志要继续做一个成人。
又如没有安全感的冲突:一个人觉得他有低估自己能力的倾向,容易屈服投降。这里所谓的「成熟」,并不是说,不再觉得没有安全感,而是说,能以超越的态度来取代。虽然后来仍有紧张、焦急和怕惧等心情,却知道冒险克难;这样的精神,就是成熟。
我们可以用一种听来似乎不合逻辑的矛盾方式来加以说明:幸好人类还会受到诱惑;因为正是受到诱惑的时候,才能证明他的勇气和他的爱。
改进自己,为把价值更好好地实行在生活上
本书至此所论,是关于人认识自己,不仅认识他心目中的自己,尤其是要认识自己的真面目。现在他是一个受措制性的人,明了人生为一条「往前进的道路」,不是一个「御防的对立」。
有一种心理学,只讲技术,而不问价值;面对超越的和超自然的价值时,自称为「中立派」,即不分彼此,,无所轻重。这种心理学的工作,仅仅到此为止,因为留下了一半的工作未完。
如果有人认识了自己,却不知道利用所得的知识,以求得一些新而有价值的东西,那么认识自己有什么用呢?
相反地,那种也注意超越价值的心理学,却帮助人向前更进一步,即为了那些自由而客观的价值而改进自己。
认识自己和接受自己,这种工作的效益,要看它是否能使人去响应一个号召而评定。既已发现了我是一个怎样的人,赋有一些什么才能,那么我就应该考虑,要用什么最好的方式善加利用。问题是怎样为一些客观的价值而生活。
让我们再来看看本书前面所举的例子。只知道,我以前曾向甲乙丙三人提出过无理的要求,要他们爱我,也许以后我不再向他们提出同样的要求;可是,这并不保证,我不会再去要求丁满足我爱的需要。如果我没有一些超越的价值,那么我就常会找出一个新的方式,去缔结这种幼稚可笑的新关系,像一个伪装的价值,而把它合理化。
相反的,如果我面对一个价值(譬如那施与而无所企求的爱德),那么我就有一个客观比较的对象,足以阻止我有什么越轨的行动;虽然我仍有想曲解的倾向,可是在我面前的这个客观的理想,将帮助我不再提出这幼稚的要求。
这样不断地与客观的价值比较,就能助人改进自己。以上所讲的心理学的工作,给人充分的保证,因为这种比较不至于被歪曲,或只是一种间歇性行动,或只是偏于一时的,不能持之以恒的行动。
因着这样的比较,人需要实行的有两件事:(一)他自由地选择福音的价值,并且把这些价值实现出来。(二)他所得的改进能力,尚需一个内容:就是应当给他一个使命去完成。
人越意识到这两种实行的事,就越觉得自己应该对大众负责,尤其是应该对他私人负责,必须为天国而超越自我。
他还会继续觉得,自己仍有那些幼稚可笑,不切实际的要求的倾向;可是,正在那个时候,他有超越自我的机会;这是由福音价值所提供给他的。他不仅不会用种种似是而非的理由,来曲解福音对他的要求,而且还会更迅速地检讨自己的举止行动,为能日益符合福音精神。福音价值不再是一种束缚,而是一种具有吸引力的事实,因为福音能使那种想实现一些真有价值的事物的愿望,真正地具体化。
不能这样说:更好走捷径,直取那些价值,把它们提示出来,加以说明阐释,然后留神观察,是否已经付诸实行。
对司铎、会士、修士和初学生等人所进行的实验,显示大多数的人,不能把这些他们所宣称的价值,「确实」作为行事的准则。假如我们已被冰冻,或被关闭起来,那么任何行动,都将徒劳无功,丝毫不起作用。
也不得这样说:要有耐心;让我们还像以前那样继续下去吧!我们如果遇见一个有过这样勇气的人,立志把自己完全奉献给天主,我们既有方法可以帮助他,使他利用自己的能力,去创造一些新的事业,却任赁他停留在这种一无作为,积效最低的状态下,只愿弥补自己失败或使徒工作无效的痛苦,这一定不是爱教会,为她服务。
不是完人,而是可以改进的人
心理学的帮助,目的并不是在于消除不一致,而是在于接受,却不受它的影响。既然如此,就不应该急欲达到完人这个崇高目标。
如果有人说,等到了把一切都弄得妥妥当当,不再感到有什么不合理的心情,等到到了把一切都清理得干干净净,没有丝毫污秽不洁的东西,那时我就可以开始走向天主那里,到祂的台前去;如果有人说这样的话,那么他所等待的这个日子,总不会来到。路加福音第十二章里所记载的那个愚昧富人的比喻,正好暗示我们,完人是一个虚构的神话人物。
所以,我们不必企求做个完人。我们去见心理学家,不是为能说这样的话:「现在我什么也都弄妥当了。」我们去见他,是想承认自己是一个可以改进的人。
我们内心确有一些不一致;为了不想沉睡不醒,我们设法提高警觉。总不以为自己已经达到目的,却常侧耳谛听,急想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利用的才能。所以,我们始终常在接受培育的阶段。
对那些我们负有责任的人,需要看到我们是一些可以改进的人,还在走向天主行程中。他们并不需要看见我们已经达到目的地,或发现我们是一些圣人;否则他们就会觉得自己距离我们太远,无法接近我们了。他们所需要看见的,是一些忠厚诚实的人,用生活来表达自己,好像在说:「上主!我信;我不畏怯后退,也不向往那不是最好的实体。求祢增加我的信德吧!」
每一个神经质的人,心理都怀有一种热愿,不管是明显的也罢,或是抑制着的也罢,总是希望能有一个神奇的人物,突然前来解救他。
至于一个成熟的人,自己心里明白,时日很短,而应该做的工作是很多。谁也没有受命,要把工作做完;可是,他也还没有逃避的自由。
进入修会生活
心理学特别有助于擬定培植圣召的计划,以培育那些新进入修会的人,为能改善并加强那些促使人决定进入修会的基本动机,并取消那些不大纯正的动机。这些不大纯正的动机,如果一开始就被认出,并加以处置,可以成为日后圣召难题解决的先例。
的确,人之随从圣召,进入修会,是由于想成为一个自己心目中理想的我,而不是由于自己所是的实际的我。放弃世俗,进入修会,就是为了想实现一个超越性的价值。
这种理想高出实际能力,是一种心理状态,有助于敞开心灵去接受圣宠,使人准备超越自我,克服每天的各种紧张情绪。
不过,也有一些不利的情形。正由于是理想而进入修会,这些理想,可能是——至少一部分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圣召的动机,除了表示超越性的价值之外,可能也含有一些属于自卫和功利性的因素。理想可能是愿意超越自我的结果,可是也可能来自一种「缺失」的状态,即来自一种冲突性的需要,是人在潜意识中想满足的,百也是在没法避免的。
据卢拉神父研究所得的结果,可见会士在进初学的时候,虽然明言要服从长上,不与人争长,也不企图统治别人,可是在他的潜意识里,仍有自己作主,争雄好胜和贪图权位等冲突性的需要。
那些初学生外面显得谦卑自下,可是在潜意识里,却觉得需要避免挫折、种种危险,以及受人讥评。
修女们在口头上说是寻求任务和职责;可是同时潜意识的罪恶感,也使她们怕有什么创新的活动。
修士们明言自己愿意把所有的精力,完全用来为天国服务,却因缺乏自尊而感到难受。他们显得胆怯,没有多大的自信心。
这里固然都是一些倾向,并不是实际的情况;可是,事实的确如此:有志进会的人,可能缺乏实在的条件;选择圣召,决定进会,可能也是潜意识需要的结果。有人可能在不知不觉中走向圣召,想满足或抵抗一个或几个潜意识的冲突。
这种对圣召不正确的观念,如果在进会时已经存在的话,那么在整个培育时期,可能仍然继续存在着,严重地影响日后使徒工作的效力。这样的人,迟早会面对困难的;其时他就会发现,自己的期望,只是一些不实际的幻想;他将放下圣召,或把自己封闭起来,批判自己的过去,预测自己的未来。
一个分辨的方案
于是发生一个问题:如果有人到我们培植圣召的修院来叩门时,应该怎样帮助他,使他对于自己所请求的事,能有一个正确的看法,不要怀有那些迟早要令他失望的空想呢?
以下就是这个问题的解答:研擬一个甄别和选取申请入会者的方案,不是为阻止人进修会,而是为帮助人,使他知道,天主向他要的是什么。
我们有没有分辨的权利呢?现在通行的办法,似乎不承认有这样的权利:凡是上门求入者,一概准其进来,尤其是在这圣召缺乏的时期,更应来者勿拒。
然而,有许多事实,却反对这种办法。首先是最近十五年的历史事实:有些司铎放弃了自己的圣召,有人无法适应革新的生活方式,有人留恋以前那些保护主义的结构,有人因无他途可走,只有为自己建筑一个窝巢。这些事实,不言自明,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过司铎生活或修会生活;尤其是那些缺乏自信心和自治感的人,更不适宜过这样的生活。
不过,就在刚开始的时候,立即对申请者加以分辨,最重要的理由是为了爱德。如果闭着眼睛,录取所有前来叩门的申请者,而把分辨的工作,放在进会之后才做,那么本来是一项爱德的服务,到后来却变成了一项判断的工作。
许多培育的措施,延至初学结束时或神学未期才进行的,都被候选者视作审判和惩罚的行动,不是助人成长的辅助;因此,他们对这样的措施,表示疑虑和气愤。于是,在长上和属下之间,形成隔阂,不相谅解。在进会之前,分辨原可构成一种培植圣召的方案,能适合每一个人的,后来却被视为障碍物的危险。
延迟实在一无用处。一个人在心理上有不一致,就没有能力学习新的经验。既然如此,如果可以预防这些困难,免得浪费时间,尤其是免得他虚掷那些本可用以超越自己的精力,为什么还要拖延,等待观望呢?长上这种作风,给候选者带来失败和挫折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将来很难克服。
怎样进行分辨?
首先须知,这种分辨,不是为审判,而是为帮助。这里问题,并非在于「测量」圣召,而是在于帮助一个人,使他能够知道,天主向他要什么。
天主可以随意随时召叫一个人;只有这个蒙主召叫的人自己能决定是否响应,以及怎样去响应天主的召叫。那些负责分辨的人,并非替代他作决定,只是想协助他,以最负责而成熟的态度去作决定。
录取候选者的计划,应由几位对于培育圣召富有经验的人(初学导师、圣召推行人、团体推动人等)同时进行。不过,最重要的工作,却由心理学家负责;因为分辨的目录,是想知道候选者对天主的召叫所具备的条件,尤其是那些的情况。
这种心理学家——除了应精于深度心理学之外——必须是一位司铎,或一位修女;因为心理学家所参加的工作,应该是整合的;就是说,他不该把神修和心理内容分割。此外,心理学家所参加的工作,是培育:他目的是为帮助别人,使他在理智所认识的价值,与他每日生活的态度,能整合起来。
向心理学家请教,不是为想知道,候选者的心智是否健全,而是为擬定一个适合每一个候选者的培植方案,以便在他接受培育期间帮助他,使他内心能够日益把那些由他自由选择的价值内在化。
为使这个圣召小组,在进行录取的工作时,完成培育的任务,如能谨记以下三件事,就很有助益。
可能有很明显的征象,表示「一个人没有圣召」。例如:某人决定进入修会,显然是受了精神病的影响;或是候选者想在修会里,可以得到在别处所不能得到的社会地位;或是想逃避无法容忍的家庭或社会环境;或是想在修会里,得到一个安全的避难所;或是想避免母亲顽固的唠叨和父亲的冷漠无情。我们由于经验知道,这些情形并非稀有罕见。
此外,也有「误会圣召」的征象。有些蒙受天主召叫的人,误解了天主的声音,走向一种不是天主所愿意他们过的生活。譬如说,可能有些征象,显示某人蒙召去过默观的或修会的生活,或去从事执事的工作,而不是去过司铎的生活。
最后,也有些人可能显示「过早响应圣召」的征象。他们固然有天主的召叫,他们所选择的生活,似乎也符合天主的圣意,可是他们太早响应天主的召叫。
必须注意,祈祷和服务的精神,是不足以当作有圣召的可靠的征象,表示天主召叫人立刻进入修会;不得把一个刚刚开始的内修生活的征象,视作确实可靠的证据,表示一个人已有进入修会的准备。
进入修会,有一个「先决条件」。天主召叫一个青年,并非使他可以不受痛苦,不必奋斗。天主要他经过这个阶段,作为他进入修会的准备。
这样的分辨,是培植圣召计划中,第一步应做的工作。当此人尚未进入修会的时候,先要帮助他,使他知道,自己的品性,有哪此地方需要修正,使其发展成长;也要帮助他,清除以往那些陈腐的渣滓,免得妨碍他现在所过的新生活;同时也要同他一起计划,怎样吸收新的价值,采取适合圣召的态度,不仅仅是为适应修会的要求,尤其是使他能在他所选择的道路上成长。
由此更加显然可见,在准入修会之前,先行甄别的重要性。这是对那些愿意献身事主的人,提供一项开导的爱德的服务。
这样的开导,不仅是对那些来叩门求入的人,就是对那些已经同我们一起生活的人,也能产生积极的效果。因为,如果一个团体里的成员们,觉得自己受到长上的关怀爱护,指导和纠正,那么他们也就会鼓励别人也来进会。
相反有,如果没有一个培植圣召的方案,是以分辨候选者为初步工作的,那么就缺少这样的开导,因而也就没有关怀和信任。在一个这样的团体里,人人潜意识地觉得,长上不敢再提出什么明确地培育方针,却只顾设法保留那几个仅存的圣召,深怕连这少少的几个也会失掉。于是形成一种灰心无望的气氛;人人心中在想:「我何必要努力成长?反正他们会让我继续下去的。」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去找人来进会。
促进圣召的一个妙法,就是举行第一步的分辨工作,并尽量予以扩展,擬定一个明确的培育圣召的方案。这样,那些已同我们在一起生活的人,将成为一种能源,吸引其他的人也来叩门求入。
训练新的培植人才
圣召是天主超然的召唤,叫一位本身就有分裂性的人超越自我。
人的这种分裂,往往是潜意识的,因而拒绝在接受培育时给他提供的传统性的协助。除了这些传统性的帮助之外,还有心理学的协助,如同本书所叙述的。
不过,并非任何一种心理学,对圣召都能有用。为此,从事培植圣召工作的人,必须很认真地加以适当的训练。我们需要一些新的培植圣召的工作人员。
首先这种新的培植圣召的工作人员,必须在他们自己身上,认出那些不一致的情形,并且已经加以克服,以免把自己未曾解决的问题,转给别人,只是主观地不完整地传递基督的讯息,不知不觉中,助长别人妥协的作风。
其次他们必须在自己身上,以圣神和超性的品德,整合心理上的成熟。
最后,经由学术的训练,必须能够在那些来和他们求助的人身上,发现一些潜意识的——有时很微细的——不一致征象。
除了这第一类——能够看出圣召的困难——培植圣召的工作人员之外,还需要另一种培植圣召的工作人员,能够帮助别人克服那些困难。由于这种困难往往是潜意识的,所以从事培植圣召工作的人员,必须对于深度心理学,受过认真的训练。
其实上述两种培植圣召的工作人员,并非纯粹新的人物:他们所扮演的角色,与传统的神师并无分别:新异的只是他们使用心理学来帮助别人,使他摆脱潜意识的阻碍,获致持久的成果:他们以心理学不补充神学及神修学。
卢拉神父所举的一个例子,可以解释这个问题。他说,最近有一位长上声明,在他的会院里所采用的培植圣召的方法,在初学的阶段,效果非常良好:从初学院里出来的修士,个个都显有真正成长的样子,对未来似乎也都很有希望。但是他后来却接着说:「可是,到了那些会士转入大学,开始接受使徒工作的经验时,我们的培育方法,却失去了效用。」
原来那些人,完全不知不觉地过了最初几年的修会生活,以及其后接受培育时期,好像走过了一条隧道。有许多属于他们个人人格方面的东西,看来好像改变了,其实只是被掩饰了。不幸现实的生活,自会把他们的真相揭露出来。
这类的情形,绝非少见。并不是后来的培植圣召的方法出了毛病,而是最初的——初学时期的——培育方法,没有完成它应做的工作。谁也没有触及到个人人格的深处;因此没有注意圣召真正的难题,或难题的根由,所以也没有加以处理。
卢拉神父研究的结果,证明上述这种情形,似乎屡见不鲜。为了培养这种新的培育工作人员,数年以来,卢拉神父,在额我略(国瑞)宗座大学由他主管的心理学院里,进行这种研究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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