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圣安东尼看沙漠教父的苦修传统
作者:不详
一、引言 二、圣安东尼时代的宗教背景 三、圣安东尼的苦修主义 四、苦修主义更多的意义
五、总结 参考书目    
一、引言
    早期教会有一批信徒,被称为沙漠教父,甘愿选择离开繁华闹市,退居沙漠,过着极度刻己的苦修生活(Asceticlife)。第三至四世纪时期,一位被称为隐修士之父的沙漠教父—圣安东尼(St.Anthony,或译大圣安当,251-356)[1]出现后,在埃及有一个爆炸性的影响,[2]超过半数的信徒到沙漠苦修,数目大约有二百至五百万人,[3]连当代最著名的神学家奥古斯丁也受其影响,渴望成为修道士!为何这种对今天信徒不易明白的苦修生活,在当时会带来如此震撼的影响?安东尼所持的是一个怎样的观念?当时的信徒为何愿意放下一切,独自躲在渺无人烟的沙漠,禁食禁肉地度过余生?苦修生活对他们的意义何在?笔者尝试从圣安东尼当时的历史文化背景,亚他那修着的《圣安东尼传》(TheLifeofAnthony)及记录沙漠教父言行的《旷野之声》(TheSayingoftheDesertFathers)这些一手数据及其它二手数据,为以上问题作初步的响应。

    虽然亚他那修的《圣安东尼传》在作者及其真实性上,在近代曾具争议,但这些争议后来都被全部推翻,这本《圣安东尼传》经过争议后,仍被教会公认为可信的一手数据。[4]然而,在《圣安东尼传》中有一句话:

    你们若要知道完整的记述是困难的,因为有关他的详细事迹十分缺乏,只是点点滴滴而已。[5]

    因此,笔者尝试以这些有限的一手数据,为苦修传统作初步的探索。

    圣安东尼是早期教会的属灵榜样,从亚他那修在《圣安东尼传》的序言中,提到这部古典名著乃应一些修士的要求而写,这些修士希望以安东尼「作为学习的榜样,如何开始操练和成为自己操练的指标」。[6]最后部分叮嘱收件人「现在请你们诵读这些事给别的弟兄们知道,好让他们认识隐修士应有的生活。」[7]所以,我们可以从圣安东尼的苦修生活,明白当时代的苦修主义。
二、圣安东尼时代的宗教背景
    在明白圣安东尼的苦修生活之先,我们必须先了解安东尼当时的宗教背景,从而更能掌握圣安东尼的观念及对代时代的影响。

    A.二、三世纪教父的榜样

    在圣安东尼主张苦修生活前,已有一些出名的教父主张苦修生活。第二世纪末的非洲教父特土良(Tertullian,160-225)劝告基督徒要完全与世俗隔絶,他加入了孟他奴主义,他们要求信徒严格遵守圣经教训,变卖所有过集体生活,他们在道德和灵性要求上都极其严格,具排他主义倾向。[8]同一时期的另一位非洲教父俄利根(Origen,185-254)亦按字面意义严格遵守圣经的教训,不单过贫穷的生活,他甚至自阉,来实践「为天国的缘故自阉」(太十九12)的要求。[9]第三世纪的教父居普良(Cyprian,约200-258)在信主后,立即变卖家产赒济穷人,严格遵守道德戒律:包括独身、禁食、祷告、默想、远离世俗及追求圣洁等。[10]从早期教父身上,我们看到圣安东尼当时代的教会已经笼罩着一种对信仰非常严格,甘愿按圣经字面要求来实践信仰,为要追求灵魂上的洁净的一种属灵风气。

    B.二、三世纪初期的隐修运动

    除了出名的教父主张苦修外,早在二、三世纪或更早的时期,已有隐修士的出现。圣安东尼并非最早的隐修士,但却是第一个出名的隐士,[11]以及第一个令修道运动蓬勃的修士,[12]也是最好的一位修士。[13]梁家麟说在二、三世纪时,已有一些隐修士在埃及的沙漠过苦修生活。由于他们有些以自残的方式实践苦修生活,包括自悬于旗杆之上(为要保持儆醒),或自残躯体等,他们为数不多,教会领导层不欢迎他们,认为他们既不合群,又不受主教的管辖节制。当时出名的隐修士(如俄利根等),吸引许多信徒的膜拜,因而削弱了信众对主教的向心力,教会领导层更抗拒他们。[14]优西比乌(EusebiusofCaesarea)在教会历史(EcclesiasticalHistory)一书中也提及在安东尼之前,已有个别的修士过着苦修生活,但他们并未有建立一套苦修的模式,在《圣安东尼传》后期,修道才被定义为需要远离世界而进行。[15]在《圣安东尼传》中,也有记述安东尼的一位苦修士邻居,[16]代表了安东尼并非第一位苦修士,而他的邻居正是一个没有退隐沙漠苦修的例子。

    优西比乌在教会历史(EcclesiasticalHistory)一书中认为苦修生活早在马可传福音到埃及时已开始,因为他认为在神学上,基督信仰与苦修操练是分不开的。因此,苦修生活的起源是在早期传扬福音时开始的,而福音最高的彰显就是苦修。但JamesE.Goehring认为优西比乌所说的苦修团体是属犹太人的组织,他们并非基督徒,不可混为一谈。[17]

    无论当时出现的修士是犹太人的组织还是基督徒,苦修的形式是退到沙漠还是留在自己的地方;这些数据告诉了我们一个事实,苦修生活对于圣安东尼时代的信徒并不陌生。

    C.四世纪时受政治改变影响的教会情况

    苦修生活不但对当时信徒来说不陌生,更是一个极有价值的操练。第四世纪三一三年君士坦丁的米兰谕令,对早期教会苦修主义的发展有一定的影响。教会在没有政治压迫下,道德生活日渐倒退,因此,不少基督徒远离人群,进入沙漠旷野过苦修生活。他们坚持在生活上为信仰争战,实践完全圣洁的生活,因此被喻为「白色的殉道士」,与那些流血犠牲的「红色殉道士」同样受人尊重。[18]这种视苦修生活为「白色殉道」的观念,不难理解成为早期教会信徒支持苦修主义的原因之一,因为当时信徒仍活在要为主殉道的教导下,把苦修等同于殉道,实在是为苦修主义赋予了一个极大的意义。

    D.亚他拿修的影响

    隐修士与教会建立良好关系始于亚他那修(Athanasius,296-373)。为了反对「亚流主义」(Arianism),他被屡次放逐到沙漠,在那里得到圣安东尼的接待。由于他曾于沙漠受过隐修士的恩惠,他对隐修主义大有好感,因此在他恢复主教职位后,写了《圣安东尼传》,推崇苦修运动。[19]有学者认为安东尼的著名,是在于《圣安东尼传》,而不是安东尼本身。若没有亚他那修的著作,著名的可能是其它的沙漠教父,因为亚氏在他其它的著作中,多提及其它的沙漠教父,而安东尼则只提过一次。

    除此之外,亚氏每年均按习俗发出复活节讲章,向全埃及和利比亚的众信徒宣讲充满苦修的训勉。[20]亚氏视基督徒的属灵生命为一个不断进深的旅程,苦修程度也因而不断增加。在一份古埃及文的残片中,亚氏以罗得登山作比喻,勉励读者逐步进深修道。[21]亚氏在各方面鼓励信徒全民修道的理想,在亚历山大教会得到初步的实现:

    他们的喜乐是何等的大,合众各人在德行上互相劝勉。多少原本准结婚的未婚妇女,现在为基督的缘故持守独身!多少青年跟随他人的榜样,接受修道的生活!多少父亲劝勉儿子,多少被儿子所劝,不要在基督徒的苦修操练上受任何事物所妨碍!多少妻子说服丈夫,多少被丈夫说服,跟从使徒的教训,奉献自己専心祷告![22]

    由此可见,亚他那修这位著名的亚历山大主教,打破了教会对苦修主义的偏见,在苦修运动上占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三、圣安东尼的苦修主义
    在四世纪时期,无论政治、教会内、教会外、甚至在意义上,一切环境因素都准备好迎接苦修主义更进一步地来到信徒当中,发挥它的影响力。让我们现在来看看这个从安东尼而带来的苦修主义是一个怎样的观念。

    A.圣安东尼苦修的源由

    要探讨圣安东尼的苦修主义,我们必先看看安东尼苦修的原因,从而明白他所持的观念:

    1.来自经文

    圣安东尼的苦修观念是由几段经文而来的。第一段是在他父母死后尚未到六个月,他常常前往教堂默想。有一次,当他走路时,他便思想使徒是怎样舍弃一切,跟随救主……。他认为使徒将财物储蓄在天,这是很大的盼望。他怀着这些思想进入教堂,听到「你若愿意作完全人,可去变买你所有的分给穷人,就必有财宝在天上。」(太十九21)他深深感受是神选召他为圣徒,他立刻离开教堂,将他的遗产(肥沃和十分美丽的田地,约中国的十二顷)及所有财物分给村民及穷人,只留下少部份给他的妹妹。[23]第二段经文是后来他再一次进入教堂,听到「所以不要为明天忧虑」(太六34),他随即离开教堂,把仅有的财富也分给穷人,将其妹妹交托贞女们抚养,他就专心操练。[24]可见安东尼的观念是来自对圣经字面的解释。

    2.来自邻居的见证

    除了个人对经文的解释,还有活生生的见证人,成为他苦修的动力。安东尼主动寻求附近乡村热心修行的人,寻求他们的指引。他观察到这些人充满恩慈,祈祷热切,内心自由,对别人关怀,内心儆醒和追求学习,对基督敬虔,彼此相爱等。[25]这些修士成为安东尼修行的榜样。

    从安东尼苦修的源由看,他认为苦修可以使人达至完全,生命充满自由、爱、敬虔等等。

    B.圣安东尼的苦修观

    从安东尼苦修的源由,我们明白他苦修的动机,至于他对苦修更多的观念,可在他的苦修生活和他的言行中反映出来,让我们看看他很主要的两个观念。

    1.灵肉二分的分离主义

    苦修主义强调灵魂与肉体是分开的,肉体是邪恶的[26],所以强调以各种方式克己苦身,包括禁食、禁肉、不受一般人的享受、多锻炼受苦的意志、多默想自己的罪和神的审判、强调原谅人、忍受人对自己的恶、独居等。[27]

    a)对付肉体

    圣安东尼认为轻视肉身,才能保全灵魂。[28]因此,应当把所有时间放在灵魂方面,减少对身体的照顾,克己苦身:

    他觉得单顾饮食,睡眠或照顾肉身的其它需要是十分羞愧的。所以,当他与其它隐修士一起进食时,……使他感觉被人看见自己进食是一件可耻的事,但因为身体基本的需要,他也吃点食物,有时他独自进食,有时与弟兄一起进食,但总是带着羞愧的心而吃,同时对他们说有帮助性的劝勉的话:我们应当把所有时间放在灵魂方面。[29]

    明显地,他认为照顾身体是一件不属灵的事,甚至是羞愧的事。所以他进食的次数很少:

    每日黄昏后才进膳一次,有时两天、三天,甚至四天后才进食,他的食物是面包和盐,他只饮清水,酒和肉絶不会吃。[30]

    他认为禁食可以使我们从圣灵领受分辨诸灵的恩赐,使我们可以洞识魔鬼的诡计。[31]换句话说,他认为食物是拦阻人领受圣灵的恩赐,他更认为肉体内有一种冲动是由暴食暴饮而来,营养超量能使血液沸腾,而激起肉身去犯罪。[32]这显示了他灵肉二分的观念。除了减少进食外,他也尽量减少睡眠及减少让身体得到松驰:

    他能够澈夜不眠的警醒,他不单只是一次,甚至常常如此操练,引起众人的惊奇。……他本来可以在粗席上睡,但他很多时候在粗糙泥地上睡觉,他也不赞成用油沫擦干燥皮肤。他认为青年人应当热切地过苦修的生活,不应找东西令自己身体得到松驰。[33]

    他到一座己废弃的古堡,里面住满各类的爬虫,但他决定住在里。[34]

    他甚至在主后311年11月25日,亚力山大的大主教彼得殉道后,迫害也告一段落,要求自己更严紧进行苦修,他不断禁食,从那时开始,直至死亡,他竟然再没有更换过衣服和洗澡,达四十二年之久。[35]

    虽然安东尼的苦修生活非常严谨,但他不要求每一个苦修的人也与他一样。有一次他在旷野被一个猎人看见他与弟兄游乐散心,猎人感到惊讶,安东尼以猎人拉弓作比喻:「如果我拉弓过多,弓必折断。」同样地,「如果弟兄过度紧张,势必精神崩溃。有时需要我们迁就,来迎合弟兄们的需要。」[36]

    他也不认为所有苦修的人,必定能与天主亲近:

    安东尼说:「有些人用苦工来折磨自己的肉身,但是他们缺少明智(分辨能力),因此远离了天主。」[37]

    因此,安东尼认为单单对付自己的肉体外是不够的。

    b)对付罪恶

    安东尼认为除了对付肉体外,还要对付罪恶,方法就是要多默想自己的罪和神的审判:

    安东尼说:「人生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常为自己的罪过,在天主前自谴自责,并等候试探,一直到呼出最后的一口气。」[38]

    他认为信徒在世的责任是要竭力保守自己的心不犯罪,不需靠外在的事物,他引用路加福音十七章廿一节:「上主的国就在你们心里」及箴言的「你要保守你心,胜过保守一切」,既然这东西已在我们里面,我们当保护自己,抗拒不洁的思想入侵。[39]他劝免其它隐修士:

    不可容让任何罪停留在我们里面直到太阳下山—要天天对付罪恶—无论是白日,黑夜也不容让任何罪存在我们里面。…….各人要把自己的行为和心思意念详细记录下来,如同向别人作报告一样。……当我们真的记下自己的思想、行为,然后彼此报告,那么,我们就不敢再犯罪了。[40]

    对付罪恶对安东尼说非常重要,而且他是非常严谨地对付。我们可追溯他的神观:

    安东尼说:「我们当坚持每日灵修生活,因为我们知道:若我们疏忽一日的日子,主就不会因为我们昔日的表现,宽容我们,相反,祂会因我们的疏懒而向我们发怒。正如我们在以西结书所听见犹大的例子,上主在一夜之间能毁坏了昔日所建立的。」[41]

    他所描述的神是非常严厉的,只要疏忽一日的操练,就会造成以西结书犹大的结果。难怪他如此儆醒地对付自己的罪恶。

    既然他所认识的神是如此严厉,他自然也儆醒神的审判,所以,当面对魔鬼的试探时,他集中思想末日审判的烈火,不灭的虫,以这些来对抗魔鬼的引诱。[42]这样便会消除贪享快乐的企图和唤醒已沉睡的灵魂。[43]由于神是如此严厉,而今生的肉体及罪恶又是如此短暂,安东尼说:信徒在世应以忍受饥、渴、赤裸、悲天悯人、痛哭、在心中呻吟等来考验自己是否天主的忠仆。[44]为了永生的应许,人付出少少的代价,相比起将来永恒时间及永生就太少了。[45]甚至在他临死时他也不忘教训修士们说:你们的生活要好像天天冒死,注意防范自己自我。[46]

    c)对付孤独

    除了对付肉体及罪恶,心灵的孤独也是灵肉二份的观念中所要面对的。安东尼主张独自苦修,陈剑光在安东尼传的序中介绍安氏的独修观念时说:「长期的安静独处,心灵深处的黑暗面貌,才会浮现出来。」有学者更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才能学习爱,因为唯人当人懂得如何与自己相处,才懂得去爱–真正的爱是不求回报的。[47]

    另一方面,安东尼虽然以独修的方式苦修,很少见人,甚至他试过把自己关在外山区(OuterMountain)的一个废弃的古堡里二十年[48],但他也劝弟兄彼此认罪。可见他的独修观念,不是为独修而独修,乃是有目的地独修,所以他不是要求苦修者所有时间都要一个人面对,至少在对付罪方面,也可有「彼此」的时候。

    虽然安东尼大半生的日子也在沙漠苦修,但他也曾离开旷野,至少两次拜访亚历山大城,第一次是在教难方殷、第二次是为支持亚他那主教攻斥异端。在教会遭受西敏(Maximian)的迫害时,他渴望成为殉道者,但他觉得没有自首的必要,于是他在监狱中服事那些证道的勇士,在法庭中他四出奔走,热诚地唤起、鼓励志愿殉道者的勇气。甚至当法官下令不淮任何隐修士暗躲在城里,但安氏却仍旧在法庭出现,毫无畏惧的站在显眼的地方,显示出他无畏的精神。[49]安东尼不但不是只顾退隐,逃避世事的隐修士,反而在有需要时比普通信徒更愿意为真理站出来。

    灵肉二分的观念使安东尼要用各种方法,来克制自己身体上的需要、思想上的自由,以及内心的感受。但奇怪的是,当他经过这些克己的过程,身体仍然健康,与二十年前一样,没有因缺乏运动而肥胖,亦没有因禁食而消瘦。[50]他所传递的是一个既能保存灵魂,身体又不会因克制而捐伤的苦修主义。

    2.属灵争战的苦修

    在安东尼的苦修中,撒但常来搞扰。甚或有趣的是,在他的灵程记载中,他遇见撒但还多过遇见神。[51]这个现象甚是难明,灵修不是要亲近神吗?现代学者周学信认为:

    属灵的生活是一场与魔鬼角力的争战,……属灵的圣洁也没有快捷方式可循。安东尼向我发出沉重的呼声,若有人要亲近主,与衪深交,就必须准备打一场艰苦的属灵战争。[52]

    《圣安东尼传》的中文译者陈剑光,也认为安东尼对退隐的观念是更深入地与黑暗势力争战;而透过对付自己和魔鬼的苦修操练,信徒能更自由地与上主亲近。[53]因着这个对付魔鬼的观念,我们不难明白为何《圣安东尼传》以很多的篇幅描述与魔鬼的争战。

    a)沙漠旷野

    至于安东尼为何越来越深入沙漠旷野苦修,我们必须探索当时信徒对旷野这地方的观念。原来他们对旷野的观念是来自新约施洗约翰,福音以若翰在旷野宣讲与洗礼开始;或上溯至旧约时代,以色列人流浪旷野的经历。他们认为以色列人在旷野饱受各种考验的折磨:贫困、饥渴、酷热与严寒及强敌的威胁等;但他们在这情况下,深深体验神的慈爱与大能;[54]在耶稣生平中,旷野也占极重要的地位,耶稣被圣灵引到旷野,受魔鬼的试探。基于对这些圣经背景的理解,安东尼时代的信徒,认为沙漠旷野是一个充满邪恶势力聚集的地方,若要发动属灵的争战,则要进入旷野;这样更可具体地面对撒但的力量。[55]而正因为在沙漠没有食物、权力、美女的诱惑,在这地方就更觉自已想要得到它们,因此就更能考验自己,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实验室去面对自己及忧虑,让自己成长。[56]所以,当代信徒不难接受旷野是苦修亲近神的好地方。

    在《圣安东尼传》中,我们可以看见魔鬼用各种方法要从旷野赶走安东尼。在四十一章中,魔鬼希望基督徒不要再为难牠,因为隐修士连旷野也摆占了。当他要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更深入地苦修时,有一把他惯常听见的声音,叫他最好是深入旷野沙漠(沙漠隐士进入旷野,不是寻求安静,而是追求与撒旦更进一步猛烈的争战。[57]

    b)属灵争战与得救

    圣安东尼说:「没有亲身经历试探的人,不能进天国」。又说:「人不受试探,不能得救。」[58]试探包括魔鬼的攻击:牠们会先用邪恶的思想,包括掐造幻象,改变形状,假扮女人,野兽,爬虫及成千上万的巨大的武士。接着是假扮先知,预言未来,有时以高及房顶、巨大的横壮的形象。再进一步牠们就借着这些幻像来掳掠人的灵瑰,最后牠们的领袖会被显露出来。[59]

    牠们企图用尽各种方法骚扰我们拦阻我们进入天国,使我们不能提升到牠们失去的地位。因此,我们需要更多的祈祷,禁食是必需的。[60]

    安东尼认为对付肉体有助于对付魔鬼。他第一次战胜魔鬼后,他没有骄傲,因为知道魔鬼会用其它方法再来攻击他,因此,他更加克制自己的肉体。[61]有一次,魔鬼攻击安东尼的身体:

    牠带领很多随从来,用巨大的力量来鞭打安东尼,使他跌倒在地上,疼痛得不能再说话,……第二天他的朋友带着面来……看见他躺在地上如同死了一样。[62]

    原来除了对付肉体有助对付魔鬼外,对付魔鬼时也会使肉体受苦。因此,我们可以推论,亚他那修笔下的安东尼认为肉身与魔鬼都是邪恶的,都是要对付,以达至得救。
四、苦修主义更多的意义
    上文在讨论时代背景时已经提过苦修主义含有殉道的意义,在讨论苦修主义时也提过苦修主义有对付自己以达至成圣等的意义。在这部份,笔者会更集中地讨论苦修主义更多的意义。

    A.舍弃的灵修(LetgoSpirituality)

    对于今天我们这些更正教信徒来说,我们倚仗的是因信称义,不需靠修行赚取救恩。但BeldenLane认为我们这些仗赖因信称义的信徒,往往表现得好像属灵生命要靠加上很多不同的活动,例如为神做多少大事、向人传福音等来肯定自己。Eckhart说:不是!属灵生命不是要「加」,乃是要「减」;我们要问自己:我们有多少可以放手(letgo)?这样才能真正接受由福音而来的恩典。这就是苦修主义的意义。[63]另一位学者GregoryMayers也认为虽然我们很难想象像圣安东尼把自己关在坟墓里,但只要我们尝试过,就算只有十分钟,我们的自我会渐渐地放下,生命会一点一点地得着转变。[64]郭鸿标也认为沙漠灵修注重真实人格的体验,当人在安静独处的时候,一切外加于人身上的身份、地位都变得不再重要,人只能从生命的主那里获得自我肯定。但他认为沙漠灵修应加上积极进取的待奉操练,方能帮助信徒整全而健康的灵命成长。郭氏认为我们不能将沙漠灵修单单视为舍弃的灵修(LetgoSpirituality),必需修正为认识真我成为爱人的动力。难道积极投身待奉的基督徒,他们的属灵生命就不真实吗?[65]

    B.对异教的抗议

    加拿大神学院教授JamesHouston认为埃及的苦修有些存有向外传道的心态,因为克苦生活在某程度上是回应埃及人的宇宙人生观,例如身体和食物上的克己是对埃及人奢侈生活的一种抗议。此外对梦的重视是埃及人其中一种宗教特色,他们认为夜晚睡眠时间是与灵界有相交,寻求神的指示和占卜,故此沙漠教父澈夜不眠,以切断那种关系。[66]DianaSeverance认为《圣安东尼传》不是一本传记,它是一本赞辞,在当时的异教文学中很普遍。古代异教先知及哲学家习惯地把神迹奇事放在这些赞辞中,以提高书中的人物为明星。他说早期教会圈子中,有很多类似的赞辞来描写使徒。但他不是说所有的沙漠修士的故事也是小说而已,他只是认为不知多少神迹奇事是真实的。沙漠教父形容的魔鬼是以埃及动物神的形式出现—如土狼神(Anubisthejackalgod),狮子神(Seckmetthelioness),或鳄鱼神(Sobekthecrocodile)等。因此修士们也跟随保罗称异教神为魔鬼(林后十21)。无论这些遇鬼的故事有多少是真的,他说这些故事都是要让古代读者明白基督徒如何由异教世界转向神,及基督如何在异教世界中,甚至在充满魔鬼的沙漠中仍然掌权。[67]

    这些充满魔鬼的苦修生活对今天的信徒感到很奇怪,但对古代的信徒却是很有意义。[68]有现代学者解释这种现象是由于长期生活在孤独添上饮食与睡眠不足,很容易产生幻觉,也可以增加在心灵上对神的体认。他们认为沙漠教士看到的魔鬼是内心的争扎和幻觉,在心理学上可以解释。(例如魔鬼以妖媚女人的形相出现,很可能是性肉受到压抑的结果)。[69]MarkGalli认为今天我们很难分辨究竟安东尼遇见魔鬼的经历,是在梦中遇见,还是真的遇见;是心理争扎,还是幻觉或其它?但无论是什么,安东尼传清楚表达了安东尼的属灵刚强,或更正确地说,基督如何帮助了安东尼。[70]

    由此看来,苦修主义既有向外传福音的意义,也有向内造就属灵生命的意义,难怪四世纪有如此多的信徒跑到沙漠作修士了。
五、总结
    经过初步了解圣安东尼的时代背景、苦修生活及其意义后,笔者最初大惑不解的问题解开了。圣安东尼在当时代造就了一个源远流长的苦修传统,絶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功劳。笔者也初步明白为何当时代的信徒会以这种苦修的方式来响应神。除了圣安东尼个人的功劳外,当然不少得是亚他那修为他写了一本「传记」,及亚他那修对苦修主义的推动,还有更早推崇与世隔絶的特土良,及按字面严格遵守圣经的俄利根等教父,甚至异教或异端的影响,平信徒修士的美好见证,政治上转变赋予苦修殉道的意义等等,都直接或简接地造就了一个影响深远的传统。虽然在这些因素的细节上有一定程度的争议,例如对《圣安东尼传》的解释、魔鬼的解释、沙漠苦修主义的起源,甚至意义上等,但无可否认的是《圣安东尼传》的出现,确实带领了苦修主义的重要发展。

    至于对苦修主义的评价,若以现代的标准冲量,笔者认为他们的苦修观念是片面的,太过的把灵肉二分,忽略了神创造的美好;对经文的解释也是表面的,忽略了解经文的精义及全面性。在苦修生活中,无形地压仰了内心真正的需要,带来反效果,如幻觉等。但我认为只以今天的标准来评价他们,对他们是不公平的。当我们稍为了解他们的背景,以他们身处的时代来看,我认为他们已尽了他们的力量响应信仰的要求,并且甘愿为信仰付上任何的代价。这种对信仰及对自己认真的态度是今天信徒值得反省及学习的。
参考书目
[1]傅文辉译:《旷野之声》(台中:光启出版社,1981),第33节,页1。

[2] James E. Goehring, Ascetics, society, and the desert: studies in Egyptian monasticism. (Harrisburg: Trinity Press International, 1999), 13.

[3]侯士庭着,赵郑简卿译:《灵修神学发展史》(台北:中国与福音出版社,1995),页29。

[4] Cf. www.newadvent.org/cathen/01553d.htm downloaded on 17/11/2003.

[5]亚他那修着,陈剑光译:《圣安东尼传》(香港:恩奇,1990),页12。

[6]亚他那修着:《圣安东尼传》,页12。

[7]亚他那修着:《圣安东尼传》,94章。              

[8]梁家麟着:《基督教会史略》,二版 (香港:更新资源,1999),页132。

[9]梁家麟着:《基督教会史略》,页133。

[10]梁家麟着:《基督教会史略》,页132-133。

[11] 陶理博士:《基督教二千年史》(台北:海天,2001),页213。

[12] James E. Goehring,  Ascetics, society, and the desert: studies in Egyptian monasticism, 19.

[13] Mark Galli,  “The Best There Ever Was,” Christian History 64 (1999): 16.

[14]梁家麟着:《基督教会史略》,页134。

[15] James E. Goehring,  Ascetics, society, and the desert: studies in Egyptian monasticism, 16.

[16]亚他那修着:《圣安东尼传》,4章。

[17] James E. Goehring,  Ascetics, society, and the desert: studies in Egyptian monasticism, 14-15.

[18]郭鸿标着:《历代灵修传统巡礼》(香港 : 香港基督徒学会, 2001),页19。

[19]梁家麟着:《基督教会史略》,页138。

[20] 吴国杰:〈亚他拿修对沙漠修士的牧养关顾 〉《山道期刊》第12期 (2003年11月),页55。

[21]吴国杰:〈亚他拿修对沙漠修士的牧养关顾 〉,页56。

[22] Athanasius, Historia Arianorum 25 (吴国杰译)

[23]亚他那修着:《圣安东尼传》,2章。

[24]亚他那修着:《圣安东尼传》,3章。

[25]亚他那修着:《圣安东尼传》,4章。

[26]候特着,杨长慧译:《基督教灵修神学简史》(香港:道风山基督教丛林,1997),页47。

[27]蔡少琪:〈教会历史一〉(香港:建道神学院,2003年秋),页42。

[28]傅文辉译:《旷野之声》(台中:光启出版社,1981),第33节,页12。

[29]亚他那修着:《圣安东尼传》,45章。

[30]亚他那修着:《圣安东尼传》,7章。

[31] 亚他那修着:《圣安东尼传》,22章。

[32]傅文辉译:《旷野之声》,第22节,页9。

[33]亚他那修着:《圣安东尼传》,7章

[34]亚他那修着:《圣安东尼传》,12章。

[35]亚他那修着:《圣安东尼传》47章。

[36]傅文辉译:《旷野之声》,第13节,页5。

[37]傅文辉译:《旷野之声》,第8节,页3。

[38]傅文辉译:《旷野之声》,第4节,页3。

[39]亚他那修着:《圣安东尼传》,20-21章。

[40]亚他那修着:《圣安东尼传》,55章。

[41]亚他那修着:《圣安东尼传》,18章。

[42]亚他那修着:《圣安东尼传》,5章。

[43]亚他那修着:《圣安东尼传》,19章。

[44]傅文辉译:《旷野之声》,第33节,页12。

[45]亚他那修着:《圣安东尼传》,16-17章。

[46]亚他那修着:《圣安东尼传》,91章。

[47] Belden Lane, “Discovering the Desert Paradox,” Christian History 64 (1999): 44.

[48]亚他那修着:《圣安东尼传》,14章。

[49]亚他那修着:《圣安东尼传》,46章。

[50]亚他那修着:《圣安东尼传》,14章。

[51]卢华达:〈重寻静寂中的参透 – 遇见撒但多过遇见上帝的圣安东尼〉《宣讯》第6期 (2000年6月),

页3。

[52]周学信着:《无以名之的云》(台北:蒲公英,1999),页39。

[53]亚他那修着:《圣安东尼传》,页9。

[54] 黄克镳:〈隐修生活的意义与灵修要素〉《神思》第30期 (1996年8月),页31-32。

[55]亚他那修着:《圣安东尼传》,页8。

[56]Lane, “Discovering the Desert Paradox,” 42.

[57]亚他那修着:《圣安东尼传》,49章。

[58]傅文辉译:《旷野之声》,第5节,页3。

[59]亚他那修着:《圣安东尼传》,23章。

[60]亚他那修着:《圣安东尼传》,22章。

[61]亚他那修着:《圣安东尼传》,7章。

[62]亚他那修着:《圣安东尼传》,8章。

[63] Lane, “Discovering the Desert Paradox,” 44.

[64] Gregory  Mayers, Listen to the Desert – Secrets of Spiritual Maturity from the Desert Fathers and Mothers. ( Wellwood: Burns & Oates, 1997), 13.

[65]郭鸿标着:《历代灵修传统巡礼》,页24-26。

[66]James Houston: 〈 教会历代属灵神学传统 (二) –沙漠之父的修道生活〉《中国与教会》第88期 (1992年3-4月), 页25。

[67]Diana Severance, “Exorcizing the Desert,” Christian History 64 (1999): 18.

[68] Gregory  Mayers, “Listen to the Desert – Secrets of Spiritual Maturity from the Desert Fathers and Mothers,” 12.

[69] 陶理博士主编:《基督教二千年史》,页213。

[70] Galli, “The Best There Ever Was,”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