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必须喝我们握着并举起的这杯。
我对我在荷兰尼莫根大学的第一年,仍记忆鲜明。那时,我刚被祝圣为神父。阿尔芬克主教送我到一所天主教大学,读心理学学位。但是开学前,我得先通过一连串冗长过程,才得以为学生团体接受,并成为团体的一员。喝啤酒是决定性的一步!我不习惯喝那么多啤酒,所以要我在这方面展现任何本事,实在很痛苦。不过,我终于进入这团体,也在这团体中交了一些朋友。“一块儿去喝一杯吧!”成了表达分享、彼此尊重、聊天说笑、加深友谊的方法。“去喝杯啤酒吧!”“要不要跟我喝杯咖啡?”“好了,别忸怩了,我再帮你倒一杯……这是你应得的!”这些和其他类似的说法,制造了一种伙伴的感觉,欢乐的气氛。
不管我们身处于哪一个国家或文化中,一起喝一杯都是一种友谊、亲密及和平的表示。口渴常常并不是喝一杯的主因。我们为“打破僵局”而喝,为进入谈话而喝,为表示善意而喝,为表达友谊和彼此的善意而喝,为一个浪漫的时刻铺路而喝,为了能开放、承受伤害、更易亲近而喝。那些对我们不满或指责我们、骚扰我们的人,不会接受我们的酒,也就不足为奇了。他们宁可说:“我们直接谈正事吧。”拒绝一杯酒也就是躲避亲密。
我们一起喝酒时,最糟的状况是在说;“我们彼此信任,不想向对方下毒。”最好的状况是在说,“我想和你亲近,和你一起庆祝生命。”它突破了分隔我们的障碍,并邀请我们认识我分享的人性。因此,一起喝酒可以是一个真正的心灵活动,确认我们是天主子民的合一性。
世上满是喝东西的地方:酒吧、酒馆、咖啡屋和茶馆。就连我们出外吃饭,侍者的第一个问题也总是“你要喝什么吗?”这也似乎我们问进入我们家的客人的第一个问题。
似乎我们喝东西时,至少在某一刻,大都是在我们觉得和自己在一起很自在,和别人在一起很安全的环境里发生。暂时放下工作,喝杯咖啡;午后,停下来喝杯茶;饭前先“小酌”一下;睡前,喝杯酒——这些全是在跟自己或别人说:“能活在这一切当中真好,我愿意常想到这一点。”
饮生命之杯是将我们生活中的每件东西都视为自己的。它是在说:“这是我的生命”,也是在说:“我要这个成为我的生命”。饮生命之杯是将我们自己独特的存在,将它所有的悲伤和喜悦,完全吸取并内在话。
要这样做并不容易。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可能觉得无法接受我们自己的生命。我们可能不断在争取更好或至少是不一样的生命,经常有一股对“命运”深深的抗议在心中升起。我们没有选择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父母、我们的肤色、我们的性别。我们甚至没有选择我们的性格、智力、外貌或习性。有时我们愿意做一些有可能改变我们处境的事。我们希望我们是另一个人,活在另一个时代或有另一颗心!从我们深处涌出一阵呐喊:“我为什么会是这个人?我没有要求它,我不要它。”
但是当我们慢慢可以和我们自己的真貌为友,用慈悲的心来看我们自己的悲伤和喜悦,当我们能发掘我们存在世上独特的潜力时,我们就可以超越我们的不平,把生命之杯放在唇边,慢慢地、小心地,但是完全地喝它。
常常我们要安慰人时会说:“这件事发生在你身上,真不幸,但是试着因祸得福。”然而喝这杯并不只是“因祸得福”而已。喝我们的杯不只是让我们去适应坏情况,并且试着尽我们所能去利用它。喝我们的杯是一种抱着希望、勇敢、自信的生活方式,也是抬起头站在世界上,塌实地植根于了解我是谁的基础上,面对我们所处的现况,并从内心回应它。
历史上的伟大人物,深深地看着他们的杯,无惧地喝下。无论他们有名与否,他们知道这赐予他们的生命,要在天父和他的子民前,活得圆满。因此,结了许多果实,他们要使它结果。耶稣,来自纳匝肋的木匠的儿子——人们问:“从纳匝肋还能出什么好事吗?”(若一46)——饮他的苦杯直到最后。他所有的门徒也一样,虽然他们每个人都不同。
精神的伟大和比别人高大,两者之间毫无关联,却和每个人能否尽其所能使自己伟大,息息相关。真正的成圣成贤,正是喝我们自己的杯,而且相信因着我们完全接受自己这无可替代的旅程,而成为众人希望的源泉。梵高尽管既悲凄又心碎,却深信绘画是他的天赋使命,而竭尽其所能以他微薄的所有完全发挥出来。这在亚西西的圣方济各、纽约的多罗斯特、圣萨尔瓦多的奥斯卡-罗梅洛身上都可看到。他们都是小人物,但在饮尽他们的杯方面都很不平凡。
我们如何能在日常生活中喝我们的忧伤和喜乐的杯呢?我们又如何好好吸取给我们的那一份呢?我们多少知道当我们不喝我们的杯,而因此逃避生活的悲喜时,我们的生命变得不真实、不诚恳、肤浅而枯燥。我们像木偶般,被这世界的操纵者摆布着,上下左右地移动。我们成了物品,是的,成了他人利益和欲望的祭品。但我们无须当祭品,我们可以选择饮我们的生命之杯,并深信经由饮它,我们将找着真正的自由。因此,我们会发现我们所饮的忧伤和喜乐之杯正是救赎之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