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非圣师
圣奥斯定小传
(三五四——四三○)
纪念日:八月廿八日
☆向圣奥斯定颂☆
启:圣奥斯定为我等祈。
应:以致我等幸承基利斯督所许之鸿锡。
吁!全能天主,请俯听我等热祷,因尔仁慈,吾侪仰望尔,并因圣奥斯定精修转祷之力,请将尔仁慈之效赐于吾等。为我等主尔子耶稣·基督,其偕尔偕圣神乃生乃王世世。亚孟。
一 童年时代
打瓦斯德是非洲地中海沿岸奴米迪亚省的一座小城,未来的圣教会大圣师,圣宠博士圣奥斯定,于五世纪中叶,生于这座小城中的一个小康之家内。父亲叫巴地爵,是一个非洲与罗马的混血儿。他是一位异教徒,但对于宗徒的信条很少实践,而且对于公教也不表示过激的反对,是以娶了一位公教女子莫尼加为妻。
小奥斯定生于公元三五上年十一月十三日。这非洲小儿早已被天主垂青了。四十年之后,他再次看见自己的出生地,便感谢天主无量的仁慈,说:“天主仁慈的神慰,是鲜乳般那么甜美可口。”
他不是刚诞生下来便正式受洗的;只算是保守者。按着礼仪,在他额上作了一个圣号,象征的盐放在初生者的舌头上,取名欧里路·奥斯定。
吮吃母乳时,也汲取了公教的基本观念、信仰,和侍奉天主的神慰,这些美德在他彷徨岐途的青年时代是暂时潜藏着,待暴风雨过后,再次萌芽滋长,而结出硕大的圣德的果子。
在牙牙学语时,他已学会了拉丁语。他最高兴在露天场所游戏。年纪稍长,嗜爱着一切别出心栽的玩意儿;他用糖果或用武力教同年的小孩子跟自己学习表演戏剧,或举行各种游艺会、辩论会。不久生了重病,但是病愈后,比前更来得灵动顽恶,度着半流浪式的学校生活。
学校生活在他的小心灵上留下恶劣的印象。他每次想及学校的影子,便如囚犯想到牢狱的铁壁那么难过;他深恶教师、字母、文法、算术等,尤其是希腊文,最令他感到头痛。他有着绝世的天才,嫌教师们教授的太迁缓。他不肯服从校规,是以常要尝棍子的滋味。他向天主求道:“主,求您使我在学校里不挨打。”
然而他旷世的天才,是不能掩没,更不能加以否认的,人们都惊奇他的天才。是以父母在他小学毕业后,把他送到不远的玛脑拉城去修习演说学。这城在古代是颇有光荣的,很能满足这位新学生初萌的虚荣心。他为人想像力丰富,情感热烈,嗜爱罗马古典文学;在青春期中,再加上酒肉朋友的引诱,早把母亲的教训忘得一干二净。他表面上虽没有皈依异教的表示,然而对于公教,底子里是无关痛痒的。在同学中,从没有找到一个天才上的对手。他对于荷马的著作颇感乏味;但对维济略诗人的《爱尼依特》(Eneide)却发生无穷兴趣,因为这史诗也叙述伽太基的建立。对于言情的诗他顶欢喜阅读。他的求知欲很旺盛,所有著名的拉丁诗人的精心杰构,他都涉猎过,这可把他的心弄得污秽不堪。十五岁时由于身体过度的虚弱,病了一年多。
二双重的病
奥斯定灵魂生大病时,刚上了十六岁。在他的《忏悔录》中,有些地方其词不免形容得过甚,然而莫尼加的儿子确然曾陷在淫乐的泥沼中。他不是一个做事只做一半的人。他要在顽固上超人一等,常设法找来新奇的恶作剧。一次偷了邻人的梨子,纯是为满足偷东西的快意。他的恶作剧没有止境的,同时他的心变成“热爱卑鄙的东西,具着黑暗的爱情。”
当时他的父亲张罗了一些钱,教奥斯定到伽太基去。他贪爱着学问、光荣与物质享乐,独个儿抱着不安定而郁闷的心到了“非洲的罗马”,在他周遭淫恶的事物不住的沸腾着。
“爱,爱,爱,为人所爱……”这是他生活唯一的动机。万恶的伽太基占有了整个的他,他像一头焦渴的鹿儿见了泉水那么畅饮着快乐之爵。他曾给女人爱上了;暗地里和一个女子结了婚,同居了十三年,生了一个儿子,名叫阿迪达多,但他总没有说出妻子的名字来。
但是他并没有忘掉父母,时刻希望自己能够光宗耀祖,或至少能够维持一已的生活。父亲死后,他知道需要自己工作才能维持家人的生活。他办事很能干,世务也很熟悉,又是一位擅长交际的人物,在社会上颇会投合一般人的胃口。他崇拜着官职。他在演说上的成功,与其说是从当代演说家学来,不如说他是自出心栽的。他不时参与诗文比赛,并曾设坛教授生涯。
第二类魔障又来找他了。那时他是十九岁,偶然披阅了塞西老的著作,觉得很适合自己的脾胃。他热心地追求真理。《圣经》也落到他手中,但他马上抛开《圣经》,嫌《圣经》鄙陋无文。恰好那时玛尼基教派以传授真理而自豪着。
他具有着苍鹰一般的眼光,怎的会上这么污浊的教义的当?玛尼基信徒并不是一下子便露出教理的真面目来;他们起先只摆出一副科学家的架子,哲学家的头脑,鄙视《圣经》,在辩论上灵动活泼,外表上虔诚膜拜,这一切都足以牢笼着高飞的天才。奥斯定抛掉了他曾为它做了二十年保守的教友的公教,而改作了玛尼基九年的信徒。但他的慧眼是极其锐利的,他马上看出这些导师们在打倒别的教门上则口若悬河,但在说明自己的信条时,往往错误百出。
三 酸泪之子
他已毕业了,起初想做律师,后来发觉这对他微笑着的职务是有刺的,便回到家乡去,作文法教师。也许是由于经济关系,他还教授外国语。但母亲接待他的态度,使他不能在家乡长期立足。
母亲莫尼加是一位难得的寡妇的范表,一知道他改了教门,马上苦口婆心地劝他;他仗恃自己的天才和满口的名言伟论,把母亲的嘴塞住。母亲认为他是公教的公敌,把他赶走。这事在打瓦斯德哄动了一时,但儿子去显出满不在乎。
母亲对于陷入迷途的儿子非常之关心:她把灼热的祈祷寄给天主,祈祷中间还夹杂着大量的热泪,求天主赐给儿子觉悟之恩。
她自问:应否把儿子叫回来;一个梦和一位主教决定了她这样干。她恍惚看见一位发大光亮的青年来近她身边,对她快意地微笑;当下她还沉在深深的苦闷中。青年问她为什么这样哀伤流泪。她答:“是哭我的丧亡。”那青年命她摒除一切害怕的心理,说道:“你所在的地方,儿子将来也在同一的地方。”母亲的心顿时充满快慰,教儿子再次回家,儿子果也回到家里来。他心里虽被母性的慈爱所感动,却硬着嘴巴跟母亲辩论。她请一位谙熟《圣经》的主教来跟儿子辩论,但奥斯定的声誉把主教唬住了。主教安慰着母亲说:“一个如此超卓的天才断不能久留于邪说之中。”莫尼加一味啜泣;主教说:“勇敢吧!这么多酸泪的儿子,万不能失掉灵魂的!”果然奥斯定在不久之将来就在这许多泪珠中领了洗。当时奥斯定的弟子日渐增加;但一位朋友的死亡,却使他过度的哀伤而伤了身子。就在那时他突然决意回到伽太基去,在那里住了九个年头。这时期是他一生最沉痛的日子。当他把伽太基的著名演说家压倒时,天主的默静却围绕着他。他的学生的数目超过别的演说家的门徒,他为求知欲所驱使,什么学问都拿来研究,可以说是一个真理的流浪者。他又想增加自己的财富,为巩固自己的地位与声价。他参加戏剧诗的比赛,荣获冠军。他曾写了一本哲学的著作《论美丽与适宜性》,但出乎意料的,并不怎样成功。在教授方面也很令他不满意;满门的高足弟子固然是可喜的,但他却没有办法维持秩序,渐次伽太基的生活令他讨厌万分,罗马之行,便是那时决定的。
四 从伽太基到罗马
他到罗马去的动机并不是纯然出于获利或追求光荣,却由于罗马的学生比伽太基的学生来得安静点。同时当局又下了明令禁止玛尼基教派。奥斯定看风驶舵,决意把宗教、朋友、家庭,一同抛开到罗马去碰彩。唯一的窒碍是来自母亲。只提及“罗马”两字,已把好一个贤母吓得心胆俱裂。儿子该得跟母亲搏斗;母亲不肯让他走,把他困在自己的手臂中,用热泪挽留他。结果,儿子该用一种出奇的兵法才成功罗马之行。
出走的晚上。母亲要陪他到码头去;因为儿子说到那儿去拜访一位朋友。夜幕撒下,船搁在城北,毫没有开行的表示。因为舟子在期待风来,好张帆启行。那时是八九月间,地中海沿岸闷热异常;时间一点一点儿地溜过去,莫尼加又疲倦又燥热,几乎昏厥过去。儿子教她到附近一座小堂去休息。母亲不断替儿子求天主,把自己心房的血献给天主。祈祷中她不知不觉的入了睡。
当下儿子静悄悄地上了船;夜是美丽的,水面除了轻微的流水声与规则的打浆声而外,万物沉静无声。然而他心中却被痛苦紧紧的抓着,因为他想母亲醒来定然要难过的死去。朋友们来宽慰他,他只苦笑着。终于风来了,把船和他带走了。
三八三年秋天,他到了罗马,被大病纠缠着,病好了马上招收弟子。由于玛尼基派信徒的协助,他开了一座学校。不久他抛弃了玛尼基派而改宗怀疑派;但他的敏锐眼光立刻看出这一派的破绽。为逃避这些烦恼,便改授演讲术;然而他发觉罗马的学生,虽比伽太基的来得安静点,但他们只来听讲但不纳学费。奥斯定给他们这么作弄着;又不能凭空气来生活,不得已决意回祖国去。恰好那时一个好机会来了。
米兰政府有一个议席空了,若他想能获得这位置,倒有很好的出路。于是他也报名投考,但他的衔头不够劲,便藉着玛尼基信徒之力,尽力巴结了省长冼玛谷;这个与公教正在明争暗斗,便选了奥斯定做自己有力的助手。
五 二巨头
时在三八四年,奥斯定已有三十三岁了。如今他做了官,他若要巩固自己的地位,该得万分小心行事。米兰是一座公教城市,是以他首先得弃绝玛尼基教,而作公教的保守教友。他为着使当地主教欢喜,决意拜访,那时的主教恰好是伟大的盎博罗削,这个确是喧赫一时的伟大人物。
奥斯定凭着文学家与演说家的衔头去拜见主教,认为这次拜会定能受到主教同等的待遇,不料竟使他大大的丢了脸。奥斯定并没有明白主教给他的教训。奥斯定由于好奇心的驱使,不时去听主教的演讲,还想来个批评,然而主教结实的口才无懈可击,拿奥斯定轻佻的口才去比较,只觉相形见绌。他发觉主教没有摆什么架子,没有夸大的语气,然而他的演词自有一种吸引人心的摄力。从前他是形式追求者,如今却是真理的尝味者。主教宣道,常用东方寓言的方式,讲出裨益人心的道理。主教的道理很授合奥斯定的胃口,所以《圣经》对于他已经不像日前所谓鄙陋无文的,而是合理的书本了。
要是他跟主教作一番细心的研究,他的疑团心能早日冰消;无奈主教非常忙碌,因为人人都可以去见他,不敢打扰,过了一会便默然地走开了。
另一方面,主教似乎不大关心他。他如今似乎没有那么大的虚荣心了。他教人回到去把妻儿领来。母亲莫尼加一得到消息,马上随后赶来。她那时已经有五十四岁,冒险去寻儿子,不是为求生活上的舒适,只是要救儿子的灵魂。在米兰城,她变成一位范表的女信友;常常去听道理,参加圣教中各种圣的礼仪。然而她还保有着迷信的举动,譬如说吧,她挽着一个小篮子,里面盛着面包、酒、烧饼到致命的坟上去;某次她刚踏进一座大圣堂的门槛,看门的拒绝她往内走,说是主教禁止此种迷信的举动。莫尼加走回家去,但心里仍希望主教会拯救自己的儿子。
奥斯定的生活确是颇忙的;早上教书,下午该得去拜访城内知名之士,晚上又忙着准备下一天的功课。他患喉病,许多次该得停课;有时勉强撕着沙哑的嗓子授课,几乎不能发声。他准备抛开教坛,在王宫里弄来一个肥缺玩玩。母亲当下寸步不敢离开儿子,她心下明白儿子的坏女人就是他回头最大的窒碍。便千方百计的使他俩分居。
但是那坏女人走开了,儿子的心又燃起了邪情的火焰,心灵倒比先前更来得紊乱难受。
一个明媚的春天,奥斯定在国王面前致欢迎词;全城热烈庆祝,但他心里却是郁郁寡欢。朋友们陪着他走;在横过一条路的时候,他看见一个喝醉了的乞丐在路上狂欢乱叫着。他的脑际突然闪出一个念头:想效法这乞丐尽情狂欢一下。但马上又转了念头,明白人生的真乐并不在此。
六 领洗
他给不断的苦楚啮咬着,顺手拿起柏拉图的著作来。他三十三年来,以演说为生涯,以哲学为消遣,竟未实践过柏拉图的作品。他看了之后,对于天主竟发生了一点兴奋,但一则是面子关系,二则是由于教授的声誉,不能立时决然研究天主的事。他跟那位热心的星比查诺,圣盎博罗削,未来的承继人商量过,回来时很是感动,决意要效法那个给他讲述的维多利诺归化的行动。
但是要飞起来,还短了一对翅膀——谦逊与洁德。幸而好母亲寸步不离,不断为他祈祷,为他洒着热泪,使圣宠在儿子心中得以长驱直入。圣保禄给了他第二个默示,使他往真的明智前进。他的同乡波丁善是宫庭中的官将,给他讲及在底拜特荒漠中的灵修的生活。奥斯定听了很觉感动,对好友亚到标叹道:“你听见了吗?许多目不识丁的村夫村妇把天堂夺去了;我们自命为天才者倒在污秽的泥沼里打转。”他内心的战斗极其剧烈,使他猛敲脑袋,乱抓头发,然而他还是徘徊不决;圣宠却沉着应战;他的泪珠成了他的家常便饭,他不住口的叹道:“要到什么时候?天主,明天吗?为什么现在不能立刻回头呢?”
一天,当他呻吟之际,突然听见一个儿童的欢声道:“拿起来看吧!”他惊呆地看着四周,想想孩子们在游玩时会否唱出这种歌来;但总想不起听过这种歌词。他认为这是天上来的一道命令。在亚利标的家里,偶翻开圣保禄的著作,他的视线恰好搁在这么一句上:“你们不要活在醉饱上、淫秽上、不和睦与嫉视上;不,你们该穿上耶稣基督,不要在五官所追求的快乐后面跑。”经过十七年长期的顽抗,至此他终于向圣宠投降了。
三八六年底他抛下教鞭,准备领洗。他跟母亲、儿子、弟弟拿维照和一些朋友退隐于一个僻静的别墅。他写道:“那时节,天一放亮,在做事之前,我首先举心向主。日间一有空便从事祈祷,夜里大部分时间不绝的默想写作。”他那时写了:《非怀疑派》一卷;《幸福的生活》一卷;《秩序》二卷;《单人对语》二卷。
每天他只吃一顿饭,只取仅能够维持生活力的食物。
冬天他躲在别墅中,念念不忘的是救自己唯一的灵魂。他涕哭着,追求天主说:“父亲啊,使我找着你吧。”起初他是以哲学家的眼光去找天主,但他不久便明白找天主需要抱着一颗谦下而纯洁的心往《圣经》里边找去。他写信给圣盎博罗削,圣人多方勉励指导他。依撒意亚先知的预言是最显明的,他便念这先知的预言,发见了疑难晦暗之处,便留待将来研究。他用书信向圣盎博罗削告罪,表明自己渴望领洗的意思。
不久,便得偿所愿了;领洗的礼节很简单地举行了;归化者,他的儿子和爱友亚利标走下水中去接受洗礼。时在三八七年四月二十五日复活瞻礼前夜,他那时是三十三岁。“从那时起,他跟世界全都绝了缘;再没有妻子,再没有血肉的儿子,不爱财物光荣;只关注着一件事:跟朋友们一道献身于主。”
七 神游物外
米兰城不是理想的静土。他忆起在故乡打瓦斯德还有一块田地,便决意回到那儿,效法底拜特隐修士的生活。一行人步行过平宁山脉。这城位于底费略河口,是罗马的外港;货船把非洲的油和麦运到这里来,再转让运到意大利各地去。
虽然这是一个商业区集散地,奥斯定和莫尼加却会找个地方来默想祈祷。在默祷中他们尝着跟天主契合的神慰。从一扇窗门望见花园;他们凭着窗台交谈着。也许大海也在他们的眼底下;而把视线在罗马的平原驰骋着。是入夜时分了,凉风阵阵吹送过来。他们的视线转到地平线去。奥斯定说:“天主,我们在欣赏您的壮丽的工程。”罗马就在丘峦后边,那边有着富丽的宫殿,宏伟的圣堂;但是一种哀思,一种思家病紧压着他们的心头。奥斯定后来写道:“那时我们将思想举到高处。”他向一总的受造之物追求天主。受造之物却给他回答:“你在我们上边找吧。”当他俩注视着天主所造的无限辽阔的天空时,出神地飞向天主去。过了好一会儿们他才醒过来;在他们心灵上有着伟大的默静:事物的默静,灵魂的默静。
莫尼加事后非常之感动;这于她是生命西沉的出神。五六天以后她患了寒热病。是恶劣的沿海地带和旅途的酷热使她生了病,她的热度增高,不省人事,她说:“我在那儿?”她见儿子们害怕,便说:“将你们的母亲葬在这里吧。”弟弟拿维照说:“你要病好,不会死在异方。”她坚决地说:“任你们将我的身体葬在那儿……我只向你们要求一件事,就是在祭台上不要忘掉我。”这是她最后的全燔之祭。她在打瓦斯德早已教人在自己丈夫坟墓旁预备了坟穴,如今却牺牲了这个,一心承行天主的圣意。她病了九天便死了,享年五十六岁。奥斯定替他闭上眼皮,无限的痛楚紧压着他的心头;他本是易于流泪的,却会抑制住。送葬时他没有流泪;替母亲举行弥撒时,没有流泪;母亲的尸体降下坟坑,依还是没有流泪。但刚回到家里,本性占了优势,泪珠像泉水似的涌出来,他凭母亲的热泪而生于圣宠;母亲死去,他把全部热泪还给母亲。
八 旭日初升
过了一年,是三八八年秋天,奥斯定从奥底亚坐船到伽太基。一有机会便即行回到打瓦斯德去,将家产全部变卖分给穷苦人,因而马上获得当地人士,尤其是穷苦人的爱戴。他把自己的一间屋改为隐修院,与亚迪达多、亚利标、爱瓦调、塞维罗和别的人共同度着隐修的生活。这样便产生了圣奥斯定会。将来这会在圣教会里成功为光荣的修会。
在这种隐修生活中,他觉得自己是幸福的,他在这儿活了三年,工作的结果很完满。除了培植修士之外,还写了好几种重要的著作,另外又写了许多信;这是他开始宗徒事业的前奏。
这个绝世的天才者不能永远在“半影”中生活。他每晨在松林中惯向天主这么说:“我的主,给我悠久地住在这里的大恩,在这平安的半影中,我在期待着天堂的半影。”结果,这些话是徒然的。
一位在叶波那的公务员,使人告诉他说,要跟他谈话。奥斯定希望赚得这灵魂,便到叶波那去,请那事务员退到僻静的地方来;不料手续老是办不完。一天奥斯定到圣堂去,主教在里边正在跟百姓讨论栽培司铎的需要。奥斯定混在群众中间,以为没有人认识他,但突然一只手指着他,继而几只手拉他出来嚷道:“奥斯定该是司铎!奥斯定该是司铎!”
奥斯定的哀求与苦泪是无用的,他马上被升为司铎,时在三九一年。主教在叶波那附近赐给他一块地,他在这里建了第二座修院。他马上工作,成为主教最得力的助手,尤其是在宣讲圣言方面。按那时的习惯,只有主教讲道理,但华灵利主教年纪大了,又是希腊人,不熟拉丁语,深知新司铎具有超人的口才和炽热的神火,便乐于让他替自己宣讲。奥斯定请主教略为宽限,延至复活瞻礼才开始。以后宣讲的工作一直继续下去至到他再不能说话时才停止。
叶波那城的异教人、裂教人触目皆是,很需要一位刚毅的炽烈的宗徒。大道那多是玛尼基教派的首脑,立刻向新宣道者发动攻势;但奥斯定把他驳得体无完肤。三九三年,他在叶波那主教府里公然辩论信经的道理,同时与圣热罗尼莫及圣包里诺交好。
当时在举行公教的节日上,还有那大吃大喝的恶习惯。奥斯定得到华灵利主教与伽太基的总主教欧利略的准许,于三九四年封斋期中,极力反对公教人大吃大喝的恶习,这可引起了许多人的反对。复活瞻礼满意地过去了;但耶稣升天瞻礼后一天,人们又再度举行一种所谓“结约大典”,放肆地吃喝跳舞,大大的得罪天主。那天的前夕,奥斯定极力反对他们,群众说在罗马圣伯多禄大堂也有同样的事,正像在伽太基圣西彼廉墓前跳舞一样。奥斯定说他知道这一切;但这种不良的习惯对于新教友,还可以通融,使他们不致再次背教,但对于老教友,便该绝对禁止。圣人说的是那么动容,使听众都感动流泪。
不料第二天这恶俗依然举行着。原因是有几个恶魔的奴隶尽力怂恿群众,大家都怕生出什么乱子来,到了举行弥撒时,奥斯定和主教到圣堂去。恰好那时有些陶纳多的异教徒在圣堂附近饮宴作乐,在堂内也可以听到他们作乐的欢呼声。奥斯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抑制住信友去参加作乐。有几个不良的信友表示反对,但终无如之何;结果是奥斯定获得胜利了。
他做了司铎第四年上,出版了许多作品和书信,但他的工作范围在升了主教之后更形扩大。
九 主教
奥斯定的圣德学问的声誉,一天天的膨大起来。叶波那人和华灵利主教深怕别处抢了他做主教,特意立他为叶波那的辅理主教。非洲的总主教答允了,奥斯定虽然百计推辞,但终于在三九五年由奴米尼亚省总主教擢升为主教。
在主教的宝座上,他的渊博的学问,光耀的道德,彰彰在人耳目。
他常在和平大堂内讲道。男女分立两边;在圣体间那边有寡妇和童女们;在前数排的座位上,坐着城中著名的命妇。
圣奥斯定每天给这些人讲道理,有时讲上数次;他的声音微弱,胸部也不大发达,当然觉得很辛苦;然而他极得听众的心,听众却爱戴他,好奇地对他,有时吵闹的好像在戏院里;高兴时便热烈是鼓掌,提出疑难和有待解释的晦涩。
奥斯定设法投合听众的胃口,他从不摆出演说的架子;演讲之先,没有定下什么题目。他解释《圣经》,时而按着《圣经》的字面,时而采用譬喻。他的譬喻很精细美妙,所以颇博得听众欢心。讲得太长了,他突然来一个演讲者的美妙姿势,或者一些激昂慷慨的说话,藉以兴奋或调剂听众的耳鼓。
若是演讲太长,过了用饭的时间或是听众由于太热而起厌烦,他便很有礼地请他们下一天再来。他谈起话来,好像是听众的兄弟那么亲热;譬喻是现成的,从日间发生的琐事以至古今中外的大事,无所不包;他最擅利用鲜明的对比,把一个题目发挥得详尽无遗。演讲题多取自《若望圣经》、《雅歌》,或是《天主的甘饴》、《爱德的奋发》、《复活之歌》等。他的谈锋犀利无比,宛如一泄千里的黄河,又如爆发的火山,能使听众跟着他喜笑怒骂,鼓舞兴奋。但这只是他一部分的工作罢了,他还要给保守教友领洗,领导热心的灵魂,看顾寡妇、孤儿、病人、预防异端毒素的侵入、迎击异端者,同时还不辍地写作;四○一年到伽太基,参加公会议;四○二年参加米肋维的;四○三年再次参加伽太基。同时还治理、发展他的修会;一次在巡视教区时几乎被割损教教徒所害,幸而走错了路,没有陷入敌人的毒手中。
十 沉着应战
但最能显出他的伟大魄力的却是他对玛尼基、陶多纳、卑拉塞尼与半卑拉塞尼等异教徒沉着应战的雄姿。
他多年来已离开了玛尼基异教,但他们的地位优异,人才还多着;圣人口讲手写,痛斥他们歪曲的信条,把他们优越的地位夺了过来。陶纳多教徒则在他擢升主教后,极形猖獗,他们虽则大半仍保留着公教的道理,却坚持着信友该再度领洗。自命为“基督的武士”的割损教徒,则向教友撒着恐怖的烟幕。一天圣人去劝一个佃农不要毒打自己的女儿,强迫女儿重进公教,因为女儿已作了陶纳多的信女。圣人给佃农说,若他的女儿不是自动再次入公教,即使被迫入了,也是没用的。完了这使命,圣人回家去,路径一位贵妇的田地,遇见一个陶纳多教的司祭,司祭高呼:“打倒卖教贼!打倒卖教贼!”但圣人禁止属下的人起来反对,默然向前走开了。
同样的事几乎每天都有。一次,一个信友毒打自己的母亲,圣人规劝他几句,他竟背了教;陶纳多教徒给那人再次付洗。这坏表样是极重大的;圣人写信给陶纳多的主教,得不到什么回答。圣人是一个做事做到底的人,他把战线扩大了,越过自己的主教区。异教徒怕他犀利的词锋,不敢当面跟他辩论,只用书面敷衍。他写了甘饴的然而是刚劲的辩道的信,企图征服异教人的心;果然他们大半数是被征服了。
教宗和诺陆召集一个大规模的辩论会;出席的公教主教286名,陶纳多教的主教则有279名,圣人当然是加入前者。开幕前夕,圣人向民众发出了一篇演说。大会一连举行了三天,公教方面,几乎由我们的圣人独力支持;结果公教大获胜利;大半数以上的陶纳多教徒马上弃暗投明,皈依了公教。信众祝贺圣人,掌声雷动。圣人回答说:“我们不要以此自豪,我们该以爱人之道去对待战败者。”
他现在可以高枕无忧了吧?不;他还得与卑拉赛尼裂教徒苦战十年。圣人曾遇见卑拉赛尼的教首,起先看见他外面的热心,还给他写了一封信;但不久便发现他在教理上的错误。圣人叫信友们防备裂教教首的异端,但没有说出教首的名字来,后来教首脱去了假面具,圣人才拿起笔来,写了二十三卷书攻斥他的谬论,圣人因此博得了“恩宠博士”的衔。
这次胜利倒不易获得。教宗依诺增爵下了“破门律”,弃绝了这些异端者。继任的教宗佐西莫却不愿马上执行破门律。各主教知道教宗被骗,遂于四一八年五月一日由二一四位主教在伽太基召集会议。圣人也是会中重要人物之一,结果决定了破门律,翌年教宗也加以批准。在意大利境内有十六位主教表示不服从,其中也有如略主教,圣人努力劝过来。
这种异端总算结束了,忽然又发生了半卑拉赛尼异端。这派与卑拉赛尼颇似近,它否认原罪与救赎的利益、圣宠的需要,和其他圣教的道理;这异端由一群热心的教友,隐修士拥护着。圣人虽是疲惫的气力全无,却马上写了许多书和信,使公教的真理彰显于人们的目前。
四二四年间,一个青年名叫保禄的,在移葬圣斯德望圣尸时,豁然痊愈了。这青年和他的妹妹患着同样的病,浑身不住的发抖,梦中他看见一位可敬的老者,须眉宛如圣人。他到非洲来跟圣人谈话;复活瞻礼日到圣堂去,在圣斯德望圣髑前祷告,突然,他倒在地上,同时多年不治之症,豁然痊愈了。教众把他领去见圣人,这个正在准备举行弥撒,弥撒中讲道时,盛称天主的全能性。那天圣人请接受奇迹者吃餐,叫他说出病愈经过的情形,后来在讲道台上,向教众宣布。宣布完了,堂内波动起一阵雷动的呼声:“感谢主!”同时保禄的妹妹也痊愈了。
十一 红日西沉
四二六年夏,圣人到米肋维去平息教民间的暴动。原因是该地主教赛维罗未得民众的同意而选定了继任的主教。九月间回到叶波那去,他决意替自己选定一个继任者。二十四日恰好是主日。和平大堂挤满了教友;两位主教和全部神职界人员都在场;圣人举手示意要发表谈话,全堂肃然无声。他说自己升任主教时是年富力强,如今已年老力衰了,理宜选定一位继承人;然后下结论道:“我选爱拉奇奥神父为我继承人。”
当下教众按当地的习惯高呼二十三次“感谢主!光荣基督!”十六次:“基督请听我们;赐高寿于奥斯定。”过了一刻,向圣人伸手嚷了八次:“您是慈父,您是主教。”
圣人盛称爱拉奇奥神父的大德,表示自己的满意,教众再高呼三十六次:“感谢主!光荣基督!”十三次:“基督俯听我们;赐高寿于奥斯定!”八次:“您是慈父,您是主教!”十三次:“这是合理而公允的!”五次:“他有功劳,他是配得上的!”圣人请众人求主证实这次的决议,教众回答了十六次:“我们对于您所选的人,表示谢意!”十二次:“愿这事成立就。”五次:“您是慈父,爱拉奇奥为主教!”圣人提议在自己死后才升他为主教,教众又欢呼十三次:“感谢主!光荣基督。”教众还许下每主日里五天工夫让主教安详地去注释《圣经》,然后散去。教众虽然高呼了二十六次许下不来搅扰他,可是过了几天,又来跟他混缠了。
四二六年,刊行了他的杰作:《天主的都市》。他在这巨著上费了十六年苦心历血的工夫。这书分二十二卷,证明天主上智的安排,管理人类;人们在这旅途上分为两个对垒的社会。从创世开始,天神叛主而造生人类,以至世界末日。这位思想家在思想的高空上,纵横上下的飞翔、盘旋,大显他的哲学天才、神学天才、《圣经》学天才……总之他是一位百科天才者。末了,他还写一本《觉悟》,是一种自我批评,里面给我们证实他的二百三十二卷著作的真实性,给我们指示出他写作的动机,与及刊行问世的时日。他本来还要修改信件、《演说记录》、《圣咏注释》等;但野人们已来叩门了,他不得不从此搁下笔来。
十二 面对着野人
许久以前,野人们已经在饕食着边疆。四○三年,罗马虽然战败了阿拉利谷敌将;但其后阿拉利谷又占优势。这个在树林中听见一个神秘的声道:“你去洗劫罗马吧。”他曾先后二次围攻罗马,不得逞;四○八年截断了罗马人的粮食;四一○年八月二十四夜城破,他们把城放在火与铁之下。
在地中海沿岸的居民全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叶波那主教哀痛的竟病了好几个月。他的泪不是白流的,他大开了方便之门,尽力减轻遇难者的苦楚。穷苦人在他身上找着了保护人与慈父。为救济急难,他变卖了家具,典押了圣物,甚至伸手向人求乞。
不久,他自己也看见敌人的影迹了。四二八年春间,横达拉军八万,由直西利谷大将军统领着,渡过直布罗陀海峡。这支军队是由邦尼花爵弄来的。这个是骁勇善战的罗马名将,他设法跟野人们亲善,一方面又不致出卖罗马帝国,但是他的形迹可疑的行径,使他的对手爱爵告发他是卖国贼;罗马宣布他是帝国之敌,把他在非洲的武装权力解除,选派了一支罗马军去威胁他。于是邦尼花爵索性脱下假面具,诱致野军来加厚自己的势力。
侵略者像决了堤的河水,毁灭都市,荡平乡村,刀火之下什么也不留情,男人、女人、孩子、神父、主教、圣堂都做了他们刀火下的牺牲品。野人们从母亲的怀里抢过婴儿来,摔在地上,或是揪住婴儿的双脚,活生生的撕成两分。
黑人的恐怖性可想而知了。人们不是哭儿子,便是哭亡父,再不然便是哭亡母,但谁的辛泪都比不上圣人。他以超性的神目来看天主的铁鞭,他看见无数灵魂沦亡,便努力设法去减少他们的数目。野人一到奴米尼亚,居民成群结伙奔到圣堂避难。野人最仇视神职界人员;这些人员虽然多数时临难不苟,但临阵退缩的也不乏其人。
圣人公然痛责那些卖教求生的下属,在给奥诺拉多主教的信中,证明各主教该在自己的座位上兀然不动,需要的话,头可断血可流,但信德万不可夺。时局越来越危急,围攻的范围越来越紧缩。圣人给接近的人以鼓励,给远地的人以慰藉的书信。
帝国的权力的鞭子不能达到非洲。邦尼花爵见目的已达,便叫野人们退军,野人们不但不答应,倒是掉转刀锋,把他赶到叶波那城去,他抵死守着。这回却是野人攻打野人,相持了好些时日。四三○年五月底,城外的水陆交通全被封锁。圣人知道大祸临头,但却安天顺命的说:“主,您是公平的,您的判断是正直的。”
十三 舒坦的死
叶波那城被围了三个月后,忽然,圣人病倒了,一股高热扑在他身上,大概是有传染性的,城内的不良的环境与天气的闷热,都是致成瘟疫的主要因素。
奥斯定做了第一个牺牲。病中,他认得是天上主人的呼唤,马上准备应主人之请。他给病魔钉在床上,然而人们并不让他得点安静。成群结伙的拿来负魔的人求他驱魔,他利用祈祷和热泪,使他们获得痊愈。在痛苦床上的显灵迹者,看见来求治的人日益增多,便以微弱的声音对一个来求治的病人说:“我的孩子,你没有看见我生病吗?若我真的能治病,我当然首先治好我的病啦。”那人夜里做了一个梦,一个神秘的声音给他说:“你去见奥斯定吧,他把手放在你头上,你立刻会好过来。”果然,圣人将手放在他手上,病魔马上驱除了。
圣人的病势,一天天的加重。在最后的十天里,除医生和仆人谁也不得进去见他。圣人乘机痛悔昔日的罪戾。他在一张大纸上写《痛悔圣咏》,教人悬在板壁上、床前,不时的看它、默想它。泪珠不断如泉源出来。
这是多隆重的日子哟!
城中的军号声一阵阵的过来,他听了像是公审判之日的可怖的声号;但一想起自己自从回头后,四十年来,一味为天主工作。写了数不清的纸页攻斥异教徒,树立了一个足为范表的主教区,创立了许多隐修院,筹备了一个图书馆,满藏着圣的书藉;还有培植好的圣的司铎,他们在仇教风暴过后,可以在主的葡萄园里工作。他尽可以说:“自己曾美满地干了一天的工作。”
他要死在患难中,这是为填补昔日的罪戾;他这样想时,泪珠不自禁的滚滚而下。他回忆起个人在圣召路上的各站;母亲的恸哭;圣宠的工作;这种回忆减少了他眼前的疾苦,一心只想着“天主的都市”。“由基督保管的,哥德人不能掠去。”这是他弥留时无上的慰藉。
整个主教区为他祷告,尤其在和平大堂内。
司铎和修士们在他身边唱哀伤的《圣咏》,他说:“我的灵魂渴见生活的天主。什么时候我才能在祂面前出现?”
他快要踏进永光去了:油灯将熄;渐渐的他的眼皮被无形的帷幕遮着;脸容失了人生的神色;口唇惨白。一代明星就是这样的熄灭了。享年七十有六,从事宗徒事业四十年。他没有立下什么遗嘱,只吩咐别人当心保管他的图书馆。
他的圣尸在全城的哭泣中荣葬在和平大堂;不久他便接受了至上的光荣,五十六年后,野人来侵,移葬于撒丁岛。在这儿安息了二十二年,其后撒丁岛也陷入回人手中,刘班多以重金买回他的圣尸,移葬于巴维亚,如今仍葬于奥斯定会修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