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之恋(一) 有惊无险
    到达机场之后,由于天色渐黑,所以乘客都想早点儿办完入境手续,好早些回家和亲人团聚,或找家旅馆投宿。

    为一位初次到一个陌生地方的旅客来说,夜里找地方并不方便,但是由于我事先已订好由方济会经营的客栈的房间,所以心里很笃定,并不急着想离开。所以就慢慢地排队等候。

    在特拉维夫机场办手续,真是奇慢无比。是我在其它国家所没遇到过的。这趟飞机的乘客并不算多,照理说很快大家郡可以过关了,只是机场工作人员那种漫不经心的处理事情的态度,耽搁了许多时间,让人感到不耐而又无奈。

    看到他们那副「职业面孔」,让我心里有不少感触与联想。在我们的社会里,不是也有许多跟他们一样的人吗?有多少人是为了「生活」而工作。换句话说,他们工作只是为了赚取生活的费用或养家。这样的人容易产生一种心态,认为我只要做完分内事就好了,做得快些或慢些又有什么差别。

    谈到「职业面孔」,马上就联想到几年前在公路车上见过的一张车掌小姐的面孔来了。

    那是一天清晨的时光,我有事必须外出,所以就上了一部公路车。上车时,就直觉地感到那位车掌小姐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但是由于平时常见到这种脸色,也就见怪不怪了。

    车过数站之后,上来了一位中年男士。记得他上车时是一副「高高兴兴地出门」的神态,但是他万万也没想到,他今天会沾上霉气。因为那位车掌小姐打从他一上车开始,就没好脸色给他看。当时我坐在后座,冷眼旁观地注视着事情的发展。只见他向车掌买票时,车掌以凶巴巴的语气问他:「要买到那一站?」那位乘客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好像被浇了一头冷水,当时就楞在那儿了。只见他一脸不解的样子,责问车掌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竟莫名其妙地对乘客这么恶形恶状起来。经他这么一问,车掌小姐的脸是拉得更长了。

    当然,工作的单调与负荷,容易造成不耐与烦燥。但是你既然吃这行饭,就得努力善尽职责,毕竟乘客花钱买票上车,不是为你那副晚娘面孔来的呀!

    写到这里,忽然间又忆起了一件往事来了。

    那是多年前一天日正当中的时分,我乘的公车路过信义路东门国小前的一站。只见当时在该站等车的,只有一位背着书包的小学童。由于我正坐在离司机不远的一个座位上,所以对于所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那位司机虽然明明看到那个在艳阳下候车的小孩,但是却理也不理地踩足油门飞驰而去。只见他是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态;而车外的那位小学童,竟是一脸的不解。古人云:同情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当时我心里在想:如果别的司机也这样对待他的孩子的话,他又将作何感想呢?孩子何辜啊!

    当时,在耳际响起的是耶稣的话语:「你们为最小兄弟做的,就是为我做。」正因为如此,所以为基督徒来说,我们服务的态度应当与一般人有所差别才是。因为在我们所服务的人身上,我们看到了天主。

    在队伍里等了老半天,终于轮到我了。好不容易办完手续,拾了行李就想往外跑。当我一脚正要跨出机场大门时,突然略有所悟地站住了。因为我心里在想:此刻所站的地方,不正是几年前被日本「赤军连」蹂躏过的那块血地么?

    于是,我放回手中的行李,回头再走进机场办事处去,为的是要在这块被无辜者的血所染过的地力作一次巡礼与追悼。

    墙上与地上的血迹,虽然早经洗去,但是却永远洗不掉那令人发指的罪行,与那些惨死的无辜者的亲人淌在心头的血滴呀!

    看到墙角仍隐约可见的血迹,冥冥中,我似乎听到「赤军连」疯狂的枪声,及那批无辜的波多黎各朝圣者的惊恐哀号声,在空中回荡着。是那样尖锐得让人不寒而栗。难道那批刽子手真的在干下这种滔天大罪之后,一辈子还能够心安么?虽然只是冥想,但是已令我无法消受。所以赶紧拎着行李,头也不回地径自冲到外面去。我只能说,那是一种很恐怖的感觉!

    出得门外,有出租车司机来兜生意说,只要一个人花三块美金,就可以和别人合搭一部车子去耶路撒冷。我想:坐出租车固然方便,但是我又不急着走;更何况屈指一算,三块美金也得一百多块新台币。还是老原则,能够不花的还是省点更好。于是只好等公车去了。

    在等车的时候,遇到一位看似西方人的中年男士,我就用英语试着与他聊天。他是美国耶鲁大学的教授,当日到此地开会。我们一直聊下去,而且聊得很愉快。由于我曾在他的国家住过一年多,所以可以聊的东西不少,也感到相当亲切。

    此外,我又遇到一对年轻夫妇。先生名叫塞巴斯底盎,太太叫玛丽莲。想来他们该是来此度蜜月的吧?塞巴斯底盎是西班牙人,我正巧又曾到过西班牙好几个地方,所以跟他们也聊得很投机。真没有想到,旅游不但可以增广见闻,而且还可促进人际关系哩!真是好处多多。

    从特拉维夫搭公车去耶路撒冷城,需要七十分钟左右。公车虽然老旧,但是只要走得动就行了,管它那么多干什么。由于已经入暮,所以车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乘客。我平日喜欢挑坐前座,好欣赏一路的风光。今天既然是第一次来以色列,当然更应该坐前头,好欣赏个够。

    车子发动之后,一切看似没有问题。我则东张西望地眺望着窗外的黄昏景色。只见路旁树木苍郁,田里盛开着一朵朵的大花。由于天色已暗,无法辨出是什么花,一直到离开以色列的当天,才在归途中看出是向日葵来。

    可是,当我正努力地辨认窗外景物的时候,车身开始有点儿摇幌起来。敏感的我立刻下意识地认定,一定是司机在打盹了。我赶紧回头一看,果然不错,老司机正在那儿大打呵欠。这一下可把我给弄得心神不安起来,再也没有心情去观赏窗外的风景了。

    我睁大双眼,紧紧地盯着他,我心里在想:如果情况再恶化下去,那只好去摇一摇他了。如果有必要的话,揍他一拳也不为过。当然,一天开车下来,此刻必是疲劳不堪,但是不管怎样,还是以旅客安全第一为是,怎可掉以轻心。

    可幸,这位老司机大概老于此道了,所以赶紧把搁在他前面的那架老爷收音机打开,把音量调到最高。虽然声音非常刺耳,音乐又不优美,但是在生命安全与噪音两者权衡之下,也只好认了。否则小不忍则乱大谋,岂不哀哉!只是老先生在噪音刺激下,连连照打呵欠不误,令人不安。

    感谢天主!车终于抵达耶路撒冷了!那真是一趟有惊无险的旅程。我赶紧第一个跳下车来,这个时候才发觉自己的双手竟有点儿冷冰冰的。不知道刚才细胞死了多少呢!

    下得车来,四顾茫然。可能是由于刚才紧张过度,所以一下车就赶快钻进一部出租车去,大概下意识里认为只要赶快到客栈就心安了吧。而站在一旁的那对年轻夫妇却一副茫然的样子。原来他们根本没有订旅馆。在爱心的催迫下,我只好拉他们一把,把他们带到我要去的那家客栈去安顿了。

    到了客栈以后,负责的神父对我表示欢迎,并且也乐意地给了那对年轻夫妇一个大房间。顿时,我可以看到他们脸上浮现笑容。搁下了行李,我们一行三人相约去逛街,欣赏圣城的夜景。十时左右,返回客栈,洗个澡,就准备入寝了。可是整夜回教寺里钟楼上的钟声不辍,令入无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