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William.Barry
一位二十四岁的青年去找神父,表示对自己的生活感到彷徨不安。他在一个令人满意的工作上有所成就,喜爱活跃的社交生活,谈得来的朋友也不少。他目前和一位年轻的女子谈恋爱,彼此也相当投缘。他在大学时代就不再上教堂;但目前倒觉得参与礼仪,以及参与某一固定团体的祈祷,颇有收获。不过他心中感到不安。他有司铎圣召的可能性吗?神父能为他做什么呢?
一位四十岁已婚妇女,听了有关祈祷的演讲后,拜访演讲的牧师。这妇人有两个孩子,一个十岁,一个八岁;丈夫在电话公司上班。她觉得自己对先生和孩子越来越不耐烦,既感窒息又气愤;夫妻一同参加了教堂的夫妇团契,她说:“但是仍觉得天主遥不可及。”牧师能向她说什么呢?
一位四十五岁的修女,抓住机会和另一位知名的避静辅导修女交谈。她喜爱自己身为高中老师的教学工作,也喜欢修会团体。她说:“我经常听修女们谈论祈祷;我却无能为力。祈祷对她们似乎是意义深重;她们是否有点夸张呢?我总是定时祈祷,但那是义务;我真错失了些什么吗?辅导修女能告诉她什么呢?
一位大约四十岁的神父向另一位司铎弟兄寻求协助。他觉得自己面临圣召危机,他不再祈祷,讲道和主持礼仪时也没什么满足感。他多半的时间感到寂寞;近来遇见一位三十五岁的寡妇,发现她颇具魅力。他觉得自己常常想念她,教堂事务忙完了,便想着要和她在一起。他需要帮助,另一位神父能向他说什么?
一位五十岁已婚的生意人,聚会之后找牧师谈话。他的事业成功,有一个好的婚姻和家庭,也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他表示最近常为生活之庸俗,以及生意上的一些道德问题所困扰。经过一些讨论后,他觉得自己所关切的是上主对他的旨意,以及自己与天主之间的关系。牧师要怎样帮助他呢?
一位三十五岁离婚妇女顺道拜访邻居,她说她希望能谈谈。她早注意到她的邻居按时上教堂,而且有许多人似乎非常信任她。这给她勇气信赖她。她告诉对方自己患有一种逐渐退化的病症,迟早要成为一个无能者。她觉得是天主在惩罚她这个罪人,但她认为天主是不公平和不正直的,她说:“我生祂的气,可是这让我更觉得有罪。“她的邻居如何帮助她呢?
这只是人们向其他基督徒求助的一些实例。他们所求助的人将以许多不同的方式来回应。
有人可能探寻更多的讯息,尝试帮助对方了解不安的原因;了解通常是有帮助的。有人可能只是倾心聆听,然后对另一个在受苦的人说些鼓励的话;富有怜悯的倾听对受困者很有帮助。有人可能帮助对方看清他的生活方式所造成的后果,而这些后果可能引发连续性的行动。有人可以帮助另一个人明白,天主不是残酷无情的监工,而是慈爱的父亲;这种神学上的澄清可能是有启发性的。有人可以引介对方去见更有知识和能力的人。这种种进行的方式都足以帮助上述案例中的人,都可称之为牧灵工作;然而,却不能称之为灵修辅导。灵修辅导关切的是直接地帮助人与天主的关系。前面提及的各种人生困惑,它们的根本出处就在这关系,以及其中隐含的问题:“对我而言,天主是谁?对天主而言,我是谁?”
即便在灵修辅导员之间,关于哪一种形式的帮助对这些人有助益,我们也不可能找到意见一致的看法。各种的方法都是可能的。兹列举一二。
离婚妇女的邻居可以细心解释,帮助她明白天主是宽宏慈悲之父;她的病不必视为是罪罚,只是人生难免的一种苦难。这生病的妇女一旦发现她对天主的观念,对基督徒而言,不是唯一的可能性,她便能受益匪浅了。
第一个例子中的神父,可以探寻青年人过去和目前的生活方式,他对天主的观感和态度,他对选择司铎生活的自由,他的健康。他可以问他何以觉得自己可能有司铎生活的圣召。他可以建议去年与圣召推行人联络,或拜访修道院,并祈求天主助佑,以选择祂的旨意。如果对方直接地问,神父也就不妨明说,是否已在他身上看到某些圣召的征兆。
那位感到与天主疏远的已婚妇女可能被告知,天主有时保持疏远是一种考验我们的方式,也帮助我们意识到我们需要天主。她渴望更加亲近天主,可能指出这就是正发生的事。她能够确信,如果她忠诚不二,天主不会离奇她。
对那位面临圣召危机的神父,可以询问他有关祈祷和每日礼仪的状况,劝勉他重拾每日虔敬的神业;也可建议他参加一个司铎的小团体,定期一起祈祷、讨论和散心。同时也让他知道,每一位值此年龄的司铎多少都会经历某种危机。有时,在这样的时期,他需要更忠于对天主的许诺。
持平而论,上述例子中所描述的协助是灵修辅导普遍流行的方式。大略翻一翻传统的辅导手册和许多有关灵修辅导的文章,便不辨自明了。文学上的强调是在灵修生活的典范和典型的操练。这样的灵修辅导方式至今仍然帮助人,尤其辅导员是一位有经验、学识丰富、良善又慈爱的聆听者。
不过,有些问题仍待商榷。那位青年人如何回应这位可能召唤他当司铎的天主?他感到委顺吗?被动吗?反抗吗?如果他有任何这类的反应,他如何对天主说呢?他能期待天主对他的反应有所回应吗?
那位神父如何对他所献身的天主有所反应呢?他能如何表达自己的反应?如果他做了,什么事情会发生呢?
那位深感与天主疏远的已婚妇人如何跟天主说话呢?即使在她未能确定天主是否知悉或关怀的情况下,她会告诉天主她知道祂洞悉一切事物呢?
诸如此类的问题指向另一种帮助。辅导员协助对方直接与天主说话,并聆听祂必须通传的回音。这种灵修辅导的焦点是在天主与人之间的关系本身。受辅者不是被引导更进一步了解关系,而是进入关系,与上主交谈。这种形式的灵修辅导专注在当人聆听和回应自我通传的天主时所发生的事情。
这么一来,这位可能有司铎圣召而感到困扰的青年,可在假定天主和他能够共同澄清是否祂真的对他有一特殊的召唤,以及他可能想要如何回应这个召唤之下,经由祈祷而发展出个人与天主更深的关系。
已婚的妇女可能接受协助,向天主说出她渴望彼此更亲密的关系,这位天主能够回应她这个渴望。
面临圣召危机的神父可在别人的协助下,发觉他是否渴望与天主有更亲密的关系?若是,他又该如何怀着这样的渴望接近天主。他可以把他的关切呈现在天主面前,在祈祷中表达他对天主最深的希望、恐惧和失望,然后注意天主对他的通传。关于他生活目标的决定会在随后关系的脉络中来到。
生意人则可以先注意他关于生活方式感到“困扰”的究竟是什么,是否他正在神人关系中寻找更多的事物,接着他可能进入与天主的对话中,谈谈有关他对天主的愿望以及天主对他的旨意。离婚的妇人可以学会直接告诉天主,她的感觉和矛盾的心情,然后静听回音。
这些人一旦开始聆听天主,并告诉天主聆听祂如何影响他们,那么他们便会希望有人帮助随之而来的对话和关系,也就是说,他们可能想要持续的灵修辅导。本书的目的便是协助那些辅导员,更能胜任和更有信心地为那些寻求灵修辅导的人,提供这种持续的灵修辅导。
按照我们所了解的,灵修辅导是直接地关切人与天主之间的实际经验。进来在灵修辅导员之间常常提及辅导的“种类”和“模式”。我们的意见是基本问题不在于灵修辅导是否必须有不同的种类,而是在于什么是专属于辅导的焦点。我们以宗教经验(足以表示人与天主的关系之经验)作为辅导的焦点,这并不是武断地采纳一种辅导的种类或模式;更精确地说,它似乎企图认出辅导的最基本问题,并让辅导环绕这个问题自然成形。
因此,为我们而言,宗教经验之于灵修辅导,等于食材之于烹饪。没有食材就没有烹饪可言;没有宗教经验,当然谈不上灵修辅导。
我们对基督徒的灵修辅导之定义如下:一名基督徒帮助另一名,使他能够注意天主对他的个别通传,并回应这位自我通传的天主,进而在于天主的亲密关系中成长,活出此关系所引发的后果。这种形式的灵修辅导之焦点在于经验,而非思想,特别在于宗教经验,亦即任何我们称之为天主的奥妙者的经验。而且,这经验不是一个独立事件,而是表达出天主已经与我们每个人建立了持续的个人经验。
灵修辅导一向的最终目标是培养与天主的契合,所以必须处理个人与天主的关系。平心而论,至少在我们的一生中,大多数灵修辅导员的焦点并未像我们在此处所陈述的,那么清楚地放在个人与天主的经验上。目前只要强调一个事实就够了,即我们对灵修辅导的观点是把主要的焦点放在对天主的经验上,这经验大多发生在祈祷中。灵修辅导员最感兴趣的是,当人有意识地把自己放在天主台前时,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并不是说辅导员很少关心或一点也不注意对方的其他生活层面;他对全人都感兴趣,只是把兴趣的焦点放在受辅者的祈祷经验上。
“灵修辅导”是教会职务从往昔承继而来的一个相当夸大的辞汇。在我们文化环境中,它也是一个最令人迷惑的辞汇,这迷惑可以用一个图像来说明。
一听到人提及灵修辅导员,至少下意识会浮现出一位身着道袍,清瘦不显岁月痕迹的人,双目垂视,双手交错隐藏在飘飘然的袖筒中。他坐在粉刷灰白的简陋小室,身旁的墙上只有一扇闩上的小窗;在他的对面,坐着一名身穿褐色长裙、系着无边小圆软帽的十七世纪法国妇人。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小桌,桌面上放着骷髅头和一对残烛。妇人唠叨地描述先生一年到头常常出门在外,以及管理家庭产业的艰苦。他正低声说出于那单独者独处的奥秘,或是传授一套生活时间表,使得她能将修道院的秩序和虔敬带入生活中。
这图像当然不是原创的,大多数的读者认得它的要素。它之所以有帮助,不是因为它吸引人或是具有历史上的精确性;而是因为它像漫画一样,总括、夸大并聚集现代基督徒(包括天主教徒、新教教徒)对灵修辅导的许多态度。它富有古老的阶级社会和宗教制度的气息,人身在其中可以获知如何生活和详细的说明。它暗示人生乏味而从生活中隐退,有的只是一套繁重、复杂的思想体系,与生命的基本活力和动力毫无接触,总是漂浮在上,像个虚无缥缈的世界。它暗指空虚无奈的人追寻“丰富”的经验,而默观的神职人员则被上流社会的献媚奉承所催眠。它的气氛为不容置疑的男性统治所掌控。
当然,许多的困难来自辞汇本身。在我们的文化,“宗教”听起来足够方外了;“灵修”又令我们对矫揉造作和不自然更为敏感,也暗示不食人间烟火的思想和行为。对具有社会意识的基督徒而言,它可能暗示全神贯注在内省,以及把自己的心智凝视在自我的情感和伦理生活,而不是转向人们有所需求、以及天国的平安和正义有待提倡的世界。
“辅导”,不论是带领人的活动,或是被别人指导的经验,都同样与现代文化不搭调。它多少意味着放下个人的责任,接纳那位辅导员的权威。
因此,“灵修辅导”(spiritualdirection)的辞汇无可避免地对今日西方文化的人们,暗示一种灵修主义和权威主义,那是健全的神学和心理学必须与之断绝关系的。我们必须谨记,人类生活的任何层面只能够是身心灵一起行动;任何对人性发展的协助,若忽略此一事实,必然是伤害多于帮助。同样地,健全的“辅导”不表示一个人将自己的生命责任交在另一人的手中。“我的辅导员告诉我这样做的。”这句话绝不能证实一系列的行动是正当的,接受辅导的人必须保有个人的责任。健全的辅导模式及内容要帮助他有并发挥个人的责任,而不是使人更难以担负责任。
但是,这辞汇也有其效用。“属灵的”(spiritual)明示出这种形式的帮助基本的关切不在于外在的行动本身,而在于内在的生活、“心”、人性的核心,人们思考、实践善恶行为的核心点。它包含“头脑”,但却又超越理性和知识。它也使我们想起上主的神参与其中。“辅导”所提供的超过给予意见和解除困难;它意指那寻求辅导的人正走向某处,愿意在路途中与某人交谈。这种谈话不是偶然的/无目的的,而是足以帮助他找到他的道路。
虽然这个词汇容易引起误解,但仍然比“宗教咨商”、“灵修咨商”或“灵修忠告”更能描述所指向的经验。而且,它是由传统稳固确立的,也比任何的辞汇更广泛和自发地为人使用。
因此,我们怀抱几许的疑惑继续使用灵修辅导一辞。我们祈望本书能澄清这辞汇引发的一些混淆,也平息漫画所引发的畏惧。
其他的辞汇虽因不够贴切未被我们采用,但仍然指出我们实践灵修辅导之所在的牧灵关怀的范围。这种形式的灵修辅导通常是一对一的,辅导员与受辅者之间的关系是一种辅助式的关系,是在一种类似契约的基础上开始进行的。正如牧灵咨商可能着重在婚姻的关系上,灵修辅导则专注在与天主的关系上。的确,灵修辅导可视为核心的形式,其他形式的牧灵关怀都由此而放射光芒,因为所有形式的牧灵咨商或关怀,最终目标都应该是帮助人以我们称之为天主的奥秘为生活的中心。
灵修辅导与其他领域的牧灵工作一样,不仅由专于此领域的人来从事,同时也由为数不少的其他使徒工作领域的人投身。我们希望这本书对大家都有帮助,不过我们的重点将放在那些专职的人身上。我们不打算提供技巧、图表或方法,而是要帮助人成为灵修辅导员。读者如果期望看到一篇有关灵修生活的操练和发展阶段的论述,或者期待一套有系统的领袖辅导的神学方法,注定会失望。我们将专注于过程:开展天主与人的关系之过程;以及成为一名灵修辅导员的过程。因为我们的目标不仅是增加人的知识,更是帮助他成为灵修辅导员;因此,本书或许对那些在小组中一起讨论和工作的人最有帮助,尤其是在某种形式的督导小组中。若想成为某人,最有效的方式是透过与他人建立关系。
第一章所提到的案例中,那些被有需要的人视为诉求对象的人,一想到有人要求自己给予灵修辅导,很可能经验到恐慌的感觉。不少的人会问:“谁?我?”或许甚至记起当某人要求他们帮忙代祷时,在他们内澎湃汹涌的不堪当的感觉。这种不堪当帮助别人的祈祷生活的感觉,或许是对“教我祈祷”的请求最初的和适当的反应,无论这个请求是如何提出的。凡是轻易接下这项工作的人,多半是不值得信任的。但是现代的使徒工作者可能有更多的理由感到不堪当。我们是大规模的文化转移的一部分,我们都亲眼目睹许多我们曾经赖以评定善恶真假的机构、制度、习俗和理论丧失其可信性,有时甚至是我们没有意识到。当变化这么的多,我们的确想知道,对那些在祈祷和生活意义的中心问题上寻求帮助的人,我们是否真的能提供什么。
本单元的首要工作便是了解我们身为灵修辅导员所处的文化和宗教环境。这为我们不仅是明智而且是有益的,就是回想起六O年代大变动之前的时代。大多数人在那个年代无异议地接受政治领袖的正直,也同意立国目标的正确。资本主义带来的自由贸易,以及劳工联盟运动,被视为民主生活方式的理想中最宽容的制度。我们如此说不是要谈论“古老美好的日子”,而成为“过去时代的赞美者”;我们只是试图唤醒读者注意六O年代和七O年代之间的差异。六O年代以前,我们视为理所当然的社会或政治制度,如今却遭到我们质疑或甚至认为无可救药的天真而加以唾弃。这种种对我们社会、文化制度和价值观的转变深深影响了我们,也助长了许多神职人员体验到不堪当和疑惑的感觉。
当然,罗马公教会还经历另一种革命。六O年代以前,罗马公教会似乎对改变无动于衷。在大多数公教徒的心目中,也认为不需要太多的改变。修院和修会团体人满为患。花费巨资的大型建筑多处林立,为能照顾持续不断而来的初学修士和修生。教堂的出席率非常高,新的教堂和学校像雨后春笋般出现。教宗、主教和神父的权威相对地不容置疑。公教徒知道自己是谁,以及如何待人处事;一旦他们的言行不合预期,他们知道自己犯了罪,就去忏悔告解。梵蒂冈第二届大公会议的改变,加上六O年代和七O年代大变动之后,这种种态度都消失了。毋庸置疑地,其他教派的基督徒能用文件证实类似的制度上的骤变。不论是福是祸,我们在新的情境是显而易见的。
直到最近的时日,修院和神学院都未真正发展灵修辅导的中心点和技巧。灵修以及灵修辅导只是修院教育的外围课程,最多只是一门有关克修、神秘神学或祈祷的次要课程。足以帮助未来的司铎或使徒工作者能够回应“教我祈祷”之要求的计划,即便有也是少之又少的。今日多数的神职人员面对越来越多的人要求祈祷方面的协助,不禁感到慌张失措和力不从心,因为没有接受过这样的训练。我们也意识到过去的经验或训练不足以预备我们答复今日人们的需求。
文化转移震撼了我们使徒工作合适性的意识,我们相信也创造了灵修辅导的需求。当大多数人共享社会和宗教的制度与价值,而且彼此似乎又运作得不错时,价值与意义便会受到制度和个人赖以成长的文化、社会、家庭环境的斡旋调和。偶尔出现特立独行或激起别人反感的人才会对制度本身提出问题。我们大多数的人对价值多是不假思索地接受,而未能辨认出所依系的假定并非绝对的真理。假如每一个人都是信徒,那么为大多数人没有必要把他们的信仰建立在批判反省自己的经验上;信仰是当然之事。然而,一旦制度瓦解,会发生什么现象呢?大家努力编织的那一张假定的网络开始破裂,很多人感觉到自己漂泊在一个越发失去意义的混乱世界。他们设法寻求方法是人生有意义,或至少减轻迷茫的痛苦。
因此我们目睹了各式各样运动的兴起,似乎都许诺找到生命意义的某种方式。人们试图获得心理治疗和咨商协谈的帮助,不只是为了神经官能症或生涯的选择,而是为了能生活在这似乎失去重心的世界。当人们努力找寻团体和意义时,会晤小组、成长小组、经验小组等应时而生。东方宗教的操练也引起人们的兴趣,各种崇拜小组发展迅速。我们在不同的教会中看到对祈祷和神恩的兴趣,不同形式的避静兴盛繁茂。灵修辅导员深觉疲于答复人们对他们的要求。
在快速变迁的世界中寻求意义、寻求稳固的磐石,基本上是一种宗教的追求。社会和文化的大变迁,似乎使人们开始寻求一种根本的安全。人们最渴望的是能引领他们进入这安全的向导,神父、牧师以及其他宗教的灵修似乎是最佳的人选。因此,不断有人要求牧灵咨商和灵修辅导。但是,这些向导往往感到自己也不知所向何方。套句圣经的词汇,羊群找不到牧人。
这种情形造成严重的危机。我们在我们的文化里看到预示答案的大师对许多人造成催眠式的影响。无终其的心理治疗对许多人来说或许是他们不确定性的解决之道。我们已经看到一些实例,灵修辅导员变成了解困之道,但当灵修辅导员的弱点暴露时,造成了痛苦不堪的结局。在另一个社会、文化和宗教动荡的时代,多默•莫尔(ThomasMore,1478-1535)表达出类似的情况。当他坐监的时候,他的女儿玛格丽特问他是否受了若望•费雪枢机主教(CardinalJohnFisher)的影响,而拒绝宣誓国王是教会最高的权威。莫尔赞扬费雪主教一番后,回答说:“女儿,天主是我良善的主,我从来就没想过把自己的生命交付在另一人的背上,即使他是至今最优秀的人;因为我无法知道他会背往何处。没有一个活着的人能让我完全信任。”如果身为宗教的领导者自己都不确定,那我们还能转向谁呢?我们能信赖什么如同磐石呢?我们把我们的灵魂交付给什么呢?我们在以下篇章中,要努力证实找到这样的磐石是可能的,也帮助人们找到它。这磐石不是其他任何人,而是我们称之为天主的奥秘,而这奥秘是每一个人的身心灵能经验到的。
不论某人来到我们这里寻求能赋予漂泊人生意义的某种事物,或是某人明确地渴望发展与天主更稳固和更个人的关系,我们面对同样的问题;从何处着手?如果人们对已接受的客观真理和方式未感到欠缺,两个情况的请求都不会提出来的。这些请求迫使我们询问一些基本的问题:我们是否相信一位天主,祂真的能与祂的子民进行集体性和个别性的交谈?我们是否相信与天主能有位格性的相遇,而且与祂的关系能够把个人的生活建基在磐石上?如果我们真的相信这些事情,那么人们在哪里遇见这位天主呢?最终,我们相信每个人在自己的经验中遇见天主,无论这经验发生在团体的礼仪或祈祷中,或是私人的祈祷中。
不论好或坏,在我们世界中的任何情况下,每个人借着回答下面的问题,都能找到一块不会倒塌和损毁的磐石:在我个人的经验中,我是否遇到一位我能称之为“袮是我的救赎磐石”的奥秘者?在这个“不信”已经成为或快速成为“自然或正常状态”的世界里,信者有两种选择:一是退缩至越来越小的“真实信徒”的区域,彼此加强“遭受围攻的信仰”;另一是走向基督信仰的中心。这中心是在信望爱中,经验到耶稣是我和世界的救主,我愿对祂有所回应;换句话说,这中心是祈祷和建基在祈祷的生活。第一个选择最终意味着基督徒把他的灵魂交付在其他“真实信友”的身上,而不是交付在天主的手中,同时他躲避任何对世界的使命。我们相信,基督徒唯一而严肃的选择是第二个。在今日多元的社会中,信仰只是多重选择中质疑;我们所站立的磐石最终不能是其他任何人的经验,必须是自己的。我们经常经验到“别人的背脊”是多么脆弱。
这并不是说我们每个人都成了单细胞生物,不受外界影响。基督徒按照定义来说是一个民族、一个信者的团体,影响彼此的信仰、经验和生活。基督徒把他们的信仰奠基在权威上,即圣经、教父、大公会议、种种信条的声明以及教会圣统制度的权威。不过,基督徒都应将权威所声明的转化为自己的,才说“我信”。在文化动荡的时期,这种转化成自己的需要更显迫切。
然而,如果我们被迫依靠自身的经验,我们不是又碰上一个不可能的情况吗?心理分析学已显示,我们似乎不能完全认清自己,并且确定没有自我欺骗。我们的一切经验都有结构,而且所用的结构都是我们过去经验的产物。我们不可能有所谓“纯粹”的经验,完全不受我们个人的个性和思想的影响。我们如何能确定我们“对天主的经验”真实是“对天主的经验”而不是“对自己的经验”呢?伴随着我们所属的社会、文化、制度组织的洞察,知识的社会学也引发类似甚或更困难的问题。当然,心理分析的评论和知识的社会学也能转用在那些宣称不信的人身上;不过如此的转向,充其量只是在说明,信与不信两者同样是无衣蔽体的。问题仍然存在:基于自己的经验,我如何能够十足把握地说出,我相信一个的确存在的天主,祂借着耶稣基督触动我生命的核心?
当代的一些思想家提供了一些相近的答案,柏尔格(PeterBerger)即是一例。他表示:“没有什么事物可以免于社会与文化分析的相对化。”但并不因此便能证明天主不存在。柏氏建议神学不要从启示的神,而是从人以及人的经验出发。换言之,他认为令人疑惑的人性经验却正是我们找到答案之所在;唯有在那里,我才能发现“超越的讯号”和“众天使的喃喃低语”。
柏格尔认为任何对人性经验的严肃探索将揭露众天使的喃喃低语。但我们如何判定真是天使之音呢?我们获得讯号的真实果然存在吗?因此,注意人性的经验使我们面对天主的问题。这问题并不因为提出,就得到答案。这不是可以轻易打发的。努力回答此问题要求我们转向内在,因为答案不会来自于察验某种外在的例子或对象,而是来自于接受它对发出问题者的所有的意涵。柏氏的结论与著名的神学家拉内(KarlRahner)和朗尼根(BernardLonergan)以超验方法为基础的神学相互一致。探询的主体终究认定天主的存在是他身为探询主体的存在之先验可能。然而,除了探询的主体以外,没有人能给他这样的判断,而且他必须严肃地面对他个人内心的经验和运作才能做到。在追寻建立生命意义的磐石的途中,我们逐渐领悟到关注内在经验、持续地关切灵修神学和灵修辅导是非常重要的。
一个人在别人的协助下,经由注意他个人的经验而承认天主的存在。然而,他能否相信这位天主在他身旁,并对他自我通传?“这位神关心我吗?”“祂已经救了我吗?”这都是人们询问的存在性问题。我们如何帮助他们回答这些问题呢?还是一样得回到个人经验上。我的经验受到我成长环境的影响,我所属教会的影响,以及我所受到的教导和见证的环境。但我终究必须说:我相信耶稣是我的救主;我相信祂的爱捕获了我,我在信仰中经验到这份爱。没有任何其他人的信仰和经验帮得上忙。这是我怀着信仰的确信所站立的磐石,稳健牢固,不会崩裂。我们受邀教导别人祈祷的人,务必使他们借着给予天主机会证实祂对他们的照顾和关心,并协助他们注意内在的经验,以获致这样的确信。
我们对于要求“请教我祈祷”的现代脉络的反省引出了以下结论:我们提供协助的最佳途径是专注在那位寻求协助者的宗教经验上。我们希望这样的反省能够帮助那些从事辅导工作者消除一些焦虑。我们不需要复杂的技巧,我们不需要是个超脱尘俗的“圣者”。我们需要圣经与神学的知识,不过最重要的是,我们需要有兴趣和意愿与那些寻求者探讨宗教经验,一起发掘这经验正显示的关系。
这或许有助于指出神学本身正经历趋向内在化的彻底转移,这种典范转移带来很大的冲击。朗尼根在《神学方法》(MethodinTheology)的著作中指出,超验的方法仅为神学方法提供一种成分。它能够帮助人认识并肯定自己是一个存在者,他的基本动力是在知识和爱上朝向自我超越,而成为注视天主的存在者。然而神学方法也需要宗教的成分,需要认识天主确实说了话,已经在知识和爱中通传自己。
朗尼根大胆地作了由客观性到内在性或相互主体性的典范转移。为他而言,宗教的成分是由经验所提供,是在爱中与天主同在的经验。超验的方法证实我是具有自我超越能力的存在者。当我能够说这能力已经实现时,即天主在爱中与我同在、我在爱中与天主同在,当中就具有宗教的成分。
因此,朗尼根的神学方法不是建基于从某一套最先的命题推演出来的结论上,而是建基在宗教经验上,在爱中与主同在的经验上。它是建基在这个问题的答案上:我在某种模糊的方式上经验到我最深渴求和希望的实现吗?
朗尼根在《神学的基础》一书中,清楚指出系统神学及牧灵神学的基础,不是前提而是悔改的人,包括悔改的神学家。因此,长久以来很少涉及宗教经验的神学学科,现在回到了作为自身基础的宗教经验上。灵修辅导员和其他牧灵工作者,深觉必须关注宗教经验方能帮助他人时,发现神学家们正采纳同样的焦点。相互合作以弥补信理神学或学院神学和灵修间的裂缝的时代,正迎向我们。
在我们的时代,为灵修的成长而专注在宗教经验,我们视之为有帮助和必须的,在灵修的历史上,这并不是一个新的现象。从最初其的时代起,热心基督徒已经把他们的生活建基在对天主的经验,以及经由注意这经验而发展出的意识性的关系上。那些反映基督徒历史不同点上基督徒信念和实践的文学,鼓励人们接受宗教经验,以及由此发展出来的对谈式生活。
宗徒们经由对耶稣的经验而相信祂并信靠祂,许多有关耶稣的思想都是由他们的经验而来的后果,但是思想的基础是经验本身。看看新约便一清二楚了。
四部福音所描述的门徒都没有以一个预设耶稣的图像来与祂建立关系,而后再列举事实来支持该形象。他们先认识耶稣,观察祂、加入祂的行列、注视祂的行事、聆听祂的言谈。他们对祂的经验促使他们提出疑问,也促使他们回答自己提出的疑问。他们眼看祂在治愈麻风病人以前碰触他;对瘫痪的人说出宽赦之言;向法利赛人挑战说他们希望祂在安息日杀害生命或给予生命;温和地对待纳因城的寡妇;邀请患血漏病的妇女和祂交谈。门徒从这种种的行动和其他的事迹经验到祂,他们对祂的确信和忠诚是这些经验的后果。
福音显示出宗徒对耶稣的态度之发展历程。他们首先看祂是由能力者,而后才接受祂是默西亚。他们对祂首次描述默西亚的命运大为惊愕。直至基督复活以后,他们才领悟祂的被出卖和死亡是天主的意愿,是天主使救赎工程能够实现的方式。因此,宗徒们被描述为他们是在这经验的基础上,不断体验并发展坚定的信念。基督宗教建立在这根基础上。
当圣达修(Athanasius)记述隐修者安当(Antony)的灵修旅程时,他谈论他不是因为依据可靠的思想所得到的结论而开始他的灵修旅程,而是因为他听到了福音,他听到了耶稣的话:“你若愿意是成全的,去!变卖你所有的,施舍给穷人,你必有宝藏在天上;然后来跟随我”(玛十九21)。他听了这些话后,决定给予回应。圣达修认为福音的宣报和安当的回应都是一种经验,他想要告诉他的读者,安当的生活和他的美德与神恩的发展,都建基在这个和其他的经验上。
初期基督徒的文学包含不少类似的例子。宣道者和作家都期待天主对待众人就像祂在圣经中对待他们那样。他们认为与天主交谈的经验不会因着耶稣升天而终止,而是在那些活出教会生活的信者的经验中持续绵延。
亚历山大的克勉(ClementofAlexandria)是以圣言作为基督的教育伙伴(paidagogos)来描述基督徒的生活。根据希腊文化,“教育伙伴”是一位家仆,从孩童早年的时候就照顾他,陪伴他经过有时危险的街道上学;在忙碌的城市中,与他一起向前走;并以自身的榜样,劝告或对事物的取舍决定,帮助他学习适应环境。这位教育伙伴的工作主要不是学术性的。学校老师教导孩童学校的课程;教育伙伴花大半的时间和孩童在一起,透过伙伴关系帮助他学习。克勉认为圣言基督就是对我们这样做。仆人与幼童建立起一份情感关系;同样也发生在基督和基督徒的关系中。在这样的关系中,人在对天主和生命的关系日渐成熟。这种看待基督徒成长的方式,是欣然地向发生在基督与基督徒之间的持续对谈的理解开放;也是向发生在变迁环境的对谈,以及透过发展的阶段持续对谈的理解开放,在任何人的生活中,人和亲近的人之对谈会随着两人的成长而有所改变。克勉的基督徒生活观鼓舞我们假定基督的关系也会这样逐步进展。
大约同一时代,另一部作者不详的著作《致丢格纳妥书》(ToDiognetus)中,提到一名异教徒的皈依,是因为他明白天父广爱众人,并邀请人爱祂。认识和爱这位“首先爱你”的天父,这种意识就是基督徒生活的基础。人是从关爱他的天主,学习如何生活。他身为基督徒的成长,并不在于它对法律的遵守与否,而是越来越相似他所遇见的天主。他不再以自我为中心地使用自己的能力和财富;而是会分担别人的重担。他对天主和基督徒生活的经验引导他渐渐进入天主与我们之间关系的奥秘深处。
这两本著作对基督徒生活的描述鼓舞我们视生活为天主与我们的关系,这关系要求相互的沟通。天主以言以行向我们说话;我们有能力回应。透过教会所传达的圣经,帮助我们获致这种基督徒的人生观。圣经是在礼仪中被宣报的。圣经不是一本只供人静默、私自阅读的书,甚至在礼仪之外,它也为服务者或个人大声宣读。虽然十分鼓励运用圣经,但是圣经的上下文不是私自研究的,而是由一个人向另一个人宣读,然后引发反应和回应,或是退缩或是更接近天主。
圣言是向整体群众说话,但圣言也是对个人而发的。讲道者不仅谈论圣言对天主子民的相关性,而且要向他的听众阐明圣言与个人的生活、所处的环境以及可能发展的联系。“伦理的意义”或“灵性的意义”声称:当上主发言时,祂念及每一个体的生活。上主说话,个人反应并决定他的回答。因此,人生可视为上主与我们之间言与行的交谈。以心灵触碰圣经,克避免纯理性的交谈。礼仪的安排为使圣经能向团体发言,本身就是鼓励人们能用心和情感,如同运用他们的理性去聆听圣经。
千年以来,礼仪的服务呈现出上主是向祂的子民说话,要求他们的反应和回应。以情感聆听圣言本身是一种经验,更接近我们所称的宗教经验,而不是我们习惯安静地阅读圣经,也不是对天主圣言的讨论,一如最近几个世纪以来讲道的内容所呈现。为我们而言,这样谈论宗教经验作为基督徒生活和祈祷的基础,并不是要提出一种新的祈祷基础。更精确地说,这似乎是在指出从初期教会以来,基督徒传统核心的一个要素。
与圣经中的天主圣言交谈对基督徒的祈祷是自然的,这一点是清楚的。十二世纪的埃尔雷德(AelredofRievaulx)在他的《耶稣十二岁时》(WhenJesusWasTwelveYearsOld)一书中,描述耶稣在圣殿的奇遇,随即自然地与他直接交谈。在接受圣言一事上,他为他的写作对象做了很好的示范。他也显示给我们一个人如何自发地回应天主圣言。
中世纪的作家发现《雅歌》实是灵修生活交谈的典范。圣提里的威廉(WilliamofSt.Thierry)在他的书《雅歌的诠释》(ExpositionoftheSongofSongs)便认为“新郎”着手推动灵修生活,视之为与他建立关系的一种生活。“新娘”回应他的主动性。由于双方都愿意彼此建立关系,因此他们之间的关系得以拓展。《雅歌》记载的是口头交谈,但基本上交谈视为是一种行动。一方的行动传递给对方;对方则决定是否回应。《雅歌的诠释》思考圣子的停顿、消失和犹豫如同基督徒生活的描述一样。过程包括挫折、没有实践的希望以及在黑暗中寻找的时刻。但是在整本《雅歌的诠释》中,新郎和新娘渴望彼此的关系是一个持续和持久的趋向。
威廉和中世纪的其他作者一样,非常重视知识。他尊重理智认识的事实。然而,他也相信爱,他认为人最终透过爱天主来认识天主。新娘和新郎的关系运用作为发展灵修生活的图像,使得了解经验的中心更为容易,如同威廉这样理解的作者一样。理性知识在威廉对灵修生活的理解中,占有独特的位置;但是,以经验为基础的爱才能触碰到天主。
像威廉这样的作家相信机构和制度。教会、社会团体、修道院对他们是极为重要的,也是提供他们与主相遇的场所。当然这些场所本身不是相遇;相遇发生在他们与主的关系中。它要求意识到天主的爱,以及意识到自己接受这爱的个人召唤,并且要给予回答。这个回应可能将人带往未经探勘和难以想像的地方,但它始终是在回应那已经在人的内心说出、又会继续不断说出的言语。
中世纪末期的灵修,一派强调对天主的理性认知,另一派则强调对天主爱的经验,两者之间有许多冲突的记号。中世纪晚期的依纳爵•罗耀拉,在这些不同的强调中作了选择。他的著作显示出他选择相信他的经验。他非常热情地尊重教会权威,尽管他咋某些运用权威人士的手中遭受相当多的苦难,他绝不质疑权威对他的要求。然而权威不能取代天主与个别心灵的沟通,以及人心的回应。他的生活就是一种对谈:天主在召叫、扶持,而依纳爵在回应。他愿意选择未经踩踏过的路径,因为他深知天主会沿途引导和扶持。
这些指标显示出几个世纪以来,基督徒的传统如何对天主的个人经验开放,并鼓励从这经验产生的交谈式的关系。我们最后以依纳爵为例是适当的。他的《神操》建基在坚信天主能够而且渴望在交谈中与人相遇,几个世纪以来,该书已经成为基督徒传统接受经验和鼓励与天主交谈的典范。《神操》也向我们展示,一个人向灵修辅导员陈述自己与天主交谈的经验,能够帮助他不断拓展这种交谈式的关系。
灵修辅导有助于个人与上主建立关系的发展。最直接与灵修辅导有所关联者是上主、受辅者以及辅导员。辅导员与受辅者的关系对受辅者与上主关系的发展具有决定性的影响,但是后者是先于前者而存在的,且是独立存在的。辅导员不在上主和他的受辅者之间产生关系,只是助长这样的关系。
上主是奥秘,是一个我们不能与任何合适的方式下认识和称呼的完全的他者。我们的假定是祂愿意与人以团体和个人的方式有所关联。祂不需要任何人帮这个忙,不过人需要寻求协助开展他和上主的关系。所以,我们现在要转向受辅者这个人,以及协助他在与上主的关系中成长的方法。
根据我们在灵修辅导讲习或培训课程的经验,人们对于掌握我们所着重的宗教经验和对上主关系的切入点有困难。我们最初未能察觉到底发生什么,直至某次的讲习中才发现,有少部分的参与者会错意了。我们逐渐地理解到定义和描述为传达我们的意义是不合适的。我们需要花时间帮助我们的听众,先对所谓的“宗教经验”与“对天主的关系”有所感受和体认。我们在本章打算为读者提供同样的事。我们的目的不是要定义这些词汇,而是要邀请读者回忆起个人的经验,看看这些经验是否回应我们所描述的。
当我们谈到在祈祷中表达和发展的关系时,我们立即遇上了语言的问题。我们往往倾向抽象化,例如要说明人有困难向主表达他的惧怕,我们可能诉诸心理学的语言,使用像“情感性的低度发展”、“身份危机”、“亲密关系能力的缺失”等术语;或者转向神学领域,谈论罪与恩宠的搏斗。这两种解释的模式可能真确地说明当事人的状况,但未能适切地指出他与天主之间的具体关系,而这却是最重要的一个层面。我们需要用另一种词汇来描述这个关系。它应是关联性的,因为描述的是关系;应是宗教性的,因为谈的是与天主的关系;应是具体的,因为我们要谈论该关系的经验,而不是它的理念。
我们所指的“与天主的关系”究竟是什么呢?我们首先指的就是“是”。人受造时就已确定,甚至人尚未意识自己的存在时就已存在。不论我知道与否,我是一个受造物,而天主是我的创造者。天主视我为祂的子女,虽然我不知道祂是父。耶稣视我为祂的兄弟或姊妹,即使我尚未意识到这个联系。凡是任何人不认识他的父亲、母亲、兄弟或姊妹,在他的意识中一定会有种缺乏。他或许感到无根、绝对的孤单,或者某种失落感。同样,没有意识到这位与我们有关系的天主,可能在我们的意识里显示出来。单独面对我们所有的惧怕、未达成的希望和自我怀疑,是我们许多人似乎都会经验到的恐惧。我们大多数没有表达出来,但它影响着我们。这种欠缺有可能正面表达出某些人对他们无法命名的更深度生活层面的渴望。
我们的信仰告诉我们,不论我们知道与否,上主借着不停地创造和救援我们,与我们交往。祂与我们分享祂自己,即使我们不知道祂正在如此做。生命本身把祂通传给我们。初春开出的第一朵番红花传送生命的毅力;夕阳向我们显示灿烂;友谊通传给我们忠诚和爱的经验;暴风雪与飓风使我们意识到,大自然的秩序终究不在人的控制中;核能的开发让我们发现人探测和剥削宇宙的能力,似乎是没有限制的,而核子的意外事件告诉我们,人不能完全控制所发现的种种。
在这些或许多其他的方式中,基督徒意识到天主在与我们沟通。祂这样做,不管我们是否称祂为通传的源头,我们持续不断地被通传。
当一个人在特别的场合与另一个人沟通时,例如一位男士送一束玫瑰花给他所仰慕的一位小姐,我们能够谈论沟通的经验。这对开始这行动的人来说,是一个明确传达信息的经验。但对接受者而言,如果他不知道有人正传达信息给他,这只是一个隐含的沟通经验。例子中的小姐可能喜欢玫瑰花的美丽,但却认为那是送给她的妹妹。当意向的接受者明白时,沟通的他那一方面才是明确的沟通经验。一个特殊的宗教经验是在天主与人双方同时产生明确的沟通经验。当事人知道天主在此刻正向他通传。
然而,是否聆听天主的通传,是否回应我们所听到的,全在我们的自由。当我们谈论默观祈祷(contemplativeprayer)时,我们同时正谈论意识到天主的通传,以及渴望聆听祂和回应祂。有意识的关系开始于当我选择聆听或注视他人正在做的事。但我做这个选择以后,我自由地决定是否回应。因此,借着默观祈祷,我们的意思是有意识地愿意和渴望注视和聆听天主,当祂希望我聆听和回应祂。我可能接受或拒绝祂所希望的,不论这两者中的哪一种方式,我已经做了回应。当这过程发生时,这个人已经有了开始灵修辅导的“食材”。
还有一点需要作更精确的说明。我们能够谈论任何个人的宗教经验是天主渴望和我们建立个人关系的表达。这关系是由祂开始,而我们承认这份公司并且予以回应。但是,可能有两种不同类型的事件,我们称之为宗教经验。一种是自然产生的,发生在祈祷中或非祈祷的时候。它引起人对天主的反应,并渴望在某种方式上回应祂。一名男子在冬天的夕阳下沿着乡村的道路漫步,为环绕他的美丽景色所触动,产生敬畏之心,心神充满喜悦,而称颂感谢天主。他回家后,与自己的妻子分享这个经验。他偶尔回忆这个事件,但它仍是一个相当孤立的触神经验。
另一种事件也是类似的经验,但它却不孤立于个人的生活结构之外,反而是对天主持续性意识关系的开始或是一部分。例如漫步夕阳下的敬畏经验,使人想到过去未免太忽视天主的赐予,进而促使他每天安排时间祈祷,以便加深与主的关系。我们在本单元着重的就是这样的经验,因为这种更有意识地追求与天主的关系,才有益于灵修辅导。
如果你询问人们当他们祈祷的时候发生什么,你会得到种种不同的答案。有人会说祈祷很困难;有人则说简单易行;有人会表示有时困难、有时容易。一般来说,祈祷似乎不是困难也不是容易的事。祈祷不比任何深刻、持久、值得信赖的关系更为困难,同样也不会更为容易。这比喻较乍看之下更为贴切。如果你和某人每周半小时或更多次数交谈个人的事物,不久你会发现双方已经发展某种密切的关系;或是两人之间有些事情不对劲。如果所呈现的是相互沟通,也互相接纳希望、渴望、理想、恐惧和挫折,那么双方的关系必然密切。
新旧约举例说明这比喻的适当性,它们是上主向我们表达祂的态度的记录。我们看到祂如何活出祂的爱、祂的关怀,以及乐意与人相处的心愿。这些与我们沟通的尝试并不是一位学者在说明他的立场。雅威既是仁慈又惊慌,既是愤怒又关切地说话。耶稣对民众说话也是既鼓励又气愤、既忧伤又热情。上主渴望与我们进入相互的关系,促使人们有所回应。祂按他们的名字召叫。祂在困难时给予他们协助;拯救他们免受压迫,宽恕他们的迟钝和顽固,以慈母心肠对待他们。耶稣为群众而流泪、努力帮助他们了解祂、耐心地为他们讲述天父、警告他们、催促他们,以及斥责他们。
凡是决心聆听圣言的人,他们会遇到一位直接对他们表明自己态度的天主。祂直接邀请祂的聆听者有所反应。更好说,除非他们给予反应,否则他们得不到平静。特别地,福音就是以引发反应的方式编写的,也唯有如此方能正确地了解福音。
凡是认真聆听福音的人倾向对福音有所反应,如同他们对任何引起议论的声明有所反应一样。他们喜欢或不喜欢他们所听到的,他们想多听一些或不想再听。如果他们不喜欢他们所听的却又无法躲开时,他们可能会显得厌烦或表现出主动的对立。如果他们喜欢,他们当然给予赞同、希望、喜乐、满意或其它合适行动的答复。
不论答复是肯定或否定,一旦我们有所反应,先前发言的天主似乎就会显得不一样。祂可能表达出来的态度,是在这反应发生以前不曾表达过的。例如:当祂受到怒气的对待,祂可能就显出耐心的注视;若是祂的言语受到接纳,祂可能表达出爱。这就是和“圣言”的相处之道。圣言表达出一个生活的存有,渴望与我们交谈。回应越为明确,交谈越容易展开。
这交谈的词汇在有些读者看来可能有些奇怪。我们不是在谈论有关“听力”的事,虽然这有时似乎会发生。对多数人而言,天主的言语来得微妙而难以察觉,以及不容易触知,但不会比这更为真实。譬如一个人在对天主大吼一阵之后,可能会“察觉”到天主还在耐心地聆听,想知道他是否还有什么话必须说。或者一个人在屡次承认卑微不堪后,突然不预期地泛起了心声:“我能接纳你之所以为你,而你能接纳自己吗?”在其他的情况中,圣经的言语不请自来地浮现脑海,而且被分辨为天主对这个人自我启示的答复,凡是已经让天主对他们说话,又诚实地回应的人,自能从经验明白随之而来的交谈形式。
交谈发生在生活之言和倾听的回应者之间。即使圣经作为交谈的基础,但交谈不是研究的会议,虽然事前的研读可以增添丰富性。然而,研究有可能取代了交谈,因此阻挠圣言的交谈目的。
那显得苍白、瘦弱,已经修得完全掌控自己的反应和回应的苦修者的刻板印象,不适合我们对倾听圣言的回应者的人选。最佳的人选是那些真正经历人生,而不畏惧人生的酸甜苦辣者。他们已经能与其他人开展密切的关系,并且非常渴望加深与上主的关系。这样的渴望可能来自一种空虚感,尽管工作有所成就、家庭亦和乐融融。这种空虚感往往在人过三十五岁后产生,因人意识到所有缺乏。它也有可能来自我们在第二章所提及的文化、社会、宗教等的不安适。生活中的危机往往动摇某些人的平稳感,迫使他们询问生活中与天主交往的品质。父母、配偶或知己的去世;生一场大病;工作或团体的改变等,这些危机促使人重新看待自己与天主的关系,以及渴望更多。
经验告诉我们,那些与天主的关系感到最自在、渴望与天主建立这样的关系以及渴望我们所描述的灵修辅导,通常是主动、积极进取入世和有才智的基督徒,他们完全不同于一般对“灵修者”的刻板印象。他们如同雨、雾、日光那般的真实。他们希望让天主之所以为主来对待他们。他们强烈地渴望亲密,他们往往也是好朋友和好恋人。他们是反应灵敏的人,因此对言语也会迅速反应。
当然,他们也是人,因此他们的回应不会立即出现。他们需要在与天主的关系中成长,以及有能力加深和祂的对话。当他们持续回应圣言,反应起初并不是明显进入对话。例如,某人可能一开始对他听到的圣言表示赞同,但在对话的喜乐几小时以后,发觉自己对天主表达愤怒。祂甚至需要多花一些时间才意识到他正在表达愤怒。或者一位女士最初对圣言的反应是气愤,但过了一段时间,她的怒气可能为欣赏取代,天主竟然能够接受生气的她,由此她也接受天主的关照。
在这持续的交谈中,人对天主的行动最深的反应非常缓慢才变为明确的表白。他们也可能受到吸引,只是有相当大的困难。例如,我们的一些反应会加上保护色。一个对天主愤怒的人有时不会在祈祷时聆听并且回应祂,结果是他根本就不祈祷了。不过,他很少会对自己说,他是在生天主的气而不祈祷,却反而告诉自己是没时间祈祷。祂甚至会请灵修辅导员帮他安排生活的作息表,为能有时间祈祷,而花上几个月的时间仍安排不出何时可祈祷。这些在时间作息表上所作的努力不会解决问题的,因为这并未帮助他找到无法祈祷的原因。他是太生气以致无法聆听天主,但是他相信他是太没有纪律或太忙而无法祈祷。
因此,有时我们给予我们无法祈祷的理由不是真正的理由。真正的理由有时是在我们自己的心态说,特别是我们觉得难以接受的一些心态。例如,谁想要知道他是对天主生气、怀疑他的婚姻或是非常害怕生活呢?可是,如果我们希望个人的祈祷是频繁和尚可的,我们就必须一次次地对天主传达我们的真实态度。“透明”是一个适当的词汇来说明开放的态度,亦即我们让圣言来对我们说话,也让我们对祂的回应更充分地代表我们自己和我们的态度。
人们时常惊讶地发现,在祈祷中流露出的像似愤怒的强烈感受,同样是他们与天主关系的一个因素,而且同一感受有重复表达的必要性。这是他们挫折共通的表达:“我已经都说过了!”然而,感受仍然重复出现,因此可能需要一次又一次地在祈祷中表达。当我们祈祷的时候,这种讨厌的感觉重复出现,并非表示天主不了解我们第一次的表达,或是我们没有适当地表达自己。这正表示在我们与祂的关系中,透明性的发展要求特别感受的重复表达。感受持续,也有可能我们每次祈祷时再次出现,正如我们对一位亲密朋友的感受可能会在我们每次和这位朋友交谈时再次出现。在两人的友谊中,愤怒或害羞的重复出现并不表示两人的友情再淡化。同样,对天主或对祂所创造的宇宙讨厌的感觉重复出现,甚至是频繁地重现,并不意味与祂的公司濒临崩溃。真正对友谊造成危机的不是愤怒、害羞会其他任何讨厌的感受,而是一方或另一方没有意愿分享他的感受,进而导致疏离的增强。经常有人描述在祈祷中对天主情感上的疏离,表示这种状况的发生时常超过一般所能理解的。
情感上的疏离,不表示冒犯了天主,或是我们通常所谓的伦理的缺失。然而,它可能含有在增进关系上的缺失。其中一种在增进关系上的缺失使得缺乏成长格外显著。有人祈祷如同他们在童年时所做的一样。他们思考和行动是成人的,也有成人的责任,但当他们祈祷时,他们运用十岁时同样的语调和以同样期望的架构来表达。例如一名妇女面对丧失唯一孩子的当时,她可能只会用感谢或恳求来向天主表达。她可能没有办法在祈祷中表达心中的失落感和愤怒感。她通常的祈祷词汇不能够表达这样的感情,因为十岁的孩子不能对像天主这样伟大和令人敬畏的人生气。这或许也有另一种原因:她可能发现有困难向任何人表达悲伤或生气的深刻情感,甚至没有能力面对它们。
当我们越来越能意识到天主在我们的经验中是值得信赖的,以及当我们越来越能向祂表明我们个人内心深处的态度,透明度就越来越好。这态度的表达要求更进一步的阐述。它不是一句精简像似“我很感激”的叙述,而是一种长时间和耐心的努力,设法向天主表明自己的情绪、感觉或态度。这就像似对知己倾诉个人内在自我的情况,他知道这位知心的朋友不会放弃他,无论他说什么也不会疏远他。例如某人可能会说天主对他的照顾促使他几乎要流泪,他感觉到他无以为报而深感有罪。他设法传达心情和感觉,以及尽可能直接地这样做。他可能会哭泣。如果他是个健谈的人,借着不寻常的静默更直接地表达深刻的感激,他可能保持十或十五分钟的静默。如果他习惯用身体的姿态来表达感激,他可能会深深地一鞠躬,保持五分钟之久。愤怒或恐惧也可以直接表达,用咒骂、姿态、告诫,或是口若悬河地讲述激起情绪的事件或情况,或是用其他直接表达情绪的方法。
我们的祈祷经验越多,也就越能让思想以外的种种进入我们的祈祷。我们会自发地寻找更充分表达自己的方法。尝试敏于接受天主或与祂交流,但又不包含声音、姿态或其他活动,通常似乎是贫瘠和表面的,可能会经验到某种不真实。诸如禁食的克修操练有时是因人有需要更充分表达自我所引起的。这些克修操练容许身体表达态度,使个人能够更充分地进入与天主的沟通。因此,在祈祷中邀请天主与我们沟通并尝试在祈祷中回应祂,在关乎我们整个人的投入。感情、情绪、思想、渴望、希望、意志、很替姿势和态度、生活的活动和动向都会受到影响。随着祈祷的加深,我们的力量和资源会渐渐地被吸入祈祷的动力内,视野也会变得开阔。我们的生活各层面也会逐渐被吸入,我们对社会和经济的态度、我们的人际关系、我们对朋友的选择、对工作的选择,都会受到在个人祈祷时所形成的人与天主关系的影响。
祈祷不会脱离个人的其他关注而独自发生,因祈祷的视野和本质都受到个人的种种关注所影响。一个与北美印第安保留区苏族(Sioux)人民来往密切的人,会发现他个人的祈祷会受到苏族伙伴的默观态度以及他们生活文化僵局的影响。一所贫民学校的管理人员会发现自己的祈祷,受着所肩负的责任以及学生们的社会状况的影响。耶稣为自己所选择的无能为力以及祂对贫困者的怜悯,对这位贫童学校的管理者和对一位哈佛大学教授,各具不同的涵义与情感的冲击。这位管理者的其他关注反过来受到发生在他的交谈式祈祷中事物的影响。他会变得更富同情心、对别人的情绪更有耐心,也较能容忍自己。他可能有宽广的视野,对他的周遭环境及社会的变迁更具开放的心态。
当然,也有人的祈祷是远离环绕他们生活的潮流,对社会的需求无动于衷的。我们大多数都听过虔诚热心进堂的人却领导专制的政府,但愿这种不和谐的状况是罕见的,可惜没有根据。“祈祷”一词往往未被使用为指明一种交流对谈的祈祷。一般人经常提及的祈祷是机械式地诵念经文、被动地参与礼仪、责任的履行。在这样的祈祷中,传达给天主的知识渴望站在祂良善的一边。相对地,我们一再描述真正的沟通对谈的祈祷方式却能改变人,只要持之以恒,最终能让人检视他们生活的全面。
同时,切莫忘记我们祈祷时,即使是沟通对谈的祈祷,是一个带有历史背景、社会和文化环境以及明确的宗教培养和教义的人在祈祷。我们不可能像蛇蜕皮似的把过去摆脱得一干二净。灵修辅导员应知道受辅者的背景。假如丧子的妇人还是以十岁小姑娘的心态在祈祷,那么她丧子的深度痛楚就很难向天主倾诉。她需要有人帮助她与主建立关系,不可以简单一句:“就是这样了”就交代过去。灵修辅导员需要知道,多年良好习惯的训练会对许多受辅者的祈祷造成影响。一个缓慢和耐心的教学法通常是需要的,这个教学法可能包含《圣咏》中对上主表达不耐和气愤的词句(咏六),和《福音》中巴而提买的再三要求(谷十),并介绍一些谈祈祷的书;同时需要不辞辛劳、怜悯、体贴的帮助,使得人们开始意识到对天主和世界的讨厌的感觉,而且能够向天主谈论他们发现的真相。此外,灵修辅导员不是受辅者的宗教思想的唯一来源。以丧子妇女为例,她可能在主日弥撒的道理中,听到责问上主的行为或恼怒上主是有罪的。要驱逐这样的影响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她需要怜悯和协助,穿过由她自身的冲突情感所形成的混乱,以及她正接受的互相抵触的种种“帮助”。换句话说,她需要帮助,而能将她所有的混乱和冲突的情感呈现在上主面前。
最后,我们需要提醒自己灵修辅导仅是教会内众多职务之一。灵修辅导员可在他们的工作中对于天主和人学习许多,而这会有助于他们其他基督徒职务的工作。一名从事教会事工者关于天主和个人来往的方式知道得越多,就越能够教导、宣讲、探访病人、安排礼仪音乐和从事其他事奉的工作,以至于这些事奉获致最终的目的,亦即帮助人与生活的天主相遇。灵修辅导员的重心工作还是在促进受辅者与天主之间的关系,他们对这关系提供直接的帮助。教导、宣讲以及伦理上的指引并非灵修辅导员适当的工作,他们的工作就是帮助人经验天主的行动,然后给予回应。助长人有所发觉而非传授教义才是灵修辅导员的目的。
我们发现有必要强调这一点,因为从事教会职务的工作者几乎都具有普遍和根深蒂固的倾向,想要谆谆教诲真理、教导、指导。这种倾向如此快速地抬头,使得初为灵修辅导员时常不细心听取受辅者的经验,没有听到他们对天主的经验所有的微妙细节,以及当事人对天主的理念。一旦灵修辅导员认清他们合适的工作是在帮助人有所发觉,他们才能相称地提出神学上的澄清和反省。
当人仔细反省这个主题,不禁吃惊地发现,灵修辅导员在直接帮助个人在心神和真理上事奉天主,却只不过被视为牧灵关怀的众多焦点之一,而且还是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关切。其实,灵修辅导似乎应是牧灵关怀的核心,教会其他的牧灵关怀则由此散发。因为如果灵修辅导实行它的适当工作,必能助人辨认和关注他们的生活,视为是回应天主的慈爱、创造和救赎的行动。除非基督徒获致这种辨认和关注的经验,否则我们将把内在态度的所有描述视为客观的资料。不过是一些有意义或无意义的历史事件罢了。系统神学和伦理神学、灵修和礼仪的研究将给予我们客观的知识,但是与我们生活中决定性的需要和不可商议的价值没有多大关系。作为研究的对象,它们可能是令人着迷的;但它们也外在于基督徒的成长、危险、颤抖、喜悦和沮丧的经验,因此它们让他们的心无动于衷。
起源于基督宗教传统核心的灵修辅导没有别的企图,它的功效不依靠任何受到喜爱的理论。灵修辅导主要是关于帮助个人自由地把自己放置在天主的面前,祂将会对它们自我通传,并使他们更为自由。灵修辅导的焦点是在上主和祂与每个人的关系,绝不是思想。
我们的经验肯定这种辅导的方式是成熟、积极和有历练的基督徒想要的。他们以怀疑的态度看待灵修的术语,例如神慰、神枯、两旗默想等;他们可能会受到辅导员对于个人责任或权威的偏见所困扰;他们对无论是右派或左派的狂热小心翼翼;他们对感情主义也敬而远之;他们或许只有少数的神视,然而,他们有强烈的渴望,如同基督信仰的原始核心传统一样,渴望认识天主,与主相遇。
在对教会的态度开放,以及教会提供的牧灵关怀富有弹性的环境中,经常接受这种辅导帮助而成长的人,会希望多知道基督宗教对于天主的教导,以及基督徒的生活。他们的要求当然是与他们的经验相关的教导。他们也会越来越顺服于其他形式的牧灵关怀,但并不是因为他们被教导接受它们。他们与日俱增的活力使他们越有兴趣。同样地,教会事奉中的死寂和成规可能会令他们生气,甚至针对此而有所行动。凡是被上主解放的人往往不会是个令人感到舒适的同伴,因为耶稣本人就不是令人感到舒适的同伴。
灵修辅导员做些什么?
从事灵修辅导工作的人会给出不同的答案。我们列出和阐述灵修辅导员工作的方式,将依据我们想像灵修生活的需要和我们对自我能力的评估。我们细心列出的表单是一、心领神会地倾听;二、关注;三、肯定;四、协助澄清;五、当受辅者需要时,启发问题;六、帮助受辅者辨认影响他面对天主的情绪和态度。所有这些和其他事项都是对辅导工作不可缺少的。我们可能会沉浸在这表单中,更重要的是,我们可能如此地关切执行所有这些工作,以至于忽略了对方为何前来寻求灵修辅导。那么,辅导员最基本的工作是什么呢?
我们提出的有两项,它们的根据是:祈祷以及整个基督徒生活默观的核心是一种有意义的神人关系。因此辅导员的工作是:
一、 帮助受辅者注意天主的自我启示。
二、 帮助受辅者认清自己的反应,并决定他对这位天主的答复。
我们要分别讨论着两项。这并非企图指出在实际上它们是分别发生的,也不是指出第一项必须在第二项开始前完成。有时天主自我启示和人反应和回应几乎是同时发生的。因此辅导员通常在同一的交谈中同时进行两项工作。虽然这样,我们还是将两项工作分开来谈论,以求条理分明。
当两个当事人都注意对方,关系才会发生。我们根据基督徒的传统,假设天主在关系中扮演祂的角色、注意受辅者、看着他,而且聆听他。然而,如果关系要发展,受辅者必须注意上主。这并不是一件复杂的事,但也不容易。首先,人们要专心注意其他任何人是有困难的。那么,要专心注意这不可见的、神秘而全能的天主,则更加困难。
寻求灵修辅导的人通常在信仰和祈祷上都不是生手。他们已经是信友,而且祈祷已有相当时间,但是他们追求更上一层楼。不过,他们已习惯的祈祷并不是默观式的。为大多数的人而言,祈祷就是诵读经文或是口祷,例如:“天主经”、日常经文祈祷、圣咏、玫瑰经、从默想书中取出的默想或是思考问题。然而,许多人往往透过这样的操练为天主所惊奇。一位七十五岁的妇人说,当她用经文祈祷时,有时体会很深,因此她知道真正在跟天主谈话,祂正在聆听。所以,人们习惯的这种祈祷的深度不应被低估。但是它通常不是默观式的,并且也不是如同默观一样助长有意识的关系。默观本身的性质给予上组更多表达祂自己真实的空间。
何谓默观?我们在此不采用它的神秘意义。我们对它的描述更接近圣依纳爵赋予的意义。他在《神操》中建议,一个人注意耶稣如同祂出现在福音所载的事件中,而且让自己完全为耶稣的神态、祂的关怀和行动所吸引。当一个人不再为他自己的关切所盘踞,而让另一个人、事件或对象吸引他的注意力,这种意义下的默观开始了。当默观一个人物时,他让这个人以及他的人格、关切和行动吸引他的注意力。在某种程度上,他让自己至少一会儿全神贯注在另一个人身上。我们所指的默观祈祷,就是专注,此外至少还带点全神贯注在耶稣这个人、神、或圣经人物、或杰出的基督徒身上。这样的祈祷能够培养出默观的态度,让人容易自发地专注于上主在圣经、创造、自己的生活和大地的生命中的自我启示,而不是只把上主视为自己所需要的一个背景人物。
然而,如果一个人要在这样的默观具有某种能力,必须克服两个困难。第一是由先入为主的分类所造成,后果是使人时常无法按照人或事物本身的特质,看到或聆听另一个“他(它)者”。我们看不到独立的个体,因为我们已经把我们看到的归属于一个种类:“另一棵尤加利树”、“又近晚霞”、“一个德国人”。其次是向内胜于向外的倾向,即总是全神贯注在我们自己所关切的,而不是别人的。我们都认为祈祷是要摒除或减少观看及聆听,而要向内观看。当我们听到“让大家祈祷”时,我们自动地低头、闭上眼睛。祈祷往往被视为基本上是祈求,沉思某事,或是有所洞察。即使这些行动本身是好的,但它们会阻碍观看和聆听。如果受辅者要经验默观,并成为从事默观的人,灵修辅导员必须时常耐心地又带启发性地工作。
如果你曾全神贯注一场比赛、读一本书或聆听音乐,你会惊讶不少时光已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这就是专注在某种事物的力量,而且你具有默观态度的个人实例。在火灾或车祸中,父母全神贯注在孩子的安危,以至于他们只在紧急状况结束后才察觉到自己的伤势。战场上的士兵是在战斗停止后,才发现自己受伤。
全神贯注我们自己身外的某件事物能让我们忘却自己和周遭环境。默观引领人超越,或更精确地说是超越的经验,也就是除了默观的对象以外,忘却自我及所有的一切。
反过来说,专注于自己就很难默观的其他人、事、物。因此,饥肠辘辘的人无心观看日落。一个有极大焦虑准备考试的学生可能不会注意身旁别人的谈话。
灵修辅导员有时需要花上好长一段时间,极具耐心地帮助人达到忘却自我的地步。专注于自己往往还能成为美德的面具。譬如整天集中注意于自己缺失和罪过的人,会自视和被视为一位诚实和自我认知的人,但他却从不改变他的行为。当他阅读圣经,听到谴责的话语便会运用在自己身上;但他对宽恕和自由的话语绝不会留意细听,也绝不会注意上主看待罪人的爱的神情。在他的案例中,谦卑和自我认知的同义词就是自我专注(self-absorption)。
灵修辅导员必须帮助这个人忘却自我和他的问题,转而注视上主。可以先协助他注视和聆听他身外之物,音乐、大自然的美丽、艺术、建筑或其他吸引他的事物。自我专注是注意在弱点上。尽力帮助人跨出自己,就是助人增加力量,这便是灵修辅导员的工作。
默观的另一个面向值得我们注意。伴随默观产生的专注、喜乐、痛苦、同情、喜爱、感恩和感激等反应都不是运用意志力控制的,而是由我们所看、所听和领悟的,引发出来的。虽然受制于我们过去的经验,但这些基本上是我们对自身之外的人和事物自然的反应。我们在此有一重要的因素需要在灵修辅导上加以考虑。最明显的例子或许是人注视心爱者时所产生的爱的反应,它似乎是一种礼物,是由对方引发出来的,并不是因为自己的任何决定去爱或喜爱。辅导员帮助人明了他们能够注视和努力注意天主已经做了什么、正在做什么、已经说了什么、正在说什么,但他们不能用意志影响自己的反应,他们至多能够希望他们会有某种方式的反应。例如一个妇人并未反应她所希望的,她对“上主,袮鉴查了我,也认清了我”(咏139:138)的话语,没有显露的喜乐,反而感到愤怒。然而,她已经反应了,而且她能够选择向上主表达她的反应,她也能够请求上主帮助她处理她的愤怒。
默观者对所默观的对象是无法控制的。人不可能要求夕阳余辉光辉灿烂。人能够做的是希望和观看。默观使人在对象前激起敬畏和惊奇的态度。如果默观的对象是人,那么我们所能够做的就是要求他自我启示,然后静静地等待事情的发生。这个洞察就是依纳爵•罗耀拉在《神操》中每个操练一开始时,要求人求恩的理由。在某一点上,他要求避静者祈求上主向他启示,让自己看清自己有罪性,以便他感到惭愧和困惑。在另一点上,避静者祈求上主,让自己多认识祂,以便爱慕和追随祂。
在此默观和超越之间的关系显得更加清晰。当我们与另一个人来往时,与我们处理一个物体,两者是不在同一个层面上的。圣艾修伯理(Saint-Exupéry)的小王子在他的小行星上,只需要移动他的椅子一点点,就能看到另一次夕阳,但他却无能为力了解他的花的真实和独特性,直到花向他自我启示为止。
灵修辅导员鼓励受辅者向上主要求自己所想要的。他们一开始的渴望可能是很笼统的:经验天主的临在,要进一步认识主等。这样的请求应是表达他们真正的渴望,辅导员的角色便是协助他们澄清和说出他们真正的心愿。那么,受辅者在默观的初期阶段,首先要求他自己所要的,然后注意或聆听在默观中所发生的一切。换句话说,他把自己放置在与他者的关系中,并且请求对方自我启示,然后注意那一位的启示。
祈求上主自我启示能让我们向“他者”(theOther)的奥秘开放,这种开放与我们通常许多的个人活动正好相反。我们往往企图控制我们的知觉,我们受到新奇和奇异所威胁,因此常常只看我们想要看的,或是我们的知觉和认知结构让我们看的。努力默观便是试图让另一者成为他自己或它自己、试图向惊奇和新奇开放,并试图让自己的回应经由另一者的真实引发出来。因此,当我们默观天主时,我们试图让祂是祂自己而不是我们对祂的投射,而且我们在祂之前是真实的。
实际的超越经验落在全神自我专注和全神专注于另一者之间。任何人性的经验必然是以下两者的混合物:自我意识和对外世界的察觉。灵修辅导员能够帮助受辅者明白,就这一点而论,默观上主和默观其他任何人是没什么不同的。人与非常亲密的朋友促膝谈心时,仍会觉察到自己脚趾的疼痛、想知道是否有人关了汽车的灯,或是意识到明日上课的工作仍然要做。换言之,即使最亲密的关系都免不了分神(distractions),祈祷也是一样。
最后,在亲密的交谈中,仔细考虑正在发生的事情,或一个人作默观如何的好,特别是想在个人的日志上写下有关的思想,或是使用它作为某一章节的例子,这种情形是自我专注的实例,足以扰乱沟通。辅导员能够借着提醒他们的祈祷结束后再作反省,以帮助人避免干扰。
灵修辅导的开始阶段,辅导员通常必须帮助人默观上主。受辅者需要怎样的帮助呢?他们通常发现注视或聆听天主的强度和努力不是很有帮助,最终常变成了专注自己。倘若他们首先花些时间在他们喜爱的一些活动上,而这些活动包含了默观的层面,这或许是从赏鸟到赞赏城市的建筑、从聆听海边澎湃浪潮的声音到聆听巴赫的音乐等,如此一来他们或能得到更多益处。任何接受的经验帮助人忘却自己,而能专注在其他事物。人可能会认为自己与上主分享这样的经验,和他向要与一位知心朋友分享同样的多。我们也会建议他们在这段时间中祈求上主显明祂的临在,以及祂的自我启示,然后他们注视或聆听他们喜爱的事。在每次作完以后,我们要求他们作经验的回顾:发生了什么?他们经验到什么?上主自我展现了吗?
当人们开始做类似这样的事,观察所发生的情形实是令人惊讶。最先他们可能反对如此的非宗教行为不可能是祈祷。此外,因为祈祷为他们而言时常表示沉思、洞察和决定,他们往往需要时间和耐心希望这种新的祈祷方式,并发现辅导员所言不虚。然后他们便发现祈祷是既快乐又轻松的时间。他们为喜乐和感恩的情绪感到讶异,并感受到那一位的临在,祂爱护并照顾他们。他们发现自己以前总是害怕或感到羞愧注视的事物,如今都可面对,并且他们开始感觉到释放和治愈。
这些反省带出这样的一个问题:是否有某些特殊的地方或事件能让我们更明确地把自己放置在上主的道路?传统的回答是肯定的。它们包括圣事,尤其是感恩祭,此外便是教会的教导、圣经以及上主的其他工程,特别是大自然。灵修辅导员往往多加推崇圣经和大自然,它们值得特别的注意。
人们向来能从大自然的美丽中找到平安和心旷神怡。大多数的避静所、祈祷中心和修道院多设在山明水秀之间,这证实了我们都认为在大自然中比城市的环境中更容易碰触到天主的共通信念。此外,犹太基督徒的传统持续地谈论天主在祂所创造的事物中自我启示。即使不刻意强调乡间和海边是与上主相遇的最佳场所(因为祂同样临在城市中,似乎有时引人入胜的自然景观反而令祈祷分心),灵修辅导员往往仍鼓励人注视大自然的美景,而能与上主相遇并且聆听祂。
当辅导员帮助人在大自然中默观天主,辅导员必须提醒他们注视和聆听,而不是给予他们观念去沉思有关持续的创造和圣神的寓居。我们大多数的人经由阅读、教会训导的课程,或许经由哲学和神学的课程熟知天主临在万事万物中,但是很少人曾经细细注视一朵花,让天主自我启示是祂为他创造这朵花。在我能够视一棵树是天主的作为的具体表现之前,我必须首先看到、触摸、感觉和闻到这颗树。如此说来,辅导员首先宜提醒人们多用心注视和倾听周遭的事物。
默观大自然的第二个提醒是,注视大自然之美本身能够是一种与上主有所关联的方式。言语不是必要的。正如我对艺术家的创作有兴趣,而与他有所关联,同样我接着默观天主的创造而与祂有所关联。创造者喜欢人们表达出对他所作的感到兴趣,如果我们喜爱我们看到的,或是我们在他面前微笑、叹息或表达欣喜,他更能享受其中。如此的回应是借由我们所默观的引发出来,而不是我们的意志反应。这样的回应是传达给艺术家的讯息。当这位艺术家就是天主,那么这传达就是所谓赞美的祈祷。它们不需要以祈祷的语言表达。的确,祈祷往往先于文字。当一个人对大自然的美丽有所反应,灵修辅导员可以指出这些回应与《圣咏》104:103的作者那诗一般的回应十分类似。不是人人都是诗人,但几乎每个人都会因令人目眩的日落或日出,或是阳光照耀在秋天的叶子上而感到兴奋激动,并且感受到很深的惊奇。
默观者不会只满足于欣赏大自然的美丽和赞赏天主的化工。他们也可能要求天主自我启示,并对他们作个人的交谈。他们经由要求祂的自我展现开始他们的默观。天主会回答吗?他们又如何知道呢?此处所触碰的问题是直接关切天主自我启示的通常途径,而不是神秘经验,虽然这样经验的发生远比我们所认知的还要频繁。
一位妇女在夜色中漫步海滩,银色的月光洒在海浪上,她喜欢这样的景色,而且出乎意料地感到平安,觉得有位同样欣赏此景色者相伴。不可理解地,她可能感到自己仍是被爱的,即使她真的喝了或吃了太多,常常和家人闹别扭,或是刚失业。她可能感到自由地诚实面对自己,而不是自怜自艾。或者一个年轻人可能在闪烁的星空下感到自身的渺小,但却又觉得在整个事物的结构下自有他的地位,或是一个人眺望云彩环绕的山峰,可能意识到内心深处的呼唤,要他调整生活的方式。这些人在这种种的情况中可能听到或感觉到上主自我启示的表白。如果能敏锐地感受到这些令人兴奋、充满挑战性又感到欣慰的经验,上主可能已经为他表现出新的真实。
我们可用类似的方式来看圣经的默观。圣经不是上主,但却是与祂相遇的特别场所。然而,人们专注圣经要如同默观大自然那样注视树木、日落或群山一样。他们必须对圣经具有默观的态度,让圣经成为圣经本身,聆听它,并且当我们聆听时,要求上主自我启示。
灵修辅导员没有必要评论其他宗教书籍是否也是遇见天主的特别场所。历史和当代的经验都显示好多其他的书籍也是这样的特殊场所,不过,圣经始终都是基督徒寻找上主之言的首要场所。
我们应直接聆听圣经之言,而不是我们对圣经的投射。灵修辅导员也和大多数人一样,深受现代圣经学家的影响。他们可能疑惑如何能够运用圣经帮助祈祷中的受辅者,因为现代人对耶稣究竟说了或做了些什么,提出了不少的问题。如果对历史中耶稣的研究为现代圣经学者产生这样的问题,那我们仍能运用福音来认识祂吗?
首先要提出的一点是显而易见的。建基在妄想错觉上为祈祷或基督徒的生活究竟是毫无益处的,因此看待福音之其为福音是十分重要的。它们不是耶稣的传记,而是初期教会信仰的四种不同的表达,以及按记忆写下的对耶稣的信仰。每部福音有各自的观点、神学着重点,以及各自的生活环境。例如默观《马尔谷福音》就是按照作者著作的意思,聆听作者所言的。
第二点,一个人不必是圣经学家,就能运用福音祈祷。上主能够对那位相信天使真的欢唱“天主在天受光荣”的人自我启示,倘若这个人渴望让生活的天主这样做。其实一个人对福音了解的越多,他越能不受个人文化或投射的影响,而更能注视和聆听福音。因此圣经的研究有助于默观。人若能够默观《马尔谷福音》的耶稣,并知道他正默观的是马尔谷的耶稣,而不是耶稣的全部历史资料,这对人生有帮助的。一则,圣经学家的任何新发现都不足以使人惊慌的。而更重要的是,人觉察到自己想要遇见的那一位,不是过去的耶稣,而是我们在信仰上相信和经验到的现今活生生的主,是与纳匝肋的耶稣相联系的主。
我们此刻触碰到了灵修辅导的核心。默观福音的目的是认识生活的主耶稣。依纳爵•罗耀拉身为辅导员的智慧又十分显明了。他要求避静者在默观福音中的事迹之前,先祈求他们所愿望的:“深深地认识为我降生成人的吾主耶稣,为能更加爱慕祂、追随祂”(《神操》104》。然后他们聆听福音,看待它之所是。文学教导人如何让它来激发人的想像力和激起他们的信仰,然而,真正的渴望并不在于熟读圣经章节,而是更认识耶稣。
在灵修辅导过程中,往往会有类似下列的对话(若望是辅导员,玛利亚是受辅者):
玛利亚:耶稣清理圣殿的一幕令我十分感动。
若望:你觉得祂怎样?
玛利亚:祂好像很生气。
若望:生气?
玛利亚:是啊!祂似乎非常在意天父应有的待遇。这和其他的人实际做的事,形成强烈的对比。
若望:耶稣似乎非常在意。这一点对你好像蛮重要的。你能多谈一些吗?
玛利亚:给予祂给我的感觉?
若望:对,谈谈祂是怎样的。
辅导员在对谈中,引导对方注意祈祷中耶稣的样子。他的一些答话似乎没有多大意义,目的只在帮助受辅者继续观看自己对耶稣的印象。至少在这一点上,他并未鼓励受辅者注意耶稣的行动带给她自己生活的含意,他尚未询问受辅者有关她对耶稣的印象有如何的感受,他只让她尽量注意耶稣和祂的作为。
往往当辅导员这样帮助受负责注意耶稣和祂像似什么的时候,他会发现受辅者所观看到的已超过她所理解的,也发现耶稣的行动对她有重大的意义,是她尚未意识到的。让我们回到对话上:
玛利亚:嗯!就像我说的,祂生气!祂真的非常在意那些在圣殿里作买卖的生意人。
若望:你不妨现在重温一下整个情景,它似乎相当吸引你?
玛利亚:(停顿了一下)祂真的很关心天父。祂好像感受到天父受人轻慢,这令祂恼怒。
若望:这令祂恼怒吗?
玛利亚:祂真的受不了。这就如同你所爱的家人受到凌辱,你也一定很受不了,对不对?(停顿了一下)就是这样。
若望:这似乎是让你感到触动的事吗?
玛利亚:对啊!我就有这种听别人乱骂我所关心的人的经验,我可以体会耶稣的感受。我觉得我更亲近耶稣了。
若望愿帮助玛利亚注意她在祈祷中已经体验到的印象,这呈现在第二段谈话玛利亚的表达中,她似乎更清楚看到某些事情对她是十分重要的。如果辅导员没有提供机会让玛利亚继续观看,她很有可能不会谈论这个重要性,或许不会看到它。由于体会到了,她随即自发地向耶稣说出情绪的反应。默观中的交谈可以继续发展下去。
有经验的辅导员知道,帮助人在祈祷中持续地注视上主,并且表达他们所看到的,并不总是如同上述的例子那么容易。辅导员常常感受到询问这样的问题:“当你祈祷时,上主是怎样的?”是没有效果的,因为回答往往是:“我不知道。”不少人祈祷的时候根本不想这回事。但如果有人来到辅导员面前,希望能与上主更加亲近,那么帮助他注意耶稣看待他的方式是十分重要的。我们若不认识一个人像什么,我们是无法与他更亲近的。事实上,祈祷的人持续祈祷,因为他们觉得有上主吸引人也邀请人的印象。他们要这样表达却是困难的。那么,这样的努力值得吗?
辅导员回答者问题的方式深深地影响他们给予辅导的方向。当玛利亚祈祷时,她持续回到注意耶稣是怎样的,这能够逐步发展玛利亚的能力,看待自己的祈祷是交谈式的。她在祈祷中对上主的觉察会更为敏锐。因此,她对祂的反应更为频繁、充分,也越丰富。祈祷也就具有生命了!
当我谈论祈祷时,“这对你的生活有什么意义吗?”这样的问题并不是不能问。更确切地说,问题所在是辅导员在帮助玛利亚注意祈祷对生活的含意之前,会不会帮助她看清在祈祷中的耶稣像什么。换句话说,他试着帮助她进入祈祷的默观本质,他所费的心力并不是要得到意义而已。
有些辅导员可能觉得他们所辅导的人不会谈论宗教经验,或者宗教经验并非他们祈祷中的重要成分。或许是辅导员没有持续不断地问:“耶稣是怎样的?”结果受辅者没有真正注意他们眼中的耶稣是怎样的。这不见得是上主为他们另辟途径,而是辅导员为帮助他们意识到,只要他们注意到祂,有事情会发生的。
如果辅导员真的帮助受辅者注意上主,他们会发现在一段圣经章节或其他事迹中,凝视上主的单纯行动本身就是有所获益的祈祷。这样的默观独自地萌生爱、情感和渴望的苗芽,依次引领人更紧密地注视上主。这紧密的注视渐渐激发人对祂的一种新的信任,或是与祂的伙伴关系。探寻深意,即使本身是正当的,但在默观的过程中也是令人分心之事。当事人必须判断这两者中的哪一个更能促进他想要的神人关系。
祈祷者的经验似乎向我们显示,相较于在默观氛围之外所作的选择,上述的默观往往引领人们作更具深度的抉择,而且更触及他们生命的泉源。这是另一个理由,说明了为什么“与受辅者一起”是辅导员能够提供的一项最有价值的服务。然而,这不是一项建立辅导员自尊意识的服务。辅导员扮演的只是受辅者祈祷中默观的仆人,全神贯注在受辅者观看注视耶稣的方式上,并且防范自己和受辅者分心走意。
关于与上主相遇之特殊地方,还须在此多说一句。这些已经提及的场所仍是许多人与上主相遇的特殊地方,同时,不同的人对某些地方自然有所偏好。新的特别场所有可能也会出现。尤其,现代人多从接触自然转向接触人造的作品,可能会促使这些人为的成果成为与上主相遇的新场合。德国的一位灵修学家苏布雷克(JosephSudbrack)提出这观点,也力劝灵修辅导员保持开放的态度,注意许多出乎意料之外的人类情境,能够成为人们祈祷的出发点。凯尔希(MortonKelsey)则提出强烈的论点要注意梦,他指出许多教父们在灵修辅导中运用梦。辅导员实应具有宽广的视野,方足以帮助不同的人,找到恰当的处所,等候上主的自我启示。
当上主欣然地为像玛利亚那样的人成为真实的,她也乐意让自己完全真实面对上主,那么她的祈祷改变了,而且另有进境。天主不再那么遥远和抽象,祂更贴近生活、临在祈祷中。祂自有祂的意志和价值观,祂不是道德的作用,而是接纳、包容、爱护,时常向不完善的人提出挑战。祂是可以交谈的,经由祈祷或生活中的沟通交流,祂转化人,使人迈向“基督的圆满年龄”。因此,当玛利亚透过圣经的图像注视上主时,她所看到的不再是为自己的偏爱与需要所掌控的上主,而是往往走在不知名的道路上,说出出乎意料之外话语的上主。换言之,被注视的那个人开始明显地呈现他自己的生活,即使他的自主性仍然受到受辅者潜意识观念的限制。当上主开始在受辅者的祈祷中更清楚地呈现祂自己的生活时,辅导员通常意识到自己的贡献首先在于不要干预正在进行的交谈;其次,按照自己的能力,促进进行中的交谈,也就是鼓励像玛利亚这样的人听之以心,应之以心。
当默观的态度已充分地发展和意识到了,这不干预交谈进行的首要性是可以了解的。然而,这首要的含意并不受限于默观态度已经发展的时段。辅导员必须在整个辅导过程中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即使受辅者在祈祷中只体验到自己的怒气、恐惧和感到罪过的情绪,根本不会奢望在祈祷中上主能够呈现祂自己的生活,辅导员仍须记得自己主要的工作是什么,并帮助受辅者走向默观之境。因此,在他们的辅导中,不可使用任何的方式阻碍默观的发展,也不可在辅导中引进任何会扭曲或混淆默观态度之要素,就算当时看来似乎很有帮助。
从实用角度来说,灵修辅导可分为两大类。界限的分野是对上主的实质经验,不论这经验是多么薄弱。这是十分清楚的,我们不是在谈神秘的祈祷。默观经验是因人而异的,且在同一人身上又会因时而异。不论怎样,在所有的形式中具有对上主真实的经验。祂可能是让人觉着敬畏和令人却步的,或是亲切和吸引人的,或是让人感到不可捉摸和令人困窘的。祂往往被视为是治疗人的或是人成为完整的。祂有时临在,等待对方跨出必须跨出的一步,如同他想要得到自由的话。当一个人果真充分地从焦虑、愤怒或其他的执着中获得自由,而能够关心上主对祂子民的爱,祂会被视为是邀请他分享祂的使命,照料祂的子民,走上祂走的旅程,分享旅程的光明和黑暗。
上主显示自己的所有这些途径,其中共通的因素是祂的真实。祂不是人思考的观念,不是一套供人思索的价值观,或任由人想像的一个图像。祈祷者意识到他不是在操控上主显示给他的方式,而是其他的一位来确定这关系的方向、决定关系中的事件。祈祷者毋须费心思索有用的思想、发展情感或是捏造图像,只须简单地观看出现在圣经中或是临在于经验中的上主,把自己措置在祂面前,让事情自然发生。
不论是默观本身,或对生命、对上主及祂的子民或自己渐渐由默观祈祷发展出来的态度,并不是固定或一成不变的。培养这样态度的祈祷者有时仍难免怯于对上主表明令人不愉快的态度,反而可能径自思索或焦虑。不过,他既已坦荡荡走上默观的道路,祂对这种中断交谈之举是更有能力自我觉察的。
祈祷者大概会发现祈祷是不容易的。“默观”一词往往给人休息之感,其实默观祈祷可以是一场摔角赛,在某些回合中一方突然闪开了,默观者感觉到上主似乎是遥远而模糊的。他从经验学习到的重要事情是,如果他有渴望,交谈仍是可以展开的。
我们一再声明所谈论的默观经验不是超俗的或非比寻常的,而是像泥泞的长靴踩入烂泥那么实在,且与生活有密切的关联。它的真实性就显示在它的质朴和它与日常生活的关联性。然而,反默观的偏见在美国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每当谈论默观的时候,有些读者无可避免地思考:“真实的生活为大多数人都太复杂和困难了,因此他鼓励他们进入心灵的世界,在那里真实是更为简单和更容易控制的。”这并不是我们现今描述的默观。一个真正蒙受入世圣召的人会变得更完全、更深入、更热情地投入上主对祂子民的关切,以及他们的需求。透过默观,让人在如此积极入世的生活中,唯一丧失的是自我中心。
默观经验成为灵修辅导的分界线,并不是说人一旦踏上默观之路,辅导工作就比较容易,因为情况不同了,它也有可能变成使人更加吃力。当一个像玛利亚这样的人,不再按私意强求,而让她自己与真实自然相遇时,上主之神却不是这新的、较自由的氛围中唯一的行动者。辅导员的职责便是帮助她培养分辨力,辨别出对她的良性和破坏性影响之间的差别。她现在已不再那么自我中心,不致陷入泥沼而动弹不得。但是她内心对主控生命的渴望并不就此停止窜动,而是变得更为活泼和微妙,不断地像个光明的天使般出现。
如果辅导员在辅导一开始就认清自己的职务是使默观更为容易,那么他现今的工作或许不会因受辅者的依赖和目标混淆而太过复杂。当受辅者首先清楚辅导员的主要角色是推动而不是教导,这些困难早就处理了。“为什么你不更为主动?”“为什么你不告诉我要做什么?”“为什么你不给我一个架构能够去做?”“为什么你不说得更多?”这些都是辅导员在前几次的会晤中可能听到的问题。这样的问题无论有没有说出来,都给辅导员机会指出受辅者与上主交谈的责任是在上主与受辅者之间,而不是在辅导员身上。如果辅导员利用这些机会,等候受辅者把注意力转向“圣言”,并请求上主采取行动,那么辅导就不至于在这新的要点上陷入泥沼动弹不得,也不会分不清影响是来自上主或辅导员,也不会难于区分受辅者的经验是他真实体验到的,抑或只是他设想应该体验到的。然而,如果辅导员在辅导过程的一开始,便显明地、隐含地甚至是下意识地表明他希望受辅者成为怎样的一个人,与天主建立怎样的一种关系,并且这样的期望未受到挑战和埋没,那么受辅者在默观过程中的经验,必然会产生不必要的混淆,或更糟的是受到误导。要是这样的混淆发生了,辅导员唯一能做的便是重新与受辅者建立新的关系,或是把他交给另一位辅导员。
关系的进展要求我要留意对方,同时也要求当我面对对方时,注意内在发生的事,并且与对方分享我内在的反应。默观上主给了我们什么呢?这也只有在我开始注意祂,觉察到自己内心的反应后,才有自由选择作出回应或不作回应。觉察这些反应是灵修生活成长的基础。帮助人觉察并表达这些反应是灵修辅导的一个最基本的工作。
本章仅针对灵修辅导的初期阶段来讨论,这时期受辅者往往正在发展他灵修特性的初步意识。我们这样做并不是因为在后期的阶段,觉察内心事件就不重要,而是因为在初期阶段,比较容易将觉察视为单独的作用来加以探讨。因为它通常在这个时期必须明确地发展。例如,对觉察的抗拒在初期阶段显露的更为清楚,因此也更容易描述和讨论。也是在这初期的阶段,辅导员和受辅者决定辅导的过程基本上是教导性的、闲聊的或是唤起的。因此,方法的选择在这时期是特别重要的,因为它将决定发展关系的形式,以及帮助辅导发展的途径。
我们要从受辅者的希望和态度来看辅导的进程和灵修成长的发展。开始辅导的过程像什么呢?一个图像会有所帮助。开始进入辅导的人,就好像一个准备好开始旅行的人。他离出发点已有一大段距离,已经从准备时的焦虑、出发时的慌张恢复过来了,不过离目的地仍十分遥远,因此他尚未能想到抵达时的种种。他只能仔细考虑旅行本身,以及旅途中所发生的事。他觉得沿途发生的事件都十分重要,忽略了它们可能会未能领悟旅行的意义,以及未能对他要抵达的目的地作好准备。
开始进入灵修辅导的人与这位旅行者大致处在同样的情况。他的生活和祈祷早就有了,正是因为他的生活包含着反省,又有信仰的幅度,他选择了辅导。他的决定不是为了开始生活,而是要活得更充实。与辅导员开始的几次晤谈中,虽然受辅者不十分明了,他仍然有很多话可以说,重要的是他至少开始表达了。因为辅导必须从上主与他相遇的方式开始,而不是从辅导员既定的某些计划开始。因此,他述说自己在哪里生活、已经追寻了什么、所关心的人和事、对生活的观感以及他想要往哪里去。他也要描述促使他寻求辅导的事物。透过叙述这许多的经验,受辅者越来越能有所察觉。借由叙述,辅导员也能察觉到这经验,因此辅导的共通基础便在两者之间建立起来了。假如受辅者能够提供在祈祷中对天主经验,请求在与天主的经验中意识到祂的作为,并与辅导员谈论着祈祷的经验,那么辅导的过程已然开展了。
不过,对这个基础的察觉和装备并不总是那么容易建立的。首先,其他的因素为辅导的开始也是相当重要的,特别是“真正两人对谈的气氛”的发展是绝对必要的,如果辅导员以研究采访员或警察的态度来触碰受辅者的经验,他会危及对谈气氛的发展。对谈的气氛是随着对经验的觉察和共通基础的发展而齐头并进的。
一般说来,大多数人的第一次描述他们的深刻感觉或态度时,都是说不清楚的。当他们尝试描述他们与天主的关系时,他们便不善于表达。“当你在祈祷时看着天主,祂是怎么样的?”这种问题是令人感到挫折的。那些能够以具体和主观的词汇来描述他们生活中其他关系的人,碰上这个问题往往就会惊讶地睁大眼睛,求助于纯粹客观的描述,诸如:“祂是慈善的、造物主、神圣的”,或者如果他们有一些神学的素养,可能会说:“祂是第一因,存在的基础。”这个表达不清楚的情况建立起一个藩篱,能够逐步侵蚀,不能强行破坏。为能开始陈述这方面的经验,需要开发新的言语,以及能够清楚表达内在经验的能力。
这觉察能力和表达能力的发展,开始于受辅者第一次描述他的生活经验,以及决定接受灵修辅导的原因。在描述自己祈祷中所发生的事时,这觉察的能力持续发展。首先他可能谈论前一周或两周的祈祷:“很好。能够有独处的时间是多么好。工作太忙了。”或是:“我的收获不多。章节是很有趣,但是很难把我的心神放在上面。你有其他的章节吗?”当受辅者描述祈祷的经验时,他需要辅导员帮助发展新语言。辅导员必须说:“让我们多谈一点祈祷时发生了什么。章节中的哪句话触动你?它触动了你什么?你敢说到什么呢?”虽然受辅者可能有时会问:“你说的‘感受’是什么意思?”但这一类的问题通常会帮助人更敏锐地透视自己的经验,也鼓舞他表达出所领会的一切。受辅者一开始可能会觉得注意力有点摇晃不定,表达也是断断续续的,但只要给予鼓励,很快就会显示出流畅了。一旦他确信自己的经验是值得谈论的,他更能随时注意,很快就不会那么胆怯,表达也更为清楚了。
正如生活对我们产生影响,天主也影响我们。当我们对生活有所反应,对天主也会有所反应。反应可能是积极的:感谢、满意、喜乐的惊奇、由衷地乐意接受盛衰成败和环境的转变。或是反应可能是消极的:我们可能怨恨、害怕或厌倦生活所呈现的种种。我们也可能对生活中的某些事物感到高兴,但对其他的则感到苦恼、沮丧或受伤害。有些反应会比人的意识思想更深入内心,更有活力地激发他。任何与上主的交谈包含比人生活表面更多的事物,必须把这些更深刻的反应纳入考虑,不论当事人愿意与否,这些反应会影响他的祈祷。
如果祈祷要成为个人的事业,而不是一项心智的操练,那么受辅者必须注意自己对生活的这些反应,并把它们带入祈祷。辅导员能够借着指出受辅者在与上主交谈的祈祷中呈现出的感觉,进而帮助受辅者多加注意。当它是有所帮助时,就可以讨论。但辅导员的帮助特别是在于指出受辅者对生活所显露的感觉。这在他们的讨论中是明显的,而且鼓励他对上主的表达。
当祈祷首次呈现干枯的时候,注意就变得更为困难,但也是最重要的。因为他的努力不会带来他预期的令人欣慰或戏剧性的效果,他或许会描述祈祷说:“没发生什么!”他可能会惊讶自己竟然用了一小时在描述和讨论“没发生什么”,但是这一小时为他了解祈祷是决定性的重要时刻。往往在讨论这似乎没有效果的祈祷时,受辅者和辅导员能够理解一些具体的事实,这些事实表达出上主对受辅者而言究竟是谁,以及受辅者对祂如何反应。当祈祷在这个辅导阶段呈现枯干时,通常是因为祈祷中的交谈层面已经瓦解了,祈祷者被邀请进入另一层次。这新的层面比较不那么一般性,不是那么抽象,而更是个人性的。当一般性和抽象性消失时,个人与天主关系的骨架开始出现。此时辅导员的协助便是提出下列类似的问题:“你对这段圣经的看法是什么?它给你怎样的感觉?好的、坏的?快乐、难过?无动于衷、充满希望或沮丧?”“你对上主说些什么?”透过这样的提示,辅导员能够帮助受辅者注意祈祷中对上主的印象,以及他自己所给予的反应。
辅导员必须在这一点上记得自己的基本目标,他不要探问信息,而是鼓励受辅者注意内在事实。对谈自然会进行得更为缓慢,而且话题涉及的范围也比以往的小。焦点落在发生了什么,而不是为什么发生。因此辅导员往往毋须发问或评论,只须强调呈现出来的情绪:“我遭受挫折。”“你觉得非常挫折。”他除了向受辅者说“你有没有注意你对它有何感觉?”之外,不做其他的评论。受辅者若表达:“我一整天都不好过。”他可以回答:“你非常沮丧。”这样的强调难说有点无趣,但却能逐步帮助受辅者更能察觉情绪的状况。他越能自然地和广泛地描述这些事情,显示出他更能觉察情绪。
不过,有时这种简单的重复或是简短的阐释是不够的。如果祈祷的干枯暴露出内心深处的恐惧、愤怒、伤心或罪恶感时,那往往就必须先多加谈论,当事人才能充分接受并辨认它们,进而向上主有所表达。
辅导员在这些交谈中的贡献可用两个基本问题来概括:“你祈祷时倾听上主吗?”以及“倾听之后,你告诉祂你的感觉吗?”他有感觉所说的一切都是要加强或阐明这其中的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引发受辅者注意交谈中上主那一部分的真实或不真实。第二个问题则引发受辅者去注意他个人部分的真实或不真实。
在祈祷这一阶段(辨认出罪的意识仍未出现),枯干的中心就是不交谈。祈祷人不听,或者听而不回应。他可能说自己听了却没听到什么。他有告诉上主他对没听到什么的感受吗?他可能会说上主知道他的感觉,所以不需要告诉祂。然而,告诉上主的用意并非要传达信息给祂,而是为他开放自己、投入交谈的缘故。
当人试图向上主表达他的感受,像这样的事情可能发生在与辅导员的交谈中:
“你告诉上主你的感觉了吗?”
“我除了混乱和挫折没有别的感觉。”
“那你有没有向祂表达你的混乱和挫折?”
辅导员往往会发现受辅者没有准备好在祈祷中表达这些情绪。他认为它们是不值得一提的。为他而言,它们不是事实,是有待克服的障碍,以便有意义的感觉终能呈现在上主面前。因此,受辅者试图忽视它们,不理睬它们。结果他就没有任何事可向上主说。
往往在混乱和挫折底下还潜伏其他更不易令他接受的情绪。恼怒某些影响自己生活的人、对天主的不满、对自己失望、无价值感等,这些情绪可能潜藏在意识之中。当他要向上主说出“全部真相”时,这种种感觉可能会浮上知觉。但是它们是不被承认的,因此他不注意到它们,结果经验到混乱。
不被承认的感觉也能够间接地进入意识中。“我对它感到非常悲伤和沮丧,但这是愚蠢的。”因为受辅者感觉悲伤时不适当的,所以他不会让自己注意自己的悲伤,反而他会反省悲伤的不合理性。由于他至少忽略了部分的悲伤,因此妨碍他聆听上主和回应祂。辅导员此时能够单纯地重复提醒他说:“你在告诉我你认为你应该有怎样的感觉。然而,你到底有什么感觉?”一旦他容许自己正视实际的感觉,他就能开始思考他的悲伤的源头和合理性。一旦他让自己注意,他往往发现清楚地反省自己的感觉,既是可能的,也是有所助益的。
当这样的感觉非常强烈时,唯有当事人能够把它们放在上主面前,让祂接受它们,如此一来情感的祈祷才有可能。否则,不被注意,忽视的感觉便像是在神人之间的分水岭。
我们已概略描述受辅者能够注意内在实情之最明显的方式,让我们考虑祈祷中一些值得注意的困难例子。
有些人是在一种轻微的沮丧状况下开始接受灵修辅导。他们看不见生活中的火花和色彩,活着是个重担,有尽不完的责任。当他们试着祈祷时,祈祷成了淡而无味的义务。天主的爱与恩赐似乎微弱地令人厌烦。这样的无精打采并非单单是客观重担的结果。一个承受工作压力的人是能够享受工作的某些层面。一位临终的妇人能够欣赏阳光在地毯上的灿烂。唯有当人开始喜欢和欣赏他生活中所领受的恩赐,而且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那么祈祷才能够成为与那位爱他的给予恩赐者的一种感激的交谈。直到这层次发生之前,他可能需要较宽广和更多样化的生活经验,或者其他形式的牧灵关怀或咨商,而非频繁的灵修辅导。
另一些寻求灵修辅导的人,则是持续地忽视他们生活中的干扰和沮丧。他们看到扰乱和愁苦的事件和情况环绕着他们,但忽视这些事件所引起的感觉。他们似乎必须保持永远的欢愉,祈祷时总是感受到上主令人舒适的临在。如果上主提出责难,或以忧伤、冲突来挑战他们,他们会不加理睬,因为他们觉得他们不能冒这个险。天主的行动必须是肯定的,祈祷必须是肯定的。灵修辅导员在试图帮助他们注意到祈祷中实际发生的事时,必须指出某些他们所回避的感觉和冲突,否则祈祷迟早要与生活的大部分脱节,因为如此的不实在最后令他们讨厌。
这两种态度——未减弱的无精打采和固执的美好欢愉,必须屈服于祈祷和生活的真实,否则灵修生活难有进展,灵修辅导也是枉然。不断地指出祈祷中不和谐之音通常是辅导员能提供的极有价值的帮助。有时受辅者如此坚固的防御,促使辅导员必须采取直接的对峙方能引起他的注意,这样对峙的重点主题应是十分清楚的:他是否愿意留意在祈祷和他的生活中正发生的事?或者他是否正在筛去一些与他想要保留的感觉相冲突的东西?
愤怒是一项最具威力的内在事实。当祈祷呈现一片空白或面对一堵铜墙铁壁,辅导员总是必须怀疑未表达之怒气的存在。然而,愤怒是在我们的文化中不被接受的。我们的情绪加强了社会的禁律,因此怒气常常被压抑,而怨愤、怀恨、愤怒往往会以其他的名称出现,例如伤害、漠不关心和理性的分析。
当然,并非所有的愤怒都会干预人认出灵性的本质。为上主子民谋求公平正义很难不与愤怒挂钩的,但是由爱而产生的愤怒,并不妨碍反而促进与天主的交谈。然而,我们为自身的遭遇、为所受的伤害而兴起的愤怒,有可能导向我们生活的根源,或是导向我们情感上与根源联系的人或机构。一旦如此,怒气将会阻塞其他的情感。直到向上主表达以前,祈祷会改变成理性的反省。
一个类比可以帮助我们了解这是如何发生的。我必须跟某人联系,而我觉得他伤害了我、令我失望或背叛了我。我不想表达我的气愤,或许因为我害怕他,或是因为我认为生气时一种不合理、不值得的反应。当我们碰面是,我的表现如何呢?我可能彬彬有礼、公事公办或是轻松诙谐,但是由于我不想再受伤害,我会尽量保持情感上的距离。当我们忆起意识中的生气事件,我们马上能够认出这样的反应。借着事后的领悟,当我们也记起潜意识中愤怒的事件,我们能够意识到情感上的距离产生了,即使我们当时并不了解为什么。
类似的现象也发生在与天主的关系上,因为与其他人或与天主的关系都是同一个“我”。天主不会像人那样对待我,“祂的爱永恒不变。”但我对祂的情感反应基本上和我对其他人都是一样。如果我在生活中感觉受到伤害,那么我对天主的建议和对那些伤害我者的提议同样是无动于衷。我会充满愤怒,而且害怕再度受到伤害。如果人们蓄意的作为威胁我和激怒我,同样当主耶稣冲击我的生活时,我也会因着祂的作为感到不安。
只要一个人始终视天主为一套逻辑论题,那么他的祈祷不会有这种种的困扰。但若经由灵修辅导帮助他看到活出默观态度的可行性,他会意识到生活的天主正在对他说话,他会有所反应。至少初期的反应仍是依循他习惯的模式,就是当其他人对他的生活产生影响,他所采取的类似的回应。这个模式至少有一部分是潜意识的,因此唯有受辅者持续的祈祷,并注意其间所发生的事,才会察觉出来。
当一个人开始注意祈祷时所产生的反应,他仍然要作另一个选择。这个选择往往是在不自觉中就作成了,以至于当事人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选择。然而,这对他与上主的关系却有重大的影响,这个选择就是对上主表达或不表达自己的反应。
这种表达基本上就是一种自我分享。决定要表达就是决定不孤立自己的情感生活,而是至少在某种程度上与上主分享。
这种分享始终祈祷时所注意到的第一个反应。受辅者可能会说:“我觉得祂不会管我的事。我想到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我本来想要略过的,但是我还是决定告诉祂我的感觉。我直率地说:‘我觉得自己没有意义、没有价值,无意义到不值得袮来注意。我甚至不想多注意自己。’”
分享个人的感受是不同于报导感受的。“我觉得不错”、“我觉得马马虎虎”或“我觉得很好”能够是分享的开始,但是它们传达很少的讯息给另一个人。如果一个人真的想要分享他的感受,那么他很快就会表达地更为明确。“我觉得很好”能够变为“我甚至感到一些快乐,阳光照耀让我满意”;“我觉得马马虎虎”可能变成“我觉得单调乏味……有点伤心”;“我觉得很好”可能是“我蛮担心今天下午的考试。”
一个开始单纯地想要分享自己感受的人,会渐渐发现他有更深入的感受要分享。大多数人需要一种渴望和意愿,让他们的感受浮现出来,如此方能开始在祈祷中分享感觉。
但这是否就是一种自我反省呢?这不就只是研究个人内在的运作?其实这只不过是让一个亲密的朋友真正了解自己的感受。如果受辅者反省这两者,亦即审查他们的感受为了明了是什么,以及表达它们为能让其他人更认识他们并且更明确地分享他们的生活,受辅者能够说明这两者之间的差别。
一个人如何能够辨别他是在报告感受或是分享感受呢?人们通常有某种比较的基础。他们能够记得和其他人分享感受的例子,而且他们也能够唤起分享这些经验和报告感受的差别。当人们愈来愈习惯和上主分享感受后,他祈祷时会有更深的情感态度浮现到意识层面,诸如他们更基本的渴望、希望、爱、恐惧、愤怒、罪恶感等。如果当这些情绪浮现时,他们愿意分享而不企图改变或压抑它们,他们会发现他们与上主的关系持续地增强。他们会发现上主不再是他们生活中一位被动的观察者。关系不再是表面的。
一个延伸的例子有助于具体说明辅导员如何帮助一个人注意他的内心生活。随之而来的对话也帮助我们看到当一个人注意到他的反应,以及开始与上主分享时,在祈祷中会发生什么事。以下是两位辅导员狄克与卢德运用灵修辅导的不同途径,聆听并且与受辅者所作的谈话。
三十七岁的若瑟神父,两个多月来隔周见一次灵修辅导员。在谈话期间,他叙述了最近发生的一件事。
若瑟:我刚从朋友妹妹的葬礼回来,她才三十出头就死于癌症。她是地方报社的采访记者,表现杰出,其他较大的报社都争相挖角。她去年还荣获新闻工作奖。癌细胞扩散得很快,发现病况后没几个月就结束了她的生命。葬礼后我感到有些沮丧。她的哥哥法兰克是我的好友。他显然非常难受。他强忍着,不过心中是十分伤痛。当我回到家后,我拿起圣经。我想要祈祷,因为一天来都没有时间祈祷。我翻开了《圣咏》139.我最近常用它来祈祷,但这一次我读到祂鉴查我、认清我、知道我的旅程、我的安息之所,以及塑造我的生命,我心中感到更加郁闷。我好几次分心,随后我对所发生的事感到好奇,因为分心所想的都并未吸引我的关注。我觉察自己可能有所回避,未向上主表达我真正的感受,因此我向祂诉说。我发觉我在说祂带走了一位做了如此有价值的工作,以及活出美好和快乐生活的妇女。随后我又说祂八、九个月以前夺走我妹妹亚纳的生命。世界上有很多人日子过得不快乐,可是亚纳不是他们中的一员。她是带给许多人幸福的快乐女人。上主却把她夺走了。原来我丧失手足的伤痛仍然如此的强烈,也尚未消散。
狄克:这位妇女的葬礼让你联想起妹妹的去世?
若瑟:是的。
狄克:我猜想丧失的感觉仍未离你而去。这是很正常的,若瑟。我至少有一年的时间未曾忘却我父亲的去世。你或许仍然处在哀伤的过程中。
若瑟:我想是吧!我只是未曾意识到这一点。
狄克:哦!你知道吗?丧失之苦与病痛之苦是相似的。除了给自己时间来恢复外,你无法多做些什么的。
若瑟:这个我知道,我并不喜欢难过,尤其不希望仍在为亚纳的离去而难过。
卢德则用另一种方法来回应若瑟。听我祈祷后的描述,她说:
卢德:这名妇女的葬礼,让你想起妹妹的死亡?
若瑟:是的!
卢德:你把你的感受告诉主了吗?妹妹被祂夺走的感觉,你告诉祂了吗?
若瑟:有啊!我告诉祂我心中仍感不平。经过这几个月以后,我心里仍然不舒服。我告诉祂我想念妹妹,她给了我很多。我跟主说祂伤了我也伤了她。我想如此说多少有点自私,不过我还是说了。
卢德:祂的样子像什么呢?
若瑟:你指的是什么?
卢德:祂在吗?你感觉到自言自语吗?
若瑟:没有,我没有。我知道自言自语的感觉是什么滋味,我感觉到祂在。
卢德:你能感受到祂是怎么样的吗?
若瑟:我想是没有。哦!祂在聆听,这能算是感觉到祂的样子吧!我想是的。祂在聆听。(停顿一下)祂似乎不像没有兴趣和不友善。我感觉到祂在。
卢德:远远的?
若瑟:我倒没有远近的感觉。祂在!祂在注意!祂听我说完。
卢德:你不停地告诉祂你的感受吗?
若瑟:对,有许多感受。当我继续说的时候,我觉得胃里好像有黑色的胆汁。这让我感到惊讶。这种苦苦的感觉为我并不寻常,但当时的确有。这让我想到人生,想到天主,毕竟祂是生命的主人。我说得很多。我不能持续不断地说。我停顿得很多,但是一想到什么我就说。
卢德:当你持续向祂诉说,你就会发现你还有更多的话想要向祂说?
若瑟:对!我跟祂说,祂有时拿走生命中最美好的事物。亚纳是个聪明伶俐的人,绝对不是一位单调乏味的人,而是一位愉快、乐观、充满生命活力的人,一位容光焕发的人。每次和她谈话后,我总是充满活力。我说祂把她带走,就好象熄灭了一盏灯。我问祂为什么对我这样做。
卢德:祂似乎对你说了什么吗?
若瑟:没有。
卢德:祂是否仍在注意呢?
若瑟:是的!祂似乎并未走开,但是没有任何回应。
卢德:这让你觉得如何呢?
若瑟:就这样啊!不!生气!气祂没有回应!祂夺走像亚纳这么好的人,居然不回应我。
卢德:祂仍然不出声吗?
若瑟:我不断地向祂说话。我告诉祂我现在的生活是多么单调。我的工作状况持续让我感到挫折、无止境的事情要做。我告诉祂这些。我又告诉祂我不知明年要做什么,我不知道是否还要继续目前的职务。
卢德:这样你就持续告诉祂有关你生活中其他方面的感受?
若瑟:是的!祂从我这里惹上麻烦了。我感到惊讶,通常我不会像这个样子对主说话。我也觉得奇怪,我居然有这样的感触!
卢德:所以,产生了一大堆感触。
若瑟:对啊!一点都不错。
卢德:胃里那苦苦的感觉还在吗?
若瑟:怪了!我早忘了这回事了。刚开始时,我的确注意到它,可是过了一会儿就一点也没意识到了。我觉察到祂在聆听,以及我生活中单调的感觉,但苦涩感却没有了。
卢德:若瑟,你还能想到祈祷中发生的其他事情吗?
若瑟:没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祈祷结束时我有种美好的感觉。
卢德:你所指的是什么呢?
若瑟:我想,就是全部供认了!我谈了从未说出的事。我就毫不犹豫地表达,我毫无章法秩序地诉说。如果有人对我毫无节制地像我这样地说,我想我不会喜欢的,可是祂一直都很留意!
卢德:这样对你有什么意义吗?
若瑟:有的。这表示祂认真地对待我。
两位辅导员都是有学问的人,一心想要帮助若瑟神父。两人都不想回避谈论他妹妹的死亡。然而,两人给予帮助的方式不同,因此引发不同的结果。更重要的是,若瑟对两位辅导员所说的话有可能会影响到他下一次祈祷时接近天主的方式。两位辅导员已经帮助了,但是他们帮助的方式将对若瑟神父的祈祷造成不同的影响。
在我们的例子中,我们所强调的是基本的事实可能会被忽略,而当辅导员注意到这些事实时,能够给予怎样的帮助。然而,必须强调的是,任何一次真诚注意的行动都是自由决定的结果。受辅者不会注意他不想注意之处。那么,建基在受辅者渴望注意的灵修辅导,变成逐渐向真实开放的过程,这是透过一系列通常是安静、有时戏剧化的决定去看、而不被蒙蔽的过程,才能自由地开始和持续进行。
多玛斯•默顿(ThomasMerton)在他的灵修自传中回忆起一个夏天的日子,他留意有个声音叫他去参与弥撒,并开始广泛地阅读天主教的文学作品,他说:
奇怪,詹姆斯•乔伊斯(JamesJoyce)的《尤利西斯》(Ulysses)我看了两次或三次了。六年前……我看他的《艺术家的画像》(PortraitoftheArtist),陷入他的灵修危机的困境里,无法再读下去。其中有些东西使我感到厌烦、忧闷和挫折。我不想再读有关这样的事,就停在“使命”的章节当中。说来奇怪,就在这个夏天的某个时刻……我重读了《艺术家的画像》,竟然深深著迷于当时看不下去的那部分,“使命”,一位神父对地狱的讲道。
六年前读《艺术家的画像》一书的描述,是一个抗拒与天主的恭喜更进一步发展的典型实例。他变得“厌烦、忧闷和挫折”而放弃阅读。如果当时他能找出这些感觉的原因,那么他可能早就辩认出上主的行动,这行动在六年后使他能够克服他的抗拒,并改变他的生活形态。但当时他尚未准备好开展更进一步的关系,所以他把书放置一旁。
关系不会平顺发展的。人心抗拒改变和发展,总是希望妻子或丈夫、朋友、同事明日能够和今日一样。同时,人心又希望对别人知道得更多,一成不变会令人感到索然无味。这两种心态在我们内相互撞击,并造成冲突和抗拒。抗拒是在拓展各种人际关系上达一项决定性的因素。因此,抗拒在人发展与天主的关系上也扮演它的角色。
基督宗教对灵修生活的传统教导时常会提及各种神类的动态。圣依纳爵•罗耀拉在“辨别神类的规则”中描述了“善神”和“恶神”特有的动态。“恶神”的主要目的便是阻挠“善神”转向上主之行动。我们要谈的关系之发展与抗拒,从现代的观点来看,多少也会触及同样的现象。
默顿阅读《艺术家的画像》浮现出来的抗拒、厌烦、忧闷,这些感受都是人内心怀有抗拒的记号。祈祷有时能够是吸引人和令人全神贯注的,但有时也会突然间变为枯燥乏味的。祈祷的人觉得什么也没有发生、感到挫折,并且想知道往日那与主亲近的经验,究竟是幻是真,是否是他自己渴望和幻想的结果。当他再次祈祷时,他开始关注和自己的问题,他也想放弃祈祷。
经常很愉快、情绪上几乎是一成不变的祈祷经验也有可能是一种抗拒。真实的关系并非一帆风顺。忽视生活中的某些层面或是圣经章节的明显意愿,都是抗拒的明显表现。例如一位基督徒社运人士刚阅读完《马尔谷福音》的前十章,当他读到马尔谷曾两次提到耶稣离开群众区祈祷时,他会感到吃惊的。他便重新再翻阅一遍以确定真有其事。因此,他意识到这个盲点正是抗拒经营自己祈祷生活的征兆。
抗拒也彰显在持续不断地重复同一模式的回应。例如,一位妇人选取福音中好几个医治奇迹的章节作为祈祷的材料,她为治疗和成长而祈祷,却一点都没有改变。这模式使她看不到耶稣对祂所遇到的病人和贫穷人的爱,那么对她的爱也同样看不到。
祈祷中打瞌睡可能是非常疲累的记号,但也可能是深刻地抗拒与天主圣者相遇的实例。一位妇人渴望与耶稣有更密切的关系,但是发现自己在祈祷中打瞌睡,这样的事情自从大学后就未发生。当她和辅导员一起探讨究竟,最后她发现与耶稣的交谈就必须与已往的生活彻底地道别。面对这样的深渊,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不去观看。
怀疑祈祷的真实性,怀疑人是否真的可能知道自己经验到天主,这些都是抗拒的彰显。回避祈祷、逃避与灵修辅导员的会谈、会谈时连续迟到、与辅导员除了祈祷经验以外什么都谈、想要不再接受辅导,这一切都可能是抗拒上主临在的记号。
抗拒显示的方式或许只为祈祷者的创造力所限制。与天主的关系是动态的,因此抗拒在祈祷和灵修辅导中处处都在。辅导员若未准备好面对这样的倾向,难免会感到惊慌、挫折和愤怒。我们深信辅导员若了解关系是如何进展的,以及抗拒如何在这过程中扮演它的角色,这样的了解是十分有帮助的。
建立并拓展真诚的亲密关系要求当事人心神最深的资源。当关系的一方是被称为天主的奥妙者,这种要求仍是一样的。即使是两个有形可见的人,彼此要正确认知对方就已相当困难。一个人如何能了解对方和自己的真实呢?我们的范畴和感觉不仅组合我们对别人的经验,也形成我们在他人面前的自我呈现。这种组合如何影响双方的关系呢?
人际关系的经验组合是依循任何经验组合的一般规则。人们从不经验未经加工的事物,亦即未经由经验者对该经验作某些组合。现代传播与资讯的理论建基在收受者能随时接受讯息为前提。在交流中,我们只能够吸收我们对某种传媒有所期待的信息。我不可能从我不了解的语言中吸收讯息,因为我无法组织这经验。士林哲学家的格言“无论接受了什么事情,都是按照收受者的态度和本性来接受的”已经现代化了,也被传播理论应用到更广泛领域的事件上。
我们每个人都在进行的经验结构化和组织化是建立在过去的经验,以及我们从中学习到的事物。那么,我们的领悟力同时受到我们已经察觉的和我们预期察觉的影响。因此,我们的预期心态常会扭曲我们的察觉。例如:远在欧洲的哥白尼革命(Copernicanrevolution)以前,中国天文学家已经看到欧洲天文学家没有观察到的新星,虽然两者都运用大略可以相互比较的仪器来观看同一个天空。中国人宇宙观的信念“没有排除天体的改变”,所以他们期待发现“新”星。欧洲托勒密(Ptolemaic)的宇宙观的确排除了如此改变的可能性。他们预期他们不会看到新的事物,因此他们没看到。
此外,相反我们期待的证据首先是遭受抗拒,而且的确至少引起某种焦虑。科学发展史提供了很多实例显示,与人的预期相反的事件(所谓反常的实例)往往被忽视或者视为预测错误,或是有待进一步的实验来解决。心理学的实验同样描述人如何避免看到未曾预期之事,以及当它迫使人注意时,如何造成人的焦虑。凡是与期待之事不符合的便是无法解释的,至少开始时是这样。人的直接反应是试图将这新奇的事物归入我们所熟悉的某种范畴中。“我们容忍未经解释的而不是无法解释的。”
一般说来,我们没有察觉到我们使用架构来组合我们的经验。我们意识到我们所看见的,但没有察觉到我们如何架构或解释我们所看见的。而且我们抗拒把它弄清楚。因为一旦弄清楚了,接踵而来的问题又会令我们疑惑是否接触到真相,或是我们在架构或组织我们的真相。就大多数的情况而言,我们不需要知道的,因为事件会满足我们的期待。然而,那些迫使我们注意的反常现象,让我们觉察到我们已在使用架构经验的方式,排除了我们对某些真相的了解。在这些情况下,我们能够意识到我们架构的倾向。这是不须多说的,架构是必须的,是我们不可少的。
在人际经验的领域中,期待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在我们与其他人经验的基础上,我们内心建立了种种预期(专门的词汇是“图式”,schemata),期待我们如何看别人,以及他们如何看我。这些预期便是一些人格模式,藉以组合我对待其他人的经验。正如任何其他的人格结构,它们通常也不会被提及,在这种意识下,它们是潜意识运作的。我们遇见的每一个人都被吸收进入这些人我架构之中。我们对这新人也有初步的积极、消极、犹豫不决或中立的反应,另外依据所引起的那一种反应,对我们自己也有不同的态度。但愿我们的预期心态是弹性的,能够包容陌生人的新奇和个别性。它们是否存在将有赖于我们早年与颇具影响力的人接触的积极经验,以及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人际经验的多样性和品质。
一个简单的实例有助于了解最后这一点。倘若一个人与他的母亲保持高度矛盾的关系,他可能只有两种范畴来接受进入他生活中的妇女:慈爱温顺的或严苛可憎的。当他第一次遇到一位妇女时,他会她会有这两种其中之一的反应。人格她似乎是慈爱温顺的,他就被吸引;如果她是相反的情况,他就厌恶。真实的妇女,即使是慈爱的,也比这更加微妙的,于是她会很快避开他的陪伴。因此这个男人不会与这位妇女有足够长的关系使他发现仍有其他的范畴。他对妇女的形象绝不会改变的,当然对他自己的形象也不会改变。
每一个意外事件、意外行为,每一个陌生人都会带来某些焦虑和不安。如果这焦虑是微弱的(因为不熟悉的事物不是那么显著),也就不需要适应,也不需要在人我关系中作新的认识。如果焦虑是相当严重的,那么有可能退缩到早期较不成熟的应付方式(例如在战争中大受震惊的兵士,会呜咽着要找妈妈),或是停留在孩童发展阶段的人格模式(如同在例子中的那位男士,只以温顺的或严苛的来看待妇女)。适度的焦虑是成长与发展的刺激剂。如果我们从未接触不熟悉之事,我们始终都不会改变的。如果关系要发展,双方都应开放让对方的新奇事物和奥秘来摇撼已由先前经验发展出来的关系模式。因此,关系的任一方必须向经验某些焦虑开放。
但是每个人格模式里也有惯性的倾向抗拒改变。因为这些模式组合了经验,改变表示(或似乎表示)经验的紊乱。我们害怕混乱。人我的架构组合了人际经验,也赋予一个持续性的人我形象。自我形象、一位亲密或有重大影响的他者形象若遭受震荡,可能对人造成相当深层的威胁。这些形象也植根于童年的经验,次序与混乱之间的差异在这些经验中是十分细微的。即使是人格成熟的人,在遭受震荡之余,那些早年的伤痛情感也会重现。因此,即使只是模糊地察觉到新奇的事物,我们能够了解抗拒改变和焦虑也会发生的。
认清这一点是很重要的,就是这些模式和形象组成我们对他人的经验,以及我们对自我的经验。因此,我们看待自己的方式是与他人交织在一起的。如果要发展亲密关系,势必有所改变的部分是自我形象的改变,至少是与这位亲密人士的关系上。当我容许对方不同于我的期待,因而更是他自己时,同样我也容许自我有别于“理想的我”,那么,在他眼前我将更透明。当关系得以发展时,则揭露出更多的自我和对方,双方便更能够影响和改变对方的人格模式。双方各自表现出独立于对方期待的生活和人格。在这过程中,每个人表示出至少免受某些自我形象束缚的生活和人格。
在一个互信互爱的关系中,这些模式会发生温和的震荡。如果关系的基础相对的稳固,那么没有预期的状况是更容易接受和适应的。这个事实也激发灵修辅导员尽全力帮助受辅者尽快建立对天主的深刻和永恒的信任。为大多数的人来说,这样的信任并不容易建立。即使早年的人际关系是健康的,具有弹性和辨别的人格模式已经发生,也不断地发展,仍然为许多人来说,自我形象和对主的形象始终没有机会发展。换句话说,许多人与主的关系仍然生活在孩童或青少年时的模式,这不是因为在他们的生活中发生任何痛苦难忘的经验,而是因为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从来没有机会与上主建立成熟的关系。当神我(Self-God)形象仍深陷在一成不变的亲子形象,信任的建立更为困难。
如果神我形象尚未发展的话,受辅者在开始时需要许多的帮助,以便让天主进入他的生活,建立真实的关系。受辅者在这阶段中需要被鼓励去观看和倾听,容许自己对更成熟和信任关系的渴望浮现出来,愤怒和失望的情绪也同样得以浮现。这时的注意力不可放在罪上,否则所以的注意都会导向自我专注和持续的执着上。抗拒也会在这阶段出现,而且可能颇为强烈,因为受辅者可能会发现他的神我形象会转换成独我形象,亦即他可能感觉会失去上主。他了解的天主的形象仅仅是孩童或青少年时期的主,要放弃这样天主的形象似乎有种无神论或不可知论的感觉。这种情形让人相当焦虑,并且产生强烈的抗拒行为。
我们不打算详述神我形象的种种变化和历史发展,这是宗教发展心理学的课程。与主的关系是受到这样形象或架构的限制,正如任何其他的关系一样。因此,人是依据自己想像中与主的“正确”联系方式上经验天主的。任何新奇——不论是自我的呈现、或是天主的呈现,至少都会引起某种焦虑和抗拒,或许一开始时是不受注意的,因为它是不被预期的。最后,唯有持续与天主接触,献身于与祂的关系并尝试保持开放,才会改变在关系中天主的形象与自我形象。
的确,因为天主是“总是更大”(sempermaior),人能够预期与祂的关系表示向接连不断的新奇开放,以及形象的不断改变。灵修的偶像崇拜(spiritualidolatry)可以视为是人不愿意让天主不同于自己现在对祂的形象,例如:心窄的人认为天主的形象是暴君,他不能或不会让天主改变这形象以使他从心窄获得释放。然而,信仰推动我们让祂打破任何形象,推动我们克服震荡我们形象的抗拒,推动我们与称之为天主的奥秘共处,也与焦虑共处。这种焦虑是我们终究不能够组合对祂的经验,以使我们对祂只有未经解释而不是无法解释。向这位“总是更大”的天主开放必须依靠基本信任的稳固基础,这或许只能来自享受天主。
享受天主是灵修熟练技巧的最高目标。一旦能享受天主,我们所感受的不仅是福音意义下蒙救援,而且也是安全的。我们清楚地意识到属于天主,永不孤独……在这样的关系下大自然似乎是友善和亲切的;甚至浩瀚的天空诉说着无限的爱,而不是引发恐怖的感觉;眼前的美景则是全能者的衣裳。
这样的经验似乎是关系发展必须有的基础。
那么,抗拒的普遍来源是人格结构本身。所有的结构本质上是保守的,对我们也是必要的。若没有它们,经验可能是没有意义和无秩序的。或许因为无秩序带来威胁,所以结构倾向抗拒改变。或是更精确地说,具有结构的我们倾向抗拒改变。灵修辅导的目的既是促进与这“总是更大”的天主的关系,反对这种保守的倾向,因此我们可预期灵修辅导能引起抗拒。的确,对祈祷或灵修辅导毫无抗拒是一个对辅导或祈祷走上歧途的警讯。祈祷中的抗拒非但不应受到诅咒或同情,而是应视为指标受到欢迎,这表示与天主的关系正在加深、正在拓展。让我看一些抗拒的特殊来源。
前面已提及一个人害怕会丧失与天主的关系,这是抗拒的一个主要来源。这害怕丧失天主的表面是害怕丧失自己,深怕会消失在天主的好汉无边中。无论最终的根源是什么——对天主的敬畏或是对神我形象事实的反省,最终是依赖早年的人我形象,那时人我的边界是非常脆弱的——某些抗拒似乎真的来自于如果他让天主以一种新的方式进入他的生活的话,他害怕会丧失自己。一位健康、活跃但有点害羞的妇女,几个星期以来感到天主与她非常亲近,具有神慰的祈祷经验后,她告诉自己:“不行,这为我太自大了。”于是回复到更平淡的祈祷方式,这祈祷方式以计划如何更能事奉天主和她的家庭为主。当这种平淡的祈祷使她陷入混乱和自我专注,她的抗拒就变得明显。默观的态度在这种情况下会特别令人害怕,因为它似乎要求人放下控制,因此人有可能会远离默观,害怕自己太自大了。
另一个抗拒的来源是人有特定的神我形象。许多人有这样的现象阻止他们向主表达卑鄙、愤怒、嫉妒、以及性欲的感觉。因此,他们会抗拒在祈祷中似将引起这类反应的过程。默观的态度是这样的一个过程,因为它要求默观者让他的回应借由他所觉察的事物所引发。他所觉察的一些事物可能引发“不好”的感觉。例如某人默观主耶稣拜访玛尔大和玛利亚(路十38-42)的情景,玛尔大做了所有的工作,这举动可能在人心内激发嫉妒和对人产生敌意的感觉,或是会发现不值得祈祷的感觉,于是设法避开这个情景,用一些祈祷文来取代默观。
许多人与天主的关连似乎认为祂不能忍受他们的快乐和幸福。所以,顺服于默观祈祷过程的想法会引发他们的恐惧,害怕上主会不停地要求自我舍弃。这一点引发他们强烈的抗拒。
仍有一种相反天主方向的来源就是认为天主的形象是永恒的、超越时空、永远不变、无所不知和冷淡的。“我如何能温暖地与这样的天主有所关系呢?”“祂既然什么都知道,我还需要告诉她所有的事吗?”这种心态阻碍了关系的发展,受辅者有可能会对祈祷正导向异端或偶像崇拜感到惊惶,因为天主好像改变了。
在灵修辅导的中间阶段,当更密切地跟随耶稣的问题出现时,抗拒可能从更加现实的恐惧中出现。《马尔谷福音》的富少年(谷十17-22)便是一例。同一福音也提供另一个例子,耶稣三次详细讨论自己的苦难(谷八31;九31;十33-34),而门徒所关切的却是谁是最大的,结果他们的雄心似乎无法听见耶稣所说的话。马尔谷在第一次预言的前几行(谷八22-26),以及第三次预言后几行(谷十46-52)分别记载了治愈瞎子的事,似乎是在强调他们的抗拒。凡是想要更紧密跟随耶稣的人可能像这些宗徒们一样,害怕这个渴望带来的后果。此时的抗拒是更加微妙的,可能伪装成光明的天使。无论如何,抗拒再一次以某种监禁天主的神我形象出现。这种形象可能在类似“上主不会向人要求不可能的事”的措词中无意显露出来。这样的声明是真实的,但也有可能是张面具,借以抗拒这位要求自我牺牲、爱的上主。依纳爵谈论“似是而非的理论”作为恶神的一种动态(《神操》329),牠的唯一目的似乎是使人在走向门徒身份的路上动弹不得。
虽然灵修辅导的主要目的是促进上主与受辅者的关系,虽然辅导员的希望在于抗拒的来源和焦点要专注在这关系上,但辅导员和受辅者的关系也有可能是抗拒的来源。这个关系受到人我形象的限制,因此也会受到双方的扭曲。
探讨抗拒时,有一件重要事情必须记得,就是当受辅者经验到抗拒,他们已经从容不迫地在那个情境中。换言之,在受辅者的内在有某种动力驱使他走向与天主的关系成长的道路上,我们可称之为更有生命活力的渴望、更有意义的渴望,或是走向超越的推动力。寓居在这些寻求灵修辅导的人心中的圣神,给予他们勇气能够停留在这个过程中,即使旅程是艰辛的、抗拒是强烈的。辅导员能够依靠圣神和祂给予的推动力。当抗拒是灵修辅导中屡见不鲜的因素,走向超越的动力也是经常存在的。这正是阐述圣保禄宗徒话语的意义:“……但是抗拒在哪里越多,恩宠在哪里也越格外丰富”(参罗五20)。
正如我们提及的,我们所讨论的经验结构的形式一般都不在我们的觉察下进行的。同样,当抗拒不受注意时能更为成功。当然,人们可能会有意义地抗拒过程,但是我们在此所描述的抗拒通常在下意识或半知觉下运作的。如果辅导员要帮助受辅者客服抗拒,他们必须首先辨认出抗拒的存在。这表示他们必须注意在受辅者身上发生了什么,以及熟悉抗拒的迹象。
辅导员对他们所指导者的默观态度是有极大的助益。因为他们首先关切的必须是观看和聆听受辅者并且回应他,而不是他们自己的关注。那些面对受辅者采取默观途径的辅导员会试图更专注在对方身上,不让自己的成见和偏好所阻挠,并且同时觉察到受辅者对交谈的情绪反应。
除了我们早已提及的抗拒迹象外,辅导员可以观看自己对这些讯息的反应,是否有记号指出受辅者身上抗拒的临在。如果辅导员发现自己变得厌烦或急躁,他有可能反应出受辅者已经感到不耐烦或急躁的抗拒反应。当然他必须了解并不是把自己的问题投射到受辅者身上。辅导员也能运用我们将在下一章讨论的评估宗教经验的一般准则。然而,他们不应看待自己是侦探要来捕获犯罪的线索。抗拒实非罪过,而是成长必须伴随之物。辅导员是受辅者的合作者,他们希望受辅者经由自身的经验而能注意到自身抗拒之所在。
接下来的问题是,一旦辅导员注意到抗拒和反作用(countermovements)时,他们要做什么呢?首先他们必须保持幽默感,并觉察他们自己易犯的错误。抗拒的记号只是记号,并非实证。
在揭开和面对抗拒之前,辅导员与受辅者之间宜有好的默契。如果没有,对质或许不会导致客服抗拒,反而使抗拒更强硬。因为受辅者经验到的对质会视为是一种攻击,甚至是一种羞辱。那么,危险在于因而产生敌对的关系。时机是非常重要的;受辅者可能轻易地略过一个抗拒的事实。任由抗拒发展一些时候才面对,则是明智的做法,如此一些实例能够用来指出抗拒的模式。
以下是辅导员帮助受辅者注意作用(movement)和反作用模式的一个实例。受辅者(珍)是一名已婚的堂区工作者,已经接受几个月的辅导。辅导员(乔)注意到自己在会谈时变得厌烦和急躁,这种感觉促使他回顾整个辅导的过程。他回忆起有好几次上主亲近的强烈经验,而每一次经验之后,都有一段冗长的分心和对工作的关注。如果合适的话,他决定在这次的会谈中与受辅者对质。他们的交谈大致如下:
珍:祈祷已经是一团分心,真的;家、工作、教堂,它们正好一起涌入。我实在很忙,真的没有时间!
乔:这或许是个好主意,让我们一起看看你来看我这几个月来发生了什么?
珍:这会是一个好主意。
乔:珍,你如何看待它呢?我知道你满意我们的会谈,但是应该不仅如此,不是吗?
珍:对啊!我想要与天主有更深入、更密切的关系。我正以较宽广的脉络来看待家庭、工作和教会,并让祂进入所有的领域,这就是一直在发生的情形。
乔:我想我以更细微的方式来看它。几个月之前,当你告诉我你的祈祷经验时,让我十分感动。你听见上主叫你“我的女儿”,你记得吗?(珍点头,喜形于色。)当时你想要回到那一点上,你要与主谈谈有关你与自己父亲的关系,不过这个意向好像渐渐消失了。然后,你有视耶稣为朋友的经验,这是十分强烈的。后来,与主亲近的时间似乎被挤掉了。你为所要面对的选择祈祷,然后你谈到自己的财富和跟随耶稣。你觉得其中有一些是蛮重要的主题,但你从未继续完成。
珍:真是这样!
乔:珍,什么地方卡住了?
珍: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可能发现自己不是我喜欢的那种人,我真的害怕。
乔:若真的发生了,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珍:我会发现自己毫无价值,一无所能,然后逃避。
乔:你若真的这样,你会有什么感觉?
珍:我不知道!我想会相当羞耻!
乔:你想主的感觉是什么呢?
珍:哦!我只希望听到祂说:“我的女儿,你的罪被赦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辅导员显然注意到受辅者,而且彼此的默契培养得不错。他也注意到自己内心的变化,进而花些时间回顾整个过去几个月的过程。他注意到一个模式,并且向珍表达,让她能够看到并思考,进而了解反作用是受到她害怕自身的无价值所激发。辅导员指出模式的方式很重要。他不谴责,而是邀请她看看发生了什么。“今天你好像有困难谈论祈祷”是比“你在回避谈论祈祷”更好的进行方式。前者是邀请受辅者思索一个可能的困难,并且指出今天与往日不一样;后者是一句断言,可能引发受辅者更强烈的防卫心理。
辅导员想要受辅者思考他看到发生的事,并经由他们是这件事的合作者的方式弄清楚。如果受辅者询问他,是什么事情让他觉得她有困难,他便指出他注意到的迹象。如果她否认他的结论,他也不必争辩,但是可以这样说:“我想你不妨试试看。”假如她继续抗拒,那么会出现越来越多的记号,最后双方会清楚明白的。辅导员并未以自己对事物的看法为焦点,而是专注在她的祈祷,和她对祈祷经验上的陈述上。耐心如同信任一样,在默观祈祷的过程中是必须的,在他与受辅者的合作也是一样。如果有抗拒,祈祷时受辅者与上主的距离必然渐次疏远。辅导员要有耐心地指出这现象以及其他的迹象,同时相信受辅者自己终究会发觉差错的。
例子中的珍做了一个相当令人喜悦的陈述。她说她想要“与上主有更密切和更深入的关系。”许多受辅者会说同样的话。大部分的人说这样的话,但他们真的想要与“天地的主宰”有密切的关系吗?上一代的妇女听后所作的评论似乎是更加可信的:“在我的时代,我们想要在祂的右边,但并不想靠祂太近。”话中的幽默并不隐藏这深深植根在我们内心的态度,而这或许与渴望亲近主藏在同样的深处。
灵修辅导的一项显著优点是强调受辅者的自由,尊重这些根子的深度和韧性。这深度在运作的力量中显露出来,能够阻止像珍这样的人更进一步加深与天主的关系。当她越向上主的行动开放或是揭露自己更为透明时,这些根子也越显得特别强韧。抗拒能够强烈到使人与天主的关系经年累月毫无进展。这段期间人与天主的关系可能在达到的层次上自由运作,但尽管上主不断邀请人走向更深的层次,这关系却停留于原处。
当人与天主关系的发展停留和保持在某个层次,这层次可能就是人可以自由地与天主谈论有关他大部分的活动和某些动机之处,但不能表达某些较深入或更隐蔽的感觉。例如:不是那么频繁出现的困惑、以及对自己生活价值的肯定或难以肯定。另一个例子是很少被从事使徒工作者提及的,就是疑惑是否渴望持续牧灵工作。另一个可能是个人早年生活的环境留下深潜心中的怒气,特别是这股怒气与自己所爱的人有所关连的时候。
另一种执着的情形是,当人能够看到上主的行动,但只给予表面的回应。例如,一个妇人从经验知道耶稣对待她的方式如同亲密朋友相处的方式一样,祂是为她的缘故而自我牺牲。她能够表达感谢,却不能用内在心灵更深的方式来回应:没有深刻的关心,没有对她自己以平平庸庸的方式分享基督的使命感到苦恼,以及没有对天主子民的困境感到烦闷。
没有人能够被迫跨越他执着的层次。辅导员尽可能做的是帮助人观看、辨明、经验他生活层面的真相。受辅者因此有机会了解自己生活的真相,并与自己的渴望作衡量,尤其要与他可能正收到走向更深的邀请作衡量。例如,这位为耶稣对她所做牺牲和许多慷慨行动感谢的妇人,却不能让她内在心灵对这份感激做更深的回应,她或许需要辅导员鼓励她继续注意耶稣对她所做的行动,留意她自己感恩的真相,以及感恩不再触碰她的时刻。假如辅导员催迫她走向更深,通常对她没有帮助,反而有可能加强她没有走向更深而引起的罪恶感。一旦专注在这罪恶感上,可能会使她不再注意上主的邀请以及向她开放的回应的可能性。
许多传统的灵修语言对这样的人一点帮助都没有。他可以诵念“我应将所有一切奉献给上主”,或是他已经根据祈祷书中的祷文而自行编出完全奉献的祷文。他使用的词句是完全慷慨,而且表达出他觉得对于天主应有的态度。然而,这并不表达他的实际情形和目前可作的选择;这些选择通常表示向前挪进一寸的可能性。如果他的注意力执着在祷文所给予他的感觉需要作浩瀚无际之旅,那么他就可能没有意识到他能够向前挪进一寸。或者如果他真的意识到,他可能不会慎重地选择它。一名懂得尊重上主和受辅者自由的辅导员,自然会愿意允许受辅者停止他对上主开放的发展,而且他能够在这时刻活出些许的平安,如果这是他所想要的。这位辅导员不会认为受辅者是弱者,因为他知道走更远的渴望虽不可能是现在,但有可能是在停下来一段时间后会浮现出来。环境可能呈现出为更大渴望的催化剂。上主能够在任何时刻以一种新的方式行动。对于这些事实的尊重或许是真正对受辅者渴望本身的必需与善意的尊重。因此,辅导的另一目的就变成努力班主任认清他表达渴望的真实和非真实,同时确信对这些渴望的外貌或力量不作任何的判断。
一旦发现抗拒的情况,辅导员或受辅者该做些什么?一种极端便是采取心理分析家的步骤,设法揭露出隐藏在这值得注意的抗拒背面所有的动机和历史,是一种心灵的考古学。另一极端是没有任何进一步的讨论,便劝告受辅者“把它交给上主”。一个中庸之道可能为受辅者更有益处,为辅导员也是可能的。受辅者若能从对抗拒的思考,得知自己种种渴望之间的冲突矛盾,对他才是有益的。那么,他能看清自己处于两个相互冲突的渴望之间,然后恳求上主的援助,克服其中的冲突矛盾,而有利于他更认识上主的渴望。换句话说,他能得到不足而更对准渴望的焦点。他在此之前或许要求亲近天主的经验,而现在他知道他想要寻求帮助来克服亲近天主的恐惧。
如果受辅者能够看清,抗拒是他祈祷和生活中的部分模式,那么也是有所助益的。例如我们刚提及的冲突矛盾可能在他的人际关系、他对使徒工作的态度上是明显的,因此他也能够渴望上主在所有这些层面上的帮助。那么,祈祷和生活会融合在一起了。换句话说,我们建议与受辅者相处一段时间的辅导员,可以帮助受辅者看到某一抗拒的实例是他生活中更广泛模式的一部分,因此能帮助他向上主求助。总而言之,抗拒的揭露表示受辅者又多了一些与上主谈话的材料,而且每一次这样的揭露会带来受辅者越来越走向更真实的关系。上主和受辅者都更为透明。
有一种特别的抗拒形式是值得探究的。抗拒往往是环绕某种秘密而成形的:有件事我不希望上主或辅导员知道,有时甚至不想自己知道。当这秘密渐渐窜升至知觉层面时,抗拒就跟着出现。明显地在这困难四周是没有出路的,秘密终究必须与上主分享。不过是否也必须告知辅导员,以便克服抗拒而让辅导员能顺利进行,这往往是一个问题。在一些实例中,我们的经验是受辅者必须先告诉辅导员秘密,然后才能告诉上主。但我们知道也有一些实例是受辅者与上主分享秘密,而未告诉辅导员。属后者情形时,辅导员似乎需要帮助受辅者意识到他的“秘密”阻挡祈祷的进展,并协助他将整个实情告诉上主。隐瞒秘密不让辅导员知道,似乎不会影响辅导的进行,相反地有可能强化受辅者与上主之间的首要关系。然而,结论是需要正确地保守的。一旦受辅者能够把秘密说出来,他通常会自动地向上主和辅导员揭露出来。圣依纳爵以他丰富的经验指出:“当人类的仇敌,以讹诈的诱惑注入人心时,牠也愿人接受而保守秘密”(《神操》326)。因此,他勉励人向听告解司铎或神修人坦诚说明一切。
另有几点评论可能对辅导员有所帮助。当抗拒或反作用的行为出现时,注意和思考动态本身应先于探索原因。例子中的珍需要先认出有一个接近、避开的模式,然后才能接受帮助去探究背后的原因。那位体验到深度神慰祈祷、却以为自己太自大的妇人,首先需要意识到抗拒的可能性,而后她和辅导员才能注意到恐惧的某些意义。如果辅导员立即表达她似乎害怕丧失自我,或对自己有卑下的观点,她可能会口头上同意,但这样的知识除了使她更深的自我专注之外,一无所用。由此可见,抗拒或反作用需要首先被揭露和默观,而后辅导员和受辅者才能够探讨它的内容和意义。
辅导员宜从表面着手,从受辅者最能察觉到困难之处开始。灵修辅导员必须谨慎避免对另一人的灵修经验提供深度的诠释,因他们的首要职务是从受辅者的现况起步,帮助他逐步前行。
灵修辅导员显然与其他任何人一样,有他们的焦虑与不安,以及他们对人我关系的范畴。他们也像所有的实习者一样,当他们开始从事辅导时,他们渴望做“对”的事情、问“对”的问题记忆使用“对”的词汇,结果反而未能全心关注受辅者。在这一点上,关于我们使用的词汇,以及我们倾向把臆测强加在受辅者身上,我们要说一句忠告的话。“抗拒”、“架构”、“人我形象”、“第一周”、“神慰”、“恩宠”和其他许多用语都是专业的语言,辅导员需要和人使用直接、非专业性的词汇。因此,辅导员比较好说:“你似乎正避开一些事情,或是你有困难描述你的经验”,或是“你似乎悲伤、生气或沮丧”,或是“你对于耶稣的这些话语觉得怎样?”其次,辅导员如果有新的洞察,他很可能急着为受辅者澄清一些事情。结果,他可能没让受辅者自己决定这次会谈如何开始,而他也未能好好聆听。辅导员必须小心不要让他们有待讨论的事项进入他们的默观态度。
旧约以色列时代有真先知和假先知,新约时代也有对立的党派宣称真正诠释耶稣的教导。历史中不少人声称他们知道天主的旨意,但事实证明是错误的。因此教会传统上一向对私人启示保持着谨慎小心的态度。那么,人如何能够确知他正在聆听天主或只是幻想?他与天主所建立的关系能够帮助他作选择吗?
我们在前面三章列举了一些例子,说明人们在祈祷中注意到某些状况,也依据他们所注意到的作决定。像一个人注意到生气的苦涩消失了,而能确信上主听他说完了。另一个例子,一位妇女意识到祈祷时的接近与避开的模式,而判断“害怕”使她与上主保持了距离。在祈祷或灵修辅导中,人们时常作了这样的决定,而且他们似乎也相对容易地作决定。他们如何作这样的决定呢?他们使用什么样的准则呢?他们是在“辨别神恩”。他们如何分辨呢?
许多有关分辨的文学作品,特别是依纳爵的传统,谈论在生活状态的选择上找到天主旨意的方法。然而,人的经验指出分辨的习惯必须早在作如此重大抉择之前就要开始培养。经验也告诉我们分辨是一个简单的过程,虽然并非总是容易的事。以下举一个沙漠教父的例子,便可指出它的单纯性,在基督徒传统中,他们以分辨的纯真精明而著称。
一位隐修士问另一位说:“我有义务将我赚得的钱分施给穷人。我的姐妹也是个穷人,那么我将所得给她,不给其他穷人,不是一样吗?”
第二位隐修士说:“不。”
第一位问:“为什么不?”
第二位答:“因为血浓于水。”
我们注意第二位隐修士没有表示规劝或训诫,他纯然回答问题。谈话的结果是提出问题者能有机会避免把两个不同的情形混为一谈。
最基本的层面来说,分辨是由认出差异所组成。圣依纳爵在《自传》中,详述自己第一次分辨的经验。当他梦到骑士生涯和赢取尊贵夫人的芳心时,他倍感兴奋和愉快。但愉快的感觉后来为不满所取代。当他梦想为天主作伟大的事实,他再次感觉兴奋愉快,而这份快乐是持续不断的。一段时间之后,他说:“他的眼睛开了,对这种不同的感受大为惊异,于是开始反省:为什么有的思想使他烦闷,另一种思想却使他欣慰”(《自传》,8号)。他踏出了第一步,使他在往后的生涯中,能够辨别何为上主的事,何为其他可能潜在的误导或推动。
我们一旦知道分辨就是认出和容许差别,我们就能够欣赏它的单纯和价值。我们也能明白当辅导员帮助人注意祈祷时发生的情况,他们正帮助人作分辨。
但是,我们仍要问,在祈祷或一般生活中,用以判定对天主的经验的真实性或非真实性的准则是什么?不是所有灵性经验都来自上主。我们能从专注于例行公事或枯燥乏味的理性祈祷中脱身是非常愉快的,以至于我们重视每一个超出我们理解的、对和谐与平静情感回应的经验。然而,有些和谐平静的经验,并不引领我们向天主开放,而是让我们在走向祂的旅途中至少暂时停止了。
例如,一个人稳定地更深意识到耶稣真是自己渴望的伙伴,他可能在祈祷着感受到一种使他着迷的抽象、非人格的美。除非他认出在这两种经验中对生猪回应的差别,并且自问是否要持续对耶稣的经验,否则他可能会不假思索地专注在这新的经验一段时间,因为它是一个吸引人的灵性经验。
依纳爵在《自传》中告诉我们,类似的情形发生在他身上。他往往向空中注视着,因为在他眼前有幅美丽的图像,给他极大的安慰。“他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形状,好像有些像蛇的样子,具有各种像似眼睛而发亮的东西,却又不是眼睛,他由这种景象汲取了很大的快乐和安慰,而且越看安慰越大;及至消失了,他便觉忧闷不乐”(《自传》,19号)。在卡陶内河畔对天主的经验之后,当他跪在附近的一座十字架前时,他再次看到这图像。然而,这一次他注意到:“那种颜色不像惯常有的那样美,他的意志很清晰地认出了那是魔鬼”(《自传》,31号)。
由此我们看到了人们用来决定经验是否来自天主的一个准则:他们与另一个他们确认是属神的经验作比较。那么,如果他们在某一方面看到两者相互抵触,他们便可决定接受哪一个经验。很多人都有一块对天主经验的试金石,任何其他的经验似乎与这试金石相违背的话,他们会保持质疑的态度。天主如此明显地在这试金石的经验中临在他们身上,以至于他们能像肯定自身的存在那样明确地肯定此经验。
祈祷中与天主交谈的品质也能作为分辨的准则。例如当我们太早中断和一个人的谈话,这个举动对双方的关系可能有重大的意义。我们往往赋予彼此关系无关的外在解释,诸如:“我工作过度,太疲累了。”或“我只是对这世界感到生气。”其实我们也需要留意关系本身内在的理由,例如:“因为她伤害了我,所以昨晚我就不想和她谈话。”当我们从相同的角度看我们与天主交谈的品质时,结果应是明亮的。例如与上主交谈时漠然相对,可能暗示渴望保持情感的距离,如同有时在其他公司所做的一样。如果我们自问:“是什么使我想要保持现在的距离”?答案往往是:“我想要与上主交谈,但是我不想告诉祂我的感觉。”或是“我害怕祂会说什么。”
如果一个人已经在祈祷中经验到与上主间活泼而引人入胜的交谈,上主与他似乎都临在并富于表达;那么当交谈变得单调枯燥和上主似乎遥远的时候,他能够使用先前的经验作为比较的点。这种枯燥的距离感之所以发生,多半因为重要情感的态度没有表达出来。
人常常意识到,他能够借着表达觉察到的情感,把枯燥的对话转为更多样和色彩缤纷的交谈。然而,人有时没有意识到需要表达的情感,那么辅导员能够透过询问而有所帮助:“你记得上一次祈祷为你是多么兴奋和有趣?你谈过什么呢?”然后,“关于那个主题发生了什么?”祈祷者有时会意识到当主题来到上主和自己当中,他选择不予理会,祈祷就会显得枯燥。祈祷保持枯燥会直到他回过心神注意这主题为止。当他注意了,祈祷有时会有戏剧性的转变。
这个在祈祷中与天主交谈的特质,能够使祈祷与在祈祷之外的生活中与天主的对话紧紧相联。如果一个人和妻子相处不好,但在祈祷中却未提及这个困扰,他可能会发现他的祈祷令人厌烦。换言之,祈祷让他知道他并没有带着真正的自己与上主同在。用心留意自己与上主交谈的品质,能帮助我们分辨生活中的盲点。
所以,为我们祈祷和生活的真实性的一项主要标准,便是“交谈顺畅吗?”换言之,“我有一些为我有意义的事情要向上主说吗?祂会设法与我通传一些祂认为有意义的事情吗?”如果人不能肯定地回答这些问题,他可能要问上主什么事情出了差错。“是不是有些事情袮想要跟我说,而我却不想听?或是有些事情我不想告诉袮?”一个人常留意交谈的品质,就会在天主面前越来越透明。过程不是简单的。当我们陈述的态度是真实和深刻的,也与我们的生活相关,祈祷就会显得活泼和吸引人。如果不是这样,祈祷就会死气沉沉。有经验的辅导员知道,有时祈祷中的困难往往起因于对重要的态度和情感的压抑,他不会轻易地鼓励受辅者接受表面价值的论述,像是“我没有时间祈祷”或是“我忙得不能好好祈祷”的说法,他会询问受辅者上一次活泼生动的祈祷经验。
不少的基督徒认为好的祈祷总是不受干扰也不紊乱的,在他们看来平安是首要的准则,以决定他们对天主的经验是真实的。这条准则是建基在可靠的基督徒经验之上,但它也有误导的可能,因为平安能够有多重的意义。它可能表示由于对天主的开放,渴望回应天主,所获得的内在自由和平安。这正是耶稣在最后晚餐厅所赐给宗徒们的平安。它也有可能表示缺乏强烈的感觉,诸如害怕、气馁、失望、遭受拒绝或罪恶感。如果一个人从这样的方式来了解平安,并且相信这样的平安是上主参与他的祈祷的必要标记,那么他会试图压抑一切强烈的感觉,而不去注意。他可能认为它们都是不速之客,引领他远离真正祈祷的情境。那么,当他只是用“平安”来描述祈祷的时候,他的祈祷可能远离了使他不安以及可能推动他行动的真实层面。
在好的祈祷总是平静的共通信念光照下,圣依纳爵给避静辅导员的指示是引人注意的。他告诉辅导员,如果避静者的祈祷经验一直都是平顺的,他应该好好询问一下避静者。当这样的情况发生时,辅导员应询问避静者用多少时间祈祷、什么时间祈祷、祈祷的环境怎样,以及有关他日常生活的其他细节。依纳爵不会对悲伤或不安的情况感到惊慌,而是平静的沉着令他烦恼(《神操》6)。
往往当我们和人讨论他过去几个月祈祷的历史时,我们得到了令依纳爵担忧的事实。人们似乎能够祈祷好几周或好几个月都没有经验到鼓舞他们或扰乱他们的感觉。没有高峰或深谷,甚至也没有轻微起起落落的波动,有的只是“平安”。人的生活中有那么多的压力和无数的决定,如果他把自我和所有重要经验都纳入祈祷,而仍能享有如此的平静,这真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事。如果他没有把它们纳入祈祷的话,在某一时刻他必须问自己为什么当他祈祷时,他从重要的经验中抽出来。这里不是处理解决问题之处。我们并不是建议一个人在祈祷中花时间编列家庭预算,或演练将与老板的会谈。我们建议的是,人一旦发现祈祷与日常生活中情感的态度分离时,他必须知道为什么会发生。当耶稣在福音中和我们谈话,祂不是在谈论这些态度吗?我们避开它们是因为我不能与之平安共处,半意识地预期如果我们让它们进入祈祷的话,它们会导致冲突?祈祷能否成为一种交谈,我们让天主在交谈中与这些态度相遇,好进一步迈向基督徒的整合吗?
当一个人在日常生活中作选择,这些选择可能只是日常的选择,例如对一位苛刻的管理者,或出言中伤的同事,他要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呢?他的情绪会自然地进入这些抉择中,同时当他面对上主时会呈现出另一种可能性的情感。这是自然的事。这样的选择往往更多是情感的态度,而不是抽象的对错问题。对我的基督信仰成长带来挑战的是一位让我脸红脖子粗的同事,而不是我感觉态度温和平静的人。人不可能毫无犹豫地选择承担别人的重担,除非这重担是无关紧要的。基督徒的选择在最后决定之前更有可能是包含强烈的无可奈何的情绪,甚至是反抗的情绪。我们在祈祷中所作重要的抉择,直到决定出现之前总是混乱的。如果我们的指导原则是避免祈祷中的所有混乱,那么我们绝不可能有机会作这样的选择。唯有在至少包含某些混乱的祈祷气氛中,我们才有可能区别来自天主的推动,以及终究是有害的推动。所以,混乱并不是一个人的情绪没有被天主触碰的标记。更精确地说,有可能是他正面对自己的实际情况的标记,包括他的回应或不回应的真实情况。
如果我们预期在意识到上主引领的路途上会有混乱的情况,我们如何知道混乱何时是来自天主的工作,或是出于我们自己的懈怠、恐惧或无价值感呢?同样,关系本身的动力能够为我们有所帮助。人能够问自己:“我正向天主表达这些重要的感觉吗?”如果不是,他能够扪心自问什么事情阻碍他这样做。许多感觉阻挡我们选择向天主敞开,接受上主的治疗,或是更深地与耶稣同行。这些感觉本身不会显示向天主陈述问题的亮光。唯有我们自我孤立,不愿向祂表达这些感觉时,它们在我们内就滋长茂盛。当我们能够向上主说出我们所感觉的,这些感觉就会自行撤退。
当我们尝试回应上主、在祂为世界的工作中与祂同在时,我们必须认清那些造成伤害的推动往往并非是什么恶念,这样的认知是非常重要的。它们只是阻止我们、妨碍我们与上主交谈或是做我们喜欢做的善工。一个人循序渐进、更自由地接受耶稣既是人又是天主后,可能会发现与祂交谈是,常常分心地反问:“我是谁,竟然在祈祷中期待祂与我谈话?”或是“终究,不是教会的训导才能在我们的生活中放下安全的根基,而不是在祈祷中所发生的事吗?”这些都不是小问题。然而在祈祷中沉思它们,唯一可觉察的结果便是中止与上主交谈。
当一个人自问最频繁阻止他行善的是什么,他可能会发现并非是做恶的推动,而是害怕他会被朋友和同事视为异类,或是他无以回答的疑惑:“我如何知道费心劳神地亲切对待我周遭的人是真的有价值吗?”有时同样的问题现今阻挠人作有创造性的基督徒决定,也在十年前使他裹足不前。持续地使我们无法回应天主的内在争论是异常强烈的。如果它真的有效,同样的问题会持续几十年。这样的问题和内在的争论鲜少有答案,并且经常使我们无法迈向上主,由此我们就能够认出它们了。
另一组决定个人宗教经验真实性的准则是保禄对迦拉达人所作的论述:“然而圣神的效果却是:仁爱、喜乐、平安、忍耐、良善、温和、忠信、柔和、节制:关于这样的事,并没有法律禁止”(迦五22-23)。然而这些准则是不容易测量的。每一项都会被误认为不是指向圣神行动的其他反应,甚至可能是相反的行动。例如:作完决定后的放松与圣神的平安是相似的;无机智的热忱与喜乐是相像的;漠不关心与忍耐也很像。面对这样的经验,辅导员又绕回原来的问题:“我们怎样才能知道呢?”
这问句实用上的重要性是显而易见的。没有客观的准则,辅导员便冒着可能是个人性吸引他的鼓舞态度,但最终妨碍受辅者的成长。例如,一个人谦虚地依靠辅导员,这件事的灵性价值谁能评定的?一些传统的谦虚和服从的论述鼓励我们思考这样的依靠是灵修进步的记号,但我们的实际经验往往十分清楚,在受辅者后期历史的光照下,看似在谦虚和服从上的发展往往是受辅者放弃个人的责任。为了成长的缘故,这终究必须解开的。看似在忍耐上成长可能是强烈压抑愤怒的结果,日后会间接地在挫折、沮丧中显示出来,以及在祈祷中他会面对一片铁墙的状况。如果这个人一直去爱,压抑必须解除,愤怒必须面对!
或许这最后的例子带领我们走向实用的准则。保禄列举的记号显得绝对和完美,而它们在经验上不会这样出现的。更精确地说,是有发展的过程,而且有时在德性上呈现不稳定的成长。但是当它们的起源是圣神的行动,那么它们不是单独来的,而是一起出现的。忍耐不会在仁爱和喜乐之后,姗姗来迟。它会伴随相伴的。成长可能快慢不一,温和可能好几个月的时间比喜乐更为明显,但绝不会阻碍喜乐的成长。圣神的果实呈现出一致的成长,而不是一把对立冲突的因素。哪里有冲突或是其中一个全然缺乏,辅导员必须怀疑是错觉。例如强迫性的自我控制往往导致僵硬,缺乏随和、喜乐以及丧失平安。这种自我控制铁定是虚幻的。
这些准则的特质应加以强调。它们都是积极的果实,带来持久性的基本幸福。基本的喜乐、平安和安慰是评估一个人祈祷的最佳准则。
在最后的分析中,辅导员有能力在具体情况中使用这些准则,实有赖于他自己对这些准则的直觉掌握,以及他直觉辨认出这些准则在另一个人身上的发展情况。如果辅导员未能从经验中得知,平安远超过紧张的释放,那么当它出现在受辅者身上时,他不会发现它是有所帮助的准则。如果他对忍耐都没有最起码的直觉体认,他可能发现自己在受辅者身上寻找充满活力的喜乐,而受辅者此时真正回应圣神的却是耐心地忍受沮丧。
当辅导员个人经验到他自己的进展和他自己使用这些准则,以及他看到越来越多人在出乎意料之外的种种不同方式下,受到圣神的推动显示出这些标记,他的视野和同理心也随之扩展。当他聆听别人对天主的经验,以及观察新鲜事和创新,他自己的范畴会更显宽广、具辨别力和更富有弹性。
我们都有自己喜爱的灵修生活的图像和典范。一名辅导员可能偏爱圣碧岳十世那种有行政能力的典型,而不欣赏亚西西的圣方济那种神恩性、抒情的人物。这种偏好不必影响他的辅导品质。但是如果他认为每一个来求教的“方济”,都是灵修不成熟者,那么他和他的受辅者都将处于烦恼的困境了。
在明显灵修成长的初期阶段之后,会有另一个准则:即逐步意识到天主如同其他的人一样,是受辅者不能控制的。这项准则也是内在的。受辅者在祈祷中经验上主以一种新的方式出现,而他感到讶异甚至焦虑,例如:当他说谎以维护自己的面子,而在祈祷中仍经验到上主慈爱的注目。这是一个新的经验,令他既惊愕又欣慰。
这种对“他者”(theOther)的真实和无法控制的经验,在经验到耶稣身为一个关注他人和世界的人时达到高峰。每名基督徒在某种程度上都分享这个真实性,有的意识到,大多没有意识到。这种对耶稣的经验表现在一个人活出他自己的信念,不管其他人的反对:能超越社会及经济阶层而同情大众;能更信任天父;乐意投入为反对邪恶的战斗、支持正义和宽恕,甚至为了护卫它们而经历种种死亡;乐意经历种种死亡而将复活交给天主。
再以默顿(ThomasMerton)为例来说明这一点,他在千万革责玛尼修院的途中,一心要入会时写道:
这是奇怪的事。路程一里一里的过去,我渴望进入修院的意愿越来越热切。我完全专注在这个思想上。但吊诡的是,我内心却越来越能保持平心的态度,也越平安。万一他们不接纳我怎么办?那么我可能就加入军队。但必定是一个大灾祸?一点也不。如果我真的被修道院拒绝,就ibxu被征召服役,这会十分清楚是天主的旨意。我已经按照我能力所及的做了一切,其余的就在祂的手里。由于我想要在修道院的渴望是如此和逐渐的强烈,我发现要在军营的思想一点也不再困扰我。
我是自由的,我已重获自由了。我已属于天主,不再属于自己。属于祂就是成为自由,不受世上的忧愁、困苦、悲哀以及世物所束缚。
默顿所描述的是一种似非而是的状态。他的渴望是热切的,但却又甘愿接受渴望的受挫。现今他已经作了自己的选择,他把未来交托在他所信任的天主的爱中。
谈到对天主和对耶稣的经验把我们带向最后的一项准则,基督徒传统视之为一项最高的测试,人们因此能够判断是否天主在一个特殊情况中带领他们。这能够一个问句来概括:“这与上主相像吗?”或者“这像似耶稣可能做的吗?”我们能够毫无困难地看出这些问句的重点,从释经学的考量或是与纯粹外在模式相联来看,显得笨拙。不过,如果这些问题运用得当,它们在确定是否属天主的事上仍有决定性的帮助。第四世纪的一本圣人传《马尔定传》(theLifeofMartin)是适当的参考范例。马尔定有一神视,他必须确定这神视是否真的来自上主。他的决定是否定的,因为主耶稣在神视中的形象是穿着罗马军官的制服。马尔定的结论是:“我相信只有当祂穿着苦难的衣衫时,才是基督的来到。”
马尔定的问题“这与上主相像吗”?也是我们能够使用的。如果我们被引向某一方向,不论它能产生多少善,也会带来伤害人、甚至是对人造成毁灭的后果,那么,我们有好的理由认定,这并非是上主所要的方向。
教父们描绘基督徒是效法上主者。它们承担其他人的重担,而不运用他们可能有的权力和财富来促使其他人服侍他们,这不是因为这样的行为与伦理规范相抵触,而是因为它不是上主的作为。
但是,这项准则的有用性取决于我对天主有多么深的了解。如果我尚未看祂如同某个人关怀发生在他生活世界的事,那么我无法意识到祂的关切推动我喜爱他人的利益胜过自己的。我极可能忽略一些非关个人利益、来自上主的推动,例如我从未谋面的贫穷人的利益。人们可能需要我能够给的东西,虽然我需要做相当大的牺牲。
依纳爵“分辨”能力的核心所在是,他要为上主做更大的事。他并不满足于一个合乎情理的好生活,因此他尽力探寻上主有什么大事要做。他于是看耶稣生平,找到了问题的初步答案。因为天主关爱这个世界,因此祂派遣祂的子;因为子关爱天主的世界,祂乐意为这个世界而生活,甚至舍弃自我也在所不惜。藉着默观耶稣,依纳爵渴望采取耶稣的心思和价值,如同祂一样地生活出来。当他对耶稣的认识和爱有所成长,他就越来越能够区分由上主而来的推动与那些不是由祂而来的推动之间的差别。
一个人使用准则究竟是为了什么?准则能够描述一个人该有的状况吗?他应忠于这些理想吗?若是这样,辅导员很容易以自己对受辅者成长的评估来取代圣神的行动,因此误导人进入死巷。至少他在观察辅导进展的方式上,以抽象取代了实情。准则对辅导员的价值似乎单单只是如此:准则提供方法用以判定辅导之旅是否朝向上主和祂的子民,同时也帮助受辅者作类似的判断。在上主与受辅者的交谈中,辅导员始终是个次要者。发号施令的不是他,但他又责任自行决定,以及帮助受辅者决定辅导的过程是否正朝向美好或是伤害。受辅者需要帮助以避免幻想错觉。当辅导员渐次成长,他会学会履行这份职责,而不干预圣神的行动或受辅者的回应。
因为灵修成长基本上是内在的,所以观察此成长的一些准则也必须是内在的。然而一个内在生活如果都没有任何外在行动或反应,很难引起大多数辅导员的兴趣。正因为内在的准则是如此易受影响,以及与天主的真正关系必然导向内在与外在生活的协调,因此某些外在的指标是必须的。
如果这些外在的指标能够恰如其分地处在次要的地位,它们对内在准则的审察是很有帮助的。例如:就基督徒的灵修传统来看,如果一位神秘经验者绝不花时间帮忙洗盘子,那么他的神秘祈祷的真实性是非常令人怀疑的。有些指标非常有帮助,有利于辅导员核对受辅者以及受辅者核对自己内在生活观点的正确性,例如他如何与其他人互动,以及他实际如何回应,而不只是他想像如何回应他的团体或家庭。
如果神秘经验者除了他自己内心的声音外,拒绝聆听任何其他的声音,基督徒的灵修传统同样也怀疑神秘祈祷的真实性。真正的宗教经验会使个人和团体趋向协调,而且对其他人的意见持开放心态,尤其是对教会的合法权威。这种开放可能造成张力和挣扎,因为真正的服从ibxu忠实地倾听内在和外在两个声音,而又不能很快地接受一个而压下另一个。不愿意聆听其他人的声音,特别是合法权威的声音,这是一个标记,显示在某一点上这个人的祈祷未能使他心灵自由。
一般而论,内在生活和外在的真实会相互影响,也必须是相互渗透的,也就是说它们是同一的,同时又是不同的。灵修辅导的经验总是使我们更觉察到,一个人内在回应真实上主的成长正常地显示在他外在的生活、他的各种关系、他工作的规划和方向,以及他所作的生活选择上。如果缺乏外在的基督徒的发展,他内心的发展迟早也会走样的。
同时,我们不可能将外在的准则视为首要的,因为圣神的行动和人的动机是相当多元的,在如此众多不同的层面上运作,而且基本上是内在化的,以致于外在行动本身几乎很难成为有用的准则。“你们可凭他们的果实辨别他们”(玛七20),然而圣神的外在果实往往不易被辅导员辨认出来,除非他对受辅者的内在成长有所认识。一名不是每主日进堂的教友和一名留下一些堂区工作未完成的牧师,他们可能在上主眼中比那凡事都做“对”的人更为活跃。如果辅导员以外在行为作为首要准则,他可能以提供一套外在标准的架构,让受辅者感觉到自己必须达到这个标准,而且是唯一回应天主的方式,因而阻塞受辅者的内在成长。“但是我做了他们告诉我的每一件事”是一句对任何灵修辅导道路上,令人感到沮丧的评论。
然后,我们也必须预期圣神的行动常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会超越辅导员个人事先的推测。的确,如果受辅者活出与上主真正活泼的关系,那么他的一些行动往往会令辅导员惊讶,甚至使辅导员慌乱。如果辅导员的准则倾向于外在,他可能对这样的创新的重要性感到不安,如此会有窒息圣神的倾向。
总是必须切记在心的是,所有这些准则在经验中都不太像是一系列的过程那样。既然内在生活真是活跃的,这些准则将是成长的表达:忽高忽低、起伏不定。改变不是消极的标记,焦虑或抗拒也不是。关键性的积极标记则是个人生活达到成长的圆满和成熟的结构,如同获致基督圆满年龄的程度。错误一定有,死巷子会碰到,但是由于这积极标记作为准则,人能够发现自己的途径,能够相对地确信无论什么错觉仍然存在于个人对天主、自我和世界的图像中,也会有机会藉着与上主和说的接触而被修正。
辅导员在与受辅者个别地交谈后,与其他的辅导员一起探讨他们的实践,如此辅导员的小组日趋普遍的基本神学理由,或许是在这样的交谈中,换言之,在这样非正式的团体中,圣神行动的宽广比在个别辅导员单独工作中更容易辨认出来。圣神是团体性的(communitarian)。祂似乎会突破辅导员的个人限度,而在这样的小组中扩大他们的视野。
如众所知,灵修辅导是促进与天主的人性相遇作为它的适当领域。灵修辅导所从事的是基督徒生活的核心行动,而非外围的问题。一个人凭什么从事这样的工作呢?灵修辅导员在教会内并没有什么正式的职位。基督宗教历史中一些最引人注意的灵修辅导员,像是圣佳琳贞女(CatherineofSiena)及圣依纳爵,或是从未获得教会的职位,或是在获得职位以前已经做了许多辅导的工作。一般说来,有效的灵修辅导员是由基督徒团体中发掘出来的,他们不会自我推销,而是其他人登门求帮助。因为司铎或牧师在教会中的身份明显,他们往往被视为是灵修辅导员的人选。然而祝圣神职为有效的灵修辅导员来说,既非必要的也不是充分的。那么,辅导员与教会这个盟约团体的关系,究竟是什么呢?
如果我们更仔细地看在灵修辅导中发生的事情,我们就能够更清楚看到灵修辅导必须对团体做些什么事。不论受辅者做些什么或接受些什么,最少他向教会团体的另一个成员诉说一些他对天主的关系。他的内在生活不是孤立于上主子民之外的,他是向上主子民中的一位灵修辅导员倾诉。基本上,辅导员最能带到与受辅者关系中的事物是他们在基督徒团体中的成员身份,以及他们分享此团体的信仰。不论辅导员是否有特殊的神恩、知识和才能,他们提供一个机会,让受辅者注意自己与天主的关系,以及藉着同一团体成员的帮助穿过他的幻象。即使辅导员不说什么,他们用心的倾听就足以让受辅者与团体分享他的经验,而不至于孤立窒息造成抱怨或欺骗。
对基督徒团体生活越有意识的辅导员,以及他们对团体与上主和所有真实的经验性关系越有知识,他们就能对受辅者越有帮助。但是他们的权威基本上来自他们分享基督徒团体的信仰与生活,就是团体经验到与上主的交谈。这使得辅导员首先是受辅者的弟兄或姊妹,也提供了非正式、非圣统的,只是两个人谈话的基本要素。这创造性的气氛似乎是今日助人辅导工作的特征。
因此,对灵修辅导员信任的基础是辅导员在信仰团体中成员的身份。受辅者信任一位弟兄或姊妹,帮助他拓展与上主的关系。在继续谈论之前,我们想要强调这个基础。信任能够建立在许多基础上,例如:一个人能够信任另一个人,因为他在教会中的职位,或是因为他个子高、有一种威风凛凛的态度,或是因为他有经验,受到所敬重的其他人的信赖。如果信任最终不是植根于对辅导员值得信赖的个人经验,那么关系绝不会变成兄弟般或姊妹般的关系,而这关系是今日最能助人的辅导工作的特征。
显然对,并不是每位基督徒都具有灵修辅导所要求的这种信任。而且,并非所有被祝圣过的牧者都有此资格,这似乎就不是那么明显。例如,罗马天主教会有关司铎职务的一份报导,指出可以这样来描述大部分的司铎:
在那些低度发展的司铎身上,显示出他们缺乏心理成长的主要领域,便是他们与其他人的关系。这些人际关系通常是疏远的、高度规格化的、对司铎本人及其他人都没有实质的意义……他们很少有谈得来的朋友……在低度发展的司铎身上,明显地有被动、过分温和的表现,总以司铎职务的角色而不是他们自身的人格来自我肯定……他们不信任自己,感到没有价值,经常退缩而不敢充分展现他们的能力……令人惊讶地发现在这一群人身上,他们普遍都没有能力清楚说明个人宗教信仰的内在层次。
这些人若像成为本书所描述的灵修辅导员,势必困难重重。这些人最大的困难就是在关系的领域上。他们不能激发那些相当成熟、前来寻求灵修辅导的人的信任。从描述中看到,这些人也没有多少对慈爱天主的令人重视的经验,因此他们很难把这一位天主介绍给受辅者。不论男或女,若他们具有这些低度发展司铎的同样特质,那么最好不要从事灵修辅导的工作,除非他们克服了自身发展的困难,因为在这样的人身上,很难建立起他们对天主和其他人的关系中弟兄姊妹般的信任感。
同一份研究中显示,那些最能在其他人身上引发信任的男女类型,是所谓的发展均衡的人。他们不是完美的人,但他们却是相当的成熟。他们表现出投入生活以及与人的互动来往。他们乐观而不轻率天真,风趣而不虚假做作。他们受过苦却未被痛苦所困。他们付出爱也接受爱,了解建立友谊的挣扎。他们对朋友付出深度的关怀。他们经验到自己和其他人的罪恶与缺失,但似乎与自己相处地安然自在,显示出他们体验到被一个超越罪恶和缺失的更大力量所救赎和获得释放的经验。他们对于充满光明、黑暗以及奥秘的人生,都不感到害怕。
灵修辅导员也需要对天主的渴望和能力有深刻的信德,不仅与祂的子民作团体的沟通,而且也作个别性的沟通。而且也作个别性的沟通。如果这份信仰要能足够稳固支持他们的工作,那就是必须从他们自己对天主的经验产生。这以经验为基础的信仰是他们工作假定的基础:就是没有一个人不是天主渴望沟通的对象。灵修辅导员经验到天主在他们的整体现实与他们沟通交流,这经验建立了他们关于其他人的假定。
这以经验作基础的信念在辅导员身上引起一种默观的态度,这态度是开放和渴望发现天主与所有人相处的途径。辅导员自己对天主的救赎经验和挑战性经验使他们成为惊奇者、他们惊奇天主如何已经并且持续地与其他人沟通。他们觉察到自己对天主的经验是有限的,愿意多多认识祂,并且希望倾听其他人对祂的经验而能了解得更多。这种相信天主和相信天主活在其他人身上的态度能够产生信任。
辅导员经由自己的祈祷以及接受辅导的经验中所培养的默观态度,使他们对新奇和令人惊讶的事物保持开放和不太有抗拒的态度。换句话说,这默观的态度使他们能够聆听别人的经验,并且从中学习。受辅者感觉到这样的辅导员想要聆听有关他们真实的祈祷经验,而不是要听“正确”的或“预期”的经验,因此变得乐意,也越来越能够诉说经验。虽是如此,一个人可能要花很长的时间,有时是几年的时间,才能向别人倾诉影响他最深刻的对天主的经验。
这默观的态度也能使辅导员相信在其他人身上,光能克服黑暗。他们已经体验到自己的恐惧、黑暗、邪恶,他们也经验到救恩。他们经验到天主是首先爱了他们(若壹四10);当他们在罪恶中死的时候,天主爱了他们(弗二1-10);不论他们是如何充满矛盾、爱恨交加、贪欲、恐惧、自私以及无私,天主爱了他们。辅导员经由这样对天主的经验,能够爱自己并改变自己。因此,他们具有宁静信赖的态度,天主会对其他的人做类似的事情。换句话说,他们越来越不害怕真真实实的人和他们的黑暗面,因为他们经验到天主爱世人,并且救赎像他们一样的人。
这种态度对人并不是一种盲目乐观的观点。那些经验到自己是被爱的罪人真的知道自己是个罪人。他们或许几乎被自己邪恶的倾向以及恐惧的强度所淹没。他们不会看不见在自己或在别人身上的这些倾向和恐惧,但是他们经验到这样的黑暗绝不会胜过光明(若一5),“罪恶的哪里越多,恩宠在那里也越格外丰富”(罗五20),“他们知道所有的身体埋葬在那里”,但是知识不会摧毁他们的希望。
需要强调的是受辅者是真实的人,他们如同辅导员一般有各式各样的性格、内在的冲突矛盾、有时引人注目、有时不引人注目。真实的人在同一小时内可能同时是闪耀和令人乏味的;他可能是平凡的、可能具有灵感;他可能操心重大和严肃的问题、可能关心琐碎的事情;他可能性格开朗,可能忧愁。他在祈祷生活中会显示这些以及更多的性格。灵修辅导员想要促进这样的人和他们的天主之间的关系,需要有“热情的亲切”(surplusofwarmth)。
一名灵修辅导员需要诚实地自我评估。我真的欣赏不同的人吗?好的、坏的都能接受吗?我真能包容、欣赏别人的弱点吗?我有兴趣聆听他们的关心和挂绿吗?凯撒•查维斯(CesarChavez,1927-1993)对那些不了解为什么农场工人团结一致地支持美国卷入越南战争的大学志工的讲话,可能也适用于灵修辅导员:“我告诉他们要了解农场工人是人。‘如果你们不了解这一点,你们会非常失望的。你们必须了解你们可能会工作得很辛苦。当他们把你们解雇,或是他们不欣赏你们所做的时候,日子就来临了。我警告他们不要有任何隐藏的目的。’”
这“热情的亲切”,这对人之所是的爱,如果在灵修辅导中显示出来?这会出现在三种态度中:承诺、尽力了解以及不矫情。承诺是灵修辅导员乐意帮助受辅者在与天主的合一上成长,乐意付出时间、心血和自我,在所不惜。尽力了解便是灵修辅导员努力对受辅者保持默观的态度,用心观察他的生活和对天主的经验。不矫情是指灵修辅导员不让自己身为灵修辅导员的角色所掌控和抑制,而能自然流露,只要对受辅者有所助益,便能够表达自己的感觉、思想和希望。一旦有所矫情,承诺与尽力了解都会显得冷漠、不讲人情和形式化。
为什么在灵修辅导中需要这种亲切感?首先,灵修辅导可能意谓辛苦的、往往是没有报酬的工作。辅导员和许多人进入深度的关系,他们的心一再地表露。在如此亲近的范围,他们自己的缺点放大,他们自我敞露使他们回到面对生气的时刻。如果他们成功地帮助人自由地在天主和生活面前,他们冒着有时被权威人士指责的风险,特别是当受辅者发现新的自由后持续而来产生的结果。如果他们没有成功地帮助人,他们冒着被称之为经验不足的风险。
其次,受辅者必须经验到这样的承诺、尽力了解、诚实和不矫情的人性,才敢冒信任灵修辅导员的风险。人们不会轻易流露真情的。当他们寻找一位灵修辅导员的帮助时,他们不确定谁能够帮助或者谁愿意帮助。当一位妇女发现一位灵修辅导员能帮助她的祈祷,她会放松的哭泣。许多人不知道是否他们的思想、感觉和经验值得去麻烦另外一个人或是易于了解的。他们害怕被认为古怪或可笑,他们也害怕自己所要诉说的,都是如此“普通”、“琐碎”和“平常”的事。因此,他们必须体验到辅导员的热诚,为能开始整个过程。
这种热诚或许在耐心的聆听中比任何其他的方式更能显露出来。我们再次回到默观的态度。生活似乎没提供许多的机会让我们与真正愿意聆听或尝试了解的人交谈。我们似乎为许多事情操心,而无法注意其他人。但是灵修辅导员使自己真正成为聆听者,试图把自己的关切、成见和渴望放置一旁,为能经由他人的眼睛看世界,了解他人的感受和经验,但是不作判断。
没有任何书籍能够教导人如何成为热诚的人,没任何培训的课程能够发展它。为了能够成为这种聆听类型的灵修辅导员,首先必须是热诚、感兴趣的人。布拉亚果(TrygveBraatøy,1904-1953)对于精神分析学家所说的,能够直接运用到灵修辅导员身上:
精神分析学家能够与工具相比较的。这工具必须具有某些效能。人不能期待一把铁刀能完成钢刀的工作。类似的情况,一个人不能要求精神治疗师“太多的热诚”。它或多或少属于他与生俱来的能力。
他接着说,精神分析的机构必须尽全力筛出没有这特质的接受培训者。我们对那些负责筛选具有灵修辅导潜能者的人提供同样的建议,他们必须确信这潜能的辅导员是以一种纯朴、诚实、感受的方式爱人。
灵修辅导员必须建立自信,否则他们经常需要一再地肯定自己所做的是对的。他们时常焦虑不已,担忧自己会犯错。他们需要许许多多有形可见的记号,以评定成效,对所谓的内在分辨的准则很难放心运用。他们有困难查收有些受辅者缓慢而艰苦的成长过程。他们倾向按照规章行事,结果当然妨碍受辅者按照他们自己的步伐进行。人格成熟的受辅者不会信任这样的辅导员。
上述所说的不能被视为充满自信的灵修辅导员就什么都不怕了。具有丰富个人祈祷经验的灵修辅导员明白自己正踏入神圣的领域,因此他们至少是戒慎恐惧、如履薄冰地进行。他们或许会动摇或令受辅者失望,他们心怀敬畏之情是正确的。这种感觉是是在和适当的,但却不会减损他的辅导能力。的确,灵修辅导员若在他们的自信中没有同时显示出这样的态度(有人称之为谦逊),那么他们似乎对成熟的受辅者就显得鲁莽轻率,也不会获得受辅者的信任。我们所说的缺乏自信,是指一种使人衰弱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出自于对生活天主的敬畏,而是出自于自我关怀、自我怀疑,以及对人生感到害怕。凡是害怕人生的人不能够帮助别人培养与生活天主的开放关系。
即使心怀热诚,但上述的聆听方式仍是不容易的。一则灵修辅导员会困在利益冲突的环境中,通常他们没有意识到冲突如何影响他们的聆听。他们有时看待自己是关注受辅者的种种,另一方面又觉得有责任保护第三者或某个机构。譬如他发现接受辅导的神学生,即将要领受神职,却是个有偷窃癖好的人。辅导员可能会气急败坏,想要如何阻止他领受神品。这么一来,他便不能够倾听对方,并发现对方为何在这个时候说出他的困难。
再者,灵修辅导员如同其他人一样,深受文化、社会、政治、经济以及宗教习俗、社会机构影响,他们不自觉地扮演了它们的经纪人,想要保护它们免受威胁或脱离常轨。换句话说,要找一位纯然客观无偏见的辅导员,简直就是痴人梦话。不过,辅导员若能透过个人的灵修辅导,广泛阅读和吸收经验,向不同的观点开放,以及足够的督导,便能够使受辅者免受他们的偏见之害。
灵修辅导员若不在受辅者身上寻找个人的安全感和满足,他们更能好好倾听受辅者。所以,他们需要有非受辅者的朋友,那么他们的自尊就不需要依靠受辅者的“成绩”。否则,他们可能过于需要他们的受辅者,结果他们无法倾听受辅者全部的表达,也无法在必要时挑战受辅者。辅导员的确需要从朋友或其他方面获得自尊,足以保持个人的平静,不至于神经紧张地运用权威或是与受辅者的密切关系,而获得人们的赞许肯定。因为当受辅者不符合他们所期待时,他们不会获得这样的赞许。要能怀着热诚好好聆听一个在主内愈显自由的人,辅导员必须具有内在的自由,无惧于教会或家庭的权威或其他人的观点。
最后,为了能够这样的聆听,辅导员应该相当地不害怕强烈的感情、深度的感受、神秘的经验,以及所有人性的经验。如果辅导员承受不了自己或别人的怒火,那么他也不能够聆听受辅者的怒和怨。很快地他再也听不到祈祷时愤怒的情绪,不是因为没有发生这些现象,而是因为受辅者或多或少已意识到这类感觉在辅导员面前是项禁忌。危险的是他们会把这一的禁忌转移到与上主的关系上,因而祈祷时选择性地向上主表达。
辅导员也应相当能承担自己和他人的痛苦经验。对受辅者的真正关怀便是有意愿陪伴他们度过成长的艰辛,而不是设法消除痛苦。若是辅导员能够做到这一点,他们便更能够聆听,也能把有心聆听痛苦的意愿传达给对方。
这些态度不是凭借辛勤的耕耘可以获致的成就,它们是祈求而得和付与感激的恩宠;它们也不是一个人必须拥有的绝对事实,但却是人实际所期望的理想。没有任何一名辅导员能恒常如一地活出这些理想,或许连一半的时间都难以做到如此。灵修辅导员同样会沮丧、愤怒、生病或忧虑,而且难以全神贯注地聆听。如果他们的基本心态是热诚的,信赖上主以及渴望沟通,那么他们能够与他们的软弱一起生活,求助于这位渴望他们良善的上主,他们也能够依靠受辅者的慈爱和怜悯,谅解他们的疏忽,记得他们内在的热诚。
虽然热诚不是经由培训计划可以获得的,但这并不表示灵修辅导员是天生的而非后天培养的。从我们对辅导员的描述来看,我们相信具有辅导潜能者都是生活体验相对宽广的人。生活经验越为宽广的人,他们的为人也就越不受局限和拘谨。生活在不同的社经和文化群体的经验,使得辅导员的期待更具弹性和鉴别性,因此更能对人们新的和不同的经验开放。我们已经谈论灵修辅导员需要具有与上主来往的经验,并且他们与上主的关系正在成长和加深。灵修辅导员并不需要更深入进阶的神秘祈祷,但他们需要经验到自己是为上主所爱的罪人。我们相信他们还需要经验过与主耶稣相遇的挑战,主耶稣不仅是个人的救主,祂还要求抉择和自我牺牲。只经验到救赎安逸的辅导员,会有困难了解并帮助那些正经验到内心更细微的神类动态的人,当关系开始转变朝向与主耶稣的使命更有密切关系时。
除了个人的经验外,灵修辅导员需要不断地学习研讨。他们不需要成为灵修学博士,但他们却需要有比个人经验和常识更丰富的知识。下面我们要谈论的便是所必须研读的知识领域。
灵修辅导员普遍推荐圣经作为个人祈祷的根源。我们相信以圣经作为祈祷的最好方式(并非唯一的方式),便是尽可能按其本有的意思接受它,也就是按照它原初的意思来了解不同的书卷和章节。既是如此,灵修辅导员应当有充足的现代圣经研究的知识,而能帮助受辅者聆听上主之言。
灵修辅导员需要对教会的信仰有学识性的了解,才足以引领人走向基督的自由。不少的人都被困在不适当的和孩提时代的上主形象中。此外,我们都受到哲学性的预设,这些预设至少从中古时期和新教改革以来就加强稳固了教会的神学和要理问答。这两种状况都很难容许天主总是更大的一位,远远超过人的理解和臆测。我们在本书中一直主张真正的灵修辅导员不是老师,不过灵修辅导员若能成熟和明智地掌握现代的神学,将有助于受辅者更能与真实的天主相遇。
一个简单的例子:大多数人的祈祷观都呈现分裂的现象。一方面,我们受到督促从事求恩的祈祷。我们向上主诉说我们所需,求祂眷顾;另一方面,我们所接受的教导指出,天主是无所不知又不能改变的。这两个特质至少使求恩的祈祷成为可疑的。大多数人干脆抛开后者的教导来解决进退两难的问题。但是我们所学得的有关天主的理论,已经对一些人的祈祷造成影响,使得他们放弃求恩和其他交谈式的祈祷。倘若辅导员了解建基有关天主的理论的哲学性预设,以及了解这些种种预设未必与启示和真相相符,他们就有可能帮助受辅者试图开展一条期待上主回应和关怀的祈祷之路。辅导员毋须就这一点从事神学研究,但凭自己的神学知识就足以有信心如此做,同时可以毫无敌意地处理反对意见。
灵修辅导员不需要是位神学家或对神学各领域具有丰富的知识。但是他们需要有扎实的神学基础,至少足以看清信理的条列式表述是如何受到文化和哲学预设的限制。
最后,灵修辅导员应当对灵修学史有所认识,足以看清上主用各种不同的方式对待不同的人,以及了解在个人灵修生活和各灵修学派的发展中,人格、文化与上主的行动之间的相互影响。对基督徒宗教经验多样性的知识,以及对非基督宗教的宗教经验的认识,有助于辅导员超越个人的绝对,而对人们与天主之间各式各样的经验感到惊叹。透过研读而获得的知识能够帮助辅导员获致他们所需要之健全的信心和宽容。
面对今日世界,对于神学的知识,我们也必须加上一些现代的心理学。“凡是有意在灵修方面帮助别人者,他不应只是一个属灵的人呢,具有灵修经验;他还需要充足的心理学知识,但却不可错觉以为可用有限的心理学知识来作心理治疗。”
灵修辅导员以及有灵修辅导潜能者,面对我们提出的必备条件,可能会摇头兴叹。但是不要忘了我们早已提过,灵修辅导是教会牧灵关怀的核心。教会一向都不遗余力地培养专才,为能行使教会职务,灵修辅导不应视为例外。然而,上述的理想条件不应让我们误以为高品质的灵修辅导仍未出现,或是没有这些准备就不能够发生。我们曾以圣佳琳和圣依纳爵为例证。然而,一般而论,专业性的准备是不应轻易免除的。
成为一名灵修辅导员是一生的旅程。神学和个人经验指向总是更大的上主。因此,灵修辅导员应期盼持续的成长,其他与天主的关系将挑战他们去祈祷、深度的反省,以及对所学的也常常温故知新,并作进一步的研究。总之,这在人生的道路上是没有终结的。
如果灵修辅导基本上视为传授正确祈祷与生活之道的话,那么辅导员本身以及他的信仰和祈祷生活的深度,都不如他的学识和权威来得重要。然而,我们所提出的对于灵修辅导的了解,灵修辅导员本人才是重心之所在。他必须与天主有意识性的关系,并且能够与人们作良好的联系。若要促进别人与天主关系的发展,灵修辅导员以及每一位执行教会职务的人员必须成为上主慈悲的圣事性标记。的确,天主可以不经过中介者而直接与当事人相遇,然而即使是微不足道的中介者,祂的通常之道仍是透过其他人的。因此教会牧灵工作者的品质必须受到相当的重视。他们的学识并非重心所在,而是他们的全人。这对灵修辅导员是特别真实的:他们本人、他们的信望爱、他们建立关系的能力,这些对他们所从事的工作是至关重要的。
我们的焦点在辅导员的特质以及辅导员和受辅者之间的关系,我们会借用当代的心理学家和精神病医师的成果,并与之相比较。他们已教导我们许多有关助人关系的特质。有人可能认为求助于心理学和精神病学是不可靠的,灵修辅导毕竟是一项超性的服务。显然地我们早已不认同这样的观点,因为神人关系以及辅导员与受辅者的关系,都不能切割本性的因素和超性的因素。这些关系是触及全人的,所以,我们有必要向这些学科以及那些研究者学习,他们用了许多人性的勇气和谦逊,仔细考虑和审慎观察他们协助的人。
当然有一点是需要加以提醒的,现代治疗和咨商新理论的出现,有时会把牧灵关怀视为是这些世俗模式的复制品。特别是许多牧灵咨商几乎无异于一般的咨商,只不过是由牧职人员从事罢了。据我们所知,有人将天主降生为人一事引申为人性中最完美的部分是可以神性化的。同时,牧职人员实应意识到基督信仰传统中特有的宗教资源,是足以帮助人度一个丰富而充实的人生。即使我们怀着感激的心,借用心理学领域的概念和方法,我们仍深信灵修辅导是与心理治疗和心理咨商有所区别的助人关系,它在尽力助人度更有意义和更充实的生活上,自有其独到的贡献。
灵修辅导帮助人与天主有个人的关系,让天主与他们有个人的关系,以及使他们能够活出这关系的结果。任何人际关系的发展是一个奥秘的过程;因此,任何人同意帮助两个人或更多的人发展他们的关系,应当以伙伴的精神而不是以开拓者的精神,并怀着谦虚和尊敬的态度,来开始这个工作。当对谈的人之一是奥秘本身时,这更是十分明显的。灵修辅导是一个助人的关系,但是所提供的帮助,更像是旅途中的伙伴,而不像是一位专家在旅途开始以前劝告要走哪一条路和回答旅行者的问题。伙伴帮助旅行的人一起看地图,避开死巷子,小心道路上的坑洞。我们称之为天主的奥秘,这奥秘不是不为人知的陌生者,终究是可以认知的。所谓奥秘是指太丰富、深不可测、富于慈爱而不能认知的,因此祂是天主。灵修辅导员对那些行走在这样一位上主的道路上的人,只能是名助理伙伴。
因此,辅导员能有的唯一权威是他们归属于这位上主和祂的教会,以及对祂和祂的教会彼此之间的关系非常认真。这才是这团体其他成员求助于他们的依据。
正如灵修辅导性质的结果,灵修辅导员应该避免任何矫揉造作、穿着的流行风尚、办公室的摆设或是说话方式,借以指出他们知道方向、有答案或是能够保证祈祷的“成功”。辅导员给予的最初印象反映出他们对于辅导本质的确信。然而,辅导员往往面临极大的诱惑,试图让受辅者以为只要将自己交在辅导员手中,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他也必定会找到上主。
同时,辅导员如何能走向另一种极端,变得太随和,太多的手足情谊,使得受辅者感到辅导员能够给予的,除了同志的友爱以外,就没有别的了。一心追求灵修辅导的天主子民期待比这些更多的帮助。
因此,辅导员给予的最初印象应是渴望成为旅程中的伙伴,以及真诚的(不缺乏幽默和慈爱)成为伙伴。为传达如此的印象并没有清楚的规定。那些基本上视自己为伙伴的灵修辅导员自然会传达这样的印象,而那些只是口头上说说的人绝不会传达这样的印象。
上一章我们提及为了有效果,灵修辅导员需要有热诚。辅导员如果去掉受辅者负面或悲伤的经验,那么他的态度反而显出自己的优越感,却不是真正的热诚。描述人们的弱点和愚蠢比起强调他们的强处来得容易多了。我们注意到无论演讲者是灵修辅导员、伦理神学家、精神病医师或心理学家,当谈论揭露抗拒的假面具,以及在听众面前排列性格上的瑕疵、罪和征兆时,听众坐得更为挺直。在揭露微笑面容背后的阴影、以及表面背后隐藏的动机时,似乎有一种病态的满足。不过,辅导员通常发现受辅者是可爱的、有勇气、力量、渴望等令人赞扬的美德。换言之,他们发现经由他们看到的,以及从受辅者听到的,热诚自然流露出来,否则辅导不会滋长;除非辅导员经验到对这位受辅者的热诚,不然辅导不会成为同侪一起工作的关系。这份热诚可能不会立即产生,但能够而且应该与受辅者的务实态度并进。它的出现是必要的。
在灵修辅导的过程中,受辅者引发这种非屈尊就卑的热诚之主要特性,是他们渴望与上主开展深度的关系。这个渴望与辅导员的希望相遇,就是辅导员能够帮助促进这样的关系。双方意识到渴望在那里,双方同意他们一起耕耘以达成这渴望。受辅者期盼辅导员会保持与他内在的渴望同盟,即使他自己强烈抗拒时。换言之,在灵修辅导中的“工作同盟”(workingalliance)是辅导员与受辅者之间关系的这一层面,能够使受辅者继续努力朝向他寻求辅导目的的实现。在辅导员这一方面,“工作同盟”是对另一个人的热诚表现,这藉着受辅者真诚渴望更佳认识上主而引发出来。
帮助个人成长而能不操纵、不百般照顾,只有靠工作同盟。譬如在心理分析中,工作同盟依靠“理性的我”;在罗杰(C.R.ROGER)的咨商辅导中,则依靠自我实现的愿望;兰克(OttoRank)的治疗,则在康复的意志。所有的这些概念似乎都指向人内心基本的类似实情,也就是怀着更真实、健康,较少自我挫败的痛苦,渴望活得更为充实,虽然他们有时又自我挫败、神经质和抗拒的行为。这在人心的渴望促使咨商或治疗成为可能;同样,与天主更深契合的渴望促使受辅者客服抗拒、退缩的心理。其实,在治疗中,当事人的渴望使他处在即将发生的抗拒情景中,如同受辅者的渴望能够使他处在祈祷和灵修辅导中。
这必定是强而有力的渴望,才能够持续不懈地面对种种防御和深受保护的人格模式。它的源头是什么呢?与灵修辅导相较,觉察出上述两种渴望的共通源头,是生活天主寓居的圣神,无论人是否意识到。换言之,驱使那些寻求咨商和治疗以期人格得以更为完整和健全者的动力,与那些寻求灵修辅导以期与天主契合者的渴望,可能最终都有同一源头。差别只在于对此源头之性质沉思的觉悟。
“天使的传闻”(rumorsofangels)可能出现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如果我们注视人民的经验并且尝试理解它,我们会看到这样的可能性,亦即渴望更充实和整合的生活。与自觉渴望全心爱上主,是同出于一源。乍看之下,似乎不是相同的,因为尚未以信仰的眼光来看待。然而,没有理由把一个看作本性的渴望,另一个看作超性的渴望。人的内心并没有这么一张石芯试纸,供人作这样的区分。如果一位想要更整合和少自我挫败的生活而寻求治疗的“非宗教”人士,一旦相信我们称之为天主的奥妙者,他或许会发现,早在他走向他更大整合之始,他已经被同一呼喊“阿爸!父啊!”的圣神推动,这位圣神发出深深的叹息为他转求。
这些反省使我们领悟,灵修辅导员有意识地与寓居的圣神相结盟,以及表达在受辅者的渴望与天主更进一步契合。这样的联盟旨在协助受辅者克服种种违抗圣神的因素。辅导员愿意持守这个同盟,因为他们体验到受辅者身上那股从圣神而来的力量,不论在受辅者身上的所有恐惧、抗拒、脆弱和罪,正如它们在辅导员身上一样,这股活生生的力量总是在。
上一章我们讨论辅导员这个人和态度,便是受辅者愿意与一位特别辅导员进入工作同盟的可见依据。受辅者信任辅导员相信这么一位想要与他交往的天主,也相信受辅者蒙受圣神的感动而有能力回应天主。
一个工作同盟相当依靠辅导员和受辅者之间,对受辅者想要什么、辅导员能提供什么,双方取得共识。因此,双方对灵修辅导的目的和方法有所共识是十分重要的。如果共识没有清楚建立,那么任何进一步的推展,尤其面临公司中的抗拒和处理困难问题时,将会陷入危机。一个人能够预期在任何灵修辅导的过程中,在持续一些时间以后,辅导员和受辅者会在某一点上互相误解。如果没有建立在对灵修辅导的相互共识上强烈的工作同盟,他们要平安度过暴风雨势必相当困难。更具体地说,具有这样的工作同盟,即使在前一小时发生了激烈愤怒的争议,受辅者仍能好好祈祷,并在辅导员引领下努力前行。
在咨商和心理治疗的领域这,我们所谈论的主题会以“设定合约”(contractsetting)的抬头出现。我们喜爱用比较非正式的词汇“同意”(agreement),指出这“同意”能在“盟约”(covenant)的性质中。
依据本书所谈的灵修辅导,辅导员试图在相互认知的基础上建立同盟,他们的目的是促进受辅者与上主建立关系,而寓居的圣神是受辅者渴望和努力发展这个戏的源泉,同时在受辅者内心也有一股抗拒圣神的力量。因此,灵修辅导明确地承认一些在其他牧灵关怀有时隐含的事物,就是受辅者渴望更整合以及与天主更为契合的生活;这个渴望建基于寓居的圣神,以及在这关系中的天主是一位主动的“他者”。如此,工作同盟建立在奥迹之上,并且显然地承认进行方式本身也是奥妙。辅导员若有人额似乎否定这奥妙的行动,诸如事先排除在与天主的关系中某些人性的经验:“我们不可以对天主生气”;或是作权威性的指示:“这星期你要跪在圣体前祈祷”,就是未忠于灵修辅导的工作同盟,正如我们所了解的,而且可能会危及辅导关系。
冲突性的忠诚会干扰辅导员聆听的能力,也会影响辅导员的工作同盟。我们以实例来说明这一点:一位已婚且有两个孩子的妇人,向一位隶属于堂区工作团队的修女寻求灵修辅导。这位妇女的祈祷生活十分扎实,想要保持与天主的密切来往,但她陷入了困境,因为他爱上了一位离婚的男士,而且来往甚密,有婚外情。她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感觉到比以前的生活更有朝气,甚至祈祷生活也充满活力。她也感到罪恶感。她希望有人帮助她更深地亲近天主并且找到祂的旨意。辅导员承诺与她一起前行,但随后发现自己感到气愤和苦恼,因为这位妇人似乎没有看到她的行为和她现在为人妻和为人母的生活方式有不一致之处。在接受辅导的情境中,辅导员发现另一股忠诚促使她无法进入与这位妇女的同盟中,即她意识到婚姻盟誓以及对这位妇女的丈夫和孩子的责任感,因此她产生一种敌对的关系取代了同盟的关系。由于辅导员未能认同受辅者,也无法与受辅者加深天人经验的渴望结盟,灵修辅导自然就无法进行。设法阻止婚姻中的不忠实,是值得受到赞扬的,但灵修辅导员应将这样的目的留给其他人。进行灵修辅导时,辅导员首要的忠诚是工作同盟,这同盟的唯一目的是发展与天主的关系。
当然,我们不应认为工作同盟排除向受辅者提及与外在生活相关的问题。就这个实例而言,恰当的处理是询问这位妇人如何将自己的行为与基督徒的价值观相调和?她是否向上主提及这份关系?辅导员甚至能够分享她自己与耶稣深度友谊关系上有关一致性的问题。只要她与这位妇女有工作同盟,并在这同盟的脉络中提出问题,她这样做有助于灵修辅导的。受辅者一旦意识到辅导员支持她,也真的愿意帮助她找到天主的旨意,她更能够聆听问题,且与上主交流。唯有当双方有工作同盟,宗教经验的评鉴准则才会有利于灵修辅导,因为这些准则的运用要求辅导员提出一些困难的问题。
当灵修辅导员们讨论这样的例子时,有人不时会问:“当受辅者的行为相反基督徒的伦理实践时,灵修辅导员不是有责任提醒基督徒善尽他们的责任吗?”我们的回答必须有些微的差异。首先,受辅者通常体会到不一致的情况。例如这已婚妇女的内心感觉心旷神怡,但又觉得有罪恶感,因而感到困窘。第二,灵修辅导只是教会众多的牧灵服务之一。我们可以假定讲道、书籍、刊物、牧灵咨商等也是受辅者的宗教环境。第三,问题的重点并非辅导员应不应该提醒受辅者当守的义务,而是辅导员所把持的首要目的。我们认为辅导员的首要目的是促进受辅者与天主关系。那么,辅导员希望受辅者自由地照顾她的全部经验就足够了。最后,我们认为天主对这位受辅者的生活品质感到兴趣。凡与祂的期望相抵触的行为会引发与祂关系中的骚扰不安,受辅者会感到与天主之间有距离或不安;或者她可能回避严肃的祈祷;或者她的祈祷会变得平淡乏味。这位同意帮助她祈祷的辅导员,现在能够开始更深探究这搅动不安的原因,由此帮助受辅者更能分辨。
因此,灵修辅导员藉着清楚地决定他们的忠诚所在,以及有耐心和恒心地关心受辅者所陈述的祈祷经验,他们在履行工作同盟一事上,便是作出极大的贡献。他们藉着他们所能做的每件事情,表示他们的首要关切是受辅者与天主的关系,这样做也是一大贡献。
凡是寻求灵修辅导的人会有许多冲突性的渴望,工作同盟的建立帮助他们厘清这些渴望的先后秩序。然而,受辅者有一些态度和渴望可能使这工作同盟难以建立。
过去几年,灵修辅导在世界的某些地区非常流行。这种突然的大流行可能有碍于工作同盟。有些人寻求辅导是因为“大伙都这样做”。除非这样的动机改变,实难有任何的工作同盟产生。在辅导广为流行的地区,某些辅导员会获得非凡崇高的声誉。在这样的环境下,不能获得这些辅导员辅导的人,可能发现很难与其他辅导员建立工作同盟。对第二顺位选择的辅导员之能力隐含着怨恨和不信任可能会阻碍工作同盟的建立。诚实地探究这些感受可能是唯一克服困难的方式。
辅导广为流行和随时都可获得的地区,可能会视之为其他事物的替代物,例如聆听的耳朵或咨商者。有人寻求灵修辅导,是因为他们不愿承认需要心理咨商或心理治疗,或者他们并未察觉自己所需的是治疗。他们或许表面上同意耕耘祈祷的工作契约,但真正有兴趣的只是谈论家庭、工作、团体、上司、性和酗酒等问题。那么灵修辅导的工作同盟绝不会真正建立的。辅导员必须决定他们想要在这样的情况作什么。他们可以持续某些支持性的牧灵关怀,并且帮助受辅者挑出正在发生什么。他们可能决定他们没有专门技术有效地处理至少某些这样的受辅者,并且帮助受辅者接受转介给咨商人员或治疗者。
有人寻求辅导可能是为了“挽救他们的圣召”或“他们的婚姻”。如果在开始几次的会谈中,这个动机始终居支配性的地位,那么工作同盟绝无法建立。最终,灵修辅导的动机必须变为渴望加深与上主的关系。
有不少人怀着改善祈祷生活的目的来寻求的幸福的。但当询问他们为何想这样做时,他们的答案往往是:“因为我是基督徒”,或是“牧者”、“修道人”。必须仔细探察这样的答案是否实际上表示:“我应该祈祷”。很多人从未反躬自问是否想要祈祷?祈祷真的有所收获吗?为什么他们想要祈祷?当细心探究后,我们发现有些人根本不想祈祷。如此,我们可以帮助这些人认清他们有自由不必这样做。天主不希望一个自由人盲从顺服尚未明了的规律。希望这些人能从难以理解的义务中解脱出来,终于发觉自己渴望祈祷。我们发现大多数人在仔细探察后,真的渴望祈祷,切愿与上主有深切的交往。他们也发现这是一种新的经验,用内在渴望来看待祈祷,而不只是由外加上的义务。如果缺少了为发掘祈祷的内在渴望所需的用心和耐性,要建立工作同盟的机会是微弱的。那么受辅者可能绝不会意识到自己面对上主和灵修辅导员时的全然自由,而这份自由才是真正起到能够发展的基础。
最后,有时有这种现象(今日已不常见了),就是人们在权威人士的命令或强烈劝告下寻找灵修辅导。工作同盟要求受辅者对祈祷和灵修辅导有内在的动机。那些被派去接受灵修辅导的人,开始时需要辅导员多用心,才能建立起工作同盟。在更一般的情况下,动机常是混淆的。例如:当初学生或修生被要求接受灵修辅导,同时他们本人也愿意。不过,仔细的讨论是必要的,如果一个自由的工作同盟要发展的话。
工作同盟的建立是灵修辅导的必要部分。为建立双方共同一目标而努力的同盟,辅导之初的耐心照料对灵修辅导关系的发展具有决定性的影响,这将对受辅者的祈祷和生活有所帮助。缺乏这样的关心和专注会形成一种模糊不清的同意,双方各持相互矛盾的假设。最糟的情况便是可能发生的彼此控诉或反讽;最好的情况就是关系淡化而消失,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即便有了明确的工作同盟,灵修辅导仍可能会是不容易维系的困难关系;缺少同盟,彼此的关系会令人厌倦或不耐烦。
到了这个阶段,从一个双方对灵修辅导已达到工作同盟的实例,可能会对读者有所助益:一位五十岁的神父,享有灵修辅导员的盛名。一天,接获另一位神父的电话,表示听说他的工作是灵修辅导员,想要探索自己接受辅导的可能性。他们约定在灵修辅导员的办公室见面。
神父按约定时间到达。经过礼貌寒暄,双方都觉得自在。在一段平静后,求助者可能会说出类似的话:“我想,我应该说明来意。”或者辅导员可能会说:“你在电话中说你对灵修辅导有兴趣。”那么,彼此的交谈会走向何处呢?
首先,辅导员想要清楚这位神父的来意,所以他要倾听。这位神父表示他听朋友谈到灵修辅导,尤其有位修女告诉他,灵修辅导很有帮助。他今年四十岁,升神父十五年。堂区生活的起起伏伏自是难免,但整体来说,她满意身为堂区司铎的生活。她特别喜欢在青年团体和青少年一起工作。不过,近年他越来越觉得不自在,觉得孤独而无自信。她曾经一起合作的年轻人,一个个成家立业而离开堂区。好几位神父朋友也因改变服务园地而他移。她现在没有已往的工作热忱,她感觉灵性枯竭,而且如果这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如此下去,往后的二十年不知该怎么过。她知道他对某些妇女产生好感,特别是向他推荐来这里的那位修女。她不想离开司铎生涯,但他也不愿意到了五十岁时成了个不中用的老头。她希望灵修辅导能帮助他恢复生气活力。
灵修辅导员问这位神父对灵修辅导有什么看法。她答复说他知道是与祈祷有关,但他不希望是在修道院里所受的那种辅导。灵修辅导员同意灵修辅导的确包含祈祷和谈论有关祈祷中的经验,于是询问这位神父是如何祈祷?祈祷的经验是什么?此时的重点是在确立他的祈祷像什么,而不是要清楚了解他的祈祷生活。辅导员想要知道灵修辅导可能建基在什么样的经验性基础上。如果受辅者显示出的是义务,而且几乎没有享受祈祷的经验,那么辅导员一开始需要帮助这位神父了解祈祷是一种自由进入的关系,祈祷者能够从中受益。
到了这个阶段,提出某种虚构的对话使这过程更为具体,应该是有所帮助的。我们要阐明两种不同的进行方式。汤姆是辅导员,勒斯是受辅者。
交谈一
汤姆:勒斯,你希望从辅导得到什么?
勒斯:我只是想能够对事情多思索一点,或许从你学得一些祈祷方法,以便帮助我回复正规。我大多数的日子都诵念日课,但是可能有其他有所帮助的祈祷方法。
汤姆:希望我提供一些意见吗?
勒斯:大概是吧!你可能想建议一些圣经章节,使我能往前行;或是其他的祈祷方式。
汤姆:我们已经谈论有关你的背景,我对你这个人和你的生活经验也有相当的认识。看来需要使你的圣召重新得力。你不妨阅读《耶肋米亚》先知书的开宗明义,耶肋米亚听到上主的召叫,并向上主说明自己对这召唤的感觉;你或许也可以思考《若望福音》的最后晚餐,这段记载耶稣谈论司祭职和门徒性。你自己有没有想到其他的一些章节呢?
勒斯:没有,我想这些会让我忙碌一阵子了。
交谈二
勒斯答复汤姆提出的第一个问题以后,汤姆采取另一种进程。
汤姆:请你多说一点你祈祷的情形?
勒斯:喔!我诵念日课、体会很多。我觉得这是一种很好的祈祷方式,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这样做。不过时好时坏;我对一些章节得不到什么灵感。
汤姆:你有特别喜欢的章节吗?
勒斯:没有,一时想不出来。我喜欢一些圣咏和保禄书信的摘录。
汤姆:哪些章节让你对天主较有领悟呢?或是描述的方式比其他的章节更能让你感到与天主交往呢?
勒斯:一时想不起来,或许保禄书信吧!但我想不出来任何特别的章节。
汤姆:如果我问你,你最清晰明确的天主形象,最吸引你的天主形象,你会怎么说呢?
勒斯:喔!大概是音乐吧!我非常喜欢聆听立体音乐,聆听古典音乐。音乐是我平静、舒畅、自在。我也会感到温暖。
汤姆:你觉得自在,情感上的推动吗?
勒斯:对!我一向喜爱音乐。年轻时比较欣赏乡村音乐,现在更喜爱古典的,像巴赫、贝多芬。我收集了不少专辑。
汤姆:音乐能向你诉说天主吗?
勒斯:它提醒我天主不是拟人的形象,祂环绕着我。音乐让我觉得天主希望我平安。
汤姆:平安?
勒斯:不为工作和未来担心,反正平安就是了。我结束令人烦恼的一天,然后听张唱片。这就是天主吧!
汤姆:祂是给予平安、舒畅者,特别是在人辛苦劳累之后?
勒斯:对,祂支持我,也与我同在。
汤姆:勒斯,这可能是理想的情况开始祈祷。聆听祂带给你平安,然后让自己有所回应。或许向祂诉说祂带给你平安的感受,并告诉祂祂让你从焦虑中解脱的感受。
勒斯:我觉得这样做有点说不出话来。您的意思是向祂说些什么?
汤姆:是,就是对你所认定的祂有所回应。
勒斯:这跟我的不安和挫折有关吗?
汤姆:这会有所关联的。这似乎与你本人也有关系。你觉得天主就像音乐,这是一种相当真实的感觉。如果你能够对你感觉到的天主有所回应,你可能就会对祂说出你其他的感受,诸如不安、挫折。你想要试试看吗?
勒斯:这为我是有点怪怪的,不过我确实知道我需要那份平安。
在交谈中,辅导员显然不假思索地接受勒斯对灵修辅导的渴望。聆听勒斯谈论自己不安和灵性枯竭的感受,汤姆建议他阅读《耶肋米亚》先知书的章节似乎是有理和颇具洞察力的。不过,他作了两项很大的假设:勒斯经验到天主,而且他很容易运用圣经章节获得此经验。在交谈二中,辅导员弄清楚勒斯对天主的实际经验,因此得知至少开始的时候,开展关系式祈祷的入门不是圣经。
在这交谈中,辅导员所关注的是这位可能受辅者目前的祈祷生活。他首先设法评估这位可能受辅者,他的经验以及他对天主的关系经验是怎样的。在取得灵修辅导上的认同之前,辅导员想要确定为灵修辅导的基础,就是受辅者想要更亲近上主。当然,若这渴望是加深一份已明显地经验到而且命名的关系,而进一步的进程能使它浮现出来是更好的。汤姆和勒斯现在能够更精确地讨论他们如何一起努力。
灵修辅导真得有所帮助,是需要花时间的,若不是几年,起码也要好几个月。诸如辅导员和受辅者是否容易碰面;受辅者的实际需要;辅导员的实际能力是否符合受辅者的需要;受辅者与上主之间公司的起伏和变迁等生活实况,都足以影响所需时间的长短。
受辅者除了有权要求辅导员的全心投入,同时也有权要求保密。从一开始辅导员表明自己的保密态度,会有所帮助的。保密的确严格执行,但不应阻止辅导员寻求有能力的督导,只要受辅者的身份受到保护。我们通常会让受辅者知道,我们不会为第三者的缘故填写任何的评鉴表格或保密报告,甚至受辅者自己同意评鉴,我们也不会这样做。我们所愿强调的是,我们想要为受辅者服务,拓展他与天主的关系。
隐私是受辅者的另一项关切。受辅者需要某些确信,他们的谈话不会让旁人偶然听到的,因此谈话室的隔音是很重要的。再者,如果受辅者刚拿到随时会有人从旁经过,内在经验的分享会变得十分困难的。例如正当哭泣时被打断,是令人尴尬的。受辅者一旦认为有第三者,诸如辅导员的同行或他的家庭成员,知道不少他的状况和他来找辅导员的用意,便会有一种受伤害的感觉。要向他人揭露自己是十分困难的,因此,辅导员必须尽力减轻受辅者自我揭露可能为他人所知的忧虑。
同样,如果辅导员持续地受到电话或敲门声的干扰,受辅者也会恼怒和气氛的。会晤前通常能做好安排的,免除这些不必要的干扰。如果辅导员明知中途会被打断,他应在谈话之始先向受辅者加以说明并致歉。假如真的没有办法保证不受干扰,辅导员应和受辅者谈论这问题,让他知道辅导员自身的困扰。
辅导员和受辅者应对多久会谈一次达成协议。辅导开始,一周一次是颇理想的,为能彼此进口有所认识,建立稳固的工作同盟,熟悉受辅者祈祷生活的节奏。初步阶段结束后,一般是一个月左右,他们可以一起评估辅导的实际状况,然后觉得多久会谈一次。
受辅者得到鼓励,可以安排与上主独处的时间,而且用心留意与上主一起时的经验。他的这些祈祷经验便是辅导的主要焦点所在。这些祈祷的周期需要某些频率,时间也不宜太短,但个人必须发现为自己最后的韵律。比祈祷的时间和次数都重要的是心态,就是受辅者走向祈祷时间的心态。他们是否能够认真看待这个时间,如同他们花时间想更加认识亲密的朋友一样。每次祈祷结束后,如果他们能够扼要地写下祈祷的灵修日志,也会有所帮助的。
除了规律的祈祷,辅导员还能要求受辅者什么呢?辅导员只能要求发展自由,也就是受辅者迈向更大的自由,而能让上主以本来的面貌与他同在,以及让自己以本来的面貌与上主同在。如果辅导员要求别的事物,诸如这个人道道某种祈祷境界、他选择或继续持守圣召、她维系原有的婚姻,甚至在这时候成为好人,辅导员这样做是冒着把个人的期待与圣神的期待相混淆的危险,因此干扰圣神的行动。但是如果他隐含地只要求自由,而且尊重上主和受辅者的发展节奏,那么这个期望在没有预设特别的结果之下,为辅导过程提供了鼓舞及挑战的气氛。
这是一个务实的期望。辅导员不要求受辅者比他自己想要的更为自由,而是视自由的成长为辅导的必要气氛。如果受辅者在生活中的此时此刻不想要更大的自由,他至少必须运用他的自由结束辅导,或是完全解约、或是以其他的形式取代辅导,或许是某种形式的牧灵关怀,例如偶尔的聆听,或是听取意见等。
费用的问题是有待澄清的一个因素,这是个相当棘手而引起争议的主题。我们所从事的灵修辅导是免费的,我们认为这是任何基督徒随时可享有的一项免费服务。为大多数的辅导员来说,灵修辅导不是一个全职的工作,他们通常能够提供免费的服务。我们意识到并不是每个人都同意我们的这种观点,我们了解要求付费也自有道理。如果不要收费,辅导员应该说清楚且与受辅者议定费用。如果不收费,辅导员最好提及这个事实。钱总是个棘手的问题,不确定性悬挂在心难免会影响受辅者的心境。
在初次会谈的这个阶段中,同意的要素或多或少都明显清楚。受辅者现在应有一些时间探究整理所谈过的种种事物。即使他当时表示愿意接受辅导,也要劝他三思而后行。他即将迈出重大的一步,开始可能是一个“黑暗而危险的旅程”。正如艾略特(T.S.Eliot)之言:
容我告诉你,接近陌生人,
是在要求出乎意外者,释放新的力量,
或是让魔鬼从瓶子里出来。
这是开放一连串的事件,
全然超越你的控制……
坚持三思而后作决定是很好的。这种坚持明确地表示受辅者有自由作决定。这是关键的时刻,受辅者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他的自由。如果这个成长自由的气氛呈现,也视为是辅导员要求受辅者的全部,辅导将不会因为辅导员的期待而停滞不前,而且也可避免按照预定计划进行的危险。换言之,辅导员应帮助受辅者敏捷和乐意地向生活和不可预期的天主开发自己,而不是向任何生活或祈祷的有限计划开放。
初次会谈结束的时候,受辅者可以接受建议探究已经讨论的事物。如果他渴望开始的话,可以再打电话约定会谈时间。此时再一次强调受辅者有自由决定是否开始辅导的过程。他能够在不丧失颜面之下决定打或不打电话。
总之,一个人设想辅导员与受辅者双方关系的方式,全看个人对灵修辅导性质所持的观念。因为我们对灵修辅导的观念是协助另一位基督徒,开展他与上主的关系,我们深信辅导员与受辅者的关系是伙伴的关系。一个独特的工作同盟在辅导员与受辅者之间开展,这个同盟建基在辅导员同意协助受辅者达成他渴望与上主更深契合的心愿。
灵修辅导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过程,在这过程中两个人一起工作,朝向与天主更深、更亲密的相互关系为目标。如果这关系比偶尔更频繁并且持续一段时间,一起工作总是会为双方带来某种亲切的关系,双方在更深的人性层面彼此觉察并且相互反应。他们可能彼此代祷,关心彼此的健康和家庭的困难,必须相互诚实地工作,有时产生误会,或对彼此的缺失愤慨,以及必须说出误会和反感。换言之,如果真正地对受辅者有所帮助,这关系会经历任何不是完全非人性关系的起伏变化。
除了一般包含在任何人性关系的困难外,在灵修辅导的关系中会产生其他的困难,因为灵修辅导的目标是受辅者的成长。这些特别的困难会阻碍成长,所以需要特别注意。
我们谈论过受辅者冲突性的渴望,这彰显在抗拒与上主关系的成长上。我们提及辅导员与受辅者的关系,也可能是造成受辅者与上主关系纷扰的来源。辅导员的个人、特质以及进行的方法可能成为受辅者反应的焦点。辅导员可能会听到类似这样的话:“我的祈祷生活没有什么问题,人生并非只是这一部分。问题是我没有从你那里获得许多。你似乎并没帮助我什么,你好像对我向你说的话感到有点不安”。或者“你真的大大改善了我的祈祷生活,但是我却一点都不认识你。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在生活中迷失了。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我们的关系,如同朋友一样,彼此多认识一些。”
这类的论述不见得就是抗拒的表征,但抗拒能够表现在这些方式上。我们现在要探讨辅导员和受辅者的关系中,阻碍受辅者在与上主的关系上成长的那些层面。
灵修辅导的目标是促进受辅者与上主的关系。因此,灵修辅导的首要功能是帮助受辅者向上主开放自己,以及克服对天主奥秘的抗拒。工作同盟依靠受辅者的内在动力朝向更真实、更生活、更完整以及与天主更深的契合。这内在动力的最终根源是寓居在我们心中的圣神。就是因为辅导员,至少理想上,与寓居的圣神和祂的内在动力结盟,他们必须预期那些动力和渴望会受到奥秘的惊骇,也会反对默观和灵修辅导的进程,这不仅会在受辅者与上主的关系上,而且也会在工作同盟上造成困难。因此,如果受辅者对上主有强烈的抗拒,而且辅导员正试图帮助他面对抗拒和注视上主,那么与辅导员的关系会变成点燃的火炬,这会吸引和寻找建立抗拒的力量。然后,辅导员变成受辅者精力的用心所在。受辅者可能会花很多祈祷的时间,以及与辅导员一起的时间,反复沉思他们的关系。他可能对辅导员有正面或负面的感受,但是专注在他们关系上的抗拒特性暴露出一个事实,就是受辅者几乎没有或完全没有剩余的时间或精力,花在与上主的关系上。换言之,他关心的事物与他当初寻求辅导的目的相冲突。
扭曲辅导员的真实是抗拒上主关系成长最有效的一种方式。辅导之初,受辅者视辅导员为一名有助益的同伴。现在受辅者组织他的看法,以至于辅导员似乎成了严厉的工头、温柔的妈妈,或其他与自己过去有关的形象。这种组织不是意识性的行为,但它却是真实的而且足以影响受辅者默观的祈祷。心理咨商称这种观念扭曲为“情感转移”(移情,transference),可定义为一种反应,建基在把辅导员同化为从个人孩提时代衍生出来的形象。
假设情感转移有积极情感的气氛,譬如一名女性辅导员,比她的男性受辅者大二十岁,且被视为“好妈妈”,受辅者则以“乖孩子”的心态回应。那么,受辅者会企图讨好辅导员,希望得到支持和鼓励,不想要思考不好的感觉。祈祷时他主要关注的事物是辅导员如何的满意或不满意,而不注意上主的行动。显然,灵修辅导的真正目的藉着如此的情感转移轻易地避开了,即使是无意识的。若形象是消极的(如严厉的妈妈和坏小孩),那么受辅者可能无法向辅导员说出有关自己的整个实情,当然面对上主也不能够完全坦诚。
在辅导的过程中,辅导员努力帮助受辅者检视这个干扰是非常重要的,甚至是决定性的。辅导员可以向他提出类似的问话:“最近这两周,你很少谈论上主似乎在过去几周在你祈祷中的方式,有什么新的进展吗?”或可以询问,如果祈祷有些时候已经枯燥无味了,“你是否记得上次你祈祷时上主临在和对你积极主动的时候?那时,祂似乎像什么呢?你想祂仍然想要用那种方式与你同在吗?”辅导员要求受辅者确认他祈祷的主要倾向和谈论对祈祷的现在反应。这样做也是有决心地要讨论情感转移。
为那些对情感转移的心理学意义了解不多的读者,扼要的理论描述可能是有帮助的。情感转移观念的定义和解释通常归因于佛洛伊德,可是,情感转移的现象在佛洛伊德以前就为人所知。那些治疗神经质的人有时会意识到病患对自己有强烈和不合适的爱与恨的反应,但是有些反应只被认为是麻烦的事物,或是治疗病人时,无法避免、有时混乱的伴随物。佛洛伊德的贡献是更仔细地观看这些现象,然后使它们成为接受治疗者的治疗或成长的工具。他的神经官能症的理论预先假定神经质的人内在带着觉察自我和他人的方式(人我架构),并且表现出来是自我挫败,以及终究伤害所有个人重要的人际关系。这些觉察和表现的方式是从孩提时代学会的,甚至当他已经成年了,仍持续影响关系。佛洛伊德领悟到,在治疗中的情感转移是这些发展不良的人格模式的彰显。病人以同样的自我挫败和不适当的方式对治疗师有所回应,使他在其他的生活层面产生困难。由于工作同盟,治疗师能帮助病人看到他正在对自己做什么,并且领悟到他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扭曲事实。透过与治疗师的关系,他能够学习更适当的觉察和表现的成人方式,也就是他的人我架构变得更为成熟、弹性和富差异性。
如果当事人不容易自己经验情感转移,作为治疗的心理分析是不可能的;如果当事人不能同时和分析师维持工作同盟,也是不可能的。前者,没有足够的资料为成长作“分析”;后者,当事人不能和分析师一起努力“分析”情感转移并克服它。平衡是需要小心处理的,因为情感转移是持久的抗拒,当事人显示出躲避他已进入工作同盟的成长。在心理分析中,抗拒不只是预期发生的,也是受欢迎的标记,显示出过程进行的很好。
因此,心理分析的治疗是一种关系的治疗。成长和发展发生在与治疗师的关系中,并且透过与他的关系。分析师必须和当事人开展坚固的工作同盟,而能容许当事人在治疗时间回溯过往,也就是容许他把与他人有关的自我挫败模式带入治疗的关系中,为能战胜它们。换言之,分析师透过工作同盟帮助当事人紧紧抓住现今的真实,同时容许甚至鼓励神经官能症者把情感转移的神经官能症的形式在关系中浮现出来。情感转移的神经官能症是当事人的整个神经质的、依恋的、挫败的本质和表现方式在分析的时间中能自我显露。分析师依靠自己的完整性,不会藉着强化神经官能症来回应自我挫败的行为;他也依靠工作同盟,使当事人克服巨大的抗拒神经官能症的改变。
我们深信许多不同形式的治疗和咨商包含类似的动力,如果目的是要使当事人透过治疗或咨商的关系,开展身为人以及与人、与世界的关系,成为更适当、成熟和实现自我的方式。在这些治疗和咨商中,我们能够纳入牧灵关怀中更多媒介的形式。与咨商员、治疗师、助人者、神父、牧灵人员的关系是一个工具,帮助当事人学习身为人、如何生活、看待自我和他人的一个更能实现自我的新方式,也就是他学会新的人我架构。那些不是以操控、而是以启发人在自由中成长为目标的不同理论之间的差异,不是在动力本身,而是在对于情感转移现象受鼓励的深度。换言之,情感转移在咨商和治疗中是处处都在的;在不同理论中回溯过往的深度有很大的差别。
我们现在回到某些鼓励回溯过往、情感转移伴随的情况,以致灵修辅导员更能了解身为灵修辅导员自己的角色。
咨商员和治疗师越是含糊不清,当事人越会把自己过去的经验与他们有所关联。我对你、你的期待以及你对我的反应知道地越少,我越会在我过去经验的基础上与你有所关联,因为除此之外我几乎没有其他事物能继续下去。有些治疗师仍是非常模糊不清的,其他则更少如此。古典的分析师或许是做模糊不清的,看自己如同“空白的银幕”一样,好让当事人能够投射自身过往的经验。他们坐在当事人的背后,以至于他们的脸不会被看见。他们对当事人要说的事情,仅仅给予一条规则:“诉说任何来到你脑海中的事”。没有比这要求更为模糊不清的。他们不想藉着任何表示某些联想是好的、其他是不好的,来影响当事人的“自由联想”。
在心理分析中沙发的使用是促进回溯过往,不只是因为保持分析师在视野之外,而且因为斜靠的位置本身,以及任何事情进入脑海的说话方式。会晤的频率会对情感转移的强度有所影响。当事人和治疗师会晤越频繁,情绪转移则越强烈和越全方位。再者,心理分析师安排每周四至六次的会晤,显示出相应而出的结果。
虽然某些治疗师促进情感转移,但我们深信灵修辅导不应该这样做。咨商师促进病人对他们的情感转移,因为他们把病人与他们的关系视为是病人成长和发展的主要工具。在灵修辅导中要促进的关系不是辅导员与受辅者的关系,而是受辅者与天主的关系。受辅者的个人成长与发展主要是透过后者的关系而发生。灵修辅导主要是帮助受辅者进入与天主更深刻的关系中。若对祂发生情感转移,可能藉着天主自己的真实来面对和克服。当个人与天主有所关联的这些发展不完全的方式改变时,那么自己与他人以及与一般生活的关联也会有所改变。但是,改变的工具基本上是受辅者与上主之间的关系。
既然灵修辅导员不打算促进受辅者对他们的情感转移,他们倾向比咨商员更不会那么模糊不清。具体而言,这表示他们不会隐姓埋名,他们会是这旅程上的伙伴,而不是未知的个体。辅导员会回答一些与自己有关的问题,以及谈谈他们自己的经验,只要有助于灵修辅导的进展,以及让受辅者了解他们如何反应和感受。同时他们应该对他们与受辅者达成的协议和工作同盟铭记在心。受辅者来到辅导员面前,是为了对自己的祈祷有所帮助,而不是为了友谊。再者,辅导员的经验不应变成受辅者的准则,也不应过度强调自己的经验,而延误了受辅者自己宗教特质的进展。辅导员过多的自我流露可能是一种情感的反转移,或是错误理解灵修辅导的意义。然而,灵修辅导员比视自己如同“空白银幕”的心理分析师更是伙伴,这一点是十分清楚的。
灵修辅导中情感转移的可能性,一旦提出来讨论,就会消失。受辅者受到鼓励主要注意他们的祈祷经验。专注点是清楚的,比治疗或咨商更不会模糊不清。
灵修辅导员与受辅者最多每周会晤一次,甚至间隔的时间更长。因此,情感转移的深度和强度并不会像更频繁会晤时所发生的那么严重。一对一辅导式的避静,特别是三十天的神操退省,是特别的实例,因为受辅者每天见辅导员谈论祈祷的经验,并且接受协助掌握祈祷中发生的事。在这种情况下,强烈的情感转移会比平常的灵修辅导更容易发生。所以,对三十天一对一辅导式的大避静,应有特别的准备。理想地,唯有经验较丰富且接受良好督导的辅导员,才带领这样的避静。在这样的避静中,督导是非常重要的。凡是做这种避静的人,人格上需要有相当的成熟,且已具有相当程度的能力从事默观的祈祷。
在辅导员与受辅者之间,任何有关环境布置和互动应该强调受辅者与天主的关系,这是受辅者成长最显著的途径。灵修辅导与咨商之间最明显的对比是:在灵修辅导中,受辅者所有的情感转移发生在与天主的关系中,而不是与辅导员的关系中。再者,所有的抗拒应在祈祷中出现,而不是在灵修辅导的会谈中。受辅者的各种挑战和对质应同样这样发生。无可否认地,没有这样纯粹的实例存在的,但是我们这样明显地表达是为了清晰的缘故。因此,灵修辅导员应努力避免任何引发对他们情感转移的行为、环境布置和技巧。大多数的灵修辅导员并未受过处理情感转移的训练,所以更应多加小心。毕竟,不要促进对他们情感转移的主要理由是这样的反应会使受辅者转移与天主的关系。
虽然如此,我们仍然必须说,对灵修辅导员的情感转移是难以避免的,可说是受辅者用来抗拒默观祈祷过程的一般工具之一。辅导员通常被视为是权威的人物,受辅者对他们的反应是出自过去对权威人物的经验。司铎有时会加上“神父”的光环来处理,因此会与受辅者对自己的父亲以及所有权威人物的期待相遇。女性辅导员会是从过去经验储存的感情对象,特别是孩提时代与母亲、女性长辈和老师的经验。再者,简单明了的事实是受辅者与辅导员分析亲密的经验会唤起人格的模式,这模式是从孩提时代与那些心理矛盾的经验人士发展出来的。他有时害怕但又想信任他们,而他们却无法理解。因此,在灵修辅导的过程中,情感转移是无法避免的。
我们如何辨认出这些反应的存在呢?情感转移会经由它的强烈程度和不相称性显现出来。灵修辅导员不须享有受辅者对他的强烈的爱、愤怒或依赖。例如,女性辅导员可能比较细心、亲切、体贴,自然赢得受辅者的好感。但是如果受辅者大多数的祈祷时间花在与她有关的白日梦上,告诉天主对她多么感激,那么这反应就太过强烈和不得体,不得不让人怀疑有情感转移。
情感转移有时会呈现强烈心理矛盾的现象。受辅者几乎同时既依赖又责难辅导员。因此情感转移有时是任性的;如果辅导员几乎时时刻刻无法确知受辅者对他和灵修辅导进程的态度为何,他就该怀疑有情感转移。当受辅者花大部分的祈祷或会谈的时间在与辅导员的关系上,辅导员也有好的理由怀疑情感转移的存在。当然,这样有可能是辅导员自己的错误和反情感转移所造成的。如果辅导员毋须对这反应负责任,他善尽其职,并容许受辅者对天主的抗拒达到紧要关头的地步,那么他又理由认为情感转移的发生是因为受辅者没有注意他想要从灵修辅导得到的事物。
一旦情感转移发生,辅导员可能会对这反应的强烈感到惊慌和害怕,并且怀疑自己做错了什么。“我十分有什么表现,诱导对方误认为我还想扮演别的角色?避静,我欣赏他的风趣、外表和微笑。”“他这么生气是因为我问错问题或提示不当呢?”“或是因为上次会谈时,我不耐烦的态度仍让他怀恨在心?”“我是和灵修辅导的工作吗?”受辅者是敏锐的观察者,当情感转移发生时,他们会运用他们在辅导员身上所观察的,使他们的反应似乎是可信的。他们不是自觉地这样做的;这是人性面对不幸和令人不愉悦事情的自然反应。灵修辅导员必须记得,他们正常的人性反应,不论是热情、喜悦,生气或不耐烦,都不是充分的理由来描绘出情感转移的强烈情感。为了灵修辅导的顺利进行并保证受辅者,辅导员必须冷静持续与受辅者交谈,不要浪费时间自责。
一个实例:四十多岁的男性辅导员,受辅者是一名三十五岁的妇人。头几次会谈时,辅导员便觉察到受辅者在坦诚和信任中,夹杂着一股相当强烈的敌意。他试图讨论这股敌意,却换来受辅者的否认。祈祷的进展看来颇顺畅,但辅导员总感觉少了一点什么,事情有点不真实。辅导员怀疑是否他自己是引起敌意的原因,因为会谈时他对这位妇女的感觉,并不像他对其他受辅者的感觉那么亲切。
过了好一段时间,真正的理由才浮现出来。从辅导的一开始,这间用来会谈的房间,让受辅者回忆起孩提时代某次极不愉快的经验,因而激起她的愤怒和恐惧。她将这些情绪转移至目前与辅导员一起的环境中。这激起的情绪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她无法在祈祷中或是在会谈时来处理。辅导员由于自责而忽略了感受到的强烈性,以及对他愤怒的不相称性。在这个实例中,抗拒是如此强烈,使得辅导员或许怀着好的理由,针对愤怒提出问题时,毫无结果。具有如此爆发性的愤怒蒙蔽了受辅者,直到她对天主和辅导员都建立起信任后,她才有能力面对。
灵修辅导员如何处理情感转移呢?快速的分析和技术性的用语是毫无帮助的,例如:“你一定很气你的父亲。”“你好像把情绪转向我了。”“哦,你知道这样爱的反应是不真实的,也不是真正针对我的;因为我在帮助你,我只是靶子吧!”其他极端的表达可能是全然忽略情感转移,而直截了当地询问:“你的祈祷进展如何?”或“你有没有把这些情绪(对辅导员的爱怒之情)向上主陈述呢?”毫无疑问的,这是一种防卫、保护的作风。
这实在不容易描述中间地带的情况,也不容易在实际的情况中找出一个实例。但是,只能试着举出一个例子。受辅者是二十八岁的神学生,辅导员是一位四十岁的已婚妇人。辅导进展到第六个月,辅导员发现这个学生顺道出现在她的办事处或家长的次数,越趋频繁,而且会谈时更有活力,藉着谈论他看过的表演或碰到的人,来延长会谈的时间。她也注意到他谈论祈祷不多,当他提到感恩的祈祷时,特别是关于她在他生活中的临在。最后,他向她说出自己喜爱它,她是真正了解他的第一个女人,因此希望能有进一步的认识,她应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况呢?
辅导员首先必须觉察到自己的感觉。她或许至少情感上有点感到高兴。她若具有相当的洞察力和幽默感,对自己的生活感到满意,那么她会感觉到受辅者对她反应的不和谐和不得体。她也会怀疑是否这些反应让这位身学生无法祈祷,因此被运用为抗拒的表现。
我们建议对受辅者直接明确的表达。在实际生活中,回应或许绝不会是这样爽快、清楚或是突然的,但是这可能是一种回应的方式:“你对我的爱慕之情令我感动,女人嘛!我确信你要提出并谈论它,并非一件容易的事。不过,我也愿知道你最近的祈祷情形。”她可能发现当他努力祈祷的时候,他所作的一切就是想起她,而且告诉天主他是多么感激她在他的生命中。那么辅导员能够开始帮助他看到,他全神贯注在辅导员身上正妨碍他聆听不到上主的声音。两人可以一起讨论这份情感的缘起,很可能是发生在他祈祷中的一个关键点上。例如,默观耶稣基督时,自己的生活形态受到了挑战。这份情感转移实在是用来抗拒,就是他不想面对上主的挑战。这么一来,辅导员持守与他的工作同盟,协助他更了解发生在他的祈祷和生活中的事物。
一般说来,情感转移并不像这个例子这么的清晰可见。多半的情形是辅导员觉得有点不对劲。例如,他们可能注意到受辅者爽约、安静,不情愿或勉强地提及祈祷和生活情况,好争辩。遇到这类情况,直接切入同样是最好的策略。辅导员一旦深信受辅者的祈祷生活受到影响,或对这一点有所怀疑,他应该指出来。他不应自行解释,而是提出问题激发反省。如果受辅者否认有不对劲之处,继续这个主题就毫无益处。继续追究会造成受辅者的困扰,或像是辅导员在寻求证据证实自己的判断都是正确的。提问题是为了让受辅者有机会想一想。如果受辅者的直觉是正确的,那么受辅者可能辨认出它的正确性。再者,如果祈祷生活受到了影响,这事实也会更明显地浮现出来,受辅者出问题终究要接受事实。当辅导员持守他们身为伙伴的角色,提出问题作为反省而不是扮演灵魂的侦查员或考古学家,就是最好的服务。
让我们再举一个例子:辅导员(若翰)是五十五岁长老会牧师,受辅者是他的教友(达味),妻子去世不久,留下两个幼儿。他们已经一起工作将近四个月。达味的妻子八个月前逝世,几个月以后,他找若翰牧师谈谈自己生活的空虚,他渴望能有所改善。在几次的会谈以后,他们认同灵修辅导能够满足达味的心愿。达味是个虔诚的人,但相对地祈祷生活尚未发展出来。他意识到失去妻子(凯特)之后,他没办法祈祷,他担心会丧失信仰和生活斗志。至少为了孩子的缘故,他感觉到他想要做些什么。渐渐地,达味学会了默观祈祷,聆听上主,也向上主表达自己的关切。首先,他在这样的祈祷中得到很大的安慰。他感受到上主对他和孩子的关怀与照顾。《依撒意亚》四十章:“安慰,安慰我的百姓……”,正深触他的心。当他在祈祷中读这经句时,感动流泪。他向若翰牧师叙述这祈祷经验时,同样相当激动。
但到了第三个月,达味的祈祷开始显得枯燥乏味,上主似乎远在天边。达味发现自己在祈祷中分心并且感到不耐烦。当若翰牧师试着找出更多的细节时,达味却耸耸肩说:“现在我觉得好多了,只是比较忙,脑海盘旋在工作、孩子和房屋之中。我想这一定会分心。”他似乎不愿再多谈。但若翰牧师感受到达味提及忙碌时,夹杂了些许的怒气。于是问他是否在生气。他答说:“我没有生气,没有什么事会让我生气。”
下次会谈时,达味的报告仍是枯燥、分心,并且恼怒似乎越来越强烈。若翰牧师问他对枯燥的感觉,达味回答:“这不是世界上最好的事,但是我从书上读到,祈祷时枯燥乏味是可预期的。”“这可能是足够真实的,但这不意味着,我们不能有这种感觉。”“嗳,假设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能够做什么呢?我已经尽力了,我仍然持续的祈祷。我目前真的有太多的事要做,以至于我对我的祈祷不能做得更多。”
若翰试图探索达味的感受,却一无所获,但他感觉到一股对他的怒气逐渐增长。“达味,你好像对我很生气?”“不,我没有生气,但我希望你现在别再用一箩筐的问题来困扰我。”“我无意困扰你,达味;我只是想这可能对更仔细看清楚你祈祷时的感觉有所帮助。”“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目前我已经太受干扰而无法集中心力,你的问题只有让我更为苦恼。”会谈很快就结束了。若翰牧师充满无力感,而且怀疑自己是否太强人所难了。与督导员交谈后,他对于他的进行方式感觉好多了。不再自责。
两周后,达味又来会谈。若翰明显得看出他的怒火和烦乱。对谈如下:
达味:我们没什么进展。我感觉到我在浪费你的时间。我决定就此结束。
若翰:达味,发生了什么事?
达味: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这是问题所在。我受够了老让自己觉得是个宗教低能者。
若翰:宗教低能者?
达味:正因为你整天端坐桌前,阅读祈祷书籍,并且有充裕的时间祈祷,并不表示你就有权利鄙视我们这些世俗的人。
若翰:有什么事让你觉得我看不起你呢?
达味:哦,得了吧!正义为我工作忙碌和祈祷分心,你就把我视为是凶暴粗鲁的人。所有那些有关愤怒、令人厌恶的问题。对!我是生你的气,看你一副神圣的样子就让人不舒服。你哪知道失去妻子、必须带两个小孩、努力工作的日子是什么滋味?
若翰:达味,你真的对我非常生气!你似乎感觉到我的问题或是探索你的愤怒是一种轻蔑。你能告诉我怎么会让你有这样的印象?
达味:你为什么老是问我生气的事?即使我真的生气,有什么不对?
若翰:我向你保证,我提出有关生气的问题绝非看不起你。你可能不相信我的话,但我的确没有半点消极批判的意思。我只是感觉到你语气中带有怒气,因此我疑惑你是否有什么不称心的事。但你好像把我的问话视为是对你的一种批判。
达味:的确如此!这好像你要告诉我:做个男人吧,背负你的十字架!
若翰:嗳,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这样想,因为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我以为你在对上主发怒,对人生怄气,你有权利这样做的!假如你真的生气,而你不知道或无法表达出来,我觉得这可能是你祈祷干枯的理由。
达味:喔!人怎么可以对天主生气?祂已经给了我这么多了!不过,老实说,当我们谈话的时候,我感觉有种忿忿不平的情绪。我觉得我被丢下来承担一切责任,势必不停地工作。我孤零零的一个人要照顾两个小孩。但是我能怨谁呢?我感觉像似怨恨凯特的愚蠢的傻瓜?真实地告诉你吧,我真的觉得她是突然弃我于不顾的。还有,这安慰人的天主,当我们真的需要祂时,祂又躲到哪里去啦?
这是一个精简浓缩的例子,不过这种反应是会发生的。辅导员有可能会与达味发生争吵辩驳,或是有可能为自己的冒昧而道歉。无论哪一种情况,他可能绝不会发现真正困扰达味的症结所在。而在这个例子中,辅导员并未被愤怒淹没。在现实生活中,辅导员或许要用较多的时间,来探究达味对他的恼怒,但他意识到愤怒是不得体的。他保持沉浸的态度和坚守工作同盟,帮助达味看看自己的怒气和真正的源头。他现在也能够帮助达味直接向上主表达自己的感觉。显然地,达味正面临与上主关系的一个新阶段。这阶段是向上主表达负面的情绪,而他本人发现这一步是很难跨越的。若翰努力帮助达味注意自己的情绪,导致成为愤怒和恐惧的对象。然而,他处理情感转移相当得体,而能帮助达味向前迈进一步。
灵修辅导员同样是人,所以他们也不免于从过去的生活(特别是孩提时代)中延续未完成的事物,带入今日的辅导工作。尤其当他们的人格受到考验时,更容易有此倾向。灵修辅导员发现辅导工作,尤其面对某些受辅者时,会把他们带到面对面与上主的关系,和对此关系的抗拒心态。在这种情况中,难免会刺激情感的转移,用来作为他们个人抗拒的工具。
我们要用一个例子来说明反转移现象如何影响灵修辅导员。一位四十五岁左右的神父,辅导一位家庭主妇。一切顺利进行,她越来越体验到与上主亲密的关系。当她越来越确信天主对她的爱时,也让她从神长的敬畏中释放出来。她是个聪明和直觉灵敏的人。她开始意识到女性,包括她自己,如何在教会中受到次等的待遇。她在祈祷时经验到强烈的愤怒,导向教会圣统制度、神长,也包括容许这种歧视的天主。当她向辅导员陈述祈祷中的经验,他大为不悦,指责她缺乏谦逊而且渴望权力胜过服务。妇人整个呆住了,便开始怀疑自己所有对天主的经验。她感到颇难为情,也就不敢再去见那位神父接受辅导。
这个例子让我们看到了显示出反转移现象的因素。辅导员的回应是不相称、不得体的,也带有惩罚性的。
反转移现象的一个更为棘手的特征是能够经过好长的一段时间而未被注意到。很多灵修辅导员不想寻求督导。因此,例子中的神父绝不会被迫反省自己的回应。妇人不再持续辅导的事实,可能被辅导员视为她骄傲自大,不敢面对真实的对质。即使辅导员接受督导,她仍会不自觉地避开谈论这个实例,因为有很多其他的“趣事”可谈。谁能够指责他呢?因为清楚意识到自己情感反转移的反应,会带来痛苦和焦虑。然而,正如我们看到的,不但受辅者受苦,避开真理的辅导员在更细微的方式下也会不好过。
这应该清楚的,并不是所有对受辅者的情感反应都是情感反转移的反应。情感注入爱情、热情、愤怒和悲伤可能在辅导员身上发生,也需要他们来处理。然而,我们称之为情感反转移的反应是强烈和不成比例的,有点像邮差告诉你忘了贴邮票,引发整天的沮丧一样。这样的反应显示出辅导员自己某些未处理的情结,妨碍了灵修辅导的进行。我们所有的人都无法免于这样的反应,特别是这样的工作运用了我们与奥秘最深的泉源。基于这基本的理由,实应寻找有能力的督导,促使我们诚实地反省我们正在做的以及为何这样做。
辅导员可以做什么来保护受辅者不受情感反转移的影响呢?每次会谈后,细心检讨自己的反应是有帮助的,尤其是注意自己较不寻常的情感反应,例如强烈的愤怒、热诚或是一点都没有情感的回应。也可以注意是否祈祷经验是交谈的重点。这样的反省能够提供与督导讨论个人工作的材料。偶尔,辅导员需要拿受辅者的名单来过滤一下,看看有哪一个名字是自己和督导讨论时所回避的,这样的回避可能表示这关系中的困难。辅导员也可以检视他们自己的梦或白日梦,是否某一位受辅者孑然现身其间。这样自我检视的目的不是使自己焦躁,而是向可能的盲点或抗拒开放。
为我们中那些帮助他人的专业人士,有一种差不多是普世性的冲突,就是需要能助人和需要得到帮助之间的矛盾。我们可能不自觉地从别人和随时助人中,获得我们所需要的爱戴、尊敬和温暖。这样希望的情感反转移的层面也显示在过度关心受辅者,过分期望他们的成长以及祈祷的乐趣。当他们似乎不在乎或是没有改善,辅导员就会备感失落和怨愤。称职的督导能够帮助辅导员辨认这倾向,并祈求上主能使他从这需求中释放出来,或至少能加以节制。
假设一名女性辅导员,与督导讨论中发现自己极端讨厌某位受辅者,基本理由是她过去与弟弟之间的经验,而且她很难平衡这份不喜欢的感觉。我们再进一步假设,这种不喜欢并非全然是投射,亦即受辅者确实有令人生厌的特质。除非辅导员认同受辅者健全和蒙受神恩的面向,否则她不能够在灵修辅导上对他有所帮助。然而,或许也不容易把他转介给别人,因为他会把转介视为是拒绝,并且因为下一位辅导员同样可能会不喜欢他。那么,辅导员就必须仰仗恩宠助佑,以上主的目光来看待这名受辅者,同时祈求上主恩佑,治愈自己内心的悲痛,以便欣赏这名受辅者的美善。她自己也可能需要寻求更密集的灵修辅导。最后她可能发现需要心理咨商来克服内心的障碍。
如果辅导员终究不能够与受辅者获致积极的同盟,为了受辅者的缘故(或许也是为她自己的缘故),她必须劝导他寻求别的辅导员。如果她这样做,她必须清楚地表明,她不能继续合作,至少应负部分责任的。但是记住这件事是重要的,就是我们所讨论的个案是辅导员能够认清自己的情感反转移的问题。假如他们看到问题的症结真的是受辅者没有意愿运用灵修辅导促进她个人的成长与发展,辅导员不应该用想像的个人困难来控诉自己。
辅导员为决定他们对受辅者的感觉十分适当,他们能够使用来作为试金石的最佳准则,系于这个问题:这些感觉与他们自己对天主、对受辅者的默观心态是否和谐?对受辅者描述他们祈祷中发生的事保持默观的态度,是理想的辅导所必须的。一旦这样的态度受到干扰,辅导员必须探寻扰乱的原因。当辅导员聆听受辅者时,辅导员或许对天主崭新经验有所抗拒;她可能也经验到未解决的情绪矛盾的效果。如果辅导员注意到自己正处在丧失默观态度的危险时,必须做任何必要的事来保持自己的默观态度。
我们已经强调,与天主的关系是基督徒灵修生活的核心所在。一名基督徒要适当地发展这关系,需要求助于灵修辅导员。事情展开后,这名基督徒与辅导员建立关系,目的是在促进与天主的关系。这些论述是颇单纯的,他们描述的关系可能也不复杂,但是人与人的关系却不是静态的。人际关系是变动的,它们会成长,变得更宽广、更具内涵和更有滋养;它们也会衰弱,变得苍白、薄弱、混乱及无目标。这些变化有时是经有意识的反省和慎重选择的结果,但多半的情形是人们尚未知悉时,已经发生了。
灵修辅导员用尽心思设法使他和受辅者之间的关系,能有健全的发展。以我们的经验而论,推动健全发展的最佳途径便是督导。
督导的观念在灵修辅导的领域里是个新观念,但所指的客体事实,倒不是全然未闻的。即使事实已经存在,督导的实践似乎并未获得许多的反省和系统的发展,直到目前为止仍未广泛流传。即使曾有实行督导制度的地方,重点仍放在问题或出问题的人身上,而不是放在辅导员本身。不过,今日督导制度受到牧灵关怀所有领域的认真对待,如同牧灵关怀从精神病学、心理学以及社会工作等领域的理论发展和督导制度的实行学习一样。在这些领域,督导的焦点是在接受督导的人,以及在他身为助人者的成长上。因为咨商员和治疗师的督导制度,基本目的是协助他们能更有效的治疗。
我们认为灵修辅导员的督导制度旨在帮助辅导员更能促进其他人与上主建立关系;换句话说,使辅导员表现得更为称职。正如辅导员与受辅者的关系是促进受辅者与天主关系的最好方式之一,同样,督导员与辅导员的关系也是促进辅导员身为辅导员角色成长的最好方式之一。
督导员与辅导员同样都是人,人们对于把类似的事实建构或系统化的方式,倾向于保持一致性。如果一致性是小小理智的妖怪,那么所有理智的活动无意识地这样工作。如果我认为灵修辅导是给予劝告的话,那么为我而言,督导也是一个给予劝告的计划。如果灵修辅导为我意味着帮助受辅者使他的生活经验更有意义,特别是他与天主紧密接触的关系,那么督导也会变成是经验的探索。的确,一个人从事灵修辅导的方式,或许会是他从事灵修辅导督导的方式。因此,这是毋须讶异的,我们对督导的观点与我们对灵修辅导的观点有所关联。
正如我们看待受辅者的宗教经验是灵修辅导的食料,同样我们看待辅导员作为辅导员的经验是督导的食料。如果灵修辅导员需要帮助成为更称职的辅导员,那么他和督导员必须注意他和受辅者在灵修辅导时发生的事,也就是在从事灵修辅导时,辅导员自己的经验。
关注的问题为督导的重要性,如同在灵修辅导中一样,也是为了同样的理由。如果灵修辅导员不关注受辅者的宗教经验,那么这经验最亲密和最具挑战性的面向会在他们的谈话中避开了。生活经验的其他层面,特别是问题的范围将会成为谈话的主题。受辅者可能在这些方面获得帮助,但他们可能不会与上主发展出更深的个人关系。同样,如果督导员没有关注给予灵修辅导的经验本身,那么这经验会受到冷漠、怠慢。
督导和辅导员之间至少有另一个相似点。正如灵修辅导讨论的是受辅者的信仰生活,同样督导则是讨论灵修辅导员的信仰生活。在灵修辅导中,辅导员专心于受辅者对上主的经验,以及这些经验中的抗拒。同样,灵修辅导员的督导员专心于辅导员身为辅导员的经验,以及回应受辅者的赋予生命的信念。
当辅导员寻求督导,他们可能怀着多重的目的。他们可能因为某一特殊的受辅者而不知所措;他们可能需要有人肯定他们胜任他们的工作;他们可能有意无意地想要发现督导员会怎样辅导某位特殊的人。所有这些目的,或许是合理的,甚至在督导关系中可以达到,但我们深信它们只是外围的问题。督导的首要目的是灵修辅导员身为辅导员的个人成长。所以,在这个模式下寻求督导的辅导员,实际上要的不是技巧的帮助、灵修诊断或如何正确使用圣经章节。他们正要求帮助自己成为重要的人。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辅导员让自己迎向成长和挑战,但却是带着些许的惶恐不安。当我们呈现自己的成果,尤其是把自己呈现出来,让别人来审查,我们正冒着风险。任何人这样做都会提心吊胆的。再者,假如督导员在培训的课程中又有权决定辅导员的资格,那恐慌就更加强烈了。同时,如果督导是有助益的,使得辅导员更能胜任和称职,他们必须冒这个风险,尽量坦诚陈述自己的经验。显然地,辅导员这样做势必非常信任督导员,信任自己,也信任赋予生命的圣神。
的确,这种督导模式要求双方的信任。督导员必须信任受督导者的能力和渴望,以期受督导者称为协助他人发展与天主关系的有见识、有能力、有信心的催化员。如果他们在督导进行之初,没有发展这样的信任(至少信任多余怀疑),他们会经由他们的态度传达负面的信息;如果不是,也会经由他们明显的行为。他们可能会愤怒地质问受督导者或是冷酷地指出错误。督导员让对方感觉到的根本不是伙伴,反而是反对者或审判者。这些感觉毋须明显的,或是为任何一方意识出来,但是他们创造的氛围至少稍稍有害成长。在这样的环境中,有些接受督导的辅导员会越来越自我怀疑。他们害怕接受度奥,并怀疑自己从事灵修辅导的能力。其他人在督导员面前会非常不高兴,而且采取自我防御的态度。不论哪种情况,辅导员的成长会遇到困难,而且督导不会这样成长的工具。
受督导者也需要在信任中成长,否则,他们会犹豫陈述身为辅导员的时实际经验;他们会作最大的努力,设法理解督导员想要听什么,然后讲他喜欢听的。彼此建起信任之前,诸如“默观的态度”、“带到上主面前”等词汇的使用是经验内容的空洞概念,会被用来遮掩经验,而不是揭露经验。
我们应记得个人的成长和改变是透过与他人的关系,成长的多少依靠所包含关系的品质和深度。身为灵修辅导员的成长绝非是表面的,必须扎根于人的内心深处,这是辅导员与天主、与其他人最亲密地相遇之处。辅导员必须发展为心胸开放而审慎明辨的人,他们的信望爱三德是实际可触知的。这样方式的发展,辅导员必须对天主有所关联,且要与督导员深刻地联系。他们必须冒险向督导员揭露他们的心神、信望爱的长处和限度。没有人能轻易地这样做的;任何一个辅导员只能逐步地在另一个人身上发展如此的信任。因此督导员和受督导者需要花时间彼此开展这样的信任。再者,深度的信任关系的达成也不是一次而永远的,这样的关系是活生生的,随着信任或不信任所受到的影响而有所起伏。但是,如果它是最有助益的,一般来说是趋向更深的信任。
任何一个督导关系是因人而异的;任何两个人的互动是独特的。督导员面对某位受督导者可能发现自己相当被动,似乎毋须经常干涉什么,因为受督导者觉察到自己的经验且轻松地分享,督导员只要花时间帮助他了解经验的意义。面对另一受督导者,他可能发现自己不同的处理方式,频繁询问有关态度、言辞、感觉等问题,因为受督导者相对地没有觉察到自己经验的某些层面。有可能甚至是某种类型的督导员,比较适合督导某种类型的督导员,譬如直觉型和理智型的配对,因为包含了互补性。不论怎么说,每一个督导关系是独具一格的。
同时,当信任呈现出来,督导的工作同盟也就形成了。督导的目的是成为称职的辅导员。双方的共识是成为称职的督导员,即使这样的成长可能会是残忍的入口。这必须是明确的,就是一个人寻求督导是想要成为称职的辅导员,以及发现自己是否适合从事这样的牧灵服务。督导员必须同样清楚了解。当他知道受督导者有这样的渴望,他在关系中会有更大的信任,并更加支援这样的挑战。受督导者必须知道自己能够依赖与督导员之间的工作同盟,因此能够揭露一些最深的恐惧、最困扰的经验和回应。当一个稳固的工作同盟建立了,或是在个别辅导员与督导员之间,或是在辅导员小组聚会的相互督导中间,受督导者呈现出最困扰的经验寻求帮助是更有可能的。这困扰的经验通常揭露了身为辅导员的信任和能力的成长边缘。
下面的故事有助于说明建立工作同盟的过程:
督导员(若望)与受督导者(罗丝)在督导开始之前,彼此并不熟悉,但他们相互听到彼此正面的评价。在决定督导员之前,他们两人参加了一次周末信仰分享。若望回忆:“罗丝面对自己邪恶的勇气,又那么渴望具体地谈论天主,真的令我感动。”罗丝说:“我很讶异看到若望哭,这一点深深感动了我,还有他简单直率地谈论天主,也令我吃惊。”罗丝决定选择若望担任她的督导员以后,告诉他:“我选择你作为督导员是另有原因的:你似乎是那种直接面对感受的人,而我需要这方面的帮助,我不太会表达我的感受。”如此的勇气和真诚使若望能信任她,而且直率相待。在第一次的会谈,他们分享想要一起工作的理由,以及他们彼此的期待。他们取得共识,同意两人共同努力的目标是帮助罗丝成为一名称职的灵修辅导员。
若望:我们认同这个目的是很重要的。有许多的时间我宁愿做点别的事,或看场球赛,或做白日梦,而不是督导这费力的工作。若不是和罗丝有坚定的协议,我大概会礼貌地回避一些头疼问题,或是棘手的话题。
罗丝:为我来说,是很重要的,特别是在初期的阶段,我们已经明确地认同我们的目的。若望必须时常提醒我这一点,因为我总是希望得到技巧或圣经章节,以便提供给我的受辅者。这花了我一些时间才领会到,真正的目标是我身为辅导员的个人成长,以及对我自己的自信。首先,我害怕分享我个人的辅导经验。
若望:我觉得为难和变得不耐烦。她似乎太被动和安静了,要弄清楚她经验到什么,简直就像是要拔掉一颗牙。当我不耐烦时,我有时必须提醒自己当初的约定,因为我会怀疑是否我能够督导她。
罗丝:我可以感受到他的不耐烦,也感觉他太突兀和直接。他表达感受时的直率同时挑战我,也让我怕他。
虽然有这些负面的感受,他们仍继续在彼此信任上成长。这信任是建基在工作同盟上,它开始分享信仰经验,以及初次会谈的锻造。他们两人都觉得会谈进入第六周时(每周一小时),工作同盟就真正稳固下来了。
若望:罗丝谈到某位受辅者对人生和与天主的关系,都感到极大的痛苦。她平静而且毫无情绪地谈论与这位妇女的经验,但是我觉得她对这位妇女有强烈关怀的情绪。她显得难过甚至有点害怕。当我首次问她有何感觉时,她平静地说希望该妇女能与天主相遇。我再多问几个问题,仍是原地踏步。因此我说,她的语气既难过又害怕。她起先有点惊讶,然后开始陈述她的感觉。她的眼睛含着泪水。
罗丝:若望对我感情的洞察令我惊异。我多少知道自己对这位受辅者深切的关怀,但当若望说明他的感觉后,我似乎得到了许可,能对他和自己承认我的感觉。结果我发现自己的害怕,部分是来自缺乏对天主能够帮助这位妇人脱离苦海的信心。
若望:这次会谈之后,我确实知道罗丝真的有心要成为一位好的灵修辅导员。她非常关心这位妇女,又能承认自己的恐惧、信心不足,并祈求上主的助佑以便增强信心。
罗丝:现在我确信若望是支持我的,他的直率足以帮助我与我的内心和生活的信仰更为协调一致。
在督导的关系中,对工作同盟的抗拒的浮现,正如同在灵修辅导的关系中一样。抗拒呈现的方式即受督导者会随时专注在督导员身上。情感转移同样有可能发生。如果督导员参与评估是否受督导者能通过考试、获得学位或是结业证书的话,抗拒也可能针对督导环境的具体层面。倘若督导员有这样的权力,他们必须更小心谨慎地建立工作同盟。这同盟的基本假定是如果受督导者不能从事灵修辅导工作的话,他不会想要学位或证书的。对督导的抗拒,如同对灵修辅导的抗拒一样,不仅是预料中的事,同时指出督导已发生作用了。工作同盟使督导员有可能欣然接受抗拒,为受督导者来说,是能够认真面对处理抗拒的。
凡是在祈祷及从事灵修辅导时都把持默观态度的督导员,会发现这态度为他们的督导工作是无价之宝。他们发现,这样的开放和惊奇的态度对生活的其他层面是关键性的,同样他们会发现对督导的过程也是关键性的。这样的态度与追根究底的态度是正好相反,受督导者往往害怕会遇到追根究底的督导员。因此,这样的默观态度有助于培养一种开放和渴望学习与成长的气氛。
默观态度是没有任何论点可以证实的,而是邀请分享。怀有这默观态度的督导员会更细心聆听、更容易掌握心灵的感应和情绪,以及按照他们所聆听的给予回应,而不是按照他们自己的预设来处理。他提示问题而不指控。凡是以默观态度倾听的人,说话的语气多半是:“我感觉到当你提到你的受辅者祈祷时的性欲,你好像很紧张。”而不是说:“一谈到性,你就有所防备。”或更糟糕的是:“你已经被性紧抓不放了。”怀有默观态度的人不是一个侦探或分析家,而是一个倾听者和回应者。他清楚他的回应可能带有个人偏见或期望,因此会留意如何用词或组句。
督导中的危险之一是两人的焦点落在缺席的第三者(受辅者)的经验上,当信任的工作同盟尚未完全建立时,会更为强烈。这是更安全的方式,因为这样在督导的过程中,不在场的受辅者不必要进行防卫、受到伤害或生气。如此做还有个辩护的基础,就是督导是为了要帮助受辅者。但是这样的督导很快就会变成教导的时间,辅导员报告受辅者所作的经验报告,然后督导员根据报告来解说灵修理论的要点,告诉辅导员下一次能够做或预期些什么。重复使用“报告”的词汇显示出这个过程令人怀疑。在讨论中的是经验报告的报告,不是经验本身。更进一步来说,这样的会谈不会帮助辅导员面对他们自己的天使和魔鬼、他辅导受辅者的个人经验,以及他向督导员报告辅导经验时的个人经验。如此做与他身为辅导员的自我认知成长无关,而是他会得到理论的知识和操练的技巧。督导的真正目的,有别于灵修生活的课程,是帮助受督导者学习如何成为更有效的辅导员,如何克服使他无法成为更有效的辅导员的“不自由”。
因此,专注的焦点应在辅导员报导自己个人经验的内容以及如何陈述这经验。怀着这样的专注点,受督导者会学习到有关自己和受辅者的一些事情。受辅者的经验难免会出现在督导的会谈中,这经验会从对受辅者本人意义的观点来检视和质问,但主要的焦点是辅导员当时如何倾听和回应。在良好的督导过程中,常会听到的询问是“为什么?”“我为什么会那样回答呢?”这是辅导员可以自问和询问督导员的话,因为回应正困扰着他。“你为什么问她与她的家庭成员的关系?”督导员可能感到疑惑,因为他不清楚这问题与受辅者的祈祷生活有何相关。但是这些“为什么”的问题不应导致对动机毫无结果地臆测,而是应导致更进一步观看辅导员能够回忆起他在辅导过程中的经验。“什么事情通过我的脑海?”“我感觉到什么?”“在我正要说以前,发生了什么?”正如在灵修辅导中,分辨所问的问题引导人更仔细地观看祈祷的经验,而更加敏锐和觉察;同样在督导的过程中,问题引导辅导员对灵修辅导中发生的事情更有所体认。
这样的问题往往让人看清辅导员当时的处理得法,而且有利于受辅者与上主的关系。譬如上述的例子,辅导员可能更加确信他对受辅者的家庭生活对她与天主关系重要性的直觉是正确的。对问题的回应可能揭露出受辅者的家庭生活是如何受到抱怨和限制,她的家庭生活的素质如何影响她的祈祷生活。因此,督导员的问题能够致使受督导者对自己和自己的直觉越来越有信心。理想的督导不仅是有挑战性的,也有支持和强化的作用。那些受到帮助思考他们工作的辅导员发现,这样的反省揭露自己的优点和弱点,自己的信德和缺乏信德。
一个延伸的例子可能帮助我们了解督导如何进行。我们再次以若望、罗丝的故事说明督导的实际进行。这里如同其他地方一样,我们改变了名字、年龄、性别和情况,以至于其中的人物不会被辨认出来。
我们逐渐意识到灵修辅导的书面会谈报告在督导中的价值。每次会谈结束后,辅导员随即思考所发生的情形,对会谈的过程作重点式的记录。在接受督导之前,他选取某次会谈的部分,并且努力重组当时的对话。他把这份报告的副本事先送给督导员。除非另有紧急事件,否则会谈的主要焦点自然是这份报告。重组对话是辅导员用来回到辅导实际进行过程的最佳途径。罗丝同意每次为督导会谈制作这样一份书面报告。
最初,罗丝的报告中最明显的部分是她对说正确的话和做正确的事感到焦虑。这自我关注的结果是她很难真正聆听受辅者,以及全神贯注在受辅者的祈祷经验或一般的生活经验上。
这似乎是非常普遍的,当人开始咨商、精神疗法、灵修辅导的督导经验时,他们会自我关注。他们承担了一个角色,而且似乎有段时间丧失了他们为帮助别人所具有的实际能力——他们的人性和他们对他人的兴趣。罗丝的情形也是一样,首先需要帮助她信任自己的人性以及她对受辅者的关怀。
若望回忆起他非常辛苦地帮助罗丝信赖天主和她自己以前所学和经验,作为她给受辅者任何建议的可靠来源。渐渐地,她需要有答案和结果的心情减少了。为灵修辅导会谈事先准备好的程序也越来越不需要了。罗丝提到:“若望帮助我看到要为自己祈求信赖天主圣神,相信圣神在会谈时会帮助对方。我个人的灵修辅导着重在我的需要和渴望更信任上主。当我越能信任圣神时,我发现我越能进入别人的经验,无论它和我自己的经验如何的不同。经由倾听受辅者的经验,竟然能让我更加认识天主,这实在令我很兴奋。”
一般来说,一个人在灵修辅导中越有默观的态度,那么他在祈祷中也会越有默观的态度,反之亦然,这似乎是自明之理。正如罗丝发现,在灵修辅导的会谈中有需要时,对祈祷的回应、章节和建议就自然来到脑海中。像罗丝这样的辅导员,一旦部队自己必须说什么感到焦虑,他们会有大量的知识和经验来答复他们的召叫。
督导也帮助辅导员在聆听受辅者时,注意自己的反应。这些反应能够是他们的信心和缺乏信心的征兆,也就是在哪些领域他们相信天主的恩宠与能力,以及在其他的领域他们不相信天主的恩宠和能力,或至少犹豫不决去相信。例如,如果我们担心天主不能够治愈我的愤怒或甚至不容忍,那么我会没有能力让另一个人在与天主的关系中为他的愤怒而奋斗。罗丝领悟她自己有些相似如下的方式。
罗丝辅导一位备感沮丧的男士,但不是精神衰弱。他的工作实际上相当有成就,家庭生活似乎相当美满。以下是一段督导会谈时的谈话:
罗丝:他告诉我他试着用《依撒意亚》先知书四十三章祈祷,但却毫无助益。他说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失败,没有感到上主会借重他做什么事。
若望:哦(点头)!
罗丝:我真的同情他,而且提醒他一个月前他职位调升的事。
若望:你为什么提这件事?
罗丝:我觉得他因为沮丧,连好的事情都忘了。
若望:他把自己的感受向主诉说了吗?
罗丝:我不知道,他没有说。
若望:你没有问他吗?(罗丝点头)当他述说的时候,你记得你当时的感觉吗?
罗丝:(安静了一下)我想我也感到忧伤和害怕。
若望:害怕?
罗丝:是的,怕他落入低潮而爬不出来。
接下来的讨论便是关注罗丝的害怕,以及害怕对她的生活、她对天主的信任有何关联。她领悟到自己不想聆听别人深刻的忧伤,因此就会试着尽快把别人从伤感中拉出来。在这一的场合中,她有时不会帮助人转向天主,向祂表达个人的忧伤和请求帮助。罗丝在她个人的祈祷和灵修辅导中,看到这种倾向实是不信的表现。实际上,她并未显示自己好似她相信天主能够对这类无价值、无用途的感觉做些什么。祈祷和灵修辅导帮助她克服这倾向。随着时间的增长,她越来越能够聆听这样的经验,并帮助人转向天主寻求安慰和治疗。她越来越坚信天主愿意且能够安慰痛苦者。有趣的是,当她越能自由的聆听,越来越多的受辅者向她和天主分享他们内心的阴暗面。
在这个例子中,罗丝实际辅导经验中的关注度是很重要的。这改变了身为辅导员的她有与受辅者的关系,不仅是与某一个受辅者,而且是与所有的受辅者。如果关注点落在受辅者身上,她绝不会从关于她自己存在性的信仰学习到某些事情。因为关注点是落在她自己的经验上,她真的学到有关她自己的一些事情,以及能够在自己的祈祷和灵修辅导中做些什么。让我们也强调其他的事情:一旦罗丝意识到她的限度,而且能够寻求天主的帮助,她发现越来越多的受辅者开始谈论他们的无望和沮丧的感受。有时,辅导员不自觉地不想听到某些经验,而受辅者会回应他们的态度,或许甚至没有觉察到发生了什么。督导专注于辅导员的经验能够发掘这些障碍,而且帮助辅导员移除它们,于是辅导员发现自己更能聆听受辅者。
我们已经提起好几次同侪小组督导。在某些地区发现这样的小组是很有帮助的。我们为一对一督导所发表的原则同样可运用在小组督导上。当然,要在小组建立以良好工作同盟为基础的信任程度是更加不容易的。然而,它是能够建立的。我们发现信仰分析聚会和团体动力研习会能滋长信任的程度。信任以及建立的最清楚迹象之一是小组开始渴望分享他们更为困难和令人烦恼的经验。
当信任的程度越高,小组的优势就更为清楚。那么条比关键性的主题就更为困难。小组中总会有人注意到一些踌躇、为难或古怪的言辞:当关注点从辅导员转向受辅者时,也总有人可能注意到。用一个例子来作说明。
乔(辅导员)正在描述他与一位已婚男士的辅导谈话。受辅者的祈祷变得相当干枯,与前几个月的情形相比较的话,上主似乎离他十分遥远。某个时间上,他对督导小组说:“他提过某些婚姻上的困难,但他很快地忽略过了它们,我想最好不要侵犯他比较好。”报告结束后,小组想知道造成这个人祈祷干枯的原因。他们问了辅导员有关在这周谈话前祈祷的状况,以及思索抗拒的可能性。
小组中有一个成员提出他们着重的关注点在受辅者身上。然后她想知道辅导员怎么不提问受辅者:“你想要对你的婚姻问题多说几句吗?”她对辅导员说他不想要“侵犯”二字感到困惑。辅导员自我辩护说:“如果真的很重要,受辅者自然会多说几句。此外,我不愿意显得是在侵犯他。”她回应说:“假设他表达说:‘上周我工作时很生气。’借着转入另一个话题,你会不会对他说:‘你说工作室很生气,你愿意在这一点上多说几句吗?’或是‘愤怒进入你的祈祷吗?’这类的问话算是侵犯吗?”乔停顿了一下,说:“我感觉内在有些不安。你的例子正中要害。当愤怒发生时,我没有感觉侵犯。一提及私人的事情,像是夫妇的关系,我就感觉到不安。有时,连一个人和上主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我怀疑是否干枯与婚姻的困难有关。”
因为他没有与受辅者继续这个主题,他只能够沉思。当小组继续讨论时,其中有些人感觉到询问有关亲密关系的问题,的确是种侵犯。他们的结论是,因为他们自己的忧虑,他们便把关注点放在受辅者的干枯,而不是辅导员的经验。
在个别督导中,如果督导员如同小组大多数的成员一样,有同样的忧虑,“侵犯”之词的使用和轻微的局促不安可能会被忽略。在小组当中,至少总有一个人能看到国王没有穿衣服吧!
小组督导易在保密的问题上引起争议。当然,无论何时辅导员寻求督导,这问题会产生。无论如何,个别督导员的运用是容易了解的,但是小组督导也是可以理解的,只要适当的保护来掩饰当事人的身份。正如我们在本书所做的,用说故事的方式来陈述实况,是我们所推崇的。凡是参与小组督导的人,如同对个别督导员所要求的,都必须持守同样的保密规范。再者,关注点是在辅导员的工作,而不是在受辅者身上,因为督导过程的目标是帮助辅导员更能胜任。如果受辅者知道督导的目的,也明白当中作了防护,确保他们的隐私,如此一来受辅者会为督导的进行表示感激的。辅导员若出于保密的责任,而对于在小组面前呈现特别受辅者的个案感到有些怀疑,那么他应该避免呈现,而寻求个别督导,至少直到他的怀疑澄清为止。
我们发现个案讨论是小组督导中很有帮助的一种方式。在个案讨论中,辅导员不只呈现出某一会谈的情况,而是包括好几次会谈的灵修辅导个案的概观。辅导员回顾辅导关系的整体范围,理解它是如何进行的,是什么因素导致目前的情况。这个概述让辅导员有机会表达他的辅导观念,以至于小组成员能够帮助他评鉴他的工作。这特别能够帮助他澄清对所辅导的人的情绪反应。另一个优点是每一个成员能够扩大自己的辅导视野,也就是比一个人能从个别督导会谈中获得更大的视野。这更大的事业能使参与者把灵修生活的理论与思辩神学的发现与具体的个案连结在一起。这种个案讨论促进了思辩神学和实用神学之间的互动,并且相得益彰。
我们从本书的一开始就提议,灵修辅导是帮助人在天主内发现他们的中心。今日许多基督徒都和多默•穆安一样,不可能把它们的灵魂交付在另一人的背上,他们需要找到自己的中心点。灵修辅导是一种牧灵关怀,基本直接的目的便是帮助他们达到这目标。我们在书中所写的其他部分,便是帮助灵修辅导员更能有能力履行他们蒙受召唤所要完成的工作。
我们希望能使读者进入交谈,这能够对基督徒生活和思想有所贡献。我们努力描述灵修辅导,是以个人对天主的经验为出发点,而且帮助他们从这经验中发展一条祈祷之路。我们不敢妄称所写的是灵修辅导决定性的描述。我们倒是希望邀请读者和我们一起探讨。
当我们谈论灵修辅导建基于经验时,有时会产生一个困难。或许,最适切说明这困难的方式是透过我们所举办的三日讲习会中有时会发生的事。参加讲习的成员大多数是具有某些实际辅导经验的灵修辅导员。下面类似的情形经常会重复出现的:
第一天,参与者有兴趣聆听我们对灵修辅导的说明。他们有时感到强烈的吸引力,但是他们有许多问题,即使是贴切的,却与经验无关。他们可能会问:“灵修辅导和咨商的差别在哪儿?”或是“你如何帮助有特殊困难的人?”
参与者通常会热情地接受我们用来作为辅导经验示范的角色扮演。他们可能会对辅导员的非辅导性的态度提出问题,但有时他们会认同受辅者的角色。
第二天,参与者仍然乐意接受我们的说明。问题也更为深入透彻,而且更为深刻地认同受辅者的角色。然而,在小组当中,当参与者自己扮演辅导员的角色时,多数人不能专注受辅者的经验,或只是短暂地注意一下,随即就搁置一旁。
第三天,通常在上午,我们提供另一个角色扮演。这时反应就相当不同,参与者开始会说:“直到现在,我以为我懂了,但我发现我还不了解。”“起初,我看不出来我所从事的辅导和你们所谈论的辅导之间有何差别。我现在需要停下来,想一想。”
这个经验重复了好几次,使我们感到讶异。再者,在我们自己对辅导所作的讨论中,我们注意到我们有时也会略过经验。结果是,即使是有学问、有经验的牧职人员,也很难掌握建基在宗教经验上的灵修辅导,而且努力地接近它。我们思索困难的最深理由可能是我们始终不甘愿对生活的天主保持开放的心态。
不论这样的推测真实与否,所描述的经验使我们禁不住自问,当阅读本书时,读者发生了什么事?或许他们与参与讲习会的成员有类似的反应,而且仍未能确定我们所描述的,与他们所经验的灵修辅导有什么不同。或许我们并未做到这一点,不过如何读者已细心读了这本书,交谈已经展开了。
这肯在这样方式下继续进行:读者可重读一些例子,特别是延伸的例子,设想自己身为辅导员,然后自问:“我对所描述的辅导员什么反应?有什么事情令我惊讶,或我仍然未能明白之处?”如果读者注意到某些事情不寻常,我们希望他能从例子的说明中,对他的问题寻求一些帮助。他可能同意或不同意他所发现的。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交谈能够持续,尤其是在辅导员中作更深入的交谈与探讨。
换言之,我们希望不论对作者或读者,这本书都不是决定性的,它只能是持续不断地探讨。坚持贴近我们的生活经验和与天主的经验,要求我们最深的心灵资源,以及与他人建立关系的能力。没有人能全然明了自己或是他人的经验。若是我们能够认清我们欠缺了解,而且以此作为更进一步探讨的动力,我们对经验会学习更多,并向天主实际带领人的途径更加开放。目标是不断增长的认识和不断加深的生活。
当交谈和探索持续进行,那么牧灵关怀和神学反省都将受惠。神学与宗教经验的分离已经开始得到治愈,而且凡是既熟悉神学知识,又经常触碰基督徒宗教经验的灵修辅导员,能够提供更深层的治愈服务。
交谈和探索也能够为描述祈祷和灵修生活的发展,提供更合适语言的详细阐释。传统的术语有时没有关系的语言。以依纳爵《神操》为例,仅以“周”的观点来表达。凡是熟悉《神操》的人有时会谈论“第一周”或“第二周”的动力。在一种似乎更能清楚表达避静者实际经验的语言中,我们所提及“第一周”的动力,视为是当受辅者渴望而且奋斗为获得上主对他的爱,并努力清理内心的善恶好坏。这动力最大的成就就是受辅者能够自由地接受上主的慈爱、救恩和宽恕。“第二周”的动力表现在避静者奋斗为能穿上基督的价值、与祂认同,喜爱祂所喜爱的。成就是与耶稣的伙伴关系,受辅者自由地给予或服务如同耶稣所做的。持续专注于经验能够帮助我们发展一种更能表达、具启发性的新语言,这种语言能够使灵修神学和牧灵关怀获得益处。
为能达到丰富基督徒生活和思想的这些目的,灵修辅导员就必须对更广大的人群和经验开拓视野。辅导员冒着在他们四周聚集一小群同好的危险,这群人有同样的社会阶层、种族、教育背景、环境以及宗教派别。的确,在同样的派别中,危险是这团体都是“专业的宗教人士”——神父、修士、修女、牧师和师母以及相类似的人。如果发生了,危险往往在于,这有类似特质的小团体的经验易被视为是对天主唯一可能的经验。或许,不少的人对教会丧失兴趣,就是因为牧灵关怀的途径和宣讲都是以专业宗教人士的经验为基准。专业的牧职人员中有多少人了解计程车司机、幼儿的母亲、工厂的员工、商人的经验?越来越多的一般人正寻找祈祷的帮助。当他们分享他们对天主的经验时,教会的生命会更加丰富。灵修辅导员就更不能以自身的经验为典范。
不同文化和国家的人的经验,能够开阔我们的视野。文化帝国主义和默观态度是相抵触的。后者所关注的是他者的经验,而不是把他者套入自己的模子。对非基督徒的宗教经验,保持同情和默观的开放态度也会对开拓视野有所帮助。凡是爱天主的人愿意多多认识祂。
我们需要知道穷困者和遭受遗弃者如何经验到天主。为数不多的辅导员开始和噪声遗弃者一起工作,这项工作仍然在早期的阶段,只要辅导员的默观态度在那里发展得更为完善,这似乎就会前途光明。
我们希望天主的子民越来越有机会获得灵修辅导。真要如此,辅导员就需要学习如何和那些不习惯祈祷的人谈祈祷。他们必须使用经验性的语言,并花时间帮助人相信他们自己的经验是重要的。值得花下这样的时间。例如,听到凯撒•查韦斯的宗教经验是令人兴奋和有益的。
这些最后的考虑把我们指向灵修辅导与社会正义的关系。查韦斯从事正义运动的泉源是他的灵修生活。达格•哈马逊(DagHammarskjöld,1905-1961)死后出版的《标志》(Markings)证实了他为世界和平的工作是植根于默观生活。勿庸置疑地,祈祷与积极主动的生活常是相伴而来的。然而,有些基督徒害怕各种引领人回归内在的当代灵修运动,会使人失去匡正社会的活力。我们愿意对这个疑惑作评论,用来作为本书的结语。
灵修辅导和社会理论、社会工作有什么关系呢?最接近的答案便是来自对灵修辅导目的的清楚观点。辅导员的任务并不是告诉受辅者该投身什么工作。如果真实的上主心中有所安排,祂会在与受辅者的关系中,传达自己的意思。辅导员的工作是促进受辅者与上主之间开放的沟通。很多从事一项或多项社会工作的人,在接受灵修辅导后,指出他们更清楚意识到社会行动之需要。在今日处处呼唤正义和食物的世界中,同时教会当局全体一致地敦促基督徒投身为正义奋斗,如果受辅者的祈祷完全没有唤起这方面的思想或问题,那倒真的需要停下来想一想。基督宗教的传统对不关怀他人的祈祷生活,总持怀疑的态度。同样,灵修辅导员对不过问社会正义的祈祷生活,自然地提出质疑。但是他们是以灵修辅导员的角色,而不是教师、宣讲师或训诫者的角色提出问题。
其次,我们能够与朗尼根指明,一颗悔改皈依的心与尚未皈依的心是不一样的。二者都可能参与社会正义的行动,但心态却是不一样的。这心态的不一样就是灵修辅导所从事的。在我们的经验中,一旦他们开始灵修辅导,积极主动投入的人并不会失去对工作和对天主子民的热情,当他们的心改变之后,他们往往不再显得严厉苛刻,也不蔑视那些意见相左的人。
同时,今日踏上灵修辅导之途的人,不同于当年求教于圣依纳爵•罗耀拉的人。在我们的时代,个人要求在内在生活打下基础的意识是相当普遍的。但是社会学家也证实我们如何深陷社会、政治、文化习俗及各式机构中,我们几乎都成了其中的一部分了,以至于内在和外在就像是我们人格的经纬线。我们经验的这些“公众”的结构如同任何内在自我模型一样无意识地运作。的确,我们很难觉察到我们经验中社会、文化和机构的结构,因为我们周遭的人都浸淫于同一个结构中。我们是如此习惯架构我们经验的某些方式,以至于这些方式一旦撤除,我们或许遭受痛苦而难忘的焦虑。换句话说,真实的上主需要在我们的时代面对的人格模式,包含这些公众的层面,它们也阻碍我们清楚地看到上主和祂的世界。社会学家向灵修辅导员提出的问题是:你们如何帮助人觉察到这些盲点,这些盲点阻碍他们成为真实的自己并让天主更真实地显示给他们?
这是很好的问题。唯一的答案是灵修辅导必须持守忠诚于自己的内在动力,也就是促进受辅者与上主之间的关系,同时信赖上主、生命本身以及教会的其他服务会各司其职。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从经验得知,默观本身不会使一个已具社会意识的人,退缩至私人的虔诚热心。从经验得知,当人越能在天主面前更为真实,而且天主在他们面前越为真实,彻底的转变会发生。譬如他们更向各种学识、演讲和宣讲开放,这会挑战他们的“公众”架构。
最后,我们必须平息一种近似错觉的持续性和危险性的观念:既非祈祷也不是灵修辅导能为所有的难题解除疑惑。祈祷和灵修辅导是与关系有关的,并非设计魔术性的答案。与上主建立关系如同任何其他的关系一样,是因为“他者”的爱而被培养和珍惜,而不是因为它提供了功利的益处,诸如怎样投下神圣的一票,或如何处理社会问题等。与上主相爱的人仍需要做他该做的事,如果他想要继续求学,或是他想要对地方政治的关键性议题决定如何投下神圣的一票。如果需要组织贫民窟的住户反对不义的地主,他最好到其他地方学习如何着手做这件事,而不要在祈祷室里双膝跪下。
今日,不少热心人士都会用“已经祈祷过”来为他们的决定作辩护。但愿祈祷能帮助他们对必须作的抉择有把热火,也但愿他们好好地作了该作的功课。否则,错误的判断和决定可能产生,并且归咎于祈祷和灵修辅导,使之蒙冤而背黑锅。最后,灵修辅导的目标不是产生“正确的抉择”、或是“热心进堂者”、或是“活跃的使徒工作者”、或是“脑筋清晰的作决定者”,而是在促进关系,促进一份爱的关系。我们希望凡是接受灵修辅导的人都会为天国的来临而效力。我们知道很多人都这样做,但是他们所受的灵修辅导给了他们自由作决定。
本网站无商业目的,若我们上传的资料侵犯了您的利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在24小时内撤下。
版权所无,欢迎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