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先生是一位从事自由职业的人──出租公寓。个人拥有三间之多,太太珊黛拉是独女,大方贤慧。他俩有一子三女。长得都很清秀可爱。尤其是幺女丽莎,长得真像洋娃娃一样,人见人爱。孩子们见到我时,都会热情地叫一声:「若瑟叔叔」(外国人多喜欢称首名)。
每逢星期五下午,柯先生就从老远的家开一个小时的车来接我,晚上在他们家过夜。翌日早晨起个大早,一起开车到一个中学的室内体育馆,和当地的一些居民打球。在卒试院时虽然也常打球,但是找不到高手,所以只能玩玩而已,根本谈不上享受。而如今,一起玩的都是水准相当高的选手,所以玩起来非常的过瘾。在场的除了有一位日裔美籍的该市的市长外,我是第二位东方人。也许是民族的自尊心在驱迫着我要为国争光,所以每次打起球来,我都是拚命三郎一个,非常卖劲。有时候几个漂亮的动作或几只空心球,也能博得他们的赞誉与叫好。
也许我深受中国人「以食会友」传统的影响,所以初次与柯先生的家人见面,我就自告奋勇地给他们烧一顿中菜。这样一来,不但可以联络感情,同时还可以借机大吃一顿,聊解乡愁。像这种利人又利己的「爱德工夫」,实在是做得愈多愈好,不是吗?
也许在我的身上有几个带有些微艺术气质的细胞吧!所以天生对花道还颇有一手。那晚为了增添一些晚餐厅的东方情调起见,我还特别以最快速度插了几盆花,摆在餐桌上与客厅里陪衬。没想到他们的邻居一对教友夫妇对花道有偏爱,所以当那位邻居太太一知道我会插花时,竟高兴地坚决要求我务必也给她插上几盆。她告诉我说,她曾在东京学过花道,但是天生就是没有插花细胞,所以就半途而废了。
带着一份受宠若惊的心情,摘尽了她家花园里的花朵。我竟在短短的时间内给她插好了大大小小好几盆,让她高兴地咧嘴而笑。
柯太太一发现我不但会烧饭,而且还会插花时,就跟我来了一记美国幽默说:「若瑟,如果你不是神父的话,那将多好呢!因为你可以叫一个女孩子高兴。」还好我也有些幽默感,所以立刻还以颜色说:「现在,我不是可以叫更多的女孩子高兴吗?」听罢这一来一往的幽默对话,在场的人都会意地哈哈大笑起来。而友谊的种子似乎也更往下扎根了。
美国这个国家,毕竟宗教的气氛还相当的浓厚。所以对神父的尊重,仍可以看得出来。在柯先生的家里也是如此,他们一家人不但对我尊重,而且也很敬爱我。就如同是一家人一样,叫我常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记得是一次圣周五,他们约我去他们家度圣周。那晚我们去他们的本堂参加礼仪,由于他是本堂内几位有主教特许可以送圣体的教友之一,所以我就在他的手中领了圣体。这为他来讲,应该算是一种莫大的荣幸!毕竟能够给神父送圣体的教友又有几位?机会又有多少呢?
礼仪后,他们说要上馆子吃饭。由于今天是圣周五──耶稣受难日──应该守大小斋。所以我一听说要上馆子,心里就开始嘀咕着,莫非这么热心的教友也会忘记今天该守大小斋吗?但是,我想不必轻举妄动,以免增添他们良心的困扰,就等着瞧吧!而事实却证明了我先前的忧虑是多余的。因为他们点的全是海鲜及青菜之类的食物。
当我们正用餐的时候,柯先生却突然离座,跑到后面厨房里去了。他这一突发的举动,叫我感到有点惊讶。但是叫我感到更惊讶的,却是不久之后,他从厨房里陪着一位女招待,手里捧着一块点好蜡烛的精巧蛋糕朝我而来。原来,他们今天是专门要补庆祝我的生日呀!
我的生日正好跟他们的二小姐同一天。生日的那天,由于我刚搬去柏克莱神学院不久,宿舍还未装电话,所以他们无法与我连络上,只好改在今天替我补庆祝了。
面对着点燃的烛光,他们一家大小竟为我高唱「祝您生日快乐」的歌来了!面对着这对年轻美丽的夫妇和他们四位可爱的子女,感受着友谊与爱的温暖。我终于陶醉了。我竟感动地有当众高歌「温情满人间」的冲动!
东方人常批评西方的社会缺乏人情味,我认为这种批评并不是太正确的。民族性固然有很大的关系,但是个人的因素却更重要,只要人与人之间能够真情相见,互相关怀、互表兴趣。友谊的火花仍然是会迸发的。
后来我从避静院搬往神学院住了两个月,在那期间,柯先生平均每周会来我那里一至两次。我们常一起散散步,一边聊聊天,或一边讨论一些神修的问题。他是一位热心的老教友,每天早晨一定做默想,同时也常念些圣书。每次散步交谈后,我们就一起举行弥撒,然后他就会带着一颗愉快的心回去。
第二个暑假,当我回卒试院继续卒试第二阶段的训练期间,他竟老远地开车把全家带到卒试院来看我。这份兄弟般的情谊,实在值得我珍惜与回忆!
离开美国回到台湾以后,虽然我们因各自工作忙碌,无暇多通信,但是我们彼此心里明白,那友谊的根子仍然在时间里,不断地向下延伸。真正的友谊实在并不需要太多外在的因素来保存与加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