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肯定地说,人对于意义的寻求可能引起内在的紧张而非内在的平衡。然而,这些紧张是精神健康不可缺少的前提条件。我敢说,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比生命中存在着意义更能帮助人在最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下来。尼采的话存在着许多的智慧∶“知道为什么而活着的人几乎能承受任何怎样活着的问题。”从这句话中,可以发现在所有心理疗法都应验的真谛。人们在纳粹集中营中发现,如果一个人意识到有一个任务等着他去完成。这个人最有可能活下来。同样的结论可以见于其他有关集中营的著作。
就我自身而言,在我被关进奥斯维辛集中营时,我的一份手稿被没收了。(注:这份手稿是我第一本著作的第一版,其英文版木已于1955年在纽约由阿尔弗雷德—诺普夫出版社出版发行,标题是《医生与灵魂∶意义疗法导论》。)当然,重写这一手稿的强烈愿望帮助我在集中营的残酷环境中生存下来。例如,当我在巴伐利亚的一个集中营时,我患上了斑疹伤寒。我在小纸片上记下了许多笔记。我想,如果我能够活到获得解放的那一天,我将能够重写这一手稿。我相信,我在巴伐利亚集中营某一黑暗房间里所作的重新撰写丢失手稿的努力,帮助我战胜了心血管崩溃的危险。
由此可以看出,心理健康的基础,是某种人们已经实现的与还应当努力争取实现的成就之间的紧张,或者是人们已经成为与将要成为之间的差距。这种紧张存在于人的内心,对于人类的精神完满是不可或缺的。我们应该毫不犹豫地用将要实现的意义来挑战自我。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将生命的意义从潜在状态中激活。我认为人首先需要的是一种平衡的假设是错误的,如同生物学所称做的“内稳态”,即无焦虑状态的观念,人所需要的实际上不是一种无焦虑的状态,而是为了一个有价值的目标所作的努力和斗争,一种自由选择的任务。他所需要的不是不惜一切代价地排遣焦虑,而是呼唤一种等待他完成的潜在意义。人所需要的不是“内稳态”,而是我所说的“精神动力”,即存在的动力处于一个紧张的极化区,一极代表着将要被实现的意义,另一极代表着将要实现这一意义的人。并且,人们不应认为这只适用于正常的状态;实际上,这一点对神经症患者更为有效。如果建筑师需要加固破旧的拱券,他们可以采用增加拱券上的负载的方法,因为这样,各个组成部分就会更紧密地联结在一起。所以,如果治疗师确实希望促进患者的心理健康,他们就不应该担心通过重新定位一个人的生命意义来制造一种适当强度的焦虑。
在阐述了确立意义的良好作用之后,我将转向许多患者一直抱怨的、认为生活完全没有意义这一情感的有害影响。他们不能感受到值得为之生活的意义。他们被内心的空虚所困扰——自身内部的一种空虚;他们陷入了一种我称做为“存在的虚空”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