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雷氏圣方济各
若无蜂群的卫护,蜂王总不独往田野。爱德好比蜂王,她若没有其它的德行作侍从,也不会单独进入人心;爱德之统率其它德行,正如大将之帅领士兵;可是,她绝不在同一时间指挥他们进军,也不以同一方式教他们作战,更不在同一地点令他们扎营。圣咏作者描写一位君王,说他:“譬如溪畔树,及时结嘉实,岁寒叶不枯,条?靡有极”,因为爱之为德,亦如及时的两露,她必定依着季节,滋润我们的心田,按时结出德行的美果。俗话说:“音乐本悦耳,其奈心伤何”?许多人都有一种很大的短处,他们一旦选择了某一个德行,便緾着她死也不放松,不管时机相宜与否,都要一体照办,正如那些古代的某派哲学家一样,主张要哭就常常哭,要笑就时常笑;他们若见到其它人士和自己大异其趣,不肯随时修练同一的德行,他们便加以非难,加以指责。圣保禄曾说:“与乐者同乐,与泣者同泣”,他又说:“爱之为德,宽裕含忍,恺悌慈祥”,而且自由明哲,谦逊俯就,我们绝不应盲从随和,更不应顾此失彼。
虽然有些德行几乎可以普遍地操练,我们却不应单独操练她们,而亦当注意和她们有连带关系的其它德行。操练勇敢、慷慨、豪放的机会固然不是常有;可是,像温和、节约、端庄,以及谦逊诸德行,却应该与我们的生活形影相随,在我们的一举一动中都要表现出来。不错,另有一些较此更高超的德行,但就操练而谆谆,却不及这些重要。正好比,糖比盐更可口,然而,盐却应用得更多更广泛。因此,在修德这方面,我们自应准备一座上好的德行贮藏室,以应我们的日常所需。
在诸般德行之中,我们当优先选择的,是适合我们职务的德行,而非正中下怀的德行。圣妇保辣宁愿严厉地克制肉身,而不愿安享精神上的乐趣,可是她却又有服从上司的义务;因此圣热落尼莫得知此事之后,就责斥她不该违背了本区主教的劝告,而擅自克己苦身。但在另一方面讲,宗徒们受命去传扬福音,被委来分施神粮,若一旦要他们兼理赈济贫民之事,他们便觉得有碍于他们真正的职守,因此而婉言推辞,也是恰如其分,为所当为。各人的身分既然不同,其所应修的德行也就互异:主教当修的德行,不同于国王,兵士当修的不同于妇女,青年当修的又不同于寡妇;虽然人人当修全德,却不能限于同一方式,每个人的身分既然不同,他所应用的修德方式,也就因此而有所变通了。
在与我们无关的德行之中,我们当选择的是那最高超的,而不是那最艳丽的。天空的行星看起来比恒星更大,所占的空间也似乎比恒星更多;然而实际上呢,无论就其大小或素质,都不能和恒星相提并论。行星之所以显得更大,是因为它们更接近我们,而它们的素质也较恒星更其粗劣。说到德行,也是如此:有些德行,由于比较接近我们,教我们更容易感受,或者说,它们更偏于形体,因此也就更易为一般人所看重:于是,他们想,物质的施舍胜过精神的辅助,而穿苦衣、守斋期、以及赤足行路、清规自律、克苦肉身等项,也都优于实际上更高超的和蔼可亲、温恭有礼、端庄自持,以及内心克己等项了。费乐天,你是聪明人,但愿你选择的是最好的德行,而不必是一般人最推崇的,是最高超的,而不必是金玉其外的,是最踏实的,而不必是徒有其表的。
若能专务操练其一个德行――这并非说抛弃其余的德行,以期集中自己的意志和力量,则其收效一定很大。传说,有一位其容如日,其貌似月的美女,装扮得如花似玉的,前来拜见亚力山大城的主教圣若望,她对主教说:“我是国王的大公主,如承不弃,结为朋友,我将引你觐见严君”。主教素知这位公主非常受怜穷人,而他自己又是穷人之交,于是欣然答允她的要求,后来济贫事业得以扩大推行,若望之名,不胫而走,人们都称他为“济贫圣若望”。亚历山大城的欧罗奇氏,颇愿作点爱天主的喜功,但他自恃:入山隐修罢,既无此力,入会精修罢,又无此志,最后他想得一法:他邀请一个满身癞疮的人来他家里居住,以便修练自己的爱德和牺牲;他为了能作得尽善尽美,向天主发了一个愿,立志要侍奉那病人如同长者或主人一样。过了不久,二人都有一种原意分离的诱惑,他们便将此事说给圣安当,圣人答道:“孩子们,当心罢,绝不可就此分手!要知道,你俩都死在眼前,一旦天神见到你们各自一方,那就可能碰到危险,而失落了你们的桂冠呀”!
圣路易国王常去医院访问病人,而亲手服侍他们,看他那种殷勤的神态,真好像要得到工资也似的。圣方济各在诸德之中,最爱神贫,他曾称之为第一夫人。圣多明我酷爱宜道,因此称自己创立的修会为宜道会。大圣额我略追随亚巴郎的遣表,喜欢接待旅客,就在旅客身上他仿佛了天主。古圣多比亚时常埋葬死者,因而立下爱德的模范;圣女依利沙伯,虽然贵为公主,却爱好谦卑自牧;热内亚的圣女加蒂莲,当其新寡之后,便献身于医院服务。贾克在其著作中记述:当时有一位少妇,极欲修练容忍之德,前来叩问圣亚大纳削主教的高见,主教应其所请,给她遣去了一个穷寡妇,脾气既暴躁,性情又乖张,不断地责骂那位少妇,这样在无形中给予她修练容忍的宝贵机会,久而久之,她便显得谦恭有礼,温存宽容了。
从此看来,在天主的仆人之中,有的以侍候病人为职志,有的以救助穷人为目标,有的给儿童教授教义,有的向罪人劝善规过,有的费心于圣堂的整饰,有的致力于公众和平。他们好比精巧的绣工,在那一块块的素锦上,缀五光十色的金线银丝,绣出美丽鲜艳的芳草香花。虔诚的灵魂,以某一圣德作他神圣的素锦,在这块素锦上他用看不见的金线银丝,绣出圣德的美丽花朵,正如圣咏作者所称道的:天主美尔德,膏泽回殊常,尔衣世希有,馥香发众香。
当我们遭到某一个毛病攻击的时候,就应在其反面的德行上下工夫,而且将其它的德行也拿来作为后盾,惟其能如此,则不仅毛病可改,而其它德行也因此一并兼修了。例如:我一旦遭受骄傲或愤怒的攻击,我就当时时处处以谦逊存心,以温和为怀,并且为达到此目的,还要加倍祈祷,勤领圣事,恒心节制,小心谨慎,则此顽敌,当可如愿征服。你看,那长有一对獠牙的野猪,时常转动它的嘴巴,这样,不但将獠牙磨得又白又锐,就是其它牙齿也都跟着磨光了。一个修德行善的人,为了能够登峰造极,也当特别修练自卫的圣德,利用其它的德行来互相砥砺,日久天长,不但用以自卫的德行能够刮垢磨光,即便其它德行也将跟着修成了。圣约伯便是一个例子:他遭受了许许多多的不幸,但是他却安之若素,修了最大的忍耐之德,虽未精意专修其它的圣德,他却在不期然之中修得了一切的德行,居然成了一位十全十美的完人。纳奇盎城的圣额我略说过,只要你能尽善美地完成一件好事,你就算达到了圣德高峰。旧约中记载,辣哈布原是一个风尘中的人物,只因她殷勤待客,收容了远道之人,后来居然免于浩劫,大为以色列人所敬重。吾人进德修业,只要以爱德为前提,事事都能热心以赴,则我们所期待的一定能够得到。
圣奥斯定说得很妙:初学者在虔诚方面所犯的某种过错,从修会人士对全德的观点上来批评,也许当受严厉的斥责;可是,这些过错往往就是他们改过自新,策励来兹的预兆,因此也可以堪受赞美。同样的,下等的奴隶性畏惧,对刚刚抛弃罪恶生涯的人,也许会产生过度的踌躇,然而对初学者却能算作德行,而成为他将来自清良心的预兆;可是,对那些登堂入室的修行者,则又不可同日而语,他们的心中理当充满了爱情,畏惧早应拒之于千里之外了。
圣伯尔纳多对那些上门求教的人原是非常严厉的,他曾给弟子们说:几时来求见,先该把肉身抛在门外,然后只带着灵魂进来。在他听弟子们的告解时,更是毫不放松,对他们的每个毛病都要严加斥责;同时,由于他的严格督促,那些可怜的初学者竟至失去信心,裹足不前。费乐天,想必你也看得出来,圣人之所以如此,是出自一种严于责善的好心,这种好心可能也是圣德,然而却也有其足以非议的地方。因此,在一次神视中,天主亲自改正了他,赏他一种温和良善,蔼然可亲神态,从此以后,他完全认出了往日之非,他澈头澈尾地改变了自己的作风,甚而切实的作到了圣保禄的遗训:“甘为一切人之一切,所以拯救一切人”。圣妇保辣原是圣热罗尼莫的女弟子,她不仅爱作过度的肉体克苦,而且非常固执,不肯听从她主教圣厄比华氏的逆耳忠告,甚至在她亲友病故之际,不知节哀自重,居然让自己纵情悲恸,卒至濒于死亡的危险,因此圣热罗尼莫结论道:“在这件事上,与其赞美她的至情,我毌宁要苛斥她的无知。耶稣是她和我所奉事的主,我可以呼他作证,在任何方面我都无所偏袒,我所说的绝非谎言,我所写的都是事实――换句话说,我要写的一篇传记,而不是一首颂词,虽然这件事情对她是过失,对别人也许要算作德行了”。圣热罗尼莫的意思是说,圣妇保辣的过失,从一般非完人的观点来衡量,可能与德行无异,诚如许许多多的行为,在完人看来是缺点,在非完人看来却是优点了。不是吗?患病的人,当其痼疾初愈的时候,他的双腿显得有些肿胀,这是由于体内的废液清除既净,而各肢原气得萌,是一种即将康复的好现象;相反的,没病的人,一旦两腿浮肿,那就可能是体内精液贫乏,不足应付周身的血液循环所致,果然如此,那就是一个病症了。我亲爱的费乐天啊,圣人们修德行,还免不了掺杂一些不全不美,因此我们对别人进德修业的事,总要存着一种合理的好评;至于对自己呢,总当兢兢业业,努力以赴,不但要忠实,而且要明智。关于此点,我们要记取哲人的训诲:“切不可依仗自己的聪明”,却要依仗天主给我们的那些导师的智慧。
有些事情被许多人误认作德行,其实呢,相去何止十万八千里?我的意思是说,如神魂飞越、心思超脱、不知不觉的状态、神化登仙的奇境、神游忘形的乐趣、飘然恍惚的结合,以及诸如此类奇象怪事,有些专书描写得有声有色,说是藉此可以把灵魂提拔到纯粹的静观之中,到无言的精神境界,到高超的人生领域。你千万要注意,费乐天啊,这些都不能算是圣德,更好说,它们是天主赏予圣德的报酬,最好说,它们是来生幸福的预享,天主有时在世上给某人预享一点儿天福,为的是叫他更渴慕天堂的全部幸福。凡此种种殊宠,我们不必仰慕,我们所应仰慕的只是天主而已,奇恩异宠对于事奉爱慕天主既是不关紧要,却不可以罗致,要想凭一己之劳虑来获得它们,那不是缘木求鱼吗?我们所应努力从事的,是使自己成为好人,成为虔诚的人,成为热心的女士;所以我们理当为这个目标而劳苦、而操心。如果天主高兴,把我们抬举到上述的那些天神境界,我们亦将叨陪末座;不过,就目前来说,我们应当秉着谦诚的心思,修练吾主教我们致力地圣德;例如忍耐与良善,虚心与谦和,服从与神贫,贞洁与体贴,容忍与勤勉,虔诚与热心等等。
我们不必太过高举了,本来吗,我们就不配受天主抬举的,只要我们能在他的厨房和餐厅里服务跑堂,那已是无上的光荣;若能充当他的侍从或司阍,下男下女,那也该心满意足了;倘若他认为不错,嗣后把我们提拔到私房或枢密院里去,我们自然也乐以相从,不过总不宜冒昧自荐啊!费乐天,你要知道,这位光荣之王犒赏自己的臣仆,并非按照他们职位的高低,而是依据他们工作的好坏。撒乌耳去找乃父的亡驴,找得的却是以色列的王位;黎贝加只因替亚巴郎喂了牲口,却意外地成了他的儿媳;卢德原来只在波哈次的田间拣拾麦穗,却没想到竟成了他的眷属。说句实话,妄想殊恩异宠,都是幻想自欺,大错特错;有些人,自以为与天神相伯仲,其实连个好人都不是,他们在言语口头上也许显得佼佼不凡,可是在他们的想象和行动上却又幼稚得可怜。我们不愿轻率地蔑视一切,也不放敢随便地批评一切;人家优秀卓越,我们赞美天主;至于我们自己呢,但愿能够谦卑自牧,我们走得固然较低,踏得却更稳健;攀得固然不高,跌的必然也轻。总而言之,只要我们能具备谦诚的起码条件,天主自会将我们抬举到高超的地步。
圣保禄宗徒说过:“忍耐为你们是重要的,叫你们遵行天主的旨意,而得着所许的恩赐”。是的,耶稣自己也曾许下:“你们坚心忍耐,自能保全你们的灵魂”。费乐天,只要能保全自己的灵魂,那该是人生的最大幸福。我们可以说,谁的忍耐愈到家,他保全自己的灵魂也愈有把握;因此劝你常常思量,思量耶稣为救我们而受的苦难,思量天主为爱我们所作的安排:再进一步,我们为了自救,怎不茹苦含辛,甘心受别人的欺侮,情愿遭环境的磨炼?
你的忍耐,绝不可限于某些侮辱,也不能拘于某些痛苦,举凡天主许可发生的惨祸,而或其它遇到的灾殃,无一不包括在你的忍耐范围之内。有些人士,只肯忍受那些有荣誉的苦难,譬如说:在沙场负伤,作敌军战俘,为信仰蒙难,遭冤狱之灾等等――在这些情况下,他们甘之如饴的不是那些苦难,而是由苦难带来的荣誉。一个实在有忍耐的人,他不但身受有荣誉的苦难,即便是没有荣誉,甚而是耻辱的苦难,他也能甘之若素,这才堪称为一个天主的忠仆啊!轻慢凌辱若是由坏人加给的,那还可以忍受;一旦,这些轻慢凌辱,不幸而出自亲朋好友,那就难以容忍了,要能从这里找到好处,那就成了一块试金石。记得,波罗美城的圣嘉禄,长期地受一位讲道家的公开攻击,而这位讲道家又是某修会的知名之士,我想,他当时因此而感到的内心痛苦,一定较之受其它人士所加与的更厉害百倍。正好比蜜蜂螫人,更其疼痛难忍;我们一旦遭受好人的攻击或责骂,也必定觉得更其伤心。有时候,双方都是好人,彼此都存好意,只因意见不同,竟而互相责难,彼此冲突,则他们内心的痛苦,不言而喻。像这类的例子还是屡见不鲜呢!
遭遇关系重大的患难,固然须要忍耐,碰上日常生活的烦恼,也要安心忍受。许多人想,只要苦得方便,倒也挨得过去。因此,张三说道:啊,只要世人不会推想这事是因我过招致的,纵然受些苦楚,那也心安理得了。王五更说:只要人们不肯听信人言,则我受点毁谤,也可心甘情愿。另一批人则说,受点小苦倒无所谓,若一定要我全部忍耐,那倒真难办到。更有一些人这样推辞:他们并非不能忍耐他们的病痛,而是因为他们付不出必需的医药费用,或者由于侍候他们的人实在太不知体贴了。费乐天,现在我愿正告你,吾人不但要忍受病痛,而且要忍受天主愿意我们遭受的一切苦痛,无论它在什么地方发生,更无论是它由什么人士加给。
几时你生了病,依照一主的圣意,尽可能地服用有效的药物;若一味听其自然,那将有违天主的意旨;只要你尽了人力,也就可以乐天知命,但求顺从天主的安排。如果天主愿意药物战胜疾病,你要谦逊地感谢他;如果他愿意疾病战胜药物,你仍旧要一秉忍耐之心,由衷地赞美他。
我和圣额我略具有同样的意见:一旦你犯了过错,遭人家合法地控诉,这可叫你自谦自卑,你就不妨承认自己的过错;如果人家控诉你的并非实在,你就不妨为自己辩护,否认所控的罪名,因为一则你有维护真理的义务,二则也有教训别人的权利;不过,经过一番真实人才流动的辩护之后,人们仍旧继续控告你,那么你自可心安理得,不必心生急躁,设法使自己的辩护一定获胜;你要知道,既然你对真理已经尽其在我,现在你也当对谦逊有所表示。若能如此行事,一方面,你对自己的名誉尽了保护之责,另一方面,你对良善心谦之德也算有所交代了。
别人待你不善,尽可能地少出怨言;大凡口出怨言的人,总难免于犯罪,此无他,私心自爱之情常在心理作崇,最容易叫我们放大所受的损害,其实呢,却并不如所想象的那么大。有些人,生性易怒,动辄见尤,对他们更当谨口慎言,免于怨怼。不过,有时候为了补偿损失,或者为了求得良心平安,不能不发发内心的牢骚和怨气,就不妨找那些头脑冷静,热爱天主的人们去谈谈;否则,给那般轻浮的人们说了,不但得不到内心的平安,而且可能将事情弄得更糟,这样一来,岂非叫你入水益深,入火益热?那又何苦呢?
许多人,一旦害了病,受了苦,而或被人得罪了,虽然也不报怨,却要显出受不了的样子,依他们的意思,一定要明人看出来,他们是多么筋疲力尽了;他们急切希望的,是用各种方法,赢得别人的同情,赚得别人的怜悯,叫人家知道,他们不但在受苦,而且很忍耐,很奋勉呢!这固然也算忍耐,然而却是虚伪的忍耐,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他的奢望和幻想而已。宗徒圣保禄批评这类的人说,他们“敢于自夸,但在天主面前却不能。真正有忍耐的人,受了苦,绝不报怨,也不专找人家的同情;人家来慰问他,他也只将实情平淡地说说,既不怨天,也不尤人,更不肯说得过火。别人同情他,哀怜他,只要合乎事实,他就安然接受;如果别人同情得不合事实,他也会坦白地告诉别人,他并没受过那种苦痛,如此真理和忍耐得以两全,一方面承认了自己的苦痛,另一方面也并没有怨怼了别人。”
你度虔诚生活时如果遭受了人们的闲言乱语,你要记起耶稣的名言:“女人生产的时候,未免忧苦,因为她的时候到了;及生了儿子以后,就喜欢的忘了痛苦,因为世上添了人”。你的灵魂既已怀了世间的实胎――耶稣基督,及至临盆分娩,你就不能没有阵痛;可是,你也应该安心,因为就在这场痛苦之后,人世间已诞生了一个孩儿,他将带给欠无比的欢乐。只要你师法他的生活,就能在你心中完成孕育的工作,时期到了,就会安全地生产那又白又胖的神圣婴儿。
你一旦生了病,就把自己的痛苦和烦累,完全献给主耶稣,求他将你的苦楚融合于他的苦难。当日,他曾喝了酸醋和苦胆,而今,你也要听医师的话,服用治病的药物,接受正当的治疗。为了事奉他,希望获得痊愈;为了服从他,不怕病苦延长;而且,为了赞美他,享有他,依顺他,更要准备死亡。君不那些辛劳的蜜蜂,在其酿蜜的时节,都不是取用苦味的食物吗?同样,我们若要培养温恭忍耐之德,或酿制善功虔诚之蜜,岂不也当先居痛苦之境,先吃患难之食?正如苦口而矮小的百里香,是酿蜜的上品原料;叫人难受的日常苦痛,也是诸德之中的佼佼者。
遥想耶稣当年,被恶人钉死,赤裸了身体,受尽了辱骂,惨遭人们的遗弃,饱受了千辛万苦;你若将自己所遭受的苦楚与之比较,无论就质就量,都有天渊之别;纵然你再受千万倍的苦楚,仍旧不能与他受的相提并论啊!你再想想,殉道烈士们以及其它许多人士所受的苦难,你岂又能几及?于是你要对自己说:喔,一想起那些无援无助,永受折磨的人,他们所遭遇的苦痛,其辛酸何止千万倍于我呢?那么,我的痛苦岂非变成了安慰?我的荆棘岂非变成了玫瑰?
先知厄里叟对一个穷寡妇说道:“你去向邻居借些空器皿来,将油倒在这些器皿里”。我们若要领受天主的恩宠,也当空其心腔,虚其肺腑,既不自炫,也不自傲。据说,鹰猎一旦看见其它捕食的野鹰,便张嘴尖叫,用他那神秘的声音吓得它们展翅快逃;因此鸽子对它非但不怕,而且十分友善,乐得与它比邻而居。谦逊之为德,有如一只猎鹰,魔鬼见了,也得怕她十分,而圣神赐予我们的恩宠,也得藉以保存;因此,诸位圣贤,尤其耶稣和圣母,都曾对此谦逊之德,特别欣赏,最为喜爱。
我们之所以将自我炫耀称作“虚假光荣”,或是因为它不在我们身上存在;而或存在我们身上,却又不属我们所有;即或存在我们身上,又是属于我们所有,却仍旧不该以此自夸。譬如说,出身显贵,位列权门,本来都是蒙先世之福,托祖宗之赐,绝无自傲这处,更无自夸必要。有些人,骑了匹高头大马,便觉得趾高气扬,戴了顶花翎锦冠,就自忖为羽化登仙,穿了件哀衣绣裳,遂以为荣华富贵;其实呢,若真想以此自炫,那么免愚不可及!若真有值得引以为荣的,应该是那匹高头大马,是那顶花翎锦冠,是那件哀衣绣裳;人而以此身外之物自重自夸,可谓本末倒置,太不知自量了!有些男子感到得意的,因为他们秀发美髯;有些女士觉得不凡的,因为她们有一双纤织的玉手,一对善舞的长腿,再加上一管流莺似的歌喉。这些人,想仗着如此轻浮无用的外表起家,岂不可笑又可怜!更有一些轻薄之徒,西亚德薄学浅,居然好为人师,俨然以学究自视,要所有的人都当他的学生才称心。还有少数的乡间孔雀,想自己是倾城的国色,希望人人都要向她献媚。凡此种种,岂非虚而又虚,假而又假?
要知道行为的好坏,可以借用香液的办法:据说,若要试验香液的真假,可以将它滴入水中,如果它一直沉入水底,便可断定那是最好最贵的真实货。同样,若要知道一个人是否真正聪明不凡,高贵可风,我们只须察看他们的善行,是否都倾向于谦逊端庄,是否肯虚心服从,果能如此,则他们的善行才算真有价值;否则,若只是浮于外表,显于人前,则其显冒牌假货,可以断言无疑。
在狂风雷两之中培养的珍珠,只是徒具珍珠的外形,而无珍珠的宝质;同样,在傲慢自夸之中修练的德行,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而败絮其中的假货,既不坚忍,又无骨气,真是毫无用处。
遭受践踏的蕃红工会组织,反而长得更茂盛,开得更浓艳;光荣和地位,也正有其相似之处。谁若孤芳自赏,以为自己俊美,则其俊美又有什么光荣?谁若自吹博学,甚而近于迂腐,则他的博学岂不成了耻辱?如果我们斤斤于爵位名誉,时时处处都想崭露头角,则不但爵位和名誉难以到手,而且会受人鄙薄;当知道,送上门来的光荣才算得上光荣,若一味追求巴结,纵然得了光荣,又有什么光彩?君不风,孔雀为了显露自己的美丽,而竖起了他那五光十色的尾巴;然而他却不知道,就在展示美丽的同时,也露出了身体的其它部分,再也遮不住他原来的丑态。开在田野的花儿,显得娇艳多姿,插在瓶里的花儿,却似乎垂头丧气。蔓陀罗本是芬芳扑鼻的名花,偶而清风徐来,送上一阵馨香,真是令人陶醉;可是,谁若时时拿在手里,一再放近鼻端,闻之既久,一定会感到头脑昏眩,身体不适。光荣就如一朵蔓陀罗花,谁若敬而远之,若即若离地欣赏它,便会感到兴味盎然;谁若狎而玩之,卿卿我我挑逗它,那就大应该了!
谁若追求圣德,而又爱好圣德,他便开始走向了圣德之路;谁若追求光荣,而又醉心光荣,他却已经误入歧途,叫人扼腕太息。有志之士所追求的,绝不是地位和光荣,也不是敬礼和令誉,这些都是堕落之神的勾当,他们怎能同流合污,自洗清白呢?拥有珍珠的人,岂会宝爱贝壳?致力圣德的,怎能热衷于名利?其实,只要对谦逊没有损害,而又非经过争执得来,地位和光荣也可以安心承受。从秘鲁淘金回来的人,除了带回大批的金银之外,也会随身携来几只猴子和鹦鹉,因为这些小东西,一来并不值钱,二来也不太占地方,他们何不藉此来一解海上的寂寞?有起修德的人也是如此,只要不必过于费心费力,而且又不会感到太多麻烦,凡是他们应得的地位和光荣,他们也就乐于承受。可是,此处所讲的,绝非指示公务人员的地位,也非单指后果严重的特殊机会而言;因为若是提到了这类情况,人人都该安分守己,用明智谨慎的态度,以友爱礼貌的方式,来处理当前的事务。
费乐天,我在前章所讲的,与其说是谦逊,无宁称之为明智;许你还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那么我现在就领你更上一层楼罢。许多人,心怕流于虚假光荣,更怕自鸣得意,因此对天主单独赏给他的恩宠,连思量都不敢,这实在是自己骗自己啊!天神博士圣多玛曾经说过:爱天主的妙法,便是思量他的恩宠,思量得愈多,爱慕得愈切;尤其是,个人单独承受的殊恩异宠,较之与人相同的公恩公惠,更能感动我们,因此我也该另外思量它们才好。
面对天主的慈悲,受恩愈多,则愈能叫我们谦逊;面对天主的公义,犯罪愈多,则愈能叫我们惭愧。让我们瞑目细思,天主对我们作了些什么?然后再扪心自问,我们对天主又作了些什么?我们既能仔细地回想自己的罪孽,让我们也详尽地追忆天主的恩宠。只要我们留心记住,所有的好处并非属于我们自己,那么也就不必担心,天主赏赐的学识会叫我们得意忘形。你想,毛驴由于驮了王子的珍宝和香料,便能一变而为不笨拙和无灵的牲口了么?然则,我们承受了天主的恩宠,又怎能自鸣得意?更怎能夸耀于人呢?相反地,只要我们仔细思念一下自己承受于天主的恩宠,我们便会感到天恩浩荡,而自愧无颜!可是,我们一旦存想到天主赐给恩宠,就当驱逐心中的一切虚妄,如要驱逐这些虚妄,百试百验的灵药,便是存想我们的忘恩负义,以及我们的可怜无用。如果我回想过去所作的一切,没有留下天主的痕迹;藉此,我便可以认清目前所作的种种,都有天主亲在的芳踪,它已不是自己的作为,也不是自己的思想了。准此,我们势必具有美善,而且会因此而感到高兴,然而我们却不致于自夸,因为我们知道,美善的作者是天主,我们只能将光荣归于他。因此,我们会明了,圣母承认天主在她身上作了一件大事,然而那只是谦卑以自牧的表现,那只是光荣归天主的讴歌:“吾魂弘天主,中心不胜喜;感荷救主恩,眷顾及贱婢”。
前面已多次说过,我们算不了什么,都不过是些宇宙间的虚无和人世间可怜虫而已;可是,谁若真的这样称呼我们,而或如此论断我们,我们岂能安之若素,毫不难受么?也许正相反罢,我们外面假装着隐身遁世,心里却正希望别人把我们找回来;我们在表面上谦虚若谷,每到公共场所,一定要“叨陪末座”;其实呢,却是以退为进,正想一步登天,青云直上呢!真正的谦逊绝不伪装,与人言谈,很少提及谦逊二字,这样不仅可以藏匿其它德行,即连谦逊本身也可锁进保险箱中了。假使容许说谎,可以佯装,而又不致叫别人见怪的话,真正谦逊的人,可能做出许多傲慢自大的事体,用来掩饰自己的圣德呢!
费乐天,我的意见很简单:关于谦逊,一方面不必常在口头谈论它,另一方面在谈论它的时候,一定要表里如一,绝不该口是心非。除非诚心诚意地甘居末座,总不可矫揉造作地假作谦让。这项原则理应到互一场合,我认为没有什么例外。不过,我还得加上一句,有时候为了礼貌的关系,纵然我们明知对方一定拒绝,也要给他让让上座,在此情况中,既能不算是有二心,也不能视作假谦逊;因为在这种场合,我们既无法把全体的光荣给予他,而送给他一点起码的光荣,我想,这也没有什么不对罢。有些光荣称赞人的话,严格地讲,可能不像出乎真心;然而,只要说话的人对听话的人具有光荣称赞的心意,也就可以算数了;纵然那句话的本意,和我们想说的意思多少有点出入,但因由于人们用之已成习惯,我说了,也就不算开罪于人了。说虽如此,但照我的私见,既然说“言为心声”,那么我们所讲的话,仍以尽其可能地流露自己的诚心实意为佳。与其自己说自己不好,倒不如安心听别人说自己不好;至少,一旦听到别人谈论自己的短长,他绝不反唇相讥,却能默然承当;为什么会如此呢?因为他自己既已如此存想,一旦听人家有此同感,他能不引为知己,而深自庆幸吗?
许多人爱说,默祷是完人作的,他们既非完人,也就当不起作默祷了;有些人则表明,自己之所以不敢勤领圣体,是因为自惭形秽,实在愧不敢当;另一些人则说,他们委实太可怜太懦弱了,一旦涉及虔诚生活,心里就忐忑不安,怕的是力不从心;此外,还有一些“清高”之士,他们拒绝施展自己的才能,用来光荣天主和服务人群,他们说,自知尽情脆弱,如果当了行善的工具,难免傲气十足;自鸣得意,而说他们更其了解自己的能力有限,一旦发光照亮了别人,自己不免要变得乌漆墨黑,那样,岂不弄巧成拙,而又两败俱伤?凡此种种的推辞话,都是莫须有的空中楼阁;这样的谦逊,不但虚伪,而且根本要不得!表面上仿佛是谦逊,骨子里是对天主吹毛求疵,或者说,是藉着谦逊的愰子,在一切事情上,藏藏自己的笨拙,避避人家的责难,以及隐隐自己的怠惰而已。先知对不幸的阿哈兹国王说道:“你要向上主你的天主请求一个记号,或求诸阴府深处,或求自诸天高处”!阿哈兹却回答说:“我不愿意请求,不愿试探上主”。这个人也真够可怜了,他假托敬畏天主之名,在自谦的愰子之下,不肯接受天主的邀请,故意拒绝上主的宠幸;难道说,他还看不清楚,拒绝天主愿意赏赐的恩宠,便是最大的骄傲吗?难道说,他还弄不明白,顺应天意,承受他的恩宠,就是最大的谦逊吗?耶稣在福音中说得清楚,他希望人人都如同天父一样完善,一方和他亲密地结合,另一方面尽其可能地效法他。骄傲的人,只知仗恃自己,若不敢有所作为,那又有何稀奇?谦逊的人,越承认自己的懦弱,越变得英勇果敢;越自视无用,越坚强有力;何以会如此呢?因为他完全仰仗天主!我们知道,天主喜欢在我们的软弱上显示他的全能,又乐意在我们的痛苦中大发慈悲。因此,我们要一秉谦逊而圣善的信心,对神修导师指示的一切分内神功,都勇往直前,敢作敢为。
强不知以为知,真是愚不可及;本来是不学无术,却自诩博学多才,这简直虚妄透顶。依我个人私见,纵然我有八斗之才,也不愿自炫博学,相反地,我还宁愿自显无知,大智若愚呢!
然而,一旦爱德有所要求,我们就当自动地献其所知,大方展其所长,不仅用来教导同胞,而且拿来安慰他们。谦逊隐蔽其它的德行,其目的是在保存;倘若爱德出面要求,它就大展鸿图,因为这样可以教其它的德行更发达、更增强、而且更完美呢!据说,蒂蕾岛有一种树,每到夜晚,便将她那艳红的娇花收缩,紧紧地关入花房,不到日出,绝不开放;于是,当地的居民都说,这种花一到夜晚就闭眼睡觉了,谦逊之为德,宛如蒂蕾岛的无名之花,它将我们的其它德行和善功都遮蔽起来,除了对着那超性的太阳――爱德,它绝不轻意开放;如果名为谦逊,而又有害于爱德,毫无疑义,那一定是冒牌的假谦逊!
我既不愿假装糊涂,也绝不肯矫作聪明;如果谦逊不容我矫作聪明,则诚恳更将阻止我假装糊涂;如果虚荣与谦逊互相水火,则巧计和虚伪也不能与诚恳相结合。在历史中,有些天主的大圣大贤,他们为了叫世人轻蔑自己,居然装疯卖傻,这是出于他们的至诚极谦,我们只好惊奇赞叹,不能追踪效法。就如达味国王,曾经在结约柜前大跳其舞,那并非他有意装腔作势,叫人看轻自己,实际上,是由于内心里乐不可支。因而才不知不觉地手舞足蹈起来。他的妻子米加耳怪他不该作此糊涂事,他却心安理得,毫不在乎,甚至还继续他这项不期然的欢乐之歌,心里正想着,为了天主的缘故,居然受人责骂,他认这是莫大的快乐和荣幸呢!所以,我也要告诉你,你若为了实践真实的虔诚,竟而被人认为卑贱无用,谦逊之德会叫你因受屈辱而对外欢欣,因为滋事的不是你自己,而是那些轻视侮蔑你的人们。
费乐天,我还要恺切地告诉你,在一切事上都该卑贱你自己。可是,你会反问我,“卑贱自己”,究竟有什么意思?就拉丁文讲,卑贱原有谦逊的意思,而谦逊也有卑贱的意思。圣母在她赞主曲中,曾经这样唱道:“感荷救主恩,眷顾及贱婢,行见后代人,称我膺元祉”。她的意思是说,吾主眷顾了她的卑贱,可怜了她的无用,而且还垂视了她的低能,为的是叫她满被圣宠,给她饱餐主恩。可是,谦逊与卑贱之间,也有一些区别;大致来说,卑贱之为德,在乎我们的微小低能,毫无用处,至于我们想到与否,可谓并不相干;谦逊之为德,则与此不同,它不但清楚地认识自己的卑贱,而且还甘心地承认自己的卑贱。谁若在谦逊上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不仅甘心承认自己的卑谦,而且还喜爱受此轻贱,乐于居于卑贱。这并非由于他懦弱,更非由于他小气;实在是因为他越崇尚天主的伟大,就越觉得自己渺小,越尊重别人的权利,就越贱视自己的一切。我之所以恺切劝告你的,也就是为了这个。若要深切地了解我的意思,你当分清不幸的种类:有所谓卑贱的不幸,也有所谓光荣的不幸;许多人可以忍耐光荣的不幸,只有少数人才肯承受卑贱的不幸,见到一位虔诚的隐士,穿的衣衫褴褛,冻得肌肤红肿,人人见了都要起敬起畏,大表同情;然而,看到的如果是个穿工匠,或者是个穿小子,或者是个穿妇人,虽是同样的寒酸可怜,同样的穷困潦倒,人们见了,也许要加以讥讽和嗤笑呢!此无他,这些人所受的是卑贱的贫穷啊!又例如,会士甘心的忍受院长的叱责,而或儿子默默地挨着父亲的责骂,人们都称赞说,这是牺牲、服从、有智慧;可是,一旦受这些叱责的,若是一位绅士或贵妇,纵然,他们也为天主而忍受一切,人们也会改变口气,而说这是懦弱、无能、没精神;此无他,这些人所受的仍旧是属于卑贱的不幸啊!再譬如,某人在手上生了个大疮,另一人则在脸上长了个大疱:前者固然已属不幸;而后者除了不幸之外,还遭人,蔑视和轻贱。因此我说,我们不但该当喜爱不幸,用忍耐来承受它,而且我们也宜喜爱卑贱,用谦逊来欢迎它。
尤有进者,连德行也有贵贱之分;忍耐、温良、诚实以及谦逊等,照俗人的眼光看,都是属于卑贱之类;相反的,如明智、刚勇、以及慷慨等,依他们的尺度衡量,都是归于高贵之流。有时,某些善行本来同出于一个德行,可是,甲善行可能被人蔑视,乙善行却被人重视。譬如说,赈济穷人和宽恕仇人,本来都是爱德的善行,前者固然大家都认为是其行可风,后者却不免被俗人视作其行无用了。某青年不愿与纨绔子弟同流合污,不肯毫无节制地唱歌跳舞,饮酒作乐,别人就嘲笑他冥顽不灵,批评他矫揉造作,端正之德竟被人误解曲解,谁能安之若素,可谓爱人轻贱了!再举一个例子:我们正拟去探访病人,我若被派往探视一个穷苦的病人,照世俗的眼光看,这实在是一份贱差事,因此我该喜爱它;一旦我若被派往探视一位赫赫的大人物,就灵修精神讲,这未免是件穷差事,因为既无德行可修,又无功劳可得,然而我仍旧高兴去,因为这委实也是一种贱事呢!如果一不小心,在街上摔了一交,那不仅摔痛了身体,而且还失落了脸面,我应该乐得受此轻贱。有些过错,除了遭人轻贱之外,绝无其它坏处可言;当然,谦逊之德绝不要求我们故意触犯它们,可是不幸而触犯了,谦逊之德便要求我们不要动心。譬如说,愚昧无知,不懂礼貌,以及漫不经心等,我们早该防范于未然,如果不幸而既成事实,我们就当一本谦逊的心理,而甘心忍受别人的轻贱。我还要更进一步说,如果我怒从心起,不能自制,说了几句不合式的话,既得罪了天主,又中伤了别人,我一方面固然要真心痛悔,并且尽其可能地加以赔补自己的罪戾;然而在另一方面,我也绝不放弃这个自卑自贱的机会,假使可能将二者分开的话,我一定要赶快地除去自己的罪恶,而谦逊地保存别人的轻贱。
从坏事中产生的轻贱,我们固然可以喜爱,然而对那产生轻贱的坏事,我们却不能忽视,尤其对那些比较严重的坏事,我们更当以适宜而有效的方法来铲除它们。譬如说,我脸上生了一个难看的疮痍,我当然要高潮医治,可是人家若窃笑我破了相,我就不必多所理会了;同样,我若作了一件事,虽然没得罪谁,我也不能以此自豪,因为它固然无损于人,却可能是个欠缺;所以,对于它所带给我的轻贱,固然可以不予理会,不过,谦逊之德却不容这样去作。另一方面呢,有时由于粗心大意,而或由于愚陋鲁莽,居然开罪了别人,或引起别人反感,我必定高潮加以补救,尤其在发生了严重后果的时候,我更要当仁不让,抹去慊怨。至论其它种种,间或为了我们的名誉,免除别人的误会,爱德要求我们补救由轻贱所致的后果;不过,为了玉成别人,我们只消除去轻贱,至于其它,则可三缄其口,不必多所解释。
费乐天,你或许要好奇地问我,那样卑贱最好呢?我要坦白地告诉你,对灵魂最有益的,教天主最喜欢的,是那些不求而来,突然而至的卑贱。为什么呢?固为这样的卑贱之事,既然不由我们拣选,其必更合我们的身份,更合天主的圣意,我们简直可以说,那是天主替我们拣选的呀!如果教我们自己拣选,我想,最大的卑贱也就是最好的罢!只要适合我们的身份,那些与我们劣根性最相反地,就是最大的卑贱;可是,我要在此强调,我们若自己拣选,未免伤损了众德的高贵,也未免减低了她们的身价。“宁在主宅,充一阍人,莫为恶逆,入幕之宾”!啊!谁将给我圣宠,教我能和此圣王之歌呢?亲爱的费乐天,没有别人,除了抬举我们的那一位!他是谁啊?就是“为万民所唾弃,而受天下之垢”的那一位呀!
我对你唠叨了半天,当你回想起我所讲述的一切,难免要畏难而退;然而,当你践诸实行的时候,你会感到,它们比花还美,比蜜还甜呢!
受人称赞,得人光荣,被人夸奖,总该道德不凡,实至名归,绝不是道德庸俗,侥幸获致。我们称赞某人,则必要求人们对此人的卓越处,加以认识和赞赏;我们光荣某人,就是表明我们自己对此人的崇拜;至论所谓夸奖,依我的浅见,也不过就是由于三番五次的称赞和光荣,对某人的名誉增其光辉而已;所以说,光荣和称赞宛如亮晶晶的宝石,一旦将它们收集起来,自会发出珐琅般的文采。谦逊之德,既然不容许我们妄想超过别人,自然它也不容许我们赞求别人的称赞、光荣和夸奖。不过,谦逊之德却也同意德训篇的劝告,要求我们“注意自己的名誉,因为这是我们的基本人权,也是人生的必要条件。谦逊绝不禁止我们承认这项权利,也不阻挡我们保护自己的名誉。如果爱德不要求我们如此,谦逊可能容许我们贱视自己的令誉;可是,名誉既是人类基本权利,又是社会的基本要求,如果缺少好名誉,我们不但对人类无益,而且对社会有害;因此为了避免产生不良的后果,爱德要求我们,谦逊也同意我们,不仅可以期望获得令誉,而且要妥为保存才是呢!
树叶本身原无多大价值,然而它的作用却实在不小,因为它不仅美化了树干,而且保护了嫩果。好名誉亦复如是,就它本身说,并非怎样值得贪求,可是它毕竟也很有用,它不但装饰了我们的人生,而且保护着我们的圣德――尤其是那些未臻成熟,尚待修养的圣德。我们都有保护名誉的责任,也有名符其实的义务,这种责任和义务督促我们具备一个大方的心胸。费乐天,我们之所以保护自己的德行,是因为她们令天主喜欢,而天主又是我们一切行为的依归和目标啊!君不见,那些喜欢保存水果的人,不只用糖来浸渍,而且用瓶来封装。我们保存自己的德行,最主要的凭依固然是天主的圣爱,然而我们的好名誉也不失其为一个无形的好瓶子呀!
不过,对于保护名誉的事,我们也不宜太急切、太冲动、太注意;那些对自己的名誉过于急躁敏感的人,正好比那些一有小病便要延医吃药的病夫,他们原想藉此可以保护健康,实则正足以毁坏身体;急于保护名誉的也是如此,太敏感,不仅名誉未保,反面可能受到损害。何以会如此呢?很简单,太敏感会叫人变得反复无常,固执自是,不能兼容,因此就招致诽谤者的恶意宣传。
忽视或轻蔑别人的慢待毁谤,较之对别人怨恨报复,更属一帖治病的良药;因为我们如果忽视别人的慢待,则慢待自会逐渐消逝;可是,我们一旦怨恨别人的毁谤,则似乎已承受了毁谤的存在。鳄鱼只伤害那些怕它的人,毁谤也只伤害那些自寻烦恼的人。
过份担心失掉自己的好名誉,可算是对自己名誉失去了信心,对自己名誉的基础发生了动摇。城市最重要的是交通。如果架在大江上的只是木桥,一涨大水,便有冲垮之虞;如果架在大江上的是石桥,普通涨水不用担心,所怕的只是巨涨洪泛而已。同样,一个有圣德根基的灵魂,绝不在乎长舌海口的泛滥;只有那些心志不坚,自觉不稳的人们,才会疑神疑鬼,怕东怕西。总说一句,谁若妄想在一切人面前拥有令誉,他必定在一切人面前丢掉令誉;谁若企图从那些名誉扫地,不光不彩的人们接受光荣,他早已注定失去光荣。
名誉不过是指示圣德所在的招牌,无论在那一方面,圣德都该居于首位。因此,如果有人见你虔诚度生,因而说你假善欺人;或有人见你忍受凌辱,因而当你是个无用贱货,你听了,都可以一笑置之。作如此批评的人,固然愚昧无知,但从我们这方面说,纵然有损一己的名誉,也当欣然承受,因为在鱼与熊掌不可得兼的情形下,我们能不舍鱼以取熊掌么?在叶果二者不能并存的情况下,我们能不弃树叶而存果实么?我的意思是说,名誉是外在的好处,圣德是内在而神圣的好处,所以说,舍名誉而取圣德者也!对于名誉,我们可以爱惜它,却不可以崇拜它;正如我们既不可令好人碍眼,也不能叫歹人满意。胡须是男人威风的标识,头发是女人秀美的装饰;如果将胡须和头发连根拔掉,再希望它们从新长好,岂非难之又难?如果只是用剪剪掉,或用刀剃光,则过了些日子,不但从新长好,而且还长得更硬更密呢!达味圣王曾说:那些诽谤人的舌锋,“有如薙发之刀;可是,我们不必多所担心,过了些日子,我们的名誉自会水落石出,从新再显露出来,不但美丽光泽,而且更其坚忍不拔呢!不过,若是因着我们毛病满身,过恶多端,而败坏了自己的名誉,那就好比连根拔掉了毛发,要它从新恢复旧观,其艰乎哉!其难乎哉”!原来好名誉的根底在乎自己的良善正直,只要我们内心存着这条根苗,不怕他人的谗言之多,不惧他人的谤之锐,到头来,我们的名誉仍旧可以恢复,我们的光荣依然可以保存。
举凡无聊的交往,无用的练习,轻浮的友情,愚昧的亲昵等等,一旦对我们的名誉有害,都应当的刀两断,弃如敝屣,因为好名誉总比那些空幻的私情更有价值啊!可是,如果为了热心而挨骂,由于虔诚而受责,为了追求永远的幸福而遭人忌恨,我们就不必多管,让那些吠影吠声的恶狗,再进一步地吠日吠月罢!他们对我们名誉的狂吠知叫,就好比替我们薙发剃须,过了些日子,须发自会重新长好;他们的口舌宛如农夫的剪枝刀,对于葡萄――我们的名誉,只会有益,不会有害,我们不仅不讨厌,而且犹觉欢迎之不暇呢!
但愿我们的眼目,常常仰望钉死的耶稣基督;但愿我们的脚步,时时跟他亦步亦趋。对他,要有完全的信任,由衷的赤诚,不过,也当明哲自持,谨慎将事方可。能如此,他即将充任我们名誉的监护人,如果他从我们身上受到丧失名誉之苦,无疑的,他会再还给我一个更好的名誉,再不然,就是他要求我们多修点儿谦逊之德;我们理当知道,千钧光荣不如一两谦逊重啊;一旦我们无辜受辱,当然可以心平气和地反对诽谤,而把事情的真理说出;如果别人仍旧继续诽谤,我们自宜谦让为怀,泰然处之。这样,我们将自己的名誉和灵魂完全托付于天主手中,他自会替我们妥善保管。我们事奉天主,应该如同圣各禄一样,“无论荣辱誉毁,皆不足以改变我们的节操”;倘能如此,我们当可与达味同声唱道:“夫予之蒙耻辱兮,非为主之故乎?即吾同胞之兄弟兮,亦因是而视予为陌路;忠心耿耿以卫圣宅兮,一腔热血,为主而任劳任怨兮,身成众矢之的”。不过,有关一些罪大恶极的事,谁也不该蒙受不白之冤,只要他能洗白自己,我以为他不当放过洗刷的机会。再如,某些人的名誉,对于许多人的名誉都有连带关系,他们对别人加给的诽谤,也不能默而不言;照神学家的意见,举凡在此光景之中,他们都有说明真相,恢复名誉的必要。
依照教会古老的传统,凡是用作坚振和祝福的圣油,都是拿橄榄油和香茅油配合而成。这件事,恍惚昭示了耶稣给我们训告的两个美德:耶稣曾说:“你们跟着我学,因为我是良善的,心谦的”。谦逊玉成我们于爱主之道,温和则玉成我们于爱人之道。这两样德行都是耶稣嘱咐我们则效实践的,为了奉事他,自应将我们的心思沉浸于谦逊温和之中,以副耶稣对我们的一番期望。香茅油,无论混合在任何液体中,常常沉在下面,这正象征了谦逊;橄榄油却不然,它常常在表面,这正象征了温和。温和之为德,超乎了一切,而为诸德之冠,而为爱德之华;依照圣伯尔纳多的讲法,爱德在登峰造极时,不但容忍一切,而且显得分外温和良善。
可是,你也应该注意,由温和与谦逊混合而成的神妙圣油,应当存于你的心中,莫让它失去原来的品质。另有一种冒牌货,那原是天主仇人的精心杰作;这种油教人滑于世故,只重温和谦逊的言辞和外表,不管内心的情愫和意向,竟然敢于以温和谦逊之人自居,其实呢,相差何只十万八千里!这种冒牌货,既容易发觉,又不难辨认,因为他们的温和谦逊已经成了虚故套,你若说了一句反对他们的话,或他们受了一点小凌辱,他们所反应的,必定是妄自尊大。据说,谁若吞服了名为“圣保禄之惠”的解毒药,不论被毒蛇咬伤,或是为蝎子螫伤,都不会毒肿胀――不过,“惠”药该是品质优良,冒牌货当然不能相提并论。同样,只要谦逊温和出自真心实意,纵然以内受到莫大的凌辱,我们因有谦逊温和的保护,仍能处之泰然,不不动声色;一旦被诽谤之人的谗舌所螫伤,为仇人们的唇剑所击中,我们就显得骄傲自大,愤怒不平,这说明了,我们的谦逊温和还不够真诚,充其量,也不过是金玉其外,匠心独运而已。
有名的古圣若瑟,在打发他兄弟们从埃及回家的时候,只给他们嘱咐了一件事:“一路上不要生气争吵”!费乐天,我对你也要如此说:此生可怜又可哀,我们只能将它视作逆旅,将自己当个过客;因此,在这漫长的旅途中,我们对待同路的兄弟和伴侣,一定要友爱和平。我再对你坦白点说:在一切可能范围内,绝不可生气发怒;无论有什么借口,也绝不给愤怒打开你的心扉,因为圣雅各布伯宗徒曾经简明地告戒过:“人的忿怒,绝不会成全天主的正义”。
我们固然要坚忍地抵抗恶势力,对于属下的毛病,也当严加制止,可是我们和颜悦色地去作,心平气和地去说。据说,咆哮激愤的大象一旦见了温和可爱的绵羊,它便怒气全消,化暴为柔了;加农炮火力最大,可是它的炮弹一碰到棉花,也就劲杀无力了。责备人,纵然有理,也该以理服人,不可以势压人;古人说得好:“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衷心悦而诚服也”。如果理势兼施,就难免渗入了意气的成分,教属下感到讨厌,而减低了管理的效能。国王访问人民,若是轻骑便服,带着一群太平绅士,显得一团和气象,老百姓看了,一定感到无上光荣,同声称快;如果国王众其士卒,带着大队人马来,显得一种戒务森严的样子,老百姓看了,当然敬而远之,不敢一瞻丰采了。以理管人,或以理责人,纵然严厉不苟,人都心悦诚服,敬爱有加;至若忿然骂人,或傲气凌人,纵然具有天大的道理,人必畏之者多,爱之者少。圣奥斯定给卜福暏先生写信说:“与其让一个小小的忿怒闯进你的心宫,倒不如连正当的义怒也拒之于心宫之外;因为它进去容易出来难,进去时好比一根细枝,过了不久,便会长成大树,再要拖出它来,岂不煞费力气么”?谁若衔怒终日,他的怒气就会变成愤恨;由于发怒之人总以为自己有理,怒气一发,就会找到无数借口,为自己谅解,替自己辩护,求其改正过来,那就难乎其难了。
与其地节制忿怒,无宁根本除去忿怒;与其希望善用义怒,无宁抛弃一切忿怒。有时候,由于自己的懦弱,难免也要动怒生气,此时此地,与其和忿怒虚与委蛇,将就妥协,倒不如斩钉截铁,一刀两断;因为只要我们稍微理会她一下,她便死皮癞脸,俨然以主妇自居;就好比一条长虫,只要让它的头钻过了窟窿,其它身段也就容易挤得过了。您或许要问:“叫我如何抵抗忿怒呢”?我说,很简单!费乐天,几时您一碰上了忿怒的机会,马上集中自己的力量,既不慌张,也不失措,只是安安祥祥地对付它。这就有如在国会议院中时常发生的情形一样:招待员高声嚷“安静”,人们倒不在意,然而他若前来低声劝您,你就不好意思再说话了。同样,我们若慌慌张张地压服自己的脾气,可能更激起内心的冲动,内心一冲动,则更难控制自己的脾气了。
经过了一番懃殷的努力之后,你当实习一下圣奥斯定传授的方法。当圣人年寿已高的时候,曾劝告年轻有为的奥惜柳主教说:“言人之所当言,行人之所当行,若因此而遭受什么灾难,就可心安理得,听天顺主了。圣咏作者曾谓:‘真神岂有他,我惟尔是怙,尔知我艰辛,尔识我心苦,虽苦亦同甘,悦怿尔仁恕,昔曾承主恩,绰绰有余’。他既然了解我们的心苦,岂有不伸出他那大能的右手,来救助我们么”?我之引用这段古训,意在强调:会当我们发觉自己受忿怒干扰的时候,就当呼吁天主的援助,宛如那在湖心受到惊涛骇浪颠簸的宗徒们一样,一旦唤醒了吾主,他便起身叱风止浪,教我们的心湖又归于无比的平静。可是,我还请你时刻记住,几时忿怒当前,你想用祈祷来克制它,你也该心平气和地祈求,绝不可猛烈从事;这个原则,不仅适用于此事而已,举凡我们改恶迁善的事情,都可以此例彼,尤有进者,一旦你觉察到自己对某人发了脾气,你若想纠正这个毛病,最好赶快对你所开罪的那人作件和蔼可亲的事。人们常说,要想纠正撒谎的毛病,最好是在说了谎言之后,马上说些反谎言的话;同样,几时生了人家的气,马上又对那人行个好,然则原来的气岂不全消了么?俗话说:“新伤容易治,老病最难疗”,说得真有道理!
有时,若能心平气和,绝无生气的机会,你就利用时机,大量贮藏温和良善的德行:无论说话做事,都要尽可能的温文尔雅。你瞧,雅歌中的新娘,不仅在她唇边和舌端流蜜,就连舌根也滴出蜜来呢!――那就是说,从她的苏胸――不但流蜜,而且流奶呢!我们对近人,不只要口甜如蜜,而且要心甜似奶啊!蜜的甜是香甜,它象征我们对待生人,出门在外,宛若天使下凡;居家闲住,却竟如魔鬼现形了。从此可见,个人的内心修养是多么重要啊!
有时候,我们心里乱极了,我们也该温和自持,不可对自己生气,也不可因自己的缺点而急躁。理性要求我们,在犯了过失之后,固然应当愧悔;然而我们必须约束自己,别叫心中的愧悔变成了郁郁不乐,而或变成了勃然大怒。谁若一旦被忿怒征服了,他便为了烦恼而再起烦恼,由于激怒而再被激怒;因此自陷大错,而尚不自知,沾于恼怒,而还不自觉。看起来,第二次的恼怒似乎已粉碎了第一次的忿怒,其实呢,却因此而给另一次忿怒制造了机会;敞开了大门。此外,对自己闹脾气,给自己找烦恼,都是我们高傲的表示,也是我们自私的说明,因为高傲怎么的人,一见自己满身缺陷,便惴惴不安,心乱如麻了。
对自己的过错固然要深恶,对自己的毛病当然宜痛绝;然而这种深恶痛绝之心,应该是平和的,安祥的,而且又是坚决的。宛如法官之断狱:他若以冷静的态度处理,以客观的理性判断,其结果,一定较之鲁莽从事,感情用事的为佳;因为他如果鲁莽从事,而且又感情用事的话,他所依据的,不是客观的事实,而是主观的好恶。我们改过也当如此:与其鲁莽性急,不如冷静斯文;如果过于性急,那就难免偏其所好,既忽略了过错的大小,又弄乱了改正的先后。比方说,某人非常看重贞洁,一旦他在这方面稍有过犯,他便悲恨不已;可是,他若干犯了一个诽谤人的大罪,却是一笑置之。另一方面,某人十分憎恶诽谤,一旦他在这方面稍有失言,他就痛心疾首;然而,他若冒犯了一个相反贞洁的大罪,却是处之泰然。此无他,这都是由于他们不是以理存心,而是以情存心的缘故。
费乐天,相信我罢,父亲训戒儿女,若能和颜悦色,则他所收的改正之效,必定远胜于怒颜厉色的斥骂之效。我们改正自己的毛病亦复如此,在我们犯了过错之后,与其怒气冲天地自谴,无宁心平气和地自责;怒气冲天的自谴,只能倍增自己的忉怛;心平气和的自责,却能有助于毛病的改正。
就我个人来说,如果我原有绝不堕入虚荣的切望,然而不幸得很,竟然深陷此罪的泥沼。当此难以自拔的困境,我绝不自谴我的脆弱之心,而说:“你这既可怜又可恶的东西,在多少次立志改过之后,你仍然不能自拔,你居然又堕落了吗?愧死了罢,瞎眼的家伙,你还敢仰视高天?羞死了罢,天主的叛徒,你多么不忠”!与其这样无情的自谴,倒不如同情的自责,因此我宁肯用理智的和同情的态度对自己说:“喔,我可怜的心,以往我们曾经坚决立志,誓死不再犯罪,然而事与愿违,我们又堕入深渊里了;好罢,让我重新爬起来,永远离开这可恶的渊薮;让我们哀恳天主,仰赖他的慈悲,依靠他的助佑,我们要坚强地站起来,谦逊地自恃,勇敢地前进,既已自助,必有天助,我们一定会成功的”!既已坚心定志,我必服膺神师的指导,寻求有效的方法,则过错从此可改,面临德行从此可修了。
谁若认为,上述的方法不足感动他的改过之心,就不妨大发雷霆,严加鞑伐,叫自己的心感到震惊,而认出过犯的严重。不过,在这苛斥之后,我们也当展示雨过天晴的气慨,叫自己的心感到安慰和鼓励。圣咏作者是我们的好榜样,他在悲愤感伤之后曾这样写道:“于嗟予心胡为乎郁悒以悲苦兮,盍不委心于天帝。望天帝之莞尔兮,若久雨之新霁”。
大方地举起心来罢!跌倒了,再爬起来;犯了罪,承认自己的无用,哀求天主的宽仁。无用就是无用,软弱就是软弱,可怜也就是可怜,又有什么可惊讶的呢?既然得罪了天主,就衷心耿耿地求他饶恕;既然失去了德行,就孳孳不卷地再修罢!
我们作事,固然要谨慎勤恳,可是,绝不该慌张忙乱。我们能得救与否,天神们不但关心,而且勤加照顾,可是,他们并不慌张,更不忙乱;因为关心和照顾,是出乎他们的爱德,而慌张与忙乱,却与他们的幸福相抵触。谨慎和勤恳,能够与心灵的安静为伍,同心灵的慌乱却是互相水火。因此,我的费乐天呀,对于天主所付托你的事情,总宜小心翼翼,勤勉有加;不过,在可能范围内,绝不要慌张忙乱――意思是说,在处理事务时,切勿心神不安,性情急躁。你要知道,急躁足以冲昏理智,也可以扰乱判断力;许多事,一急了,便办不好,搞不通,此无他,都是太性急的缘故。
耶稣责斥玛尔大说:玛尔大,玛尔大,你为许多的事,操心忙乱。你瞧,玛尔大如果只是操心,她就不致于忙乱,而今只因她慌张性急,所以显得忙乱不堪,而耶稣也就不客气地责斥她了。大江大河,流得又缓又慢,既可供巨轮航行之便,又可作平原灌溉之利;及时之雨,下得也很缓慢,因此才能嘉惠田野,叫草木畅茂,令五谷繁殖。相反地,急流小溪,河床既浅,流得又快,只会泛滥大地,毫无航行之便,正如暴雨如注,只会打坏庄稼,淹没草原,有雨倒不如无雨好呢!我们作事,不可急急忙忙,而应从从容容,正如撒罗满在其箴言中说的:“作事无心的,是背情理;办事性急的,难免失败。我们作事,如果作得好,便算作得快。君不见,雄蜂虽然比工蜂更忙,却忙不出名堂来,只会作醋,不会酿蜜,性急的人也是这样,不仅作事不多,而且作得不好。
苍蝇之所以叫人讨厌,不在它们力量大,而靠它们数目多。事情之所以叫人讨厌,也不在其重大,而是由于繁多。这时候,你当心平气和,一件一件地,按照秩序地加以处理;如果你想不按秩序,同时处理一切,那必定是白费气力,一事无成。
在一切事上都要托靠天主的照顾,只有在他的照顾之下,我们的计划才能成功。如果你已尽了一己之能,与天主的安排合作,那么,你就可以坚信,来日的结果,无论你认为是好是坏,一定对你有益。
东篱有杨梅,间以黑莓果,一手挽父臂,一手攀堪篱垛,问父堪折否?首肯方为可。费乐天,你也这样做罢!把天主当作我们的好父亲,当一手经营世财的时候,另一只手就当抓住天父,不时向他仰望,问问他,你的作为和作风都令他满意么?要想捞得更多,你就握紧他的手,要想积得更丰,你就哀求他的掖助。如果他撒了手,你势必踉跄匍地,一蹶不振。费乐天,你了解了我的意思吗?我是说,几时你作的是日常事务,而不必专心致意,你就该多次举心向天,而不专心治事;一旦遇到关系重大,要求你全力以赴的工作,你就当不时仰望天主,宛如那航海的舟子,遇到了狂风巨浪,他两眼所注视的,是苍苍的高天,而不是茫茫的大海。若能如此,天主必定惠然肯来,在你内同你一起工作,而你在工作中就会找到无穷的安慰。
止我们于至善的唯有爱德;可是,服从、贞洁跟神贫三个德行,却又是致我们至善的三个妙法。为了爱天主,也是为了奉事他,我们因服从而奉献了自己的心意,因一败涂地而奉献了自己的身体要,更因神贫而奉献了自己的财产。这三个德行,好比神妙十字架的三枝,它们都以另一枝作基础,那便是谦逊之德。此处所讨论的三德,既不是修会之士经过隆重发愿的三德,也并非一般热心之士简单发愿的三德,因为若要由此而跻我们止于至善,只要实行便妥,发愿与否,则并非必要的。为什么这样讲呢?因为发了愿――尤其隆重地发愿――,固然这三德能致人于至善的境地;可是,谁若修练了这三德,亦足以止于至善的。要知道,“至善的境地”跟“至善的本身”之间,原有很大的分别。譬如说,主教神父们以及在会修士们都已跻于至善的境地,可是他们并非都已止于至善了,这是显而易见的,自然不必多讲。因此,费乐天啊,让我们各按自己的身份,努力修此三德。虽然它们不能致我们至善的境地,却能教我止于至善的本身。我们修此三德的方法,可以彼此不同,可是,我们修此三德的义务,却是大家无异。这就是古人说的:百虑而一致,殊途而同归的意思。
服从可以两等,一等是必要的,另一等则是自愿的。按必要的服从讲,你该服从教会的神长,例如教宗、主教,神父以及他们的代权人等;你又该服从政府的官长,例如元首、各级官员等;此外,你还该服从家庭的尊长,例如父母。师长等。天主安排了这些长辈,来教导管理我们,我们就当俯首服从,谁也没有例外,因此我们称之为必要的服从。从此年来,我们服从他们的命令,固然属于必要;可是,在爱德及明智许可之下,就连他们的劝告和愿望,也都甘心顺从,这更是至善的表示。有时,他们教你作些乐意的事,如饮食玩乐等,你也该当服从;要知道,在此情形下顺命去做,固然算不了什么大德,可是,你若背命不做,则属过失深重。在一切事上都要服从,诸如穿什么衣,走什么路,而或清歌一曲,而沉默寡言,只要遵命而行,都算是服从,而值得称赞。有些事情,既属困难,又不喜欢,若他仍能遵命而行,则其服从之德可谓登堂入室了。服从,总以柔顺为尚,不宜咕噜多言;总以敏捷为先,切忌拖延时间;总以爽快为佳,不可怨声载道。总而言之,主耶稣既然为了爱我们,而“惟天主之命是从,鞠躬尽粹,死而后已,终至致命于十字架上”;照圣伯尔纳多的说法,主耶稣甚至宁为服从而死,不愿抗命而生;然则,我们忝为他的弟子,也该为爱他而永矢服从了。
学习服从上司的最好方法,便是平时善待自己的平辈和属下。只要平辈的意见不坏,你就不必固执己见,而应依从平辈;只要属下的理由充足,你就满全他们的愿望,而不宜施以强横的压力。有时,我们对那些必须服从的上司,难免倔强自恃,不肯俯首,我们绝不可妙想遐思,以为若是自己作了会士,便会服服帖帖,甘心顺命。其实,这是一个绝大的错误。
凡是经由自己选择,而非由旁人加给的,我们称之为“自愿的服从”。就通过例来讲,我们并没有选择了国家元首,也没有选择了教会神长,更没有选择了家庭父母,有时,连丈夫也不是自己选择的;可是,我们却可以自由选择个人的神修导师。既经选择之后,我们固然可以向他发个服从之愿,也可以不发愿而甘心服从他。这种服从,既以我们的意志和选择为基础,所以叫它“自愿的服从”。
当然,我们应该服从所有的尊长;可是,惟有在他们管理的权限之内。举例来说,在国家政治方面,我们服从元首;在宗教信仰方面,服从主教;在家庭事务方面,服从父母师长;而在个人修养方面,则服从神修导师。
但愿你请示神师,替你制订一个进修的规章,那对你定会有双重的好处:第一,这规章既是导人向善的,对你有益,自不待言;第二,它既然由服从而制订,你又一秉服从之德去实践,则它对你有好处,尚需再说么?服从之人,常有幸福,天主保佑,永不迷途!
贞操是圣德中的百合,它提拔凡人,跻身于天神之林。事物的美丽,在乎晈洁,人的晈洁,就是贞操。贞操非常高尚,从它产生光荣。它也可称为完整,其反面便是腐败。简短地说,它是身心洁白,灵肉无瑕的美德,它自有其特殊的光荣地位。
除了婚姻房事之外,无论以任何方式来满足肉欲的快乐,都在禁止之列。夫妇之乐之所以合法,是因为婚姻的神圣抵消了肉俗之乐的损失。即便在夫妻房事之中,我们也该存着高尚的意向,如果作了什么暧昧之事,也因意向高尚,而能得免愆尤。
一颗贞洁的心,宛如一个珍珠母,除了天上的雨水之外,绝不能容纳一滴咸涩的海水;贞洁的心,除了接受天作之合的快乐而外,也不接受其它分外之乐;它知道,除此之外,连那明知故意的色情思想,也是不许可的啊!
费乐天,贞操可以分为三等:凡是禁止在婚姻以外,而或虽然在婚姻以内,却又不按常规行事所得到的肉欲之乐,你都一概拒绝,这是一等贞操;凡是无用而又多余的快乐,也许是正当可行的,也都避之唯恐不远,这是二等贞操;凡遇势在难免的肉欲之乐,却不寄情其中,这是三等贞操。我说,生儿育女之事,吾人不能不享受一些必要之乐,可是,我们总不宜寓情其间,也不宜存心其中。
人人都有保守贞操的需要,而守寡居孀的人,尤当勤奋自勉,非但对目前及未来的人物,不存非分之想,就是对以往的闺房之乐,也不宜有所回忆,因为甜蜜的往事定会撩起肉欲的冲动,以前,故然是天作之合,名正言顺,如今,却已时过境迁,权利消失了。艾利浦在其青春年少的时候,曾一度放浪形骸,可是,当他回头改过之后,却是心如白水,对以往的风流居然忘得一干而净。对于此点,连圣奥斯定也是惊讶不止,赞佩不绝。没有受损伤的果子,不难存放一个长的时期,存放的方式也可以各不相同,有的用稻草,有的用沙子,更有用果树原叶来保存的;可是,果子一旦受了伤损,那就几乎无法保存,有之,也只好用蜂蜜和糖剂来制作果子酱了。贞操也是如此,如果无伤无损,你能用许多方法来保全她,一旦受到损伤,那就只能用高超的虔诚来补救了,因为我已再三提过,虔诚就是精神方面的蜂蜜和糖剂。
贞女们尤当具备纯洁的贞操,从心里驱逐一切好奇的思念,对那不洁之乐,更要轻视鄙弃,因为那简直不是人的行为,而算是畜牲的举动。所以,凡是清白的灵魂,都应坚决相信,贞操之高贵,绝非反贞操的一切所能比拟。大圣热罗尼莫说,仇魔诱惑贞女们,要她们切愿一尝性欲之乐,因此往往将此中乐趣大加夸张,教她们错想,性欲之乐,简直无限地好过其它享受。这种心理,多次弄得贞女们五神不定,莫知所从,何以会如此呢?圣热罗尼莫说:“人心好奇,对那种不识不知之乐,总以乐莫大焉”。
小飞蛾,幻想大,看到了火光,以为既然美丽光亮,也必定可亲可爱,于是存着好奇的幻想,不停地绕灯飞舞,一旦扑将过去,便烧得焦头烂羽;年轻人也是这样,他们对肉欲之乐,存着许多虚假不实,以及愚昧可笑的幻想,因而欢迎鼓舞,逸兴遄飞,结果呢,自然也是纵火自焚,死于非命;我说,此等人们的愚昧,尚有甚于飞蛾者:因为飞蛾所见到的火光,既然显得美丽辉耀,还能令它们觉得可观可爱;至于沉湎肉欲之人,既已明知所欲非分,却仍旧不停地贪恋那瞬息之乐。
对于结了婚的人,贞操也很重要,虽然许多人都不大以为然,其实却是千真万确。已婚男女保守贞操,并非要他们停止交欢,而是要自知节欲。圣经上说:“可怒而不可犯罪”,我想,这比“总不动怒”更难办到,因为完全抑制自己,根本不发忿怒,要比发了忿怒又能适可而止,来得更其容易;同样,完全抑制自己,根本不不寻肉欲之乐,较之寻得欲乐又能适可而止,也会来得更其容易。不错,神圣的婚姻特权,自有减低性欲的效能;可是,由于当事人的脆弱,往往容易从适可而止,步入放荡淫逸,从正当享受,而进到过度滥用。我们不时见到,连那些纨绔子弟也动手偷窃,这并非由于贫困,却是出于贪婪;同样,我们也常见到,许多已婚男女,不肯安于家室之乐,由于缺乏自制,便在外面胡作非为;他们的情欲,宛如无常的野火,在那无垠的原野里随处焚烧。强烈的药物,绝不可以随意乱服,因为你若服得过量,而或配得不妥,都能发生危险,甚或致你灵魂于死亡。
我还要在此交代一句,除了久病之外,还有种种的人事关系,每每足以教夫妇分居,因此已婚男女便当守好两种不同的贞操;一种,是在夫妻分居期间,必当绝对地洁身自好;另一种,是在夫妻同居期间,必当自知约束,适可而止。据说,圣女加蒂莲曾经见到,在地狱里受极刑的人们,很多是因为生前违背了婚姻的神圣;她说,这并非由于此罪的凶恶――因为杀人和咒天之罪更凶更恶,而是由于“犯邪淫的人们,根本不思不想,竟把它看成了良心以外的事情”。
从此看来,贞操对人人都属重要。圣保禄宗徒说:“你们当求着同众人和好,求得圣洁之德,人非圣洁,谁也不能见天主”。按圣热罗尼莫及圣基所的诠释,此处所谓“圣洁”,乃指贞操而言。费乐天,人若没贞操,谁也不能享见天主;人若并非心地纯洁,谁也不能,居其篷帐。耶稣自己也曾说过:“狗与淫秽者,必将放逐城外”,而“心净方为有福,因为他们即将享见天主”。
凡属色情的诱惑,总当迅速地躲避,凡遇浪漫机会,总要敏捷地离开,因为这些污七八糟的事,只要有了细微的开端,便足以日增月盛,而致你于最大的不幸。常常记住:预防胜于治疗,逃亡胜于待毙。
人的肉体,宛如玻璃器皿,靠在一起搬运,常有打破的危险;又如应时的果子,虽然熟得可爱,一旦堆在一起,就会受到损伤。一缸亮晶晶的清水,一旦被野兽触及,势必失去它的清澈。因此我说,费乐天,总别让人无礼地抚摸你的身体,无论出于嬉戏,而或出于亲昵,都在避免之列;你要知道,那些行为,虽非完全出于恶意,大半出于轻浮,严格来说,贞操仍旧可以保存;可是,在这轻狂浅薄之中,贞操一定失掉了它的艳美和芬芳;至于谁若让人作不端庄的抚摸,那简直是贞操的完全破坏了。
就根源讲,贞操存乎人心;就实体来讲,贞操存乎人身;因此,它既能损于身体的五官,又能伤于内心的欲念。举凡用身体的官能,去看、听、说、闻、摸那不洁的事物,而又用心思玩味存想其中的乐趣,都可以算作不贞。圣保禄简明地说过:“至于奸淫,及一切污秽的事,在你们当中,连提了不要提及”。蜜蜂非但不肯触及腐肉,就是腐肉的臭味,也要避之若浼雅歌中记述,“爱人的手滴满了没药”,那是可以防腐的;她的樱唇“像一朱红线”,那是她言语谨慎的标识;她的眼睛,“有如鸽子的眼睛”,这是她纯洁的象征;她的耳畔,垂着“金耳环”,那是她高洁的记号;她的鼻子,俨若巴黎的柏树,那是不朽的良材。虔诚的人也应如此:手足冰清玉洁,嘴唇红润纯洁,耳目端正清洁,整个的身体,宛如一块白玉,无不清光润泽。
这里,我愿转引贤士贾克写下的一唏名言,据他说,那是大圣巴西略的自述,有一天他曾这么说:“我对妇女一无所知,我亦不敢自诩为童贞”。当然,邪淫之道甚多,贞操的失落方式,也就各自不同:照轻重言,有的致贞操于软弱,有的致贞操于重伤,有的则致贞操于惨死。譬如说,轻佻愚鲁的亲昵,性感很重的情爱,严格地说,并未损坏了贞操,可是它却软化了贞操,令之疲弊无能,使之暗然无光。另有些亲昵情爱,不但轻佻愚鲁,不但性感很重,而且近于色情和肉欲,在此情形之下,贞操纵然未全破坏,至少也受到了重伤。我说“至少”,因为这些放荡的行为一旦导致了肉欲之乐,贞操便已惨遭扼杀,而一命呜呼了。我又说她“惨遭扼杀”,因为犯这种罪,较之犯私通、奸淫、乱伦等,还要可恶可怜。为什么呢?据德图良在其“论贞操”一书中的解释,后述几种不洁之罪,止于不洁之罪而已,至于前述的那种不洁之罪,则非但不洁之罪而已,且是不洁之罪所产生的怪物。贾克和我,都不相信,圣巴西略所谓自己已非童贞,乃指此种淫猥之事而言。我想,他所指的是自己不良的淫念;这些淫念,虽然不能破坏他身体的贞操,却足以玷污他心灵的纯洁,而这种心灵的纯洁,正是清高之士梦寐追求的。
言语不正,行为不端的人,绝不当与之交结尤其那些口不择言,行不先思的人,大都恬不知耻,更应向他们退避三舍。据说,凡被公山羊用舌头舔过的杏树,所结的杏子便苦涩非常;那些臊气十足,心肝已坏的人们,也有类乎公山羊的地方,要他们口不伤人,舌不带刺,而又对所接触的男女,不出污言秽语,那真绝无仅有;此无他,原来他们好比毒蛇,眼中口中都含着毒素呀!相反地,你当交结的人,应是冰清玉洁,德容道貌之士,化为乐道之人。达味曾将主道比作黄玉,据说,那是可以压抑欲情的宝石。
常常接近蒙难的耶稣基督,用默想工夫来心交神往,以实领圣体来亲密结合。有人说,常睡在“纯羊草”上,可以变得纯洁无瑕;耶稣既是真正的“纯羊”,你就常卧在他的怀里罢,久而久之,你定会变得纯白可爱,贞洁无瑕。
圣经上说:“神贫的人是有福的,因为天国是他们的。”我们似乎也可这么说:“神富的人是有祸的,因为地狱是他们的”。凡是将财富占据自己的精神,而或将精神寄托于自己的财富,便是神富的人;凡是不将财富占据自己的精神,而或不将精神寄托于自己的财富,便是神贫的人。南海有翠鸟,所做的窝,圆得像球一样,只在窝顶上开了一个小洞,这种窝大都做在海边,因为做得坚固细密,即令遭受海浪的冲击,也不会浸入海水,相反地,它们自会浮在海面,随着波涛的起伏,俨然成了大海的霸主。亲爱的费乐天,你的心也该如此,只能向天主开其心扉,不可让财富穿透,不宜许世事缠绕。如果你拥有财富,则宜恬淡居心,不可寄情于它;身处财富之中,心在财富之外,支配自己的财富,而绝不受财富的支配。
有毒与中毒,其间分别很大:药剂师大都存有毒药,以备随时配用;可是,他们并未中毒,因为毒药是放在他们铺中,而不是置于他们的腹中;那么,你也不妨拥有财富,却又不必受其毒害――这是说,你若把自己的财富,存之于家,存之于袋,而不存之于心。事实上虽已发财致富,心情上却又安贫乐道,这真是教友的一大幸福,惟其如此,在今生,既能一享财富所赐的安逸,到来世,更可永获神贫所给的报酬。
费乐天,无人肯自认贪财好货,大家都以此为卑鄙下贱,这是多么令人惋惜!人们总好原谅自己说:孩子用费大,自然花钱多;又说,要想自己职位稳定,那就不得不多所打算,多所开支。这样的人,永远不会知足,因为他们常能找些理由,说明自己必须多挣些钱,多牟些利;而那些贪吝成性的财迷,由于被财富迷了心窍,不仅否认自己贪财,而且从来就不曾想过自己如此,贪财好比一种热病,发的热度愈高,则身体的感觉愈低。梅瑟看见了一团火,不断地在一株小灌木上燃着,始终却未曾烧焦了那株小树;贪财的邪火则又与此不同,它燃烧那些财迷,而且用其火舌吞噬了他们,使他们变成行尸走肉,麻木不仁;他们却仍毫不自觉,反而矜夸自己的冷淡,以追求财富当乐趣,把爱恋金钱当光荣。
对于自己没有财物,常常存着一种热切急迫的贪想,虽然你们不愿以不正当的手段去追求,只要你存着这种想望,也就难免不列入贪财好货者之流。这就好比有人于此,他正迫不及待地渴望喝水,所喝纵然只是清水,也就足以证明他有热病了。
谁若愿意用正当的手段,却占有别人正正当当得来的财产,是否也算正当的愿望?费乐天呀,我真不知如何应对了!如果能够这样,岂非损人利己,瘦人以肥了吗?别人既已正当地占有,他更能继续正当地保存;我们怎能剥夺他的权利,而想据为己有呢?这种作法,纵然不相反公道,至少必不合乎爱德。古人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怎能等闲视之?从前,阿哈布立意要正当地强占纳波特的葡萄园,纳波特心想自己有的,原是祖先遗产,未便转让他人,因此婉言拒绝阿氏的要求。谁知阿氏财势迷心,居然横加强占,终于得罪了天主。亲爱的费乐天,如果别人有意出让财物,你当然可以存心承购它,因为他的有意,不但正当化了你的存心,而且将它友爱化了。不错,我也愿你置产致富,可是,必当以正义为先,又当以爱德为重。
如果你非常爱恋所有的财物,心里放不下,思想里抛不开,既患得之,又患失之,则你很可以相信我话:你还患着高度的热病;患热病的人,常觉口干,常想喝水,谁若给他水喝,固能满足他一时的渴望,实则正足以为害他的健康;你要知道,谁若对一件事物并无爱好可言,他又怎能从它获得乐趣呢?费乐天,你若一旦失了财物,便感到心乱如麻,苦不堪言,则你很可以相信我的话:你对财物仍旧存有情趣,要知道,谁若对财物患得患失,便明证他对财物怀有莫大的情趣。
对未有之财,不作贪想;对既得之财,不寄情趣;对已失之财,不存怀念;倘能如此,则你可以相信,实际上虽然富有,情趣上却不富有,而且精神上更属神贫,由此你可以成为幸福之人,因为天国是属于你的!
从前,画家白拉修之画雅典人,将各种不同的性格,居然冶为一炉――愤怒暴躁,不仁不义,轻浮无恒,彬彬有礼,温恭善良,大慈大悲,自高自大,自谦自卑,英勇果断,胆怯无用,凡此种种,虽相矛盾,但在大画家的笔下,却又能莫明其妙地调和。亲爱的费乐天,在你的心中,我要注入富贵和贫穷,教你一方面关心世事,另一方面却又轻蔑世事。
善自利用财物,努力增产牟利,用心之勤,自当比俗人尤有过之!请你告诉我,皇家园丁之整饰皇家花园,其用心之勤,岂不超过修理他自己的花园么?何以会如此呢?因为他们想,那些皇家花园,既然属于王子王孙,若要获得他们欢心,就当努力工作,尽可能地把花园弄好。费乐天,我们的财产并非绝对属于自己,而是天主所赐,要我们善自经营,要我们修养生息,增产牟利,因此,我们若对自己的财产操心,也算对天主尽了职责。
我们操心理财,与俗人之操心理财,其志趣各有不同:他们为自爱而理财,我们为爱主而理财,志趣之高低纯杂,自可不言而喻。自爱,是一种强烈的、疯狂的、急躁的爱,所以为自爱而理财,势必遇到麻烦、困窘和不安;爱主之爱,是高尚的、安静的、稳定的爱,因此为爱主而理财,其情是和蔼可亲的、悠然自得的、优美潇洒的。从此以后,让我们以优美潇洒的心情。来保存自己的财物,至于增产牟利,则只要机会送上门来,我们自可斟酌情形,适可而止,因为既是出于爱天主之心,我们当然也能因此而中天主之意。
可是,你要当心,别让自爱来欺骗你;很多次,自爱俨然以天主之爱的姿态出现,很多能使你鱼目混珠,大上其当。为了保证自己不上当,为了保证自己不作财迷,除了守前章所述的事项之外,我们更当在富贵荣华之中,时常修练真实有效的神贫。
所以,你当剥削自己,不应剥削他人,且把自己的财产,心甘情愿地分施给穷人罢上:给穷人分得愈多,自己也就变得愈穷。在财物方面,谁若施舍得愈多,也就兴旺愈快,天主不但在来世还报他,即使即便在今生,也常酬劳他;可是,在天主还没有酬劳之前,你该继续赈济,不断施舍。啊,因哀矜而获致的困窘,何其神圣!由救济而得来的贫乏,多么富足!
圣经上说,我们能变成自己所爱的人物一样;因此,你若有爱于穷人和穷困,你就会变成真穷实困。彼此相爱的人物,自会拉近了距离,而变得彼此相等,正如圣保禄所说:“谁软弱,我不同他软弱呢”?他似乎也能够说:谁穷困,我不同他穷困呢?他何以能如此呢?此无他,爱情的功能令他如此啊!因此,你若真心爱穷人,就常处于他们中间,甘心与他们为伍,在教堂里乐意和他们跪在一起,在街道上高兴同他们走在一起。与穷人言谈,用穷人的词汇,与他们交往,俨然是他们的兄弟,可是,给他们帮助,却有如一个阔老富翁了。
费乐天,你是否愿意更进一步呢?那么,你不要但以穷如穷人为满足,而当以穷于穷人为高兴。这话怎么讲呢?圣经上说:仆人不能大于主人:那么,你就作个穷人之仆吧!穷人病了,你去侍候他,而且要亲手侍候;穷人饿了,你去给他做饭,而且要自己花钱;他们的衣服破了,你来修补;衣服脏了,你来洗涤。我的费乐天呀,这种服务,自有光荣存乎其间,即拿王位相比,也是相差天渊!
圣路易,是我生平崇拜的最伟大的国王之一,我说他是一位“最伟大的国王”,乃指其各方面的伟大,就在对待穷人这件事上,也表现了他的伟大性,他那无比的热诚,真令我警叹得五体投地!他在宫中供养着一批穷人,常常亲自去侍候之外,每天还邀请三位穷人作自己的上宾,屡次怀着无比的至爱,掇食穷人的剩羹残饭。几时他到医院探访病人,﹙这是他时常作的事﹚,他便侍候那些患着癞病毒瘤等可恶病症的人们,其谨慎周到,简直有如侍奉救主,其慈爱温柔,真像慈母之对待孩儿。
圣妇依利撒伯,原是匈牙利国王的公主,她却自动与穷人为伍,散心的时候,竟或身着穷人服装,笑谓侪辈贵妇:“如果我是穷人,我将如此打扮”!天呀,若国王与公主者,可谓处于富贵而甘于贫穷,甘于贫穷而返于富贵了!
“如此神贫的人是有福的,因为天国是他们的”;“我饿了,你们给了我吃的;我冷了,你们给了我穿的;你们来承受天国罢,自创世以来,就给你们预备好了”。这是那位穷人之主王――也就是万王之王,在公审判时要说的话。
缺东少西,谁也难免。不是吗?有时候,客人来访,本应好好地招待一番,可是,事与愿违,正赶上没有供招待之用的东西;有时候,当赴约会,本想穿件最好的衣服,可是,真不凑巧,好礼服并未放在身边;有时候,正想与人畅饮,地下室的葡萄酒却变酸了,可供饮用的不过未老的次酒而已;有时候,到了穷乡僻壤,所缺的东西更多:既无床,又无房,书桌和侍者更无论矣!总而言之,无论你多么富贵,也免不了有缺东少西的时候。因此,你若碰到这般境遇,就当愉快为怀,逆来顺受。
几时你遭受了天灾人祸,譬如暴风狂雨、火灾水泛、饥馑兵荒、诉讼冤狱等,都算是操练神贫的大好机会,你该以镇静的心情,来承受这些天灾,双当以坚忍的意念,来担起这些人祸。
旧约中记载:黑撒乌和雅各布伯二人,都是满手长毛的去拜见老父。雅各布伯本是无毛的小白脸儿,今番手上有毛,原是带了羊毛手套,要脱便脱,绝无损于皮肤;黑撒乌则不然,他生来满身长毛,假令谁若要想拔去他的臂毛,势必伤及他的皮肤,而他也必感到拔毛之痛,说不定还要大喊大叫,甚至于还要起而抗拒呢!我们的财产也有类乎此者:如果财产连住了我们的心,一旦遇到了天灾人祸,失去了既得的财产,我们势必怨天尤人,不能甘心!如果财产没有连住我们的心,而只是顺应天主之意,加以照管而已,一旦丢掉了,我们仍觉心安理得,无动于衷。人之异于禽兽者,其关键在此:禽兽的衣冠,与生俱来,永远无法脱掉;人的衣冠,全是身外之物,高兴就穿上,不高兴也能脱掉,随心所欲,全凭自己作主。
费乐天,你实在穷苦不堪吗?那么,你为了天主就索性作个神贫之人罢。贫而无怨,原是君子之风,你今甘贫乐道,其道一定不孤。神贫本来美妙卓越,可是,世人却见不到它的光辉,穷苦本来自有富贵,可是它并不显于今世。
忍耐罢,你既然甘贫乐道,自会其道不孤,盛友如云:不是吗?耶稣、圣母、宗徒们、以及许许多多的男女圣贤们,本来都能获得富贵,他们却不屑一顾,本来不必受穷,他们却安之若素。多少大人先生们,不怕万难,不顾反对,为了追求神贫,而进入了隐修院,而进了医院。圣亚肋修、圣妇保辣、圣保琳、圣女安洁拉、以及其它许多圣贤们,都是现成的例证。费乐天,你看,神贫已穿着华丽的衣衫,风姿翩然的光临你家,你已毫无困难地找到了她,你该视她为耶稣的密友;你想,耶稣生于贫苦,死贫苦,自始至终,都以神贫为侣,你若真心钟爱耶稣,能不结拜神贫为密友吗?
费乐天,穷苦对你有两种好处,你藉此既可以立功,又可以致富。第一,你的穷苦,既非由自己拣选而来,又非由你赞成而至,完完全全是承行了天主的圣意。凡是纯粹来自天主圣意的事,只要我们乐天知命,则天主一定喜欢。如果完全承行了天主的圣意,则我们的穷苦也就得到完全的净化了。
穷苦的另一宗好处,是不但作到了神贫,而且已达到了实贫。被人赞美歌诵的贫穷,不算真穷――甚至还带着一点富贵的气息;惟有被人鄙视轻贱的贫穷,才算真穷,一般人的贫穷,大都属于这一种;由于这种贫穷,并非出于自己选择,而是出于环境逼迫,所以人们瞧不起她,从这方面看,这些人的贫穷,较这会士们的更为彻底;可是,从另一方面看,会士们发了绝财的神贫愿,已经圣化了他们神贫目的,所以其价值这卓越,又不可以同日而语。
亲爱的费乐天,你穷苦吗?总也不要抱怨;因为我们所抱怨的,必定是我们所厌恶的;倘若你厌恶穷苦,则明证你无神贫之心,相反地,你还存着致富之意。
当你需要别人救助时,人们却救助得不彀,你不可因此而抱怨别人;你要知道,神贫的高贵处就在这里呀!如果一方面希望作穷人,另一方面却不喜欢受穷罪,那岂非既要贪享神贫的光荣,又要获得富贵的安乐?!
但愿你不以穷苦为耻,不以救助为辱:别人帮助了你,固当谦恭地感谢,别人拒绝了你,也当和善地忍受。常常想起圣母的榜样:当她带着小耶稣逃往埃及的时候,受了多少苦,埃了多少骂,更遭了多少难。如果你能这样生活,久而久之,你一定会体察到:穷苦之中,自有富贵存焉。
在人心的七情之中,爱情占的是首位:它是心国之王,其它的情愫都得向它顶礼,连我们自己也得跟着它走,它喜爱怎样,我们就得怎样。因此,我的费乐天呀,你该十分小心,坏的爱情不可有,不幸而有了,你亦将很快地变坏。爱情之中,算朋友之爱最危险,因为别种爱情,可以不必由交际产生;惟独友爱,则非有交际来往不可,若说不受所交往者影响,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并非一切爱情都可以算作友爱,因为第一,某人能爱人,却不必见爱于人,其间固然有爱情存在,可是却并非友爱,因为友爱是相互的爱情,如果并非相互的,当然也就不是友爱了。第二,友爱除了该是相互的之外,还发知道彼此之间的感情,否则,纵然有爱情可言,可是仍旧不算友爱。第三,除了以上两点之外,还须具有一交际往来,因为这是友爱的基础。
从交际来往的方式不同,可以分辨友爱的种类;再从彼此馈赠的东西,又可以分辨交际来往的种类:如果所馈赠的都是些虚伪不实的东西,则其友爱也必虚伪不实;相反地,如果所馈赠的都是真正美好的东西,则其友爱也必真正美好;我们甚至可以说,所馈赠的东西愈高尚,则其友爱也就愈高尚。上乘的蜂蜜,原是由上选的花蕊酿成;爱情也是如此,只有彼此作真正美好交际的,才是上乘的爱情。据说,庞都省的黑拉克地方,有一种具有毒素的蜂蜜,谁若吃了,便会入于昏迷状态,为什么会如此呢?因那地方满山遍野都是附子,这种植物既然含有毒素,蜜蜂采去酿蜜,自然也就难免有毒了;友爱如果建基于虚伪不实的交往,则其彼此间的友爱,也就难免属于虚伪不实了。
肉欲之乐的交往,原是动物的本能和倾向,在犬马群中,或可称为友爱的表示,但在人群之中,却不得称为友爱;假使夫妻之间没有其它交往,只有肉体交媾,则在夫妻之间,也无友爱之可言;可是,在实际上,夫妻之间的交往,并不限于肉体,此外还有生活上的、工作上的、财物上、感情上的、以及永结同心上的交往,因此夫妻之间的友爱,是真真实实的、至圣至善的友爱。
带有色情之乐的交往,固然不配称为友爱,就是轻狂浮躁的交往,也难列入友爱的门墙,因为这样的交往,都是以感觉为基础的。我之所谓带有色情的交往,乃指那些直接而又重要地与外面的感觉有关者而言,例如看美色之乐、听娇声之乐、摸柔物之乐等等。我之所谓轻狂浮躁的交往,乃指某些虚伪不实的技艺和才能而言,有些浅薄的人,或者还以为那些正是他的特长和优点呢!常听许多少妇们讲,又听不少青年人说:“某人某人真帅!他具有许多优长呀!既会跳舞,又会游戏,穿得好,唱得妙,谈吐文雅,长得英俊,真是一表人才”!这种判断,简直有江湖医生气,只看谁是最大的小丑,便认定他就是多才多艺的王牌。诸如上述的事,既然都与感觉有关,所以说,奠基于这种感觉的友爱,也是属于感觉的、虚伪的、放肆的,与其称它为友爱,倒不如称它为浮荡。青年人的友爱,大都奠基于:美髯秀发,温存秋波,华丽的衣衫,珣烂的幻想,以及缠绵的情话。这类友爱,对那些道德羽毛未丰满、判断能力尚幼稚的青年情人,也许非常贴合;可是,这类友爱,宛如一现的云花,昨夜盛开,今朝便全谢了,又如春天的雪花,今晚纷飞,明朝太阳一出,也将迅速地溶化。
一旦在异性之间形成了放荡的友情,而彼此又无结婚的企图,这种友情,便可称为调情或溺爱。他们是友情中的畸形怪物,既属空虚,又有缺陷,实在不配冠以友情或爱情的名称。这种溺爱,把男女两人的心思都缠绑在一起,作无谓之交往,送无益之礼物,我在前章已经讲过了。这种溺爱,通常都免不了以色情之事收场,可是这并非他们最初的愿望,不然,他们不得称为溺爱,而应直呼为色情了。有时,这种溺爱可以延续好几年,而并无直接相反贞操的事情发生;因为溺爱之所以为溺爱,只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运用不同的借口,满全内心的愿望、聊作同情的叹息、互作相悦的表示、以及作出其它种种愚陋的举动,他们便感到心满意足了。
有些人了无其它意图,其所以陷入溺爱,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爱人与爱于人的心思。这种人,在选择爱人时,只随自己的幻想和直觉;因此,一旦见到一个可爱的人儿,既不考察对方的品德,也未弄清对方的行止,便觉得如醉似痴,一见钟情;于是乎你来我往,找得火热,逐渐堕入了情网,那就欲罢不能,欲逃无路了。另一些人,因着贪图虚假光荣,而自甘自讨罪受,因为他们认为:若被爱人系住了心,真不可谓是小光荣,于是他们将其情网和爱药,伸张到显要、高尚、以及不平凡的地方。还有另一些人,他们之所以误入歧途,则是由于兼备了“嗜好恋爱”与“贪图光荣”的双重毒害;一方面,他们的心固然倾向恋爱,另一方面,如果不能从恋爱中为自己找到光荣,他们便不愿投入恋爱之中了。
这种不正常的友情,既邪恶,更空虚。说它邪恶,因为到头来它会引人干犯肉欲之罪,既剥夺了天主以及夫妻之间的爱,又剜去了本来属于他们的心;说它愚昧,因为这种友情,既无基础,又没有道理;说它空虚,因为这种友爱,一则不产生利益,二则不增加光荣,三则不感到满足:相反地,它会浪费光阴,危害名誉,除了彼此想念挂心之外,它不会给予其它乐趣,无目的的思念,无意义的追求,真是无聊之至!这些可怜的软骨头,自以为从溺爱中获得了什么似的,可是,连他们自己也说不出,到底所获得的是什么东西。他们的愿望,了无止境;不断的猜疑,长期的嫉妬,永远的紧张,把他们的心已弄得憔悴不堪了。
纳奇盎城的圣额我略,对那些轻浮的妇女颇有反感,我们且引用他的一段高论,虽然他所讲的是针对着妇女,可是,对于男子也可一样贴切。他说:“你的自然之美,若能见悦于丈夫,就当于愿已足;若想见悦于几个男人,那就好比一个小巢容纳一群鸟儿,后果如何,可想而知。谁若看中了你的美丽,他必设法叫你喜欢;你呢,也必先之以秋波相送,继之以笑脸相迎;其后,便是情话往还,俏语连珠;起初还知道自检,继而混得很熟了,便公然未爱,动手动脚了。我的舌头呀,你可当心,不要再往下说了!可是,我还要说一句真心话:青年男女为了得到这种愚昧的满足,而彼此言谈行事,其结果一定是刺激犯罪的情趣。凡是与溺爱有关的无聊事体,彼此都有连带,互相都会结合,正好比一块吸铁石,只要吸住了一块铁片,就满可以吸动其它的铁片了”。
大主教说的,可谓精到之至!然则,你想采取什么行动?献出你的爱情吗?可是,谁若没有承受爱情的必要,他绝不会甘心献出自己的爱情;谁若以别人的爱情为赌注,他也必赌上了自己的爱情。据说,有一种叫作“亲密草”的植物,既能耐火,又能包火:我们的心也是如此,当它一瞥见对自己燃起爱火的灵魂,它便马上也点起爱情之灯。或许有人对我说:其实,我只想尝尝爱情的滋味,并非有意真的享受爱情。唉,你又何苦哄骗自己呢?爱情之为火,其燃烧力与渗透力之大,是超乎你所想象的;你打算只接受它的一星半点,结果,它却教你大吃一惊,忽然之间,竟成燎原之势,一直把你烧到焦头烂额,体无完肤:往日的决心化成了灰烬,一生的名誉变成了烟霞。智人曾说:“谁同情被蛇咬伤的术士呢”?我要接着他喊道:愚昧无知的人啊,你以为能够迷住爱情,而又随意掌握它吗?你高兴玩弄它,它却拼命螫伤你!人钶知道,人们将说些什么?人人都要嘲笑你,,因为你妄想迷住爱情,而且居然自信不凡,意敢在自己的胸中藏住一条毒蛇,让它来毒害你的心灵和名誉。
天呀,不管不顾,把自己的灵魂置于这无聊的危险中,该是多瞎眼!费乐天,你可知道,天主在人身上的民看重的只是灵魂,在人灵魂上所看重的只是意志,在人意志中所看重的只是爱情。说起来,真痛心,我们所有的爱情,较之我们当有的爱情,真有天渊之差!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距离爱天主的爱情,还有无限的遥远,说也奇怪,我们这群可怜虫,居然敢在愚昧无聊的事物上浪费我们的爱情,而且还显得颇为富有似的。嗨,天主之所以造人,原是为认识他的造化之恩,感激他的好生之德,颂扬他的救赎之功,我们却妄用了他的恩爱,他势必要求我们算清这一笔总帐;他在圣经既已明言,连轻薄的言语清算,你想,他对那些轻浮不实、愚昧有害的友情,岂能置之不理么?
胡桃树不但对葡萄有害,而且对土壤也有损,因为这种树长得又高又大,它把周围的水分全部吸干,别的植物得不到足够的养分,只有等着枯死;再一说,胡桃树的枝叶密茂,自然搭成阴盖,吸引过路的行人,为了打落果子,就不免踏坏四周的一切。溺爱之害人灵魂,也有类乎此者:一旦它霸占了灵魂,灵魂便失去了一切功能,事事都得听凭它摆布;溺爱的枝叶――约会、调情、各陷媚――既频繁双长久,把人家的休息时间,几乎全部占去;此外,它更遭致许多诱惑,引起许多分心,增添许多猜疑,以至整个心灵,都被它践踏得千孔百疮,不堪一覩。简单地说,溺爱不但排斥神圣的爱,而忘却了对天主的敬畏,它教你精神萎靡,它令你名誉扫地;总而言之,它固然是情场的玩物,却更是心灵的毒瘤!
费乐天,你当以爱德去爱一切人,可是,除了同那些与你进德修业的人们之外,你不当有别的友谊。你们交换的德业愈高尚,你们的友谊也就愈完美。如果所交换的是学问,你们的友谊一定是很可称羡的;如果所交换的是德行,那么,你们的友谊就更可称羡了。如果你们相酬答的,都能以爱德为基础,以圣徒的美善为依归,天呀,那该是多么珍贵的友谊啊!说它珍贵不凡,因为它从天主出发,说它珍贵不凡,因为它以天主作依归,说它以天主作桥梁,说它珍贵不凡,因为它将在天主内永垂不朽!喔,在世上以爱始,在天上以爱终,该是何等美好!在今生学习相爱,以便在来世永远相爱,又该是何等美好啊!
此处谈的并非单纯的爱德,因为爱德是我们对所有众人都该具备的;我之所谓爱,是指神圣的友谊而言,这种友谊是三数人之间的精神结合,他们互相倾慕,彼此友爱,身躯固然不同,精神却是唯一。这样的人是幸福的,他们可以得意地高呼:“弟兄同居乐无涯,浑似灵膏沐首时!”是的,由于不断的交往,虔诚的灵膏,由此一心田,入于彼一心田,一旦沉浸于这种友谊中,他们便可以对你说:“君不见西温山,主所喜,永生泉,福履绥”。
至论其它的友谊,依我个人的浅见,大都是些泡影;只要你把友谊的关键作一比较,你便会看出:虔诚的友谊有若金银的锁练,其它的友谊好比玻璃的连环。
除了上述的友谊之外,不宜另结其它的情缘。我的意思是,不可由你自己再挑选什么友谊;至于出自本性的要求,由于职务的关系,你不得不和内亲外戚们来往,又不得不同恩人邻居们过从,这自然又当别论;我所说的,是指由你自己挑选的友谊而言。
说不定,许多人会告诉你,我们不该存有任何的私情密交,因为这种私情密交,宣传霸占我们的心、分散我们的意、而且还产生强烈的妬情。这种劝告,实则大错特错!说这类话的人们,可能看不少的圣人传记,读过一些神修的著作,那些书上常说,特殊的友谊和过度的私情,对于修会中人为害颇多,因此有人不查底细,不分皂白,便想这种说法也可适用于其它人士;殊不知,其间原有一条清楚的沟呢!在规矩紧严的隐修院中,会士们都有勉度虔诚生活的共同目标,因此根本没有培养特殊友谊的必要,何况,为了避免从私交而变成偏爱,为了防止从共同目标而转向个人企图,禁止私情密交,是有其必要性的。至于在世俗场中,谁若愿意进德修业,其情形则又自当别论;我认为,在三数人之间培养一种神圣的友谊,自是有其必要的。有了这种友谊,他们就能彼此鼓励,互相照应,大家提携,止于圣善。人们在平地上走路,自可高瞻阔步,不用你拉我拖;可是,谁若在山道上行走,就不能不成群结伴,挽手牵衣,以防蹶倒,以免扑地。所以说,修会中人没有讲私情、作密交的需要;而那些世俗中人,则因世道崎岖,理当妥结伙伴,手挽手地走此险道。人生此世,所抱的宗旨不同,所求的理想各异,而所有的精神又各别,我们若要同其宗旨,一其理想,合其精神,势必善结良缘,妥建友谊,才能趋于一致。这种特殊的友谊,实在是一种偏爱,可是,它是圣善的偏爱,除了明辨善与恶,分开绵羊和山羊、以及区别蜜蜂跟黄蜂之外,它是一视同仁的。
无人能够否认主耶稣之爱圣若望、拉匝禄、玛尔大以及玛达兰,自有一种更体贴、更特殊的爱情存乎其间,这是有圣经可以作证的呀,再一说,我们也都知道,圣伯多禄之特爱圣玛尔和圣伯多莲,亦如圣保禄之酷爱其弟茂德和圣弟克拉。纳奇盎城的圣额我略,曾经无数次的提到他和大圣巴西略的无比友情,他自鸣得意地写道:“看起来,我们之间虽有两个身体,却只有一个灵魂。有人说,天地为衣,万物一体,我们固然不必相信;可是,你却可以深信,我俩共相为命,你既在我内,我也在你内;我们但有一个愿望:修德成圣,将今生的目标附托于来世的期望,在死于尘世之前早就抛之于后”。圣奥斯定证明,圣盎博对其母亲莫尼加存着一种无尚的爱慕,因为她具超凡的圣德;同时,她对这位主教,也是敬爱非常,因为她看他是一位天主的使者。
接交朋友,原是一件很自然很清楚的事情,用不着我一再辞费。圣热罗尼莫、圣奥斯定、圣额我略、圣伯尔纳多,以及其它许多大圣圣贤们,都曾有过特殊的友情,而对他们的完美,却是毫无损害。圣保禄谴责外邦人反常,因为他们“无知无信,无义无情”――那就等于说,无朋无友。圣多玛斯亦如众稳健的哲士们一样,承认友谊是一种圣德;提到特殊的友谊,他以为:完美的友谊绝不能施之于一切人。由此可见,止于至善,不在乎毫无友情,而在乎具备圣善的友情。
费乐天,下列教训,非常重要,望你多加注意:
据说,黑拉克的蜂蜜,毒性很大,却又非常类似其它无毒的蜂蜜;由于两种蜂蜜的特性不同,而且又不能互相抵消,谁若取舍错误,或者兼而食之,则其为害,必定更大。蜂蜜如此,友谊亦然:我们必须提高警觉,而不惑于虚伪的友情,尤其是在异性之间,我们更当万分小心,因为沙殚诡计多端,每每引爱情入歧路,而导友谊于迷途。人之相爱,最初起于高风亮节,如果不加小心,便会流于轻浮暧昧,甚而沦于肉感性爱。是的,即便在神修爱或精神爱中,如果不加小心,也有这种危险;不过,由于贞操洁德的指示,易于发现沙殚的鱼目混珠,而防他浑水摸鱼。因此,沙殚进行其破坏工作,也就更加鬼崇,他将不洁的种种尽量遮掩,几乎令人一点也看不出来。
正如蜂蜜有好坏之分,友谊也有善恶之别:由于黑拉克蜂蜜有所谓“附子”,其滋味竟甜过普通蜂蜜;世俗的友情亦复如此,先之以甜言蜜语,继之以打情骂俏,赞美对方身段的苗条,夸奖对方性感的可爱,肉麻辞汇,不一而足。圣善的友谊,却与此迥异,态度大方,言谈诚恳,不陷媚,不夸赞,间或有之,那便是夸造物主的大能,赞天主的恩佑,因为他知道,那才是一切友谊基础的所在。黑拉克蜂蜜令人头晕眼花,虚伪的友情,使人灵魂迷惘,谈情说爱,挤眉弄眼,动手动脚,亲亲吻吻,凡此种种,都是损毁贞操的信号;圣洁的友谊却不然,它令人眼目端正,相亲无邪,为天堂而唏嘘,为神圣而相悦;怨怼么,那只是因为在天主不曾见爱的时候――无疑地这全是贞操的表现。黑拉克蜂蜜使人视觉模糊,虚伪友情令人判断错误:以恶为善,以是为非,明明是强词夺理,却当着真凭实据,恐惧的是光明,喜欢的是黑暗;圣善的友谊却大不相同,它使人目明眼亮,不遁迹逃世,却明德亲民。此外,黑拉克蜂蜜在口中留下一种苦涩的滋味,而虚伪友情也引人好淫词秽语,喜佳丽美色,一旦所求不遂,便是恶语相加,毁谤欺诈,中伤嫉恨,兽性大发;圣洁友谊颇不相同,它常是彬彬有礼,端正大方,它令人精神相通,趋于圣洁,它真是天堂友谊的翻版。
纳奇盎城的圣额我略说,当孔雀伸展着尾巴,引领高叫的时候,他对雌性同伴便挑起了很大的性感和欲望。我们若见到某人,也和孔雀一样地趾高气扬,向妇女献媚,给小姐送殷勤而又没有和她们正式结婚的意愿,则毫无疑问地他对女儿家不怀好意。凡有自尊心的妇女,必定闭其双耳,不听他那甜言蜜语;倘其不幸,一旦倾耳细听,那将成为她未来堕落的一个预兆。
年轻人对于拥抱接吻等事,大都流于放纵,许多谈话,也不想教父母或神师听见,这证明,其间难免还有超乎荣誉和良心以外的事情存在。天使借人形显现于圣母,她竟感到惊惶,一则因为她独处一室,二则她受到过分赞美――虽然是天上的赞美。啊,天呀,如果贞操遇见了有人形的天使还感到惊惶;然则,淫猥碰见天使般的人们,当其受到凡间感情的称赞时,何以不感到惊惶呢?
面对那愚昧的爱抚,你将何以自救?不幸堕入纵情的淫欲,又将如何自拔呢?当你一察觉和他们有所接触,就该存着嫌恶的心情,尽速地避开,跑到救世主的苦像前,取下他的茨冠,箍在你的心上,教那些狐群狗党无法再接近它。小心,总别陷于敌人的迷魂阵里;不要说,我不过听听他而已,我绝不照着他说的去做;也不要说,我借给他的是双耳,我保存的是此心。我的费乐天呀,在这些场合,你千万要严格,绝对不可以马虎:要知道,耳和心原是息息相关,彼此都有连带,正好比山间飞瀑,其势如泻,莫之能御;爱情从耳入心,急趋直下,不可抵挡。据亚克米扬的说法,山羊是用耳朵呼吸,而不是用鼻孔呼吸。此说是否真实,现在姑且不论;我所要你领会的,是我们人心确实藉着耳朵传情,它利用耳朵收听情话,再利用口舌发表情意,一收一发,正如一呼一吸。因此,我们必须时刻小心,不听那些甜言蜜语,否则,耳有所听,就难免心有所动了。不论有任何借口,凡是打情骂俏的话,都不可以倾耳细听,在这件事上绝不会存有过分鲁莽无礼的危险。
记住,你曾许心于主了。既然将爱情奉献了上天,就不容二其所事,纵然是些许的暧昧,对他都算亵渎不敬。你当举心向天,一心归隐,宛如一只麋鹿,藏身于丛林之间。天主自必暗中助佑,令你心心相印,天人合一,永远生活于圣道之中。
你若不幸堕入了爱情的陷井,天啊,你一定难以自救自拔。但愿你永不失望,匍伏于天主座前,承认自己意志薄弱,可怜无比,誓许而今而后,尽其所能,斩断爱情的幼苗,忘却暧昧的情话,坚心立志,抛弃一切爱情的狎玩和儿戏。
你若能够离开所爱的人物,我劝你最好离开。据说,被毒蛇咬伤的人,如果和从前也曾被咬的人住在一起,则其伤口不易复原;被爱情刺伤的人,如果和爱情俘虏们厮混在一起,也很难治愈他爱情的创伤。换换环境,无论对烦恼或爱恋,都有莫大的调剂作用。圣盎博在其“论补赎”卷之二记述了一个动人的故事:有位青年,初时荒嬉玩乐,沉湎于淫逸之中,他为了跳出火坑,曾作了一次远地旅行。回来时,居然判若两人。一天,路遇从前的情人,对他说道:“不认识我了吗?我还是故人依旧呢!”他答道:“是的,你还是故人依旧,我却是焕然一新的!”此无他,新的环境变换了他的心境。圣奥斯定在塔高台时,忽有故友之丧,为了减轻内心的伤痛,他迁往了迦太基城。
可是,如果无法离开,又该自私办呢?我说,他该完全断绝一切私交,停止一切密谈,并且除去一切陷笑嬉戏,总而言之,凡是足以导致死灰复燃,恋情重温的种种,都要一概铲除。如果情非得已,不能不和旧时的情人交谈,他应该以简短明确,端正了当的言词,给对方表明,永远了此情缘。对那些堕入情网的人们,我要大声疾呼:割断情丝!冲破情网!撕碎情怀!你不要为这种愚昧的友情而浪费时间,而自上桎梏;相反地,你该一刀两断,毫不留情,因为这类情丝情网,既无价值可言,更有为害之忧,你对此种与爱天主相反地爱情,不该存有任何考虑的余地。
然则,在我从不名誉的桎梏中解脱之后,是否还会存着一些可耻的回忆?换句话说,在我的感情上,是否还会留下那烙铁般的印信?――费乐天,只要你疾恶如仇,那是不会的!因为在那种光景中,你对不名誉的情爱只有莫名的厌恶,而不会有动于衷,在你心中所存的,只有高尚的圣爱,而无鄙俗的邪情。不过,由于你悔改的程度欠佳,在你以内可能还存在一些不良的倾向,我劝你依照前卷所述,作一次精神归隐,并且尽可能地多作喷射祈祷,集中一切力量,排遣所有邪念。圣书贤传,宜多阅读,告解圣体,尤应勤领;拜访神师,说明你遭遇的诱惑,请求他不吝赐教;此外,若有二三知己,也可征询咨议。只要你能改恶迁善,勇往直前,天主定会从中助佑,玉成一切。
喔,你或者会说:如果这忍心地割断友情,岂不忘情负爱?啊,忘情负爱,而能教我们见悦天主,那是多么圣善的“忘情负爱”呀!费乐天,你想错了,那并非忘情负爱,而是你给对方的无比大恩!要知道,爱情是双方面的,你为自己割断了有害的情索,也就等于替他割断了;虽然在一个短时期中,他不见得为此而庆幸得意,但在不久之后,他会和你一起拜谢主恩:“备承主之惠,盛德何以偿,惟愿接恩杯,恒颂主名芳。”
友谊是从朋友间的频频交际而来,没有交际,则友谊无从产生,也无法存在。就在这种交际之间,彼此有馈赠,心思得以畅通,情意因而交流;尤其是,因此而认识对方,得以了解他人格的高低。由于交往频数,我们的心思情爱,也就表露无遗,无论是好是坏,都足以影响对方。黑拉克的蜜蜂所要采的,当然也是蜂蜜,然后在不知不觉之间,却连带着吸取了毒汁。所以,费乐天,在这件事上,我们要切记救世主常说的名训:“你当作个懂交易的银行家!”――意思是说,钱币有真假,宜精于分辨,金银讲成分,必须识货色;先知热肋米也说:“货有贵与贱,智者宜分辨”!是的,人人各有所短,我们交的既是朋友,又何必连他的缺点和短处,也一起接受过来呢?友谊要求我们,是相辅为善,而百狼狈为奸;因此,我们该当爱有缺点的朋友,却不可爱朋友的缺点。在金砂江里淘金的人,淘取的是金子,抛弃的是砂砾;接交朋友也该如此,缺点好比砂砾,属于抛弃之列,优长才是真金,应属于接纳的对象。纳奇盎城的圣额我略,原是圣巴西略的好友,据他记述,当时有些人敬爱圣巴西略未免过火,真是到了孔步亦步,孔趋亦趋的地步:诸如他谈吐缓慢,心不在焉,苦心焦思、胡须形式等等,都要则而效之,这实在迹近迂腐,绝不可取。常见一些先生太太们,以及一孩子朋友们,或者由俯就,或者由仿效,对他们的朋友们的无数缺点,也竟推崇备至。每人既然都有自己的缺点,这已经够他改正了,那么又何必更揽上别人的呢!友谊不仅不如此要求,反面要求我们彼此帮助,来改正自己和对方的缺点呢!耐心地担承朋友的缺点,自属应该;鼓励或嘉许它们,则属不可;至于传染到自己身上来,那就更属非是了。
以上所谈的只是缺点;至于朋友的罪恶,我们既不可鼓励,也不该容忍。今有人于此,见朋友面临死亡,却仍旧见死不救;而或朋友身生毒疮,非开刀挤脓不可,他却不敢动手,旁观待毙。这不关痛痒的友谊,或者脆弱不堪,或者另有恶意,不足为友,至为明显。真正有生气的友谊,不能让朋友在罪恶里讨生活。据说,火蛇能够使它盘据地方的火焰熄灭;而罪恶,则足以令其所依附的友谊化为乌有。如果偶而犯罪,友谊还可以马上改正它;如果成了罪恶的渊薮,则友谊立刻寿终正寝,因为友谊是不能离开德行而独存的啊!至于为友谊而犯罪,那就更不应该了。勾引我们犯罪的朋友,真仇人;企图损污诅咒朋友时,他准会失掉友谊。虚伪的友情,有一个最明显的记号,那便是和有毛病的人不断交往。如果我们的朋友是个有毛病的人,则我们的友谊也难免有毛病。因为友谊若不能止于德行,它就会止于毛病和情感上了。
商人们为牟利而结社,这只能作为交友的象征,因为他们结社的宗旨在于好利,而不在于爱人。
最后,引证两句圣经上的训言,作为我们基督徒的人生指南:第一句是智人说的:“敬畏天主的,交友必善”!另一句是圣雅各布伯说的:“与世为友,则与天主为仇”!
据农业专家们说,如果在成熟的杏仁核上刻上几个字,再将它小心包好,埋在适当的土里,倘其一旦成长,所结的杏子就有刻字的杏仁。费乐天,在改良种子学上或者有此可能,但在改良人性学上,则我不以此法为然――我的意思是从仪表、服饰、发型等外面的开始,不足以言改良;相反地,我却主张,人性的改良理应从内心开始,因为心是行为的根本,心正则行为也随着正了,所以天主在圣经中说:“你们要一心一意归顺我”,又说:“小子,你且交心给我”!雅歌里的净配向他的爱人说:“将我捺在你的心窝上,将我捺在你的手臂上”。对呀,谁若心里存想耶稣,在他的行为上也自然会表现耶稣精神了。
为此,亲爱的费乐天,首先我切望您铭记心中,永志不忘的,是“耶稣万岁”这几个字!我深信,在你一生,只要将耶稣牢记心头,则你在一切行为上就会捺他的名号,好比从那株刻上字的杏树,自然也结出刻字的杏核一样。一旦甘饴的耶稣生活在你的心里,他也要生活在你的行为里,显示在你的眼里、口里、手里甚至在你的头发里;到那时,你可以恭而敬之地模仿圣保禄的口吻说道:“我生活,已不是我生活,而是耶稣在我内生活”。干脆一点儿说,谁若赢得了一个人的心,就等于赢得了他的一切。不过,这颗主宰一切的心,在其开始支配其它外场的态度和举动之前,理当接受适可的训练,以期在实践的时候,不但教人看出诚于中而形于外,亦且令感到既明哲又保身。基于上述的信念,略傅克苦之道。
如果你身体健康,能够守斋,则不妨在教会规定的斋期之外,另选几天守斋的日子;例行的斋期,其目的不外:提高精神,压制欲情,操练德行,多挣天福;你若例外守斋,更可藉此戒除饕餮,克制性感,教肉体服顺精神。这种例外斋期,可能次数不多,但是,你若善于守斋,又懂守斋之道,则仇人也将怕你十分。教会初兴时代的教友们,惯在星期三、星期五、星期六等天,食素守斋,你若由于虔诚的驱使,而又获得了神师的许可,不妨也也选择几天,作你例外斋戒的日子。
圣热罗尼莫写给李达的一段话,可谓先得我心,我且抄引如下:“长期无节制的斋戒,令我很不满意,尤其对年轻的人们,可谓有害无益。我从经验中知道,一头小毛驴,走得疲乏了,往往离开正道,朝岔路上走”。――这是说,青年人因守斋过度,最易染上洁癖。野鹿虽然善跑,但在以下现两个时期显得力不从心:其一是在太肥的时候,其二是在太瘦的期间。我们在两种情况下最易陷入诱惑:其一是在过于放纵肉体的时候,其二是过于约束肉体的时候;要知道,过于放纵,则流于撒野不覊,过于约束,则弄得有气无力;身体过胖,我们无法承担它,身体太瘦,它就无法支持我们了。无节制的守斋,任情意的苦行,不知浪费了多少人的青春年华;他们若能将当初,可以作为殷鍳。当记住,谁若守斋无度,早年虐待了自己的身体,晚年他就逼得非放纵它不行。与其如此,何不审情度理,按照自己的体力,配合个人的身份,作一适度的节制呢?斋戒和工作,都能制服肉欲,减少邪情。如果你所做的工作,对自己有必要,对天主有光荣,则我宁愿见你为工作而疲惫,却不愿见您为守斋而困乏。纵然在规定的斋期,只要所做的工作对天主有光荣,对他人有好处,教会便免除守斋的义务,用心所在,不难想见。有人因守斋而吃苦,有人因工作而受苦;依我看来,后者价值远胜前者,因为后者不仅有效地抑制了肉欲,而且产生了更多的美果。所以,就一般而言,与其将身体弄得孱弱不堪,毌宁将它养得强健有力;要知道,我们能够随时摧毁健康,却不能马上恢复健康呀!
我想,大家应该谨记耶稣对使徒们讲的一句名言:“人家给你们摆上什么,你们就吃什么”。依我看来,摆上什么吃什么,自己毫不加以挑剔,较之顺从私见,常选最坏的吃,似乎德行更大。选最坏的吃,似乎显得列超凡;摆上什么吃什么,却来得更不易,因为他非但放弃了个人的口味,他连选择口味的自由也放弃了;这种舍己从人的美德,其超凡之处,岂可同日而语?何况,这种克己工夫,既不照耀自己,又不麻烦别人,适应人生,天字第一!推开这盘要那盘,尝了这道试那道,说这一哇烹得不好,嫌那碗洗得不净,吹毛求疵,但图口福而已,心在盘中,只想快乐罢了。圣伯尔纳多在一次宴会中,因为招待不周,没有喝到酒,倒喝净了一杯油,人家可能猜想他不辨所饮,他却心里明白,不动声色。我认为,圣人这种不炫己不烦人的克苦,较之他存心克己,故饮苦水的功劳,其伟大何止倍蓰!耶稣所说的:“给你们摆上什么,你们就吃什么”,便是要我们对饮食不挑剔,不选择,常常保持一种不计较的态度。不过,也有例外,譬如对健康有损,对精神有害的肉类――辣肉,干肉,熏肉,泡肉等,许多人是不敢领教的;同样,在某些场合,顺应自然的要求,必须多进饮食,以便为光荣天主而多做工作。总而言之,不断而适可的节制饮食,较之时而守斋减食,时而狂饮饱餐的作风为佳。
清规应用得当,颇能增进虔诚生活,苦衣穿得有节,亦足抑制肉欲感冲动;不过,结婚男女,纤弱小姐,劳苦工人,都不宜作此苦行。当然,在某些特定的斋期,只要获得了一位谨慎神师的许可,也可以守此清规。
衡量个人体格的强弱,按照每天工作时间的多寡,我们来安排夜间睡眠的时数。无论从圣经中的教训,从圣人们的善表,以及从自然界的观察,早晨诚是一天的精华;何况,我们又称耶稣为“晨曦”,称圣母为“黎明”,因此我认为,晚上早睡,清晨早起,是一种生活上的美德。的确,清晨是一天最美丽的时候,最愉快的时候,也是最清静的时候;枝头的鸟儿在娇声清唱,它们正邀请我们一同赞美大造:所以说,早起身体好,早起精神好!
旧约中记载:巴郎骑着毛驴去找巴拉克先知。因为他用心不正,天使手执宝剑,候在半途,准备斩杀,以儆效尤。话说,毛驴见到天使,三次停蹄,不敢前进。巴郎以为毛驴不肯听话,扬鞭拼命抽打,直到第三次,人驴一起摔倒之后,毛驴居然说起人话:“我究竟有何对你不起?你竟三次向我加鞭”!过了一阵,巴郎眼睛亦开,对面的天使正向他说:“你为什么抽打毛驴?幸而它停蹄不前,否则,它虽可以幸免,你却早已死于我的剑下了”!巴郎歉然地说:“主,我犯了罪,我不知道你原来站在我的面前”。你瞧,费乐天,巴郎原是祸害的根由,毛驴究竟何罪之有呢?
我们不时也有类似的作法。曾见某夫人,会当丈夫或孩子病人,她便马上效法达味王,开始守斋,身穿苦衣,严守清规,自以为不如此,不足以为贤妻良母。呀,亲爱的朋友,何必鞭策你的小毛驴呢?何必虐待自己的身体呢?它既不能帮你解决困难,又非天主惩戒您的因由;我劝你最好改善自己的心思,对丈夫不要过于崇拜,对儿女也绝不过于惯宠,这样才可以剪除你他们的骄傲,打破他们的虚荣,并除去他们的野心。曾见某男士,时常堕入不洁的罪坑;抚心自问,羞惭无地,恨不能将其肉体千截万断。他心想:万恶的驱壳,叛逆的皮囊,你竟出卖了我!于是他怒从心起,对自己的身体施以忧楚,守严斋,穿苦衣,种种清规,不一而足。可怜的人儿,假如你的躯体也和巴郎的毛驴一样会说话,它一定会对你说:你这贱货,还有脸打我?我的灵魂呀,你才是罪魁,天主惩戒报复的是你;那么,你为什么向着我出气?请问,你为何引我去交结坏朋友?你为何用我的五官去作犯罪的勾当?你为何教淫猥的想象来扰乱我?你若思想正直,我就不会肉欲冲动;你若交友善良,我就不会痴心妄想。说去说来,过错在你!你投我于火坑之中,却希望我不被焚烧;你将烟花放在我的眼前,却相信我不会燃眉;天下之事,宁有此理?在此情形之下,天主也必对你说:上帝临汝,毌贰尔心!天谴所在,端在尔心。谁若染上了疥癣,但靠洗涤沐浴,必定无济于事,要得病愈,必当从清血健肝作起。谁若染上了淫秽的毛病,克制肉体,固然不失为良方之一,可是,最有效的良方,还是正心诚意,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倘若没有神师的指导,我们绝不可随意施行肉体上的超凡苦功。
专门找社交的机会,和故意躲社交的场合,对生活在世俗中的人而言,都算是过犹不及,不合中庸之道,本章所谈,其意在此。我认为,躲避与人交接,似有鄙视邻人的气味,专找社交机会,难免怠惰无用的嫌疑。圣经上说,你当爱人如己:为表示你真心爱人,就不该躲避他人;为表示你爱自己,就该心在腔子里。圣伯尔纳多说:先想自己,再及别人。因此,在没有找人作伴的必要,而或没有人来家中作伴的居委会时,劝你收其放心,居家为尚;不过,如果你有朋友来访,而或你被友人约会,既属情不容辞,做便可乘兴而往。
凡是存心不良,毛病满身,以及轻浮游荡,不肯事事的伙伴,我们称之为不良伙伴;这样的伙伴,有如蜜蜂最讨厌的牛虻,我们都应避之若浼。谁若被疯狗咬伤,他出的汗,呼的气,流的涎水,都难免传染上疯狗的气味,尤其是年轻儿童以及健康不佳的人们为然。所以说,与恶人交,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尤其是道行不高,虔诚未深的人士,如果久与轻浮游荡者过从,欲其不受感染,不冒危险,那真是挟泰山以超北海,其难乎哉!
有此社交,纯粹是散心解闷,娱乐消遣的性质,除此而外,并地无其它好处。我们对于这种交际,固不可迷恋不舍,却不妨有闲一试。
有此社交,是以礼貌为目的的,譬如彼此间的拜会呀,为朋友举行的集会呀等等。我们对于这种交际,既不必拘谨踌躇,也不要粗俗忽略;但求端庄有礼,随俗循职而已。
有此社交,颇为有益。如果所结交的,都是虔诚有德之士,费乐天啊,倘你也能侧身其间,相与过从,则你忽得的好处,真是罄竹难书!常言谓,与善人交,如人芝兰之室,久而乐闻其香!听人说,生长右橄榄林里的葡萄树,所结的葡萄,特别香甜可口,带有一股橄榄的馨香。谁若常与有德之士交游,久而久之,不能不受到他的德化。雄蜂不能酿蜜,却能帮助工蜂完成此项工作;°操练虔诚方面,我们不能完全仰赖有德之士,却能获得他们很大的帮助。
在一切社交场合里,常当具有坦白诚朴,端正大方等美德。有些有说话,动辄指手画脚,眉飞色舞,弄得在场的好不厌烦;这就好比那些非数步不能行,非唱歌不能言的脚色,惹得大家好不肉麻。这种人平时最爱忖测,实在有伤社交的尊严。不过,适度的愉快,有分寸的幽默,在我们与人交往中,应当占有主要的地位。圣罗牧乐和圣安多尼之所以受人极赏,不但是由于他们克苦自励,而且是因为他们的心胸欢畅,言谈快活。我要同圣保禄一样向你呼吁:“和忧者同忧,与乐者同乐!你们要常常在主内欢乐!你们的端庄,当显示于众人之前。”为了能在主内欢乐,你的欢乐事项,不但要合乎法律,而且要合乎身份:因为有些事,虽然合乎法律,却并不合乎身份。为了显示你的端庄,切戒举动粗鲁,举例来说,将同伴绊倒地上,给同事打个花脸,专找别人的麻烦,常和傻子们寻开心,都算是不智的取笑,也可谓粗俗的娱乐。
以上所讲,属于心情上的独处,你不妨在重要的事情上实行;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地域性的独处,你应当爱惜。所谓地域性的独处,并非教你师法某些先贤,如埃及的圣马丽、近东的圣保禄、圣安当等人,深入旷野,与世隔绝;而是教你收其放心,独坐斗室,或闭眼作抚心的深思,或开卷读养性的好书,身在房里,心在腔里,诚如纳奇盎城的大主教自述:“夕阳西下,独步海滨,抛烦恼于九霄云外,沉我心于默想之中”,他在此时此地所获得的美妙思想,我前此已有引述,恕我不再赘抄。圣奥斯定说,他常进圣盎博的房间,(不是“闲人免进”,而是“人人欢迎”)每见圣人开卷展读,他便一言不发,静等片刻,然后悄然引退;他想,圣人日理万机,也该让他偷闲一时,以便恢复他的精神,啬他的元气。不是吗?连耶稣听过了使徒们传教的辛勤报告之后,也谆谆地嘱咐他们:“来吧,让我们到旷野去歇息一下”。
圣保禄希望信女们,“服装端正朴素,皆能以懿德琦行自饰”。服饰的标准,可以从材料、款式和清洁等三方面来决定。关于清洁,当然尽可能地保持得愈清洁愈好,衣服上没有龌龊,不但受人欢迎,而且反映内心的清白纯正。圣经记述,天主要求献祭的人和照拂祭台的人,必须身体干净,服饰清洁,用意所在,不难想见。
至于服装的材料和款式,又因时令的不同,年龄的差异,身份的高低,同伴的性别,以及场合的特殊,其标准也就大有出入了。一般而言,过年过节的时候,当然穿得好点;而在守斋补赎期间,自当穿得朴素。参加婚礼着礼服,参加丧事穿丧服。入朝觐君同,必定袍笏登场;在家闲居,何妨布衣短褐。已婚的妇女,会当与丈夫同居,不但可以,而且理当修饰自己,以悦自己的丈夫;如果夫妻千里相隔,她仍旧画眉抹粉的,人家就难免闲言闲语,问她“为谁冶容待谁瞧”?未嫁的女子,则又不可同日而语,她们不妨打扮得花枝招展,以期广交男士,择其所爱,结为终身伴侣。有意再婚的寡妇,也可以梳装打扮,不过,她们既然新寡不久,且又作过家庭主妇,所以不宜轻浮浪漫,而应稳重自律。至于真正的寡妇,不但要肉体守寡,而且该衷心绝欲,因此,她们只应以谦逊、端庄、虔诚等圣德为装饰;如果她们仍旧爱恋于人,则并非真寡妇;如果说,并不爱恋什么,那又何必自投情网?既不收留旅客,就不许冒挂旅馆的招牌。打情骂俏,原是年轻人玩的把戏;如果半老徐娘还要卖弄姿色,那岂不令人见笑么?
费乐天,衣冠楚楚,整洁为先!你当处处留意,时时小心;因为与人相处,而衣饰不整,算是冷落无礼,睨视别人。不过,切戒虚浮暴露,不可标奇立异,更莫放纵轻薄。在可能范围内,总宜朴素端庄,这不但是高雅的修饰,且可作平易的借口。圣伯多禄劝告妇女们,不要专注外面的妆饰,辫秀发、带金玦、穿锦衣、都在戒除之列。男士们乐于此道,大概是缺少了丈夫气概;女人们乐于此道,可能是缺少了贞操修养;如果并非缺少,那也是存乎垃圾堆里,难得教人看的见,他们说,在这些事上并没有存着什么歹意。我却说,纵然你无歹意,魔鬼却不怀好意。按我的意见,无论善男信女,不妨穿着很好,却不宜奢华刺激;正如箴言篇中所说,吾人当以高雅和端庄来修饰自己。圣路易说得很了当,可谓一针见血之论,他说:“个人的服饰,当依他的身份而决定。其标准:要教老成人看了,不会说你太过,教年轻人看了,也不会说你不及。”如果年轻人不满意这个标准,我劝你依从老成人的意见。
医生观察舌头,可以判断一个人的健康或疾病;我们的言谈,也足以指明自己灵魂的品质:教主说过:“凭你的言谈,你可以称义,凭你的言谈,你也能受罚“。身有所痛,我们马上用手抚摸;心有所爱,我们自然谈论不休。
费乐天,若说你真心爱主,就会时时谈起他来,和家人谈了不算,还要和朋友谈,而且和邻人谈。正如对咏作者说的:“义人的口倾吐智慧,他的舌讲论公正”。蜜蜂用其小嘴所吸取的,只是甜津津的蜜糖;你的口也该满是天主之蜜,让赞颂和祝福的糖汁,流溢于嘴唇之间。据说圣方济各一提到主的圣名,便不期然地用舌头舔嘴唇,宛如他品味着世间最甜蜜的食物。
谈的既然是天主,就该谈得像天主的样子,意思是说,既非炫耀口才,也非向人说教,不过是诚诚恳恳,谦谦逊逊,一如雅歌中的郎君,让那虔诚之蜜,一滴一滴地,滴入人们的耳里,并且暗自祈祷,求天主将此甘露浸透你听众的心田。
此外,你若尽此天使的职责,该当有大方的态度和温良的心情,不以师自用,却收提示之功;因为温和亲切的提示,自会产生无比的力量,而影响你听众的心灵。
所以,讲天主,论虔诚,绝不可不思不想,胡言乱语;而应当必恭必敬,讲其所知,论其所思。我的意思,是要你避免某种虚浮的作风,曾见有人以谈天道为职业,以论虔诚为专科,虽然是侃侃而谈,滔滔而论,可是言之无物,不知所云;谈毕讲罢,自以为证了天道,尽了言责,其实呢,并非如此,尽属子虚。
谁若在言语上无过,他便算是完人”!这是圣雅各布伯的名言。千万莫说无用的废话,纵然你无坏意,人家听了,可能作出种种不同的解释。不正当的言语,一旦落在意志薄弱之人的心田,就好比一滴滴的油泼在白布上,它会不停地浸透,不住地蔓衍;有时候,这种不正当的语言,会占据一个人的心思,而激起千万邪念。伤身的毒药从口里入,伤心的毒药从耳里入,谁若说了这种伤心害理的话,他便是放毒的凶手。间或,听众服了解毒散,没有受到恶言毒语的伤害,放毒的凶手也不能辞其过咎。谁也不能说,没有恶意,便可以出恶言;要知道,吾主洞察人心,他说过:“本性既恶,言何能善”――“心里充满什么,口里就说什么”。我们说了,可能没有恶意;恶人听了,却没有好意,他们到处宣扬,为害人心,岂不可怕。据说,谁若吃了仙人草,便会呼吸愉快,香气扑鼻;谁若清心寡欲,洁身自好,自有仙人之风,他的言谈,亦必冰清玉洁,高雅高风。至于恶言秽事,使徒保禄劝我们“不要提及”,因为“结交匪人,必致败德”。
如果不在正当的言语,讲得双关二意,或者假意含蓄,则其流毒,尤为特甚;利刃易穿肉,利舌易穿心!有些人为了迎合应酬,也学着打情骂俏,他们未免误解了社交的真谛;他们宜以蜜蜂为法,聚在一起是为了共酿香甜的蜂蜜,而应以黄蜂为戒,聚在一起,只为了强食臭烂的东西。倘有妄人,对你粗言粗语,你就“王顾左右”,或者弗然作色,以显讨厌的神态,教他们知趣而止。
讥讽人是很多人常犯的毛病,天主极端嫌恶它,曾经多次加以显罚。取笑人,嘲弄人,都算是一种对别人的轻慢侮辱,既相反爱德,列抵触虔诚。所以说,这是一种极重罪恶。神学家们说,讥讽人是我们在言语能犯的弥天大罪:因为犯其它罪,至少还对被犯的人存有多少尊重;至于讥讽人的罪,则是对那被干犯的人加以轻慢凌辱,损人之甚,莫此为极!
至于说笑话,讲幽默,可以算作德行,希腊文称之为“幽他背肋”,我们不妨名之为“隽语”。人人各有所短,我们加以观察利用,必能引为笑话,令人捧腹;不过,我们应当小心,不可将那令人捧腹的笑话,变成使人难受的讥讽。讥讽,虽然令人发笑,却存有鄙视轻慢的成分;笑话和幽默,也令人开颜,却洽是天真活泼的流露,也正是彼此信任的表示。传说,有些热心之士,要在圣路易王前故意表示热心,刚吃罢了饭,就和他大谈要事;圣路易却悠然说道:现在不是论国政,讲权威的时候国,而是论古今,讲笑话的时候,大家谈天说地好了。当时的贵人先生们,无非是为了邀宠国王,才那般殷勤巴结;费乐天,您为了见爱于主,永保天宠,能不虔诚居心,善度休闲的时光么?
耶稣曾说:“你们不评判人,也就不受评判;你们不苛责人,也就不受苛责”。使徒保禄更进一步说道:“时候不到,你们不要评判;等到主来,他要光照黑暗中的密事,显露人们心中的意念”。由此可见,轻率评判,可恶之至,天主最不喜欢。人们的评判之所以轻率,因为他们虽非彼此的判官,却僭夺了吾主的职权;它们之所以轻率,因为罪的坏处就在人心的“意念”,而这人心的意念却又是我们“黑暗中的密事”;它们之所以轻率,因为各人舍弃自己的事情不审判,却专门找别人的事情来评判。我们希望自己不受评判,就当宽以评人,严以责己。前者是吾主的训示,后者是使徒的劝告。圣保禄说过:“若是我们自己审判自己,就可以不受审判。”我的万有呀,我们不当作的――评判别人,我们却向未停止;我们应当作的――批评自己,我们却从来不作。
轻率的评判,有如疾病,倘欲加以改正,必当对症下药:有些人心,生来就尖酸刻薄,对待别人,也就尖酸刻薄;他们的评判正如先知亚毛斯所说,宛如苦艾,予人一种吃不消受不了之感。这种人的心既然生来如此,改正比较困难,他们宜投神修医生,全听神医的指示。尖酸刻薄,并非罪过,而是缺点;不过,由于它导致妄断和诽谤,在灵魂上生根长大,是以为害甚巨。有些轻率的评判,并非由于尖酸刻薄,而是出乎心地骄傲,他们心想,贬抑别人愈低,便是抬举自己愈高。傲慢自大的人,常常自高身价,鄙视别人,他们和法利塞人一样,大言不惭地说:“我和他人不同”!
有些人的骄傲,不甚显明昭著:他们对别人的缺点,存着一种侥幸自满的态度。他们自以为,也希望别人以为,他具有与那缺点相反的长处。这种侥幸自满,非常隐密难辨,若非仔细观察,绝难发现它的踪影;当事之人,若非经人指点,更是无法看破。有些人为自己的行为而辨护,为良心的谴责而说辞,他们见别人犯某种罪,而自己也是一邱之貉,他们就沾沾自喜,幻想着犯罪的人数愈多,罪恶的成份愈少。有些人以妄断人为乐趣,他们往往猜疑人家的私生活,演绎同事的秘密史;不幸而被他们猜中,于是振振有词,肆无忌惮,若要他们迷途知返,那就非常困难了。有些人根据感觉而评判,他们所喜欢的总是好的,他们所厌恶的常是坏的;不过,却也有个例外,虽嫌奇怪,却属事实:谁若过分喜欢某人某物,则他对此人此物的评判也必失当。这是个畸形的结果,是由有瑕可指,错综复杂的爱情产生的。大家都知道,这是出于嫉妬,即使一矉一笑,也足证他们的不忠不贞。最后,我还要指出,恐惧,野心,以及其它心灵上的软弱,也会供给私心猜忌以及轻率评判的蕃殖条件。
症候既经诊断,且看如何治疗。据说,谁若喝了爱提约比的草本迷药――阿肥迷亚-,就会幻像丛生,是蛇见鬼的;谁若咽了骄傲、嫉妬、野心、仇恨的毒汁,他所见的,也无非是邪恶过失;前一种是身体中毒,患者当服橄榄酒解毒,后者是灵魂中毒,我为他开个相同的偏方:爱德一瓶,尽量多饮,不必怕醉,既醉之后,邪恶自散,妄断自除。爱德若果遇见邪恶,必定耻为相会;不得已而相会,亦必视而不见,甚至闭上眼睛,连看也不看;爱德如果听见邪恶之言,她必天真自持,不信其为邪恶,只当它是邪恶的影子,是邪恶的幽灵而已;如果事实如此,不能不信,她便马上分散心思,将其忘怀。爱德是一切邪恶的良药,尤其是妄断是非的灵丹。在患黄疸病的人眼中,一切都呈黄色;据说,若要治愈这种病,必须在患者脚板底下包扎白屈菜。轻率的评判人,正是一种精神上的黄疸病,它将所接触的人物都显得邪恶可恨;若要医治它,不必在眼里心中投药石,而要在个人的感情――灵魂的脚上――施手术。只要你的感情受到约束,你判断也自然受到节制;只要感情出乎慈悲,判断亦必宽仁。
这里,我给你举出三个很好的榜样:依撒格曾经说过,黎贝加是他的妹妹;之后,亚比默却见他调戏黎氏――换言之,就是在爱抚她――于是亚比默判定她一定是撒格的妻子;如果亚比默是个坏心人,他就会断定,那妇人若不是妓娼,一定也是个乱伦者;可是,亚比默却从好处着想,作了最宽仁的判断。圣母怀了孕,圣若瑟看得非常清楚;可是,另一方面他也知道,圣母玉洁冰清,无瑕可指,他不能相信,圣母作了非分之事,于是他决定暗地离开她,让天主来判断一切。他为何如此决定呢?圣经上说:“因为他是个义人”!义人,当他面对事实,无法替好人圆情的时候,他宁愿三缄其口,不加批评,他宁愿忘却那人那事,让天主来作评判。被恶党钉在十字架上的救世主,无法辩解恶党的罪行,他却说他们愚昧无知,以期减少他们的恶意。我们若不能为别人犯的罪行而辩解,总可以对他们表示同情,譬如说他们一时糊涂,或者是偶而软弱等等。
然则,我们就绝对不能判断别人吗?地又不然!费乐天,在法庭上犯人受到审判,那是替天行道!审判官是天主的发言人,也是他的通译官,他们好比天主的神谕,所作的审判,必当合乎天意;如果但愿一己的私见,他们就难免遭到天主的审判,要知道,人审人,人判人,都是属于天禁之列啊!
看见或知道某事,并不先于判断某事。按照圣经讲,判断,必须事先假定有某种困难等待决定,也许它的大小不同,真假有别。圣经上说:“不信的,已经被审判了”,因为他们毫无疑问地受到了天谴。天主禁止的是判断人,而不是怀疑人,所以说,怀疑人,并非不对;不过,我们怀疑猜测人的限度,也当止于理由、有根据、有证明;否则,我们的猜疑就难免流于轻率。比方说,假定心地邪恶的人,见到了雅各布伯在井旁热吻拉该尔,或者见到了黎贝加从外方人爱理则手中接受手镯耳环,他虽毫无理由,了无根据,也必猜想他们心怀邪念,其实呢,他们两位正是爱德的楷模呢!一般而言,如果一件事的本身无好坏之分,我们对它遽下邪恶的结论,除非情形特殊,都难免流于轻率的评判。
为了责备某人,从单独一件事上遽下判断,也可算作轻率的评判,关于此点,容后详谈。
最后,我要昭示大家,收其放心,严以律己的人,绝非妄断人的份子。蜜蜂碰到了雾气朦胧,天色阴沉的日子,便深居蜂房,忙于酿蜜的工作;心地善良的人亦复如此,他们碰到混乱不清的事物,绝不与之同流合污,也不助桀为虐;他们宁愿深居简出,闭门思过,忙于独善其身的工作。谁若乐于责人,吹毛求疵,此亦妄人而已。
有些人,或者料理家政,或者管理国事,他们主要的任务,便是注意监察别人的行为,以上所言,他们不在限内。但愿他们以仁为心,忠于职守;除此而外,也当勤修口德,勿忝所赋。
轻率的评判,产生许多毛病,例如心情暴躁、轻视别人、骄傲自满、以及其它许许多多的害处,其中最大的该是诽谤别人;从社交的立场讲,这简直是道地道地的瘟疫!喔,我但愿师法那位爱火天使,他用智慧之火净化了依撒意亚先知的口,我也要从圣坛上拣取一块火炭,来烧炼人们的嘴唇。谁若立身处世,免除了诽谤的恶习,他一定也免除了许多其它的罪孽。
谁若不公不正地破坏了别人的名誉,他不但犯了罪,而且应当补偿损失,补偿的多寡,当视损失的轻重。无人能藉着别人的善行升天,在一切外面善行之中,最宝贵的莫若名誉。诽谤算是一种谋杀。要知道,我们原有三种生命:精神的生命,以天主的圣宠为基础;肉体的生命,以灵魂的朝气为基础;而社会的生命,则以个人的名誉为基础;罪过扼杀第一种生命,死亡夺去第二种生命,而诽谤则毁坏第三种生命。诽谤者的第句话,足以犯上三个谋杀罪:第一,他手刃了自己的灵魂;第二,他中伤了听者的心灵,第三,他毁坏了受谤者的名誉-他社会上的生命。圣伯尔纳多说,诽谤者和听人诽谤者,两人才有魔鬼附身,不过,一个在舌端,一个在耳内。达味圣王曾叹咏诽谤者,他说:“他们……磨尖自己的舌头,像蛇一般锐利,他们口唇的下面,藏着虺蛇的毒素”。据亚里斯多德的观察,说是蛇的舌头有两端;诽谤人的舌头也有两端,他用此一端来刺伤听者的耳朵,再用一端去损毁受谤者的名誉。
最亲爱的费乐天,我诚恳地劝告你,无论直接间接,都不可诽谤任何人。尤当十分小心,不要嫁恶归罪别人,不要揭露秘密,不要渲染人家的过犯,不要歪曲人家的善行,人家有好处,既不要否认,也不要隐瞒,更不要减损。要知道,妄告别人,和中伤别人,都是得罪天主的事,这样你可能犯了双重罪过,因为不但撒谎有罪,中伤也是有罪啊!
有些人诽谤得很有技巧,他们往往从好事上开始,掺上甜言蜜语,搞得你天花乱坠,这种诽谤,可谓恶毒之至!他们爱说:我敢自信,我非常喜爱他,而且,他也是个正人君子;可是,我总得实话实说,他既然背信爽约,也实在太不对了!本来是个有修养的淑女,可是,真也出乎意料之外!诸如此类的花枪,真是不一而足。你看出了他的技巧么?弯弓射箭的人,把箭杆儿拉得很近,其目的是要射得列远;张嘴诽谤的人,把话题儿扯得很甜,其目的是想讲得更有味,一直深入到听者的心底。油腔滑调的诽谤是最残酷的一种;荷兰的野芹菜,本来不是很毒的东西,而且发作很慢,易于治疗,可是如果佐以美酒,那就无可救药了;诽谤亦复如此,随便说说,旁人听了,左耳进,右耳出,原本不算什么,可是,一旦说得油腔滑调,有声有色,那就深入脑海,难以救药了。达味圣王曾说:“他们磨尖自己的舌头,像蛇一般锐利”。据说,亚斯普毒蛇螫了人,最初并不感到疼痛,而且自有一种撩人的痒痒,其后才是五脏浮肿,毒汁蔓延,而至于坐以待毙,无可救药了。
纵然你见到某人酩酊大醉,也不要说他是个酒鬼;纵然你窥见某人翻云覆雨,也不要说他是个奸夫;纵然明知某人近亲相“爱”,也不要说他乱伦;要知道,这类恶名是不足以由一件事实就定断的。圣经上记载,太阳为了助佑若苏爱打胜仗迟迟西下,又为了悼救世主的死亡而黯然失光;没有人会说,太阳是不落的,也没有人会说,太阳是无光的。诺厄曾喝醉过一次,罗特不但喝醉了,而且酒后作出了乱伦的事;可是,他们仍不足以称为酒鬼,罗特也不足以视为乱伦者。圣伯多禄曾拔剑流人之血,却不足以云好杀,虽曾指天发誓,却不足以云诟天。说某人有什么毛病,或者有什么德行,他必须具有那种习惯,而且在该习惯上颇有进展;因此,我们绝不可:见人发过一次脾气,便说他脾气很坏,而或见人偷过一次东西,就说他是强盗。
纵然某人染上了毛病很久很久,我们若称他为有毛病的人,也难免会说假话的危险。癞人西满称玛达兰为淫妇,因为她不久以前实在是个淫妇;可是,他说得并不真实,因为玛达已经痛改前非,不再是一个淫妇,而已经变成了一位圣者,所以吾主出言保护她。愚昧的法利塞人,以为那个税吏乃是罪魁,也许是不公不正,奸淫掳抢,无所不为的大罪魁;可是,他却大错而特错,彼时彼地,那税吏早已成为义人了!要知道,天主无限好,造物大慈悲,转瞬之间,圣宠可得,谁敢说,昨天是罪人的某某,今天仍然是罪人呢?昨天之不足以断定今天,犹今天之不足以断定昨天,只有最后一天,才足以断定一切。所以,我们若随意说人不好,实在难免撒谎的危险;如果不得已非说不可,我们也只能说,某人作了某某坏事,或者说,某人在某一时期内生活得不正经,或者说,某人到现在还是为非作歹;可是,我们不能从昨天的言行来断定他今天的好歹,也不能从他今天的作为来断定他昨天的好歹,关于明天的事,那更不能预先推断了。
固然,我们要极其小心,不要诽谤别人,可是,我们也当注意,不要走向另一极端,为了避免诽谤,而大事夸奖,把毛病说成了德行。譬如,某人确是诽谤者,你不能为了替他原情,而说他是心直口快,开诚布公;再譬如,某人自命不凡,立意炫耀,你不能称他仪态大方,修养有素。危险放肆的亲昵,不能称为天真无邪的自由;反对服从,不是热心公务的表示;妄自尊大,也不是坦白诚实的象征;逸乐好色,更不是善交友朋的标识。亲爱的费乐天,我们不当为了避免诽谤的毛病,而同情、夸奖、甚至鼓励其它的毛病;相反地,我们应当坦坦白白,歹就说歹,坏就说坏。若能如此行事,必定光荣天主;不过,还当遵守下列几项条件。
谴责人家的毛病,而想自己免于非难,最重要的条件是,为被谴责者的好处着想,为听责者的利益打算。举例来说,我听某人正在女孩子面前,谈论男女之间的轻浮狎昵之事,明显的很有危险;而或,我听某人正叙述男女之间的浮荡之事,明显的非常下流;我若不出来公开纠正,而或我故意加以掩饰,则听此邪论的天真青年,可能起而效尤;所以为了他们的好处,我应及时公开纠正,除非我能另找适当的机会,在更少损害问题中人的原则下,克尽同一的职责。
此外,另有一个条件,如果我属于团体中的主要份子,而不出来讲话,人便误会我是助桀为逆;如果我属于团体中的次要份子,我就不必抢先出来责难。尤有进者,我若非出来纠正不可,亦必谨口慎言,不敢多说一字。举例来说:我要指责某青年男女的轻浮狎昵之事,因为那事既属放荡,又很危险;我必严以自持,权衡轻重,务必毫发不差,以免夸张。如果只是轻微的疑虑,我就说止于此;如果只是稍有不智,我也不敢多添;如果既非疑虑,又非不智,仅仅足以授人讲闲话的口实而已,则我将闭口无言,而或据实以告。当我谈论别人的时候,我的舌头好比外科医生手里的小刀:医生开刀,既有分寸;我讲论人,也有标准,不多不少,但求合乎真理。最后,还有一件事情,你当特别留意,几时责难别人,总以仁爱为怀,对那被你责难的人,尽量表示宽容。
当然,对于名誉扫地,人人皆知的罪犯,我们可以自由谈论;不过,总宜存着同情怜悯之心,不要抱着幸灾乐祸,而或投井下石之意。至于对天主和教会的敌人,我们应鸣鼓而攻,不可同日而语;异端邪说,伤天害理,狐君狗党,残民乱世;我们自应揭其阴谋,辨其诡诈,以期警世而醒民,让大家知所适从,不为所惑。
许多人都好批评当局,更爱乱谈国事;凭一己之见,怎能有当?依个人之好恶,岂能不错?费乐天,但愿你能免俗,不要犯此通病。要知道,妄评当局,和乱谈国事,除了难免罪戾之外,还教你卷入无数的争辩。
当你听见某人遭到诽谤,你且不妨存疑;如果不能存疑,则想法善化他的意图;如果连这点也难办到,则总能表示同情,想法改换话题,提醒诽谤的对方:谁若没有失足,那是天主的宏恩;再者,你若知道受谤者的一二好处,则亦不妨提来一谈。
与人交谈,总要大方坦诚,更宜直爽忠信。双关二意,花言巧语,以及虚伪不实,都在谨防之列。将真理和盘托出,固然不常妥善,若说得与真理相反,则更属非是。切记,天主是真理之神,你当训练自己,在任何借口下,绝不故意撒谎。如果偶不经心,说了谎话,如能事后加以解释剖白,我劝你一定要作,因为正当的解释总强于胡诌的谎言。
有时候,我们固然不妨用花言巧语来掩饰真理,不过,这只能限于事关重要,而且是天主的光荣和敬礼要求如此的时候。通常而言,花言巧话,十分危险,因为圣经上说过:欺诈不实,脸开两面的人心,圣神不处其间。要知道,最上乘的花言巧语乃是质朴无欺。世俗的谋虑,人为的巧言,皆属于世俗之子;至于天主之子则不然,他们行正直之路,存无邪之心,正如智人所说的诚笃居心忠信为恒。若论撒谎骗人,双关二意,以及虚伪不实,则亦妄自菲薄,甘心堕落而已。
圣奥斯定在其“忏悔录”第四卷有如下的记述:他的心灵和他朋友的心灵已经结合为一了;他担心,如果朋友先死,他将无法靠半个心来生活;如果他偶而先死,则朋友也难久在人世。嗣后,他认为这些话都是花言巧语,娇揉做作,竟在其“补正”书中,称之为胡言乱语。亲爱的费乐天,你看,这位圣而美的灵魂,对其装腔作势的言论是多么敏感啊!忠信坦白、诚笃无虚,都是教友生活的指针。达味圣王说过:“我要遵循我的道路,免得我的舌头犯罪……上主啊!求你护卫我的口,把守我的唇,莫要使我的心倾向邪恶”。
圣王路易曾劝世人说:除非赞成别人难免有罪受害,当尽可能地不要反对任何人。这话的用意,是教人避免一切口角和争吵。间或必须反对某人,起而表示自己的反对意见,我们一定要显得雍容大方,机灵圆滑,绝不可专横傲慢,盛气凌人,要知道,粗暴横行,无济于事。古先圣王,劝人寡言,是要我们重质不重量,无用的废话,尽量少说,有益的嘉言何妨多讲。我认为,多言寡语是两个极端,我们都应加以避免:如果不苟言笑,过于严肃,则难免自失信心,不能合群;如果喋喋不休,不让人说,则近乎浅薄轻浮,令人讨厌。
在公共场合,尤其在宴会之中,彼此谈人隐私,而或讲述机密,都非圣路易之所首肯。他曾说:“在宴会之中,谁若有什么高兴快活的事想说,他不妨畅所欲言,教在场的众人都能分享他的兴致;谁若有什么重要机密,则绝不可当众乱说”。
不时注意心身的娱乐,也是十分必要的,据贾先的记述:一天,有位猎人,发现使徒若望正在逗着一只鹧鸪玩;猎人问他,像他那样一位伟人,怎能为这样俗不可奈的琐事,而浪费他宝贵的时间;圣人反问他道:“请问你,何以没有执箭张弓”?猎人答道:“弓若久张,则失去弹性,一旦要射,则无能为力了”。使徒笑道:“然则,你也不必对我大惊小怪了;我之所以不时消遣娱乐,其目的也是稍事休息,以期休闲之后,更能心神贯注,沉浸于静思之中。谁若苛刻成性,不休不息,不但自己如此,且又强迫别人如此,则他的缺点,昭彰甚明,自不待言。
到郊外散步,与朋友聊天,弹琵琶,弄丝竹,随着音乐高唱一曲,伴着同好上山围猎,都算是正当的娱乐,只要我们懂得规矩,遵守时间,知道地方,采取手段就行了。
有些游戏,属于比赛的性质,谁若获胜,可以得到奖赏,这种游戏亦属合法,其本身并无什么不好。例如,打网球,参加怕儿马儿举行射击比赛,下下棋,竞竞走,都是属于这一类。只有一件事,该当特别注意,那就是不可过度,第一是玩的时间不可过度,第二是比赛的奖品不可过度。如果我们玩某种游戏的时间过长,则它对我们不复是一种娱乐,而竟变成了一种职业:这样,我们既不能藉以恢复精神,又不能赖以增强体力,相反地,我们倒消耗了体力,困乏了精神。不是吗?你若连续着下了五六小时的棋,岂不感到筋疲力尽?我若打上半天的网球,岂不觉得臂酸腿痛?如果比赛奖品太大,游戏者的情绪必定跟着紊乱;而且,游戏的目的既然在于娱乐,如果以奖品为重,则未免小题大做,轻重倒置了。
最后,我还要奉劝你,费乐天,切勿寓情于娱乐之中;姑无论那娱乐是何等高尚,你若情意缠绵,心思难舍,皆属非是。我的意思,并非说,在我们作某项游戏时,不可享受那游戏的乐趣,果真如此,则将无娱乐之可言了;我所说的不可寓情于娱乐之中,是要你:既不钟情于娱乐,也不沉迷于娱乐,更不为娱乐而耽误你的正业。
打牌和赌博,以及其它类似的玩意儿,由于输赢不在乎技巧,而专靠乎机运,所以和跳舞一样则非常危险的;若再撇开其它的理由不谈,也是有害无益,应受谴责的。民法和教律,不约而同地禁赌,其故可以想见。或许你要问我,这些玩意儿究竟害处何在?我说,在这类游戏之中,输赢无道理可讲,机运操纵了一切,很多次,机运竟落入毫无技艺的人手中。在这些场合,道理早被强奸了!你或将提示我说,我们都已同意了啊!是的,赢者固然没有什么不对,但你不能就此结论,说那项同意就算合理,或说这类游戏也算合理。奖赏,原是优胜者的酬报,而今,却变成了投机者的犒矢,无当于理,昭然若揭。
此外,这些游戏,虽挂娱乐之名,却无娱乐之实。与其美其名曰“消遣”毋宁箭前直称之为“职业”。君不见,职业之为用,常是令人专心注意,不断地紧张,不停地努力,患得患失,担心不已,赌博的人,心情紧张忧形于色,抑郁沮丧,谁能过之?在赌博正进行的时候,谁也不许说话,甚至连喜笑咳嗽,也在禁止之列,怕的是走了风,漏了水。其状之严,无以复加,其情之惨,令人作呕。
尤有进者,赌博并无真正的乐趣,有之,那只是属于赢家的;就连这点乐趣,还是建立在输家的失败与苦恼上的,既属非是,宁不可诛?属非理,宁不当禁?据说,国王圣路易得知他兄弟伯爵与其君赌博,他虽尚在病中,竟然蹒跚地前往现场,一怒之下,推翻了赌桌,并将赌具和赌金,抛出窗外,投入海里,旧约里记载,撒辣玉洁冰清,在其待字闺中,向主表明心迹时,她尝说过:“主啊,你知道,我从来不跟纨绔子弟为伍”。
跳舞第宴会,本来都是无所谓的事;不过,一般而论,由于举办失当,大都变质走样,颇有坏的倾向和趋势,因而充满了危险和缺陷。舞会通常是在夜间举行,而且灯光暗淡,场地朦胧,最易引人犯罪,何况,有些赴会的人根本就心怀鬼胎,意向可疑。再者,舞会每到深更半夜才结束,第二天的大好晨光,当然浪费掉了,更谈不上进堂顶礼天主了,总而言之,把白天变作黑夜,将光明变成黑暗,使善功变为儿戏,真是傻瓜一个,愚不可及!在舞会场中,人人争显浮华,个个竞赛虚荣,浮华为邪情而铺路,虚荣替恋爱而折腰;凡此种种,都是跳舞的杰作。
费乐天,我对跳舞的评价,就如医生们对南瓜和香菌的评价;他们常说,虽然味道很好,却无营养价值,我也说:就连最好的舞会,也无好处可言。不过,你若非吃南不可,则请小心烹调;你若非去跳舞不可,则请注意规矩。注意什么规矩呢?第一是端庄,第二是稳重,第三是善意。医生们说,香菌可以吃,自以少吃为妙,吃得太多,虽属可口,却易中毒,我也给你说,舞会可以赴,总以少赴为佳,赴得太多,虽无大过,却易上瘾。
据卜利留的研究报告,香菌多小孔,富有吸收性,对任何接近它的东西,都易于感染;因此,如果它接近了毒蛇,他就易于吸收一些毒汁。舞会,以及其它类似的晚会,也吸收许多毛病和罪恶,诸如争吵、嫉妒、嘲弄、以及下流的爱抚等等。外界的毒汁,挤进了香菌的小孔,而发生不良的作用;上述的毛病,闯入了我们的心扉,再从耳际听进一些淫言秽语,从旁人看到一些陋相丑态,于是我们的心就被迫中毒了。
费乐天,凡此不适当的娱乐,通常都很危险:消散虔诚的热火,削弱精神的力量,冷化爱德的热力,徒增邪情的澎湃。所以说,舞会可赴危险亦防。
据说,吃罢香菌,宜饮上等好酒;我说,跳罢曼舞,当喝天上灵膏,用散舞场霉气,以消心中遗毒。然则,灵膏是什么呢?你且试想:
(一)在你参加舞会的当儿,多少灵魂正在地狱里受火刑,因为他们曾在舞场里犯了罪。
(二)在你轻歌曼舞的时候,多少热心宗教的人士,在天主台前顶礼致敬,唱着圣歌,赞美大造的美善。他们在善用时间,你却在浪费光阴,对照之余,能不惭愧?
(三)正当你饮用作乐的时候,多少人临终弥留!千万男女,被痛苦熬煎:或在床上呻吟,或在医院治疗,或在街头流浪,有人肾结石,也有人害了伤寒。唉,他们遭受痛苦,没有安息,你却灯红酒绿,陶然欲醉!你一点也不同情他们吗?假使时过境迁,当他们拥伴起舞时,你却呻吟床榻,那时候你将作何感想?
(四)耶稣、圣母、天使、圣人,都在看你跳舞。他们见你沉湎于逸乐之中,追逐于儿戏之间,不禁心生怜悯,面有忧色。
(五)好景不长,盛筵难再;叹光阴之易逝,惊死亡之速来!死亡在向你嘲笑,它邀你参加它的舞会。在这次舞会中,朋友们的哀号将代替圆舞曲,就在这哀号声中,你将踏进死亡的舞池。这次舞会,可算是浮生结局:跳得好,可以跳进幸福的天堂,跳得坏,将会跳入痛苦的地狱。
以上所示,不过是园中一花,海里一粟;你若诚心敬畏天主,他将给你展示花园,带你遍游海底。
游戏和跳舞,既属于中性事,玩玩亦无妨。不过,时间宜短,不可弄得筋疲力尽;次数应少,以免变成例行公事,白白浪费时间。要街道,我们之所以玩玩,其目的是娱乐消遣,而并非迷于此道。然则在什么情形下我们才可以游戏跳舞呢?一般而论,属于中性的游戏和跳舞的机会比较多,而属禁止之列的比较少。总而言之,依照我所讲给你的条件,运用你的机智和决断,在就合同伴的兴趣之下;自可作出适当的取舍。就合别人,原是爱德的表现,它能将中性的事变成好事,将危险的事变得无妨,正所谓“化险为夷”。有时候,他竟能出污泥而不染,将害处从坏事中剔出;由此你可以明白,为什么打牌赌博本在禁止之列,有时候,为了就合别人,也可破例参加。
偶读圣嘉禄传,见其平时那么严肃,而在就舍瑞士人的事上,又是这么平易,我不禁掩卷称道,连呼啧啧。依纳爵?罗耀拉,圣之时者也,有时见邀作游戏,他也欣然应邀。圣伊撒伯尔,原是匈牙利皇后,当她见邀参加娱乐性的晚会时,她竟游戏与跳舞齐来,而并不以为有碍她的虔诚生活。我想,她的虔诚生活,已经根深蒂固地扎在她灵魂上,宛若雷第湖边的青石,非但不怕惊涛骇浪的冲击,而且越冲越壮,越击越坚。正所谓:风吹燎原火,火焰益转烈,风吹星星火,火种将灭。
《雅歌》里的新郎,神魂颠倒地说,他新妇的一顾盼,他爱人的一秀发,已他的心夺去了。在人身上,最贵重的莫过于眼前,最无用的要算是头发;因此神圣新郎的意思是:不但虔诚人士的丰功伟绩,可以得他欢心;就是他们的卑贱细事,也足以令他乐意。依照他的爱好,我们固然可以建大功,立大业;同时,我们也不妨安贫贱,乐细道。这两种方式,都是由爱情出发,而足以夺取他的心,正所谓殊途同归,异曲同工啊!
费乐天,你当随时准备,为基督而蒙难,为吾主而受苦,纵然是赴汤蹈火,也必在所甘心。只要他喜欢,你准备牺牲一切所宝爱的:――父母、兄弟、夫妻、子女,甚而你的眼、你的生命,也都在所不惜。可是,直到而今,你何不自动献上你的头发――我的意思是说,忍受日常遇到的小损失、小不便、以及林林总总的小麻烦。这些小事,只要你作的时候,以仁存心,以爱为怀,包你赢得他的欢心,包你罗他的满意。日常的爱德行为,如头痛、牙痛、发烧、夫妻间的口角、打破了杯子、遗失了手套,挨白眼、遭呶嘴、按时就寝不易,准时早起嫌太难、平日领圣体怕人笑话假热心、公开作好事羞被误认出风头――凡此种种小痛苦,只要你作的时候,以仁存心,以爱为怀,其必大大地见悦于天主。他为了一杯凉水,而许下赏以幸福的海洋;其它可以类推了。立大功的机会少,行小善的时候多;只要我们善利用,可以为自己积累一大笔财富。读了圣女加蒂莲传,得知她多次灵魂超拔,神游天上;更知她出口成章,语多珠玑。我深信,这是由于她利用默观的慧眼,夺取了天上新郎之心的结果。另一方面,当我读到,她下厨弄菜、生火煮饭、揉馒头、揑面团,举凡家庭琐事,无不以爱主之心去作的时候,我又感到无比的安慰。依我看,她在厨房里尽职时所作的默想,较之她在圣堂中的祈祷时所有的神视,其间并无轩轾之分;或者,我们可以更进一步地说,神视不过是她谦卑自牧的结果而已。她的默想,惯常是这样进行的:她想象,会当自己为父亲煮饭的时候,她仿佛玛尔大第二,正服侍耶稣;她母亲就好比圣母玛利亚,她兄弟们就宛如使徒。她这样自勉自励,想自己在天朝里服务,因为她知道,那一定是天意:她可以从微贱的小事,找到最大的甘饴。我的费乐天啊,我之所以举此为例,是要你知道,在孝爱天主的事上,我们必须懂得如何支配自己的行为,这原是一项极其重要的课题。
为此,我恳切地奉劝你,师法撒罗满极端称赞的那位贤淑妇女,正如智王所描述的,“她用力束腰,以求膀臂健强,易于操作”;可是,她并未因此疏忽了纺织,也未忘却转动她的纺锤:“她感觉自己经营有利,她的灯终夜不熄。她手执织轴、手指紧持纺车”。你呢,也当“用力束腰,”练习默想,勤领圣事,把天主的圣爱带给人灵,将美善的灵感传给人心;一旦机会到来,要为天轰轰烈烈地大干一番。可是,你也切莫忘了自己的纺锤和纺丝,意思是说――修练那些纤小卑微的德行,宛若在十字架下培植一组玲珑的小花。什么小花?服务穷人,探望病人,以及管理家务等等。你若勤于此道,自可免除懒惰的毛病;不过,我希望你常以圣女加蒂莲为法,手里忙于工作,心中常恋天主。
吾人孝爱天主,轰轰烈烈的机会少,平平凡凡的机会多。吾主耶稣说过:“凡忠于中事者,必将托以大事”。所以,只要你诸事为天主而作,则一切堪称完美。无论你饮食起居,而或下厨作饭,只要你存心顺应主命,善自为之,则你在主前的功德,自是不可限量。
我们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有理智,然而,你却很难找到真正讲理的;为什么?因为自爱将我们从理智分开,在不知不觉中,引我们误入岐途,作出许多既不公平又不合理的事来。事情虽小,危险却大正如雅歌里说的那群“小狐狸”,足以毁坏葡萄园。这类事,由于很小,所以我们不太注意,因为很多,所以我们大受其害。不信?你且看看,我即将举出的这实例,是不是太不公平?是不是蛮不讲理?
我们为了芝麻大的小事就谴责别人,却又在无数的大事上原谅自己;我们想卖得贵,却又要买得贱;对旁人,我们主张公道,对自己,我们要求情面;我们盼望人家好言好语,自己却又怒形于色。人家有的东西,我们想要他一份,如果照价付钱,便以为十分公道;你可曾想到,如果他敝帚自珍,存其所有,退还你那几个臭钱,岂不更其公道?谁若不肯答应我们的要求,心里就感到非常烦恼;可是我们教人家不方不便,他岂不更有理由生我们的气么?如果某人是我们编好某项游戏,我们就只顾自己,不管别人,死命地反对作他项游戏。在属下之中,如果某人是我们最看不顺眼的,而或某一次他真令我们讨厌,嗣后,便不再分青红皂白,事事见怪他,时时麻烦他,吹毛求疵,不一而足;另一方呢,谁若既得了我们的欢心,也许是因为他长得漂亮吧,则他可以为所愿为,无事不可以原谅,无时不可以通融。有些品学兼优的孩子,偏偏得不到父母的喜欢,只因为他们身体有缺陷啊;另一些满身毛病的孩子,却一直作了父母的掌珠,此无他,因为他们长得顶漂亮嘛!
贫富,本不足代表人的品德,我们却喜富厌贫;衣着,更不足以分辨人的贵贱,我们却据为标准。对自己的权利,我们毫不放松,对人家的要求,我们虚与委蛇。我们把自己的品级,捧得高高的,把人家的,却压得越低越好。抱怨别人,我们总是乐意插嘴,批评自己,却又绝不容许。为人家稍尽棉薄,自以为功高泰山,人家鼎力相助,却认为不足挂齿。总而言之,我们好比帕夫拉高律地方的鹧鸪――有两颗心:对自己,有一颗既大方又仁慈的心,对别人,则有一颗既刻薄又残酷的心。我们经常有两杆称:一杆专称我们的利益及其对我们最大的害处,另一杆则专称别人的利益及其对他们最大的好处。圣经上说:“仁义成绝响,忠信已泯没,交友无诚意,口蜜心诡谲”,――这说是说,他们有两颗心,有两杆称,――买进用大称,卖出用小称。你且记取圣经的教训:“两样的法码,是上主所痛恨的,诈伪的天平,是不道德的”。
费乐天,事事总要显得公平无私,时时不妨设身处地,替别人想想,倘能如此,则可以问心无愧。比方说,买东西的时候,替卖主想想;卖东西的时候,为买主想想,这样庶可买卖公道,无愧于心。上面所举的例子,都是些小不公道,我们没有偿还损失的来生义务;可是由于它们都是反理智、背爱德的大毛病,我们理当加以改正。我不知道,礼以待人,严以律己,会有什么害处;我不相信,公平待人,理智律己会出什么毛病。我的费乐天,你要记住古人的格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望你不时抚心自问,你对别人所作所为的,正是你希望别人对你作的吗?这一问,便是真理的试金石。从前,罗马大帝陶理安,非常平民化,左右以为有失皇帝尊严,大都期期以为不可。陶理安答道:如果我自己是个平民,难道我不希望皇帝待我,亦如我之对待平民么?
谁都知道,邪恶的欲望不可有,因为它将我们变为邪恶之人。我的费乐天,我却要进一步说,对灵魂有危险的欲望,诸如跳舞、嬉戏等,也不可以有;就连贪想光荣职位,期望神视超脱,都不可有,因为在这类事情上,往往有虚荣和欺骗的危险。距离太长远的事情,也不必指望,人的意思是说,有些事情千载难逢,谁若痴心指望,亦惟自寻烦恼而已。举例来说,一个在学的青年,急切地指望,在他毕业以前找到一份工作,我不客气地要问,这种指望对他有什么用处?一个结了婚的妇女,居然指望去作修女,请问目的何在?某人有件东西,我真十分喜爱,他虽没有出让的意思,我仍一再相买,这种想望,岂非白费工夫?我虽然忝任神职,一旦病倒床褥,我仍希望能和其它神父们一样,讲道理,作弥撒,探病人。我明知力不从心,身不由己,则我所望,岂非子虚空想?本来,我在病中所指望的,该当是忍受痛苦,服从医师等等,我却舍此求彼,颠倒了是非。通常而言,我们心里所怀的欲望,正和身怀六甲的孕妇差不多:秋天想吃樱桃,春天想吃鲜葡萄。
我绝不赞成,一个有了工作或职业的人,心高妄想,见异思迁,白白地浪费时间,却打算另谋一个并不适合自己身份的所谓高就;这种妄想,不但耗费他的精神,而且减低他工作的效能。我忝为主教,就当努力于主教的工作;我怎能三心二意,又想去度隐修士的安静生活呢?我若如此想望,非但是不切实际,而且是浪费时间!谁若期望能有较大的天才,能有较好的判断力,我也绝不嘉许;我认为,这也算是空想:与其期望获得较大的才能,毋宁好好地培养他现有的才能。谁若切望自己以目前未有的方式孝爱天主,我也绝不鼓励;我以为,与其另辟新径去孝爱天主,何如善用已有的途径,好好光荣天主。以上所说,都是针对心里的欲望;至于普通的希望,只要不很频繁,则不会有什么害处。
连忍受日常损害的勇气都,却妄想为主殉道,那不是空想吗?所以,除了忍受既有的痛苦之外,不要再想多受痛苦在。魔鬼常好提示我们,切望一些不在眼前,不切实际的事情;它都希望我们,心猿意马,忽略现在;结果是好高骛远,一事无成。在想象中,我们正与非洲的巨兽搏斗;在实际上,由于太不经心,我们竟被一条小蛇咬死。诱惑也不值得希求,未免鲁莽;你惟当提高警觉,严阵以待,一旦诱惑来犯,你就迎头痛击。
山珍海味,固然大快朵頣;可是,对胃口而言,实在是一种负担;如果,胃口不健,可能还闹出毛病。你的灵魂,也不可贪得无厌:世俗事揽得太多,会教你纠缠不休,同归于尽;灵修事贪得太多,会教你心分意乱,不堪负荷。你的灵魂,一旦被洗刷干净,再不听秽语,于是她对灵修事项,便要大感兴趣。她像个饿死鬼一样,贪婪着要饱餐千万种圣德:克苦呀,忏悔呀,谦让呀,仁爱呀,以及祈祷呀,都包括在她所开的灵修菜单之内。费乐天,能有这样好的味口,真是难得难得!可是,你也应当考虑,想吃下的这些东西,你能否好好儿消化。因此,你当就教于神修导师,然后从这许多欲望中,选择几种实际可行,而又能马上实行的,集中精力,全心以赴,当你完成了一项,则天主自会及时提示你另外一项;若能如此,你就不会为那无用的空想,而浪费你宝贵的时间。我并不主张,大家要放弃任何好的欲望;我所说的,是要大家知所先后,懂得次第:凡是现在不能实行的愿望,暂当搁在一旁,以待来日;凡是现在可以实行的志愿,就应打铁趁热,及时完成。灵修之事应如此,世俗之事亦云然;何则,不如此,则人生若梦,恐惧烦恼而已。
第三十八章结婚男女请听忠言
婚姻,诚如圣保禄所说的,“是一件伟大的圣事,但我是指基督与教会说的”。“婚姻应受尊重”这是对一切人而言,为一切人而言,并且就一切事而言;因此,兀鹰已婚未婚,都该尊重婚姻;无论贫穷富贵,都宜一视同仁;所谓就一切事而言,这是说,婚姻的由来、目的、使用、方式、及其本身,都是神圣的。婚姻是基督信仰的养成所,它给大地繁殖了基督信徒,它替天国增添了主的选民;所以,就国计民生而言,保障神圣的婚姻,乃是极其重要的事,因为它不但是立国之本,而且是建国之基。
遥想当年,嘉纳婚筵,耶稣不但躬亲参加,而且变水为酒,以娱嘉宾;这是耶稣祝福婚姻的表示,这是天主嘉许夫妇的象征。本来,在所有的新婚佳期,都不会缺乏安慰祝福之酒;然而,多次竟不得畅饮,而且仅限于新婚的初期;其所以如此,是因为新婚的夫妇,没有邀请耶稣,而邀请了阿多尼式的美男子,没有接待圣母,面接待了维娜斯般的玉女们。旧约里记载,雅各布伯想获致既肥又花的小绵羊,他准备了一捆柳条放在的眼前,结果是如愿以偿;谁若想获得婚姻的幸福,应当在其新婚之夜,把婚姻的神圣和地位摆在眼前;很可惜,许多人都不注意用此,他们所乐意的,是花样繁多的余兴,排场和言谈;因此,他们的婚姻也就没有好的结果。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是自然,不足惊异。
我要特别劝勉结了婚的人,应当彼此相亲相爱,这也是天主圣神在圣经里一再昭示他们的。你们已婚的男女,你们之间的爱情,不仅是相互的,那和禽兽又有什么不同?你们之间的爱情,也不仅是人性的,那和教外人又有什么两样?我要和大使徒同声对你们呼吁:“作丈夫的,应该爱妻子,如同基督爱了教会”;为妻子的,应该爱你的丈夫,如同教会之爱基督。你看,引厄娃去见元祖亚当的,原是天主自己,并且将厄娃配给亚当为妻;朋友们啊,原来就是同一的天主,以其列形手,为你们夫妇牵线,替你们的婚姻打了一个永结,要你们白头偕老,永结良缘。天意如此,你们为什么不顺天行事,永远相爱呢?
夫妻之爱的第一效果,是两心之间如胶似漆的结合。若将两块枞树木片用胶沾好,则未用胶沾的部分更易折断,而被胶沾住的部分更为坚硬;夫妻,是天主用其宝血胶住结合的,所以,其结合的牢固,自不待言,与其说白头偕老,毋宁谓牢不可破。这种牢不可破性,与其说是就肉体与感情而言,毋宁谓是指两心与爱情而说。
夫妻之爱的第二效果,是两造之间推心置腹的忠诚。按古老的习惯,戒指上是刻有印记的,我们还不难在圣经里找到例证。在婚礼中配带戒指,其间便有寓意:教会藉着司祭之手,祝福结婚戒指,并交授予新郎,这是证明,新娘藉着此一圣礼,在新郎的心上捺了印。盖了章;嗣后,只要她活着一天,新郎就不能让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和爱情闯进自己的心里。之后,新郎也将结婚戒指带在新娘的手指上,其意义也是要令对方知道,只要他在生一日,她就不能别有所钟,另结新欢。
夫妻之爱的第三结果,是两造共同生养教育子女。已婚的士女们,天主愿意增加永远光荣赞美他的人数,他不但以自己的全能,像呼风唤雨似地,创造了人的灵魂,他更教你们“分工合作”,赞其化育,创造生命,这该是你们何等的荣誉啊!
你们作丈夫的,对自己的妻子,总要保持一种体贴的、恒久的和由衷的爱情。你们从圣经里知道,女人是从第一个男子的肋骨造成,而肋骨正靠近人的心房,这意味着,女人是应分接受男子柔情恩爱的。因此,如遇妻子心身有病,你们非但不可暴躁生气,并且要表示甜蜜的同情。要知道,天主造生女人,本来就比较纤弱,好教她们依靠你们作丈夫的,并且好教你们更受光荣和尊敬,更进一步,不但作她们的良伴,而且作她们的首领和上司。你们为妻子的,当记住,丈夫是天主给你们的良伴;对自己的丈夫,总要体贴入微,恩爱有加,相敬如宾,相爱如友。要知道,天主造生男子,本来就比较强壮,好教女人有所依靠,而作他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女人既由第一个男子的肋骨造成,所以很自然地列为手下,而当受丈夫的管辖。整部圣经,都要求你们服从丈夫;可是,圣经也调和了服从的分量,一方面,要你以爱为心地去服从,另一方面,又命令作丈夫的,以仁为心地用权威。所以圣伯多禄说:“你们作丈夫的,应该凭着智慧与妻子同居,待她有如较脆弱的器皿,尊敬她们有如与你们共享生命恩宠继承人”。
当我劝你们彼此培养爱情的时候,你们也当小心提防两造的猜忌。蛆虫喜欢腐蚀成熟好吃的果实,猜忌也爱好蚕蚀虔诚夫妇的爱情,起初是互相争吵,既而是情意不合,最后是离异分居。只要友谊能以圣德作基础,猜忌就难得露面;猜忌,是色情之爱的标识,又是粗犷之情的记号;谁若圣德不足,既无恒心,又多猜疑,猜忌之鬼便去霸占他的心。若说猜忌也能增进友情,那么,它所增进的定是自负自夸,它或许是粗犷与色情的标识,却并非圣善与贞操的记号。要知道,完美的友谊,要求我们绝对信任对方的人格和圣德;只有猜忌,才令我们狐疑中国人的品行和用心。
作丈夫的,若希望你们的妻子忠贞不二,就当自己先立榜样。纳奇盎城圣额我略曾说:“如果你们作丈夫的,自己常去寻花问柳,你们怎能要求妻子守身如玉呢?既未授予,何颜要求”?希望妻子忠贞么?自己行为不检,这等于教妻子不必忠贞,嗣后,她们若果不忠贞,对丈夫也不尊不敬,那就其来有因,不足为异了。你们为妻子的,贞洁端庄是你们贴身的光荣,自当小心翼翼,多加爱惜,浮荡之事,固要避之若浼,清白名誉,更当趋之若鹜。对中国人的种种攻势,常存着戒惧之心;对任何形式的戏弄,都保持厌恶之意。谁若夸赞你的美貌妩媚,自应九分存疑,不要轻意相信;因为谁若夸赞某样货色,而又不能购买,他便存心去偷。谁若一味赞美你,却又批评你的丈夫,他算心怀叵测,蓄意侮辱;很明显的,他不但蓄意毁你,而且认为你已被毁了一半。这好比做生意,卖客不满意第一个店员,却和第二个店员极谈得来,那么这生意算是讲成了一半了。太太们,无论古今中外,都习惯在耳际戴环戴珠的,据卜利留的研究,这是由于太太们爱听玑珠相碰,环佩相叩的玎珰之声。我却以为不然,曾考天主的忠仆――依撒格,当他爱上了玉洁冰清的黎贝加之后,送给她的第一件定情的信物,便是一对耳环;因此,我想其间有种最奥妙的寓意,这是说明:作丈夫的最先能占有者,以及为妻子的最当忠信于丈夫,便是太太的耳朵;但愿她所听的,无非是圣洁端庄的甜言蜜语,只有这些才是东方福音的真珠。我们总当记得,伤身体的毒药由口中服入,害灵魂的毒素由耳里听来。
爱情和忠诚相结,常会产生亲昵和信赖;因此,圣善的男女,在他们婚姻生活中,常常彼此爱抚拥抱――这是真正的爱,却是圣洁的,这是亲切的爱,却是衷诚的。依撒格和黎贝加可谓古代夫妻的典型,当他俩在房中嬉戏的时候,却为阿默肋从窗口窥见,虽然她俩的嬉戏并无不端正的地方,阿氏却因此断定,他俩必非兄妹,而是一对夫妻。圣王路易,对自己非常严厉,对妻子却十分温柔;有人竟指责他沉迷女色,太重私情;其实,他之能够节制尚武精神,懂得夫妇琴瑟,正应当吾人所赞佩!纯洁的爱抚和拥抱呢,虽然未能马上教夫妻俩心心相印,却有助于他们之间的快乐结合。
圣妇莫尼加,当其怀孕大圣奥斯定的时候,便屡次将他奉献天主,祝望他来日为教会出力,为天主的光荣服务;圣奥斯定在他“忏悔录”中证实了这件事,他说,“尚在母胎之中,我就尝到了天主的盐味”。这对身为基督徒的妻子们来说,正是莫大的好榜样,希望她们也将自己的胎儿不时奉献天主;因为天主既然接受卑贱诚恳之心的奉献,他更将俯听母亲们善意及时的祝祷:撒慕尔先知、圣多玛斯、菲爱梭的圣安德肋,以及其它许多圣人贤士,都是以身作证的实例。圣伯尔纳多的母亲,固然是以子贵,可是子之所以能贵,也是由于母教有方:每当这位母亲生产后不久,好她便抱了孩子,将他们一一奉献给天主;嗣后,她爱重他们有如天主托她代管的圣物;终究她能亲见七子成龙,个个都作了仁从善士。
孩子出生了,渐渐长大知事了,为父母的应该十分留心,慢慢地给他们灌输敬畏天主的思想。对于这件事,伯郎氏皇后作得非常成功:当圣王路易尚在青春年少的时候,皇后屡次对他说:“我儿,宁愿你死在我的眼前,却不愿见你干犯一个大罪”!这句话深深地印在圣王的脑际,以后他自己追述道,他之毕生进业修行,不敢有所陨越,因为他没有一天忘记了母亲的庭训。某人结了婚,我们常说,某某有了家室;希伯来人生了孩子,则说某人建立了家室;而出谷记说得更妙,明明是说天佑子孙繁昌,却说“天主建立了她们的家室”。我认为,这是说明:要建立一个美好的家室,并非摆得满屋家具,挂得满壁字画,便算大工告成,主要的是在夫唱妇随,教子有方,不但进德修业,而且敬畏天主,这才算是幸福满堂,乐在其中。箴言上说:“子孙是老人的冠冕,父亲是子女的光荣”,正是这个意思。
圣妇莫尼加,为了拯救她的儿子奥斯定脱离邪恶,曾经不避艰险,不计年月,追到天涯,哭向海角。终于,用她的眼泪赢得了儿子的忏悔,以她的恒心换来了儿子的重生。她算是圣奥斯定的双重母亲,因为她不但生产了他的肉体,而且再造了他的灵魂。圣保禄嘱咐为妻子的,要“慎重贞节,勤理家务”。因此,许多学者认为,大使徒这个颇有见地的意见,是在说明,为妻子的似乎较作丈夫的更宜于治理家务,因为丈夫在外工作,既少和子女们接触,当然也难于影响他们进德修业的事功。然则,撒罗满在其箴言篇中,将一切家庭幸福,都归功于“贤淑的主妇”,可谓直述之笔,而非过誉之辞。
创世纪中记载:依撒格见自己的妻子黎贝加不生育,便为她祈求了上主;若照希伯来文说的,他面对着她祈求了上主,因为二人各在圣殿的另一边,所以才如此说;结果,丈夫的祈祷得蒙垂听,黎贝加怀了一个双胞胎。夫妻之间,能在虔诚修养上面携手前进,真是善莫大焉,果莫巨焉!对于这类事情,夫妻俩自应争先恐后,全力以赴。有些果子,如榅桲等,因为其味酸涩,只有加糖腌了,才能供人食用;另有些果子,如樱桃杏子等,由于其肉嫩,其皮薄,也必须加糖腌了,才能常期保存。所以,为妻子的也宜替丈夫作想,使其沉浸于虔诚生活之中,否则,他会变得傲慢粗野,苦不堪言;作丈夫的更宜为妻子打算,使其涵泳于虔诚生活之中,否则,她会变得情意不坚,脆弱无力。圣保禄曾说:“不信主的丈夫,因妻子成了圣洁的;不信主的妻子,也因丈夫成了圣洁的”。何以故?这是因为婚姻有严格的约束力,能促使一方易于引导另一方进德修业的缘故。至若两造都是信主的,他俩之能彼此唱和,既相辅,又相成,则其进德修业之速,势必不可同日而语了。
至于其它,我认为,彼此的担待扶持是最为重要的。夫妻俩,总不要同时生气,以免引起争吵不睦。人声噪杂,车马喧哗的地方,蜜蜂必定不住;争吵终日,怒骂不休的人家,圣神也难久居。
纳奇盎城的圣额我略作证,当他在生之日,该处的已婚男女,常把自己结婚的日子当作节气来过。这习惯若能继续流行于今日,我必定举手赞成。不过,我所赞成的,并非举行宴会舞会之类的庆祝,而是希望夫妇俩都去教堂,妥办告解,恭领圣体,重发婚姻的誓愿,再许恩爱的诺言,彼此担待,互相扶持,则幸福家庭可望,而白头偕老可期。
第三十九章婚姻床第应受尊重
使徒圣保禄曾说:“婚姻为圣洁之事,床第不容沾辱”――意思是说,淫乱败德之事,亦不宜存于夫妇之间。婚姻,最初缔结于地堂之中,直到原祖父母堕落,它既无淫乱的欲念,也无败德的倾向。
常言说道:“食色性也”!诚然,性欲之乐与饮食之乐颇多雷同的地方,虽然前者更具强烈的兽性,但毕竟二者都与肉体有关。因此,凡是对前者不能加以解释的,我将藉后者加以说明。
1、饮食之为用,是为了维持生命:因此,为养生而饮食,自属圣善可嘉;婚姻之为用,是为了生养子女,增加人口,这是婚姻的主要目的,亦属圣善可嘉。
2、饮食,并非为了维持生命,而是为了交际应酬;这算是礼遇招待,偿还人情,自是光明正大,无可厚非。同理,夫妻相悦,闺房行乐,也是光明正大,无可厚非;圣保禄称之为“应尽的义务”。这项义务,非常严格,按圣保禄的指示,未经双方甘心同意,单独一方纵然以专心祈祷为理由,亦不得剥夺另一方的权利。这件事,我曾在有关领圣体的那一章内加以阐明,在此恕不赘述。至于藉修德为遁辞,以生气受责为借口,而不肯尽其夫妇之道者,更不足以自圆其说了。
3、为了礼遇招待,或为交际应酬,而去吃饭宴饮,应当显得自由自在,不该显得莫奈其何,吃的时候,更宜表示神情愉快,胃口大开。夫妻行房事,也宜自由自在,高高兴兴地尽其夫妇之道,希望生儿育女,以应天命。
4、饮食既非为了养生,也非为了应酬,纯然是由于满足口福以快朵頣。如此饮食,虽然无可厚非,究竟不足为式;因为以逸乐为目的的行为,虽然基本可以容许,却并不足以为法为式。
5、非为口福而饮食,可是,其量过度,其态失检,都足以受到非议;而非议之多与少,则根据其过度的大与小而决定。
6、所谓饮食过度,不但指食量过多而言,亦就食态失检而说。费乐天,你若细心观察蜜蜂,就必定不胜惊奇:蜂蜜,对蜜蜂而言,原是最合适最卫生的食物,可是会当春光明媚季节,它们若吃得太多,小则足以下痢致病,大则足以导致死亡;有时候,它们偶不经心,额前翼下沾满了蜂蜜,也足教它们丧生。
诚然,夫妻间的房事,就其本身是圣善的,对当事人言是正经的,对国家社会言是有益的;可是,若不善为行使,却也可能是危险的;有时,由于房事过度,犯了小罪,则足以伤害灵魂;有时,不顾生儿育女的正经目的,犯了大罪,则足以置灵魂于死地。要知道,生养子女,原是婚姻第一主要的目标,因此,总不许离开达到此一目标的正道;间或在某种偶然的时机,例如患了不孕症、或是已经身怀六甲的时候,生育受到阻碍,则当然又作别论;因为在这样情形之下,性交只要合乎常道,虽然明知其不能生育,也是许可的;可是,任何相反常道的性交,既然阻碍生育,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算为合法。创世纪第三十八章记载,敖难犯了可耻地大罪,天主颇为厌恶,竟然罚他死去;晚近,某些异端邪派,较之圣热罗尼莫注解致厄弗所书时所提到的徐尼克人尤为妄诞,他们说,天主表示厌恶的只是敖难的恶意,精液外泄的事应当别论;可是,圣经所述却并非如此,它明白地说,“敖难所作的,在上主眼中视为丑恶,因此上主也使他死去”。
7、未到吃饭的时候,谁若心心念念,贪想要吃什么菜,要喝什么酒,则其精神之下贱庸俗,与乞丐何异;至于吃饭之后,谁若耽溺于口腹之乐,还不断地舔嘴磨牙则其精神之鄙陋可耻,更有甚焉。这种人,饭前留意肉叉,饭后不忘杯盘,诚如圣保禄所说的,他们已将肚腹视为神明了。至于君子,则又大异其趣:饭前,既不左思右想,以贪饮食之乐;饭后,则必刷牙漱口,以除饮食之味。象,虽是庞然大物,它却是兽中最有灵性的,也是最有资格生存的。它的特点很多,这里姑举一例:象从来不换配偶,一经择配,它们就衷心相爱。每三年交媾一次,每次不过五天,而且是在隐密的地方;到了第六天,在抛头露面之前,它先到附近的河里洗澡,洁身之后,才与同伴们相见。这种高雅端庄的榜样,能不提示已婚的夫妇们,不可沉湎于欲海之中,房事之乐,固然可以享受,房事之后,也当洗心涤情,以便从事其它更神圣更伟大的工作?
以上所言,和圣保禄的教训非常吻合,他曾给格林多人写道:“人生在世,为日无多;故有妻当若无妻”。按,圣额我略注解“有妻当若无妻”一句,他说,丈夫虽与妻子同享肉体之乐,同时他并未忘怀其神圣的目标;此处对丈夫所讲者,亦同样适应于妻子。圣保禄又说:“用世当若遗世”!谨按,每人地位不同,职守各异;但我们用世的态度和旨趣,却不妨相同不异:我们固然不可寓情于玩世,我们却能荣主以用世;如此,则虽置身于世内,是亦“用世当若遗世”了。圣奥斯定说:“人之大患,在乐其仅当用者,而用其仅当乐者。”我认为,我当乐于精神方面的事,而用乎肉体方面的事;因为对肉体之事,一旦由使用而变成嗜好,则难免流于纵情恣欲,与禽兽无异。
我想,我愿意讲的,都已讲完了,而我不愿意讲的,虽然不讲,也显得很明白了。
第四十章守节寡妇洁身自爱
圣保禄在致弟茂德信中,训导一切长老,“对于真能守节之寡妇,当敬之重之”。所谓“真能守节之寡妇”,应当具备以下几个条件:
1、寡妇之所以为寡妇,不但身寡而已,心寡也很重要――换句话说,她应当坚心定志,守身如玉!因为有新寡之妇,身虽暂离于男女之乐,而心则思念不已,名虽寡,而实不寡。所谓真能守节而言,算是锦上添花;对她立志而言,可谓固若金汤。发了守节的誓愿,一方面,必须洁身自爱,专心为天国而奋勉;另一方面,她斩断了结婚之念,免除了许多烦恼。所以说,守节的誓愿,是寡妇的一道铜墙铁壁,它保护了寡妇,免遭诸般狂风暴雨的打击。
圣奥斯定极力鼓励教友寡妇,矢发守节之愿;初期教会的学人敖利坚,其主张更有进于此者,他不但奉劝已寡的女教友如此,甚而他怂恿结婚的妇女,也不妨如此:这样,她们固然可以享受夫妇之乐,同时,因为她们誓许永不再嫁,也能享有守节之功。发了誓愿之后,我们不但用行动来光荣天主,而且我们得到极大的鼓励。发了誓愿之后,我们所奉献天主的,不但是我们工作的成果,而且是我们工作的主体。修普通的贞洁,好比将我们的肉体借给天主,还保留了日后合法享用肉欲之乐的权利;发贞洁誓愿,宛如把我们的肉体赠予天主,毫无保留地放弃了享受色情之乐的权利,换句话说,我们已心甘情愿地作了他的奴隶:宁作天主自由奴,不为帝王一品官!这就是发愿绝俗之人的心理写照罢。我对于两位圣贤的主张,完全赞成;不过,我要提醒有志实践守节的妇女们,在其决定守节的妇女们,应当存细检讨自己的勇气,虔诚祈求上天的启示,而且要听取一位德智兼全导师的指示。
2、此外,我愿明白指出,这种放弃再嫁,矢志守寡的事,理应出乎仰体天心,热切爱主的真诚;至于想藉此致富子女,而或另有企图,那就不可同日而语。她或许也能遂其所愿,得其所求;但在天主之前,她并不因此成义,要知道,除非为主而行的事,在天主眼里,都算不了什么。
3、尤有进者,一位“真能守节之寡妇”,应当心甘情愿地抛弃一切世俗之乐。圣保禄曾说过:“浮荡之寡妇,则虽生犹死”!她一方面以寡妇自居,另一方面,却又甜言蜜语,秋波频传;她喜欢的,是灯红酒绿,舞会欢宴;她注意的,是洒香抹粉,顾影自怜。像这种寡妇,诚可谓肉体虽生,灵魂已死。我且问你:那些秦楼楚馆的莺燕,以披红挂紫来接客,这些浮荡居心的寡妇,以披麻戴纱来招友,然则,红紫麻纱又有什么关系?其实,黑白相间,相得益彰,更具有一种新鲜的诱惑性呢!这种寡妇,既然早有取悦男人的经验,只要心头一转,则必定诱惑力更大。她若常此以往,乐以忘形,岂非“虽生犹死”?谓之寡妇偶像,亦未尝不可!
雅歌里的新郎曾说:“田野间,百花怒放,已到了歌唱的时期;在我们的地方,已听到斑鸠的歌声”。凡有志修行,善度一生的虔诚之士,就不得不去繁华,尚简朴;这对一个真正的寡妇而言,尤其十分重要,她好比纯洁的斑鸠,失去了自己的老伴,凄然独处,分外感到悲怆。卢德传记载:纳爱美从摩阿布回到白利恒的时候,城里的妇女们都知道她结了婚,而且琴瑟甚调,因此一见她回来,便交头接耳地问:“这不是纳爱美么”?她却悲切地答道:“别叫我纳爱美,――纳爱美原有琼美的意思――,请你们叫我玛辣好了,因为上主待我好苦啊”!所谓好苦,乃指她丈夫已经却世了。守节的寡妇,也当以此为法,总不希望人们称赞自己美丽漂亮,而应以谦卑圣善自勉,以上乐主心为足。
一盏香油青灯,当其光芒四射时,难得闻到它的青香,当其灯光息灭时,则可嗅到扑鼻的芬芳。同样,一位贤淑的妇女,当其夫唱妇随时,你看不出她圣德的超凡,当其夫死新寡后,你才能看出也的坚贞节义。丈夫在生之时,能够相亲相爱,乃是厥妇之道,人情之常;若在丈夫去世之后,仍能一往情深,誓不再醮,这却显其爱夫之笃,只有真能守节的寡妇可以作到。若有丈夫作依靠,两人同心仰赖天主,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一旦失此依靠,仍能仰体天心,则是难能可贵,应受赞美。古人说,“家贫出孝子,国难显忠臣”;我们似乎可以加上一句:“夫死观节妇”了。
有子女以待教益的寡妇,不能离开自己的子女,也不应离开他们,因为圣保禄曾明白地指出,寡妇有教养子女的责任,他说:“如有人不照顾自己的亲人,尤其照顾自己的家人,即是背弃了信德,比不信的人更坏,”不过,如果子女已经长大,成人,不再需要母亲的照顾了,这时候,作寡妇的,就宜专心存想爱天主之事。一意为自己的神益打算。
除非有绝对的需要,不得不涉及公开事务,诸如诉讼案件等,我奉劝守节的寡妇,自以避免这粝麻烦为佳,宁愿度一与世无争的生活。不必卷入无谓的烦恼。热闹的场面,不如内心的平安。辩论也好,诉讼也好,都有其使人烦恼的一面。屡次令人心思不安。为洁德之仇敞开了一扇大门。要知道,在这类公开场合,人们大都各怀鬼胎。但求达到自己的目的。鲜顾天主的诫命。
祈祷是寡妇的经常神操,除了天主之外,她应一无所爱。除了天主之外,她别无所爱,毛铁碰上了宝石,则不能被磁石吸引,一旦宝石不见了,毛铁便一踊而生。丈夫是妻子的宝石,当其在生时,妻子不能完全被天上的磁石的所吸引,一旦丈夫去世,她也一踊而至天主左右了,这时候,她应效法雅歌里的新娘,亲切地对天上的新郎说道:“主啊,现在我已自由,但愿以此身相许,请你拉我在你身边。让我们一起奔跑。”
端庄,是寡妇的固有美德,荣花富贵,是她抛弃的,服务贫穷,是她所希望的,使忧苦者获得安慰,令年幼者得到教诲,这都是她一致力的目标。寡妇自应修已淑人,作为青年妇女的模范,清洁朴素。是她衣饰的特色,谦逊仁爱,是她行为的标准,诚恳温和,是她言谈的法义,眼不邪视,情不妄动,心不乱想,她一意所忠爱的,只有被钉在十字架上耶稣。
总而言之,真能守节的寡妇,在教会内,好比花园中的紫罗兰:由其虔诚,她向四境散布无比的芬芳,因其谦逊,她在宽叶密林中隐了自己,以其淡装,她为克已苦身而作证。她宁愿和紫罗兰一样,开在清静荒凉的原野,不愿被供在繁花喧嚣的地方,她要在保持内心的舒畅。而不愿蒙受虚荣的牵连。使徒圣保禄说:“若能守寡,更为有福”。
关于这件事,我还能讲得更多,不过,我想就此带住了。谁若有志守寡,可以取圣热罗尼莫写给傅雷亚和沙亚女士的书信集。这本集子,文笔优美,内容精辟。值得有志守寡妇女们细读,除了他在集子里的讲的之外,我愿加添一笔建议:一位真正的寡妇,绝不可非议,更不要责怪人再醀、甚或三醀四醀的妇女,要知道,天主安排事理,不必尽出一辙,你守寡固然能光荣天主,人改嫁又何尝不能光荣他。古人说:天堂不分寡与贞,只凭谦诚救此身。愿读者三复斯言。
第四十一章未婚少女听我一言
少女们,如果你有意结婚,我劝你随时小心,务必将初恋之爱献给你第一位丈夫,我以为,如果少女献给她男人的,并非一颗完整而热诚的,而是一颗既残又冷漠的心,则她所谓的爱情,实在是一个大骗局。可是,你若上得天宠,有福气缔结天缘,你自当加倍小心,永保童贞,伏求天主,赐你能力,为天上的净配而永矢忠贞,你知道,他就是贞洁本身,他所爱的没有过乎贞洁者,他在旧约时代,要求人们奉献初熟之果,可是,他最喜爱的却是爱情的初果。圣热罗尼莫的书信集,可以启发你的心思。可以满足你的需要。你当仔细读才是。由于生活环境的要求,你自当有服从的责任,因此,我劝你选择一位贤明的导师,好能在他的指导之下,更圣善地奉献心身,以期上爱天主,下利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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