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早上六时三十分起身。洗漱的时候,某同学给我贺年,我循例回敬他,谢他的好意,并且给他一些糖果,他旋即走开了。我继而自想:今天是(一九四0年)元旦,应该要特别乐观,若果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当容忍。怎知自吃过早膳,心中就觉有点快快不乐,我尽力用今天的善念压伏了它,才得使境舒畅过来。
(二)
钟声在六时三十分响了,我一听到这命令,赶忙爬起身,走到洗盥室去。……还未穿好鞋,管理员就拍了一下手掌,催促我们出宿舍。「做事迟钝」!我脑海里这样道。倘若在军校,早上起来,穿衣的时间单是五分钟;而我在宿舍的时间足有半点钟,还不够,将来要投考空军时,怎行呢?此后我要好好地支配自己的时间,做事要敏捷些才好。……
从宿舍到圣堂时,因为我是最细小的一个,排在最前头,但那跟在我后面的同学却越退我的前头。我叫他转回后面,那知他不独不理会,反而气我。我这时真想上前去打他,但是记起校长的训话——忍耐他人的侮辱——,于是放过他了;但后来总是觉得不服气,便赶上前撞他一下。这毕竟是自己涵养不够……
本来我每天早上都有神领圣体的(因为我还未能实领)但是今旱我却不想领:我有罪在身——偷看书——恼恨别人——,怎好行这种神工呢?然而转念,今天我要去见院长,所以又改意神领了;而且恳切地求亲爱的小耶稣进我心中,加增我的神力。
(三)
早上,到自修室后,忽然想起这个星期还没有给母亲写过一封信,于是写了一封问候信,并请她在家严厉地管束弟妹,因为他们的考期将到了。
上国文堂时,教师叫默书,我对于所默的那课全无把握,因我不曾熟读。某同学比我先义卷,他见我默得这样慢,就偷偷地把这课书揭给我看:同时,有另一个同学也拿给我看,但我都拒绝了,以实行我给母亲许下的。
下午上葡文堂,因为好讲话.给监导神父斥责几句,使我十分惭愧。我从前不是立意守好校规的吗?现在我要用什么方法来惩罚自己,以补回这次的过失呢?我立定主意:晚饭时将自己的菜减去一半给别人吃。
七时半,我们明我队和陶英光队赛乒乓球。我们那位先锋存着轻敌之心,竞致败北;我被排在第二对,开球之前,我效法圣鲍思高神父,每作一件事情,先念圣母经一遍,求圣母帮助。果然,有许多球实在不是我的能力所能招架的,结果却以二对零获胜了。
(四)
下午,我到圣堂去学圣洗道理,准备领洗,路上遇见级主任陈先生,心绪有些激动,使停步向他请问:「我以前考地理时曾偷看书本,先生宽恕了我吗?」接着我又恳求他:「此后应该提醒我,因为再过一个月,我就要领洗了,为着要预备好我的心,此后我若有不合规矩的或不妥当的行为,请先生随时指正我,原谅我,教诲我。』
(五)
旱膳时,幸能略为克苦,只吃了两碗红豆粥;这在私欲看来,确是十分吃亏的,可是我在昨天曾这样的给吾主耶稣应承过,便不能不如此实行了。
(六)
上童军课时,教师要个别口试,我便抽一点空阅读公教报。在激流言论中说,有一个青年名叫安东尼,被一位慈祥的神父感化了之后,竟成为一位极其热心敬主、勤学的青年,成为青年学生之模范。但是他舍不得世俗的快乐。神父对他说:「吾主耶稣十分爱你,你却掉头不顾,因为你太爱你自己。但你只想对你所舍弃的,却没有想到你真正的需要:这不是太自私,太愚昧吗?』
源,你的心和这位青年的心是一样的。现在既然明白了,还不赶快决定吗?天主,我不是不肯答应祢,只是家庭的责任将来交给谁负担呢?盼望祢光照我的心灵,使我随着祢的圣意去行事吧!
(七)
凡是一个希望修德成全的人;应该要具有愉快的心情,宽容的态度,真诚的人格,坚强的毅力,同情的情绪。另外更要有正直无私的精神,可以令人信赖自己,并不自私;待人须谦恭客气,有知恩报德之心,有自立的本领,有谋生的技能。无论对任何人须乐于帮助,而且还须具有热爱天主的心情,这才得有所成就。
(八)
奉献给天主的礼物,最好就是改除自己的毛病:
一、不要骄傲,别人论及自己短处,不要立刻呵责别人。
二、刻苦自己,不要贪饕。
三、在朝拜圣体时要十分热心,不要在圣堂内闭口不和小耶稣谈话。
(九)
一阵剧烈的爆竹年把我从梦中惊醒,那时正是深夜十二点左右。我躺在温暖的被窝里,送着快要消逝尽的残年,迎着一九四三的新年。我一面感谢天主,在过去一年中所赐给我的恩典;另一方面,就将这新年奉献给天主;凡是我所言、所行的一祂切,都是为祂的,并求祂降福我及我的家庭内的父母弟妹,毕会长和代父。
早上,我穿上整洁的衣服,和父亲送给我的新鞋,为的是使我记得:「从今以后,凡事均应和旧年不同了,前进呀!」我在参与弥撒时,把我的主意对我亲爱的小椰陈说明了。
麦若望全源呀!祝你今年有着坚强的毅力,向着道德和学问的道路迈进。谨记着:天主、圣母和圣神,就是你真正的老师!
(十)
昨晚肚里闹了事,今早更觉厉害,乃告假一天。我整日在床上都是温习着功课,这真是数月以来对我的温习最充足的一次了。我虽然有病在身,但我把它献给天主,倒博得心灵上不少的快慰。
(十一)
令天最令我喜欢的,就是当我管理自修时,有许多平时不去望弥撒的通学生,我逐个劝他们一番,于是整个自修室的单生,都到圣堂望弥撒去了,单独留下我一个人在坐着,这可不快乐吗!盼望我将来去救世界人类的灵魂时,也能得着这样的效果,人人都能够走进天堂去赞颂耶稣。
圣体会的监理封找说:「下星期你要到望德圣母堂去帮助管理庆礼院。麦若望,这就是一个给你学做小宗徒、传扬我主伟大的慈爱的好机会了。
(十二)
午膳后,和管理员、同学们着手清理校舍,从下午一点到两点,工作已感到十分疲乏了,而收效却不很大。我想及那些劳动度日的人,他们整日工作着,怎样的辛苦,然而也不过是求得一饱而已。但那些实业家、商家、或政治家,每天仅工作三数小时,即可丰衣足食,这是什么缘故?无他,知识的差异罢了。犹忆父亲从前训诲我说:「你将要做坐车的,或是做拉车的,这事我任你自择,权力操于你手,若要做坐车的,则须努力求学,以加增学识。」这些说话,今日犹盘旋于我的脑际……
(十三)
清晨起身之后,忙着跑到洗盥室里取脸盆洗漱,怎知漱口盅和睑盆均不翼而飞,给鼠窃偷去了。当下,我既然奈何谁不得,惟有把这事献给天主罢。可惜的还是这个偷东西的贼的灵魂和肉身哩!他这种行为,虽或因为贫窘所致,但习之既深,怙恶不悛,罪戾必因之而加重;倘一旦失手被擒,那还有脸目见人吗?不怕受罚坐牢子吗?沉思一会,我真不禁替这个窃匪的前途叹息……如果人人晓得努力敬主修德,又有谁会作这卑鄙的勾当?如果自己学问渊博,才识过人,又何虑找不到适当的职业?何况现在国家正当急亟需才之际呢!源,努力求学,虔事真主,预备你的将来吧
(十四)
上午十时的时候,可恶的、肮脏的念头,像潮涌而至,我惟有努力克制着,以献给圣母。正午朝拜圣体之后,上课时,使觉诱惑的攻势减弱了。这正足以表示朝拜圣体可得来何等的力量。源,记着吧!圣体就是你生命之源!愿你一生不离开圣体,这样,前途才得光明啊!
(十五)
清晨,母亲哭哭啼啼地到来,告诉我敏华妹的噩耗,于是我随着她到国家医院殓房。一见敏华妹的尸体,我不觉天性感动于中,涕泪交流,悲痛不已。因为她在生的时候,我对她很冷漠,很少以兄妹之情待她,不大爱抱她,逗她欢笑,现在后悔已无及了。
翌日,回忆起亡妹时,又不觉悲从中来,心酸不已。
(十六)
今天是主日,是本校主保圣鲍思高瞻礼。这天适值轮到我辅弥撒,那时我决意将我的心灵献于天主,并求圣鲍思高代我转求,使我能够努力向善,效法他的善表,步武他的后尘。鲍圣成全我吧!下午,圣像出游之先,我有所感触,觉得光阴过得真快,为不致虚耗时光于闲散散之间,使急急忙忙和聚谈着的同学分手,走进圣堂,跪在一角,把心神收钦一下,立定一个不妄耗光阴的志向,并且好好地经过这一天,不辜负上主赐给我们这高兴的日子。
(十七)
今天是一九四三年的除夕,戎省察一回,看着自己在这一年里的学业与操行有没有退步。省察过后,觉得这年来无善足述,反而比较往年退步了……
对今年我应该下个励进的主意:
一、对于论及天主和圣教会的各种书报,要勤于阅读。
二、对于学业方面需要努力。
三、尽量克服骄傲的心,以陈基慈院长神父和苏冠明神父为我最亲爱的朋支。
四、要有负责心,即使要付出极大的牺牲代价也不应计较。同时还须努力地帮助别人的灵魂和肉身。总而言之,无论在什么光景中都要具有守秩序和有条理的习惯。盼望着天生的帮助,圣母和圣神的光照,在来年能够有很大的成就。
(十八)
今天是一九四四年元旦日,早上,众同学还在梦申的时候,我就将我的心灵,将今年所做的一切,连合着圣母的爱情,完全献给天主,希望我不会虚渡它。下午,神师仍命我克制自己的脾气。
(十九)
今天在庆礼院中,我始终如一的努力尽自己的责任,以帮助别的小朋友。虽然不十分完善,但相信较以前好得多了。以后仍须更加谦逊和努力。
人家为民众谋福利,我就不能么?我也应该为民众效劳。
我要把自己的私心一概抛诸脑后,决意替人类谋幸福。
(二十)
上午比赛篮球,我班对高二,在开场时,我所抱着胜利的希望是十分厚的,不料我被对方围困得技无所施,致使我班的锐气逐渐的消沉。——我当然不会灰心的,当其时,我平日的忿怒脾气又发作了,几至与某同学发生冲突。幸而心中藉着短祷的帮助,还能克制多少。现在想起当时的光景,我和一只野兽又有什么分别?肆意咆哮!假若圣母和耶稣在旁,适事简直就像一枝箭剌进他们的心了。
好!今年的第五天,不能就成为妥协的时机。我不投降,再努力干下去。
四时半,英文口试,我所得的分数竟是全级最高的。但是我不要骄傲,再要努力学习。圣神帮助我!
(廿一)
今晚我的心中感到十分忧愁,总是不快乐,大约这是显出我的行为又退步了。那么,从今以后,要克苦自己,多些努力和勤奋读书!好,努力吧!不要再担忧,应抱着愉快的心情向前进!主,不要离开我。
(廿二)
今天下午在庆礼院,亦相当的尽力,但可惜未全尽小宗徒的责任。
第二堂的时候,没有上课,于是叫某同学来规劝。盼望他能做成一个有用于社会的青年,因为我觉得他的性情改变许多了,望圣神光照他的明悟吧!
(廿三)
过去的数星期内,我的灵魂实在起了很大的波动,但我仍旧暂且容忍克制着,以待至避静时期,才决定我的将来。圣神光照我吧!今天很可惜的,在上课时,没有力量鼓起勇气,致令魔鬼侵入,扰乱我的心。这不行,努力!
(廿四)
神师教训我应努力修养谦逊与剧苦自励的精神。……在庆院里,今天似乎不大愿意工作,但以刻苦的精神,终于完成多少任务。
晚上,圣体降福后,众同学离开圣堂,只有我一个人在书柜旁收拾经书。抬头望见供在祭台上的鲍思高神父的圣觸,在两枝烛光之下发出光来,这不由得令我跑到它的面前求他,……然后吻圣觸一下,转头看看,见祭坛侧挂着的圣体灯,闪闪地亮着。不知我几时才能离开可恶的世俗,常伴着吾主耶稣在一齐呢!
(廿五)
……死亡会猝然而来,但也会延长到几十午之后方才来。在我个个万面,感觉天主所要赐给我的,不是个短促的寿命。
倘若祂给我在这世界过渡长长的生命,我就把全部时光用来替祂服务,勇敢地冲破魔鬼所设的阻挠;修德立功,博学致知,为国家为人群干些有益的人事业。
倘若天主的圣意不是这样,那么,我仍须同样的努力,躲避罪恶,克服我的毛病……
(廿六)由死亡的默想所得的启示
死亡就是肉身和灵魂的分离,同时也是要离开了我亲爱的父母、代父、兄弟姊妹,和所有一切我所心爱的东西。所以在我生前应该把我所有一切随身的、或珍藏的东西,皆应于必要时,善为使用之。譬如我是有些圣像,假使我能充分适当的利用着它,就可以因此而感化或劝善很多的同学,或别的人们。由此类推,以至于衣服鞋袜等东西,亦不可收藏过多,不妨与朋友共享之。死亡也是像盗贼来到抢劫一样,不知在甚么时候猝然来临的。那么,唯一补救的方法,就是躲避罪恶。但回想起在以前的我,是怎样的骄傲和发愤怒的呢;这些就是罪恶的雏形。况且我怀着了这几种毛病之时,往往是要经过几天,主才可以消减得去的;假如不幸遇到了猝死,那时候又怎样呢?那么,我最好是日夕警惕着躲避罪恶,克服毛病了。死亡是会猝然而来的,但也会延长到几十年之后,方才来临的。在我个人方面,我感觉到:天主所要赏赐给我的,不是这么少许的时间;倘若就是给我许多的时间,然而那些许多寿命的时光,都是全用来替天主服务的。修德立功,博学致知;奋勇冲破魔鬼的阻挠!努力地、勇敢地尽力替天主、为国家在世界上做一番伟大的事业。倘若天主的圣意不是这样,那么,我也应该时时一样的努力,时时克服我的毛病,躲避罪恶。但无论如何,源的双手双脚,以至五官百体,都是时刻磨利着,时刻听从天主的使命。
(廿七)深省
源!你该小心不可反对你的良心。虽然有些困难,但是不怕,要拿定自己的主意,洁净、勇敢,跟随耶稣前进。
耶稣被祭司审问时,尚受奴仆打嘴巴;但却甚为忍耐,只说:「我有甚么得罪到你们呢?」而后受鞭打,戴茨冠,负十字架以致被钉,却口中从不出一怨言,或嫌痛苦之心,而且到最后时,还求圣父宽免钉他的人。试想耶稣之爱情,和忍耐,是怎样呢?源!汝今既为耶稣之亲爱朋友,何不善为效法之呢?好!从现在起慢慢一步一步跟随耶稣吧!
(一九四四年一月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