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兰在米兰的时候,参观过一次有名的“CampoSanto”墓地。她给我们留下这个地方的一段美丽的描写:“CampoSanto”使我们充满了极大的快乐。整个广大的圆场里,遍立着大理石的雕像,刻工精致,使人想像着天才雕刻家们的雕刻艺术实际已经赋予了它们以生命。这些艺术杰作分明是故意给散布着是就更美了。塑像的表情的忧伤,使个几乎忍不住要它们。这里有一个小孩正在父亲的墓上散掷花朵,娇美的花瓣似乎他的手指中间落下来,我们忘记了大理石坚硬的石性了。在别的地方,又有一个孀妇的轻飘的面纱,以及一位年轻女郎扎住头发的带子,在微风拂过的当儿,看来都像飘动着。
天才们在这些大理石塑像上所作到的,那个天上神工在雕刻德兰的性格里,也是做过的。第一眼看过去,德兰也会在“微风拂过的当儿,看来像飘动着”,但是实在呢,再也没有人能比这朵“小白花”更坚贞了。那是刻苦的生活,使她成为一个容易共处的人。如果她是伯达尼家庭里一员,她一定会同玛尔大一样,小心服侍耶稣,同时常常偷窥着他,看看有玛大肋纳坐在脚边的是否完全快乐。她也会因为这样地爱着耶稣而更有爱玛大肋纳。这一点,我是从她说的话里推想出来的:“这是不可能的。万一连天主自己看不见我做的许多好的事,我也不应当因此烦恼。我是这样的爱祂,所以我要用我的爱和小小的克己牺牲,叫祂快乐而不让祂知道这是我做的,因为祂看见了,知道了我所作的,祂就彷佛不得不赏报我了……我不愿意教祂麻烦。”工作愈重,德兰显得愈欢乐。坚贞的德性隐潜在美丽的纯朴外表之下,那是多么容易被人们忽略呢!
在文艺里的人,都知道写作的艰苦,为使我们阅读起来,觉得容易。真正的深邃是显着澄清的。蔚蓝的穹苍不可测量,然而它又是多么的清澈哪!譬如说,贺尔谟法官不但是一位伟大的法学家,也是一位伟大的作家,福兰克特法官有一次论述他的判文作品道:“他的见解遒劲有力,而且清新隽永。一切都显着那样的平易……像从魔术家袖子里掏出来好看的鸟儿一样,但是大的苦心和大的艺术却给外表的安闲掩蔽了。”贺尔谟本人曾给我写信论及写作的格调也说:“当你读郑尼生的诗,你觉得华美的词句像不费力似的脱口而出,因为那便是他所要谈话的方式。史蒂芬逊搜寻着愉快的字眼,克卜林从字典里发掘出不平常的字语,到了他嘴唇上,听起来就同通俗的字眼儿一样的自然。”的确的,最伟大的艺术乃是掩藏着艺术。然而在另一方面,伏尔泰Candide里的Popocurante对于音乐演奏所下的评语,也有很多的真理:“这个声音给人们半小时的娱乐;如果持续更长的时间便要使人厌倦了,虽然没有人敢说。音乐在今天仅只是一种表示难能的艺术,然而到了末后,那只是难能的一点也会不再叫人喜悦。如果他们没有使歌剧成为一种叫我厌憎的,可怕的东西,我也许会更喜欢它。”
从真正的意义来说,接受神职品级,或进圣衣会,已经是以身殉道了。人们还能作什么比牺牲现世的一切福乐和拼绝尘世的种种关系更大的贡献,为了天主而献给天主呢?小德兰不把自己的神业视为一种牺牲,而视为一项殊荣,这在我们懂得的牺牲字义上说来,她并没有狭缩牺牲的含义的。然而人们的心眼是多么肤浅,头脑又是多么容易惑呢!就是现在,正如MateoCrawley-boevey神父说的,也还有人想像着我们这位可爱的圣女在圣衣会的生活,乃是像一只丛林里的夜莺似的,歌唱着天主对她的爱抚和她自己对天主的爱。不错的,她是像一只夜莺,可是让我们别忘记,同夜莺一样,她是以哭当歌呀。“假如我的玫瑰该从荆棘里采摘,”她说道,“我还要歌唱,荆棘越长越利,那么我的歌便越优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