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修辅导实务
作者:William.Barry
第二部:培养上主与受辅者之间的关系
第三章:上主与个人的关系 第四章 培养默观的态度 第五章 帮助人觉察并与上主分析内在实情 第六章 关系与抗拒
第七章 宗教经验的评鉴准则      
第二部:培养上主与受辅者之间的关系 第三章:上主与个人的关系
    灵修辅导有助于个人与上主建立关系的发展。最直接与灵修辅导有所关联者是上主、受辅者以及辅导员。辅导员与受辅者的关系对受辅者与上主关系的发展具有决定性的影响,但是后者是先于前者而存在的,且是独立存在的。辅导员不在上主和他的受辅者之间产生关系,只是助长这样的关系。

    上主是奥秘,是一个我们不能与任何合适的方式下认识和称呼的完全的他者。我们的假定是祂愿意与人以团体和个人的方式有所关联。祂不需要任何人帮这个忙,不过人需要寻求协助开展他和上主的关系。所以,我们现在要转向受辅者这个人,以及协助他在与上主的关系中成长的方法。

    根据我们在灵修辅导讲习或培训课程的经验,人们对于掌握我们所着重的宗教经验和对上主关系的切入点有困难。我们最初未能察觉到底发生什么,直至某次的讲习中才发现,有少部分的参与者会错意了。我们逐渐地理解到定义和描述为传达我们的意义是不合适的。我们需要花时间帮助我们的听众,先对所谓的“宗教经验”与“对天主的关系”有所感受和体认。我们在本章打算为读者提供同样的事。我们的目的不是要定义这些词汇,而是要邀请读者回忆起个人的经验,看看这些经验是否回应我们所描述的。

    当我们谈到在祈祷中表达和发展的关系时,我们立即遇上了语言的问题。我们往往倾向抽象化,例如要说明人有困难向主表达他的惧怕,我们可能诉诸心理学的语言,使用像“情感性的低度发展”、“身份危机”、“亲密关系能力的缺失”等术语;或者转向神学领域,谈论罪与恩宠的搏斗。这两种解释的模式可能真确地说明当事人的状况,但未能适切地指出他与天主之间的具体关系,而这却是最重要的一个层面。我们需要用另一种词汇来描述这个关系。它应是关联性的,因为描述的是关系;应是宗教性的,因为谈的是与天主的关系;应是具体的,因为我们要谈论该关系的经验,而不是它的理念。

    我们所指的“与天主的关系”究竟是什么呢?我们首先指的就是“是”。人受造时就已确定,甚至人尚未意识自己的存在时就已存在。不论我知道与否,我是一个受造物,而天主是我的创造者。天主视我为祂的子女,虽然我不知道祂是父。耶稣视我为祂的兄弟或姊妹,即使我尚未意识到这个联系。凡是任何人不认识他的父亲、母亲、兄弟或姊妹,在他的意识中一定会有种缺乏。他或许感到无根、绝对的孤单,或者某种失落感。同样,没有意识到这位与我们有关系的天主,可能在我们的意识里显示出来。单独面对我们所有的惧怕、未达成的希望和自我怀疑,是我们许多人似乎都会经验到的恐惧。我们大多数没有表达出来,但它影响着我们。这种欠缺有可能正面表达出某些人对他们无法命名的更深度生活层面的渴望。

    我们的信仰告诉我们,不论我们知道与否,上主借着不停地创造和救援我们,与我们交往。祂与我们分享祂自己,即使我们不知道祂正在如此做。生命本身把祂通传给我们。初春开出的第一朵番红花传送生命的毅力;夕阳向我们显示灿烂;友谊通传给我们忠诚和爱的经验;暴风雪与飓风使我们意识到,大自然的秩序终究不在人的控制中;核能的开发让我们发现人探测和剥削宇宙的能力,似乎是没有限制的,而核子的意外事件告诉我们,人不能完全控制所发现的种种。

    在这些或许多其他的方式中,基督徒意识到天主在与我们沟通。祂这样做,不管我们是否称祂为通传的源头,我们持续不断地被通传。

    当一个人在特别的场合与另一个人沟通时,例如一位男士送一束玫瑰花给他所仰慕的一位小姐,我们能够谈论沟通的经验。这对开始这行动的人来说,是一个明确传达信息的经验。但对接受者而言,如果他不知道有人正传达信息给他,这只是一个隐含的沟通经验。例子中的小姐可能喜欢玫瑰花的美丽,但却认为那是送给她的妹妹。当意向的接受者明白时,沟通的他那一方面才是明确的沟通经验。一个特殊的宗教经验是在天主与人双方同时产生明确的沟通经验。当事人知道天主在此刻正向他通传。

    然而,是否聆听天主的通传,是否回应我们所听到的,全在我们的自由。当我们谈论默观祈祷(contemplativeprayer)时,我们同时正谈论意识到天主的通传,以及渴望聆听祂和回应祂。有意识的关系开始于当我选择聆听或注视他人正在做的事。但我做这个选择以后,我自由地决定是否回应。因此,借着默观祈祷,我们的意思是有意识地愿意和渴望注视和聆听天主,当祂希望我聆听和回应祂。我可能接受或拒绝祂所希望的,不论这两者中的哪一种方式,我已经做了回应。当这过程发生时,这个人已经有了开始灵修辅导的“食材”。

    还有一点需要作更精确的说明。我们能够谈论任何个人的宗教经验是天主渴望和我们建立个人关系的表达。这关系是由祂开始,而我们承认这份公司并且予以回应。但是,可能有两种不同类型的事件,我们称之为宗教经验。一种是自然产生的,发生在祈祷中或非祈祷的时候。它引起人对天主的反应,并渴望在某种方式上回应祂。一名男子在冬天的夕阳下沿着乡村的道路漫步,为环绕他的美丽景色所触动,产生敬畏之心,心神充满喜悦,而称颂感谢天主。他回家后,与自己的妻子分享这个经验。他偶尔回忆这个事件,但它仍是一个相当孤立的触神经验。

    另一种事件也是类似的经验,但它却不孤立于个人的生活结构之外,反而是对天主持续性意识关系的开始或是一部分。例如漫步夕阳下的敬畏经验,使人想到过去未免太忽视天主的赐予,进而促使他每天安排时间祈祷,以便加深与主的关系。我们在本单元着重的就是这样的经验,因为这种更有意识地追求与天主的关系,才有益于灵修辅导。

    如果你询问人们当他们祈祷的时候发生什么,你会得到种种不同的答案。有人会说祈祷很困难;有人则说简单易行;有人会表示有时困难、有时容易。一般来说,祈祷似乎不是困难也不是容易的事。祈祷不比任何深刻、持久、值得信赖的关系更为困难,同样也不会更为容易。这比喻较乍看之下更为贴切。如果你和某人每周半小时或更多次数交谈个人的事物,不久你会发现双方已经发展某种密切的关系;或是两人之间有些事情不对劲。如果所呈现的是相互沟通,也互相接纳希望、渴望、理想、恐惧和挫折,那么双方的关系必然密切。

    新旧约举例说明这比喻的适当性,它们是上主向我们表达祂的态度的记录。我们看到祂如何活出祂的爱、祂的关怀,以及乐意与人相处的心愿。这些与我们沟通的尝试并不是一位学者在说明他的立场。雅威既是仁慈又惊慌,既是愤怒又关切地说话。耶稣对民众说话也是既鼓励又气愤、既忧伤又热情。上主渴望与我们进入相互的关系,促使人们有所回应。祂按他们的名字召叫。祂在困难时给予他们协助;拯救他们免受压迫,宽恕他们的迟钝和顽固,以慈母心肠对待他们。耶稣为群众而流泪、努力帮助他们了解祂、耐心地为他们讲述天父、警告他们、催促他们,以及斥责他们。

    凡是决心聆听圣言的人,他们会遇到一位直接对他们表明自己态度的天主。祂直接邀请祂的聆听者有所反应。更好说,除非他们给予反应,否则他们得不到平静。特别地,福音就是以引发反应的方式编写的,也唯有如此方能正确地了解福音。

    凡是认真聆听福音的人倾向对福音有所反应,如同他们对任何引起议论的声明有所反应一样。他们喜欢或不喜欢他们所听到的,他们想多听一些或不想再听。如果他们不喜欢他们所听的却又无法躲开时,他们可能会显得厌烦或表现出主动的对立。如果他们喜欢,他们当然给予赞同、希望、喜乐、满意或其它合适行动的答复。

    不论答复是肯定或否定,一旦我们有所反应,先前发言的天主似乎就会显得不一样。祂可能表达出来的态度,是在这反应发生以前不曾表达过的。例如:当祂受到怒气的对待,祂可能就显出耐心的注视;若是祂的言语受到接纳,祂可能表达出爱。这就是和“圣言”的相处之道。圣言表达出一个生活的存有,渴望与我们交谈。回应越为明确,交谈越容易展开。

    这交谈的词汇在有些读者看来可能有些奇怪。我们不是在谈论有关“听力”的事,虽然这有时似乎会发生。对多数人而言,天主的言语来得微妙而难以察觉,以及不容易触知,但不会比这更为真实。譬如一个人在对天主大吼一阵之后,可能会“察觉”到天主还在耐心地聆听,想知道他是否还有什么话必须说。或者一个人在屡次承认卑微不堪后,突然不预期地泛起了心声:“我能接纳你之所以为你,而你能接纳自己吗?”在其他的情况中,圣经的言语不请自来地浮现脑海,而且被分辨为天主对这个人自我启示的答复,凡是已经让天主对他们说话,又诚实地回应的人,自能从经验明白随之而来的交谈形式。

    交谈发生在生活之言和倾听的回应者之间。即使圣经作为交谈的基础,但交谈不是研究的会议,虽然事前的研读可以增添丰富性。然而,研究有可能取代了交谈,因此阻挠圣言的交谈目的。

    那显得苍白、瘦弱,已经修得完全掌控自己的反应和回应的苦修者的刻板印象,不适合我们对倾听圣言的回应者的人选。最佳的人选是那些真正经历人生,而不畏惧人生的酸甜苦辣者。他们已经能与其他人开展密切的关系,并且非常渴望加深与上主的关系。这样的渴望可能来自一种空虚感,尽管工作有所成就、家庭亦和乐融融。这种空虚感往往在人过三十五岁后产生,因人意识到所有缺乏。它也有可能来自我们在第二章所提及的文化、社会、宗教等的不安适。生活中的危机往往动摇某些人的平稳感,迫使他们询问生活中与天主交往的品质。父母、配偶或知己的去世;生一场大病;工作或团体的改变等,这些危机促使人重新看待自己与天主的关系,以及渴望更多。

    经验告诉我们,那些与天主的关系感到最自在、渴望与天主建立这样的关系以及渴望我们所描述的灵修辅导,通常是主动、积极进取入世和有才智的基督徒,他们完全不同于一般对“灵修者”的刻板印象。他们如同雨、雾、日光那般的真实。他们希望让天主之所以为主来对待他们。他们强烈地渴望亲密,他们往往也是好朋友和好恋人。他们是反应灵敏的人,因此对言语也会迅速反应。

    当然,他们也是人,因此他们的回应不会立即出现。他们需要在与天主的关系中成长,以及有能力加深和祂的对话。当他们持续回应圣言,反应起初并不是明显进入对话。例如,某人可能一开始对他听到的圣言表示赞同,但在对话的喜乐几小时以后,发觉自己对天主表达愤怒。祂甚至需要多花一些时间才意识到他正在表达愤怒。或者一位女士最初对圣言的反应是气愤,但过了一段时间,她的怒气可能为欣赏取代,天主竟然能够接受生气的她,由此她也接受天主的关照。

    在这持续的交谈中,人对天主的行动最深的反应非常缓慢才变为明确的表白。他们也可能受到吸引,只是有相当大的困难。例如,我们的一些反应会加上保护色。一个对天主愤怒的人有时不会在祈祷时聆听并且回应祂,结果是他根本就不祈祷了。不过,他很少会对自己说,他是在生天主的气而不祈祷,却反而告诉自己是没时间祈祷。祂甚至会请灵修辅导员帮他安排生活的作息表,为能有时间祈祷,而花上几个月的时间仍安排不出何时可祈祷。这些在时间作息表上所作的努力不会解决问题的,因为这并未帮助他找到无法祈祷的原因。他是太生气以致无法聆听天主,但是他相信他是太没有纪律或太忙而无法祈祷。

    因此,有时我们给予我们无法祈祷的理由不是真正的理由。真正的理由有时是在我们自己的心态说,特别是我们觉得难以接受的一些心态。例如,谁想要知道他是对天主生气、怀疑他的婚姻或是非常害怕生活呢?可是,如果我们希望个人的祈祷是频繁和尚可的,我们就必须一次次地对天主传达我们的真实态度。“透明”是一个适当的词汇来说明开放的态度,亦即我们让圣言来对我们说话,也让我们对祂的回应更充分地代表我们自己和我们的态度。

    人们时常惊讶地发现,在祈祷中流露出的像似愤怒的强烈感受,同样是他们与天主关系的一个因素,而且同一感受有重复表达的必要性。这是他们挫折共通的表达:“我已经都说过了!”然而,感受仍然重复出现,因此可能需要一次又一次地在祈祷中表达。当我们祈祷的时候,这种讨厌的感觉重复出现,并非表示天主不了解我们第一次的表达,或是我们没有适当地表达自己。这正表示在我们与祂的关系中,透明性的发展要求特别感受的重复表达。感受持续,也有可能我们每次祈祷时再次出现,正如我们对一位亲密朋友的感受可能会在我们每次和这位朋友交谈时再次出现。在两人的友谊中,愤怒或害羞的重复出现并不表示两人的友情再淡化。同样,对天主或对祂所创造的宇宙讨厌的感觉重复出现,甚至是频繁地重现,并不意味与祂的公司濒临崩溃。真正对友谊造成危机的不是愤怒、害羞会其他任何讨厌的感受,而是一方或另一方没有意愿分享他的感受,进而导致疏离的增强。经常有人描述在祈祷中对天主情感上的疏离,表示这种状况的发生时常超过一般所能理解的。

    情感上的疏离,不表示冒犯了天主,或是我们通常所谓的伦理的缺失。然而,它可能含有在增进关系上的缺失。其中一种在增进关系上的缺失使得缺乏成长格外显著。有人祈祷如同他们在童年时所做的一样。他们思考和行动是成人的,也有成人的责任,但当他们祈祷时,他们运用十岁时同样的语调和以同样期望的架构来表达。例如一名妇女面对丧失唯一孩子的当时,她可能只会用感谢或恳求来向天主表达。她可能没有办法在祈祷中表达心中的失落感和愤怒感。她通常的祈祷词汇不能够表达这样的感情,因为十岁的孩子不能对像天主这样伟大和令人敬畏的人生气。这或许也有另一种原因:她可能发现有困难向任何人表达悲伤或生气的深刻情感,甚至没有能力面对它们。

    当我们越来越能意识到天主在我们的经验中是值得信赖的,以及当我们越来越能向祂表明我们个人内心深处的态度,透明度就越来越好。这态度的表达要求更进一步的阐述。它不是一句精简像似“我很感激”的叙述,而是一种长时间和耐心的努力,设法向天主表明自己的情绪、感觉或态度。这就像似对知己倾诉个人内在自我的情况,他知道这位知心的朋友不会放弃他,无论他说什么也不会疏远他。例如某人可能会说天主对他的照顾促使他几乎要流泪,他感觉到他无以为报而深感有罪。他设法传达心情和感觉,以及尽可能直接地这样做。他可能会哭泣。如果他是个健谈的人,借着不寻常的静默更直接地表达深刻的感激,他可能保持十或十五分钟的静默。如果他习惯用身体的姿态来表达感激,他可能会深深地一鞠躬,保持五分钟之久。愤怒或恐惧也可以直接表达,用咒骂、姿态、告诫,或是口若悬河地讲述激起情绪的事件或情况,或是用其他直接表达情绪的方法。

    我们的祈祷经验越多,也就越能让思想以外的种种进入我们的祈祷。我们会自发地寻找更充分表达自己的方法。尝试敏于接受天主或与祂交流,但又不包含声音、姿态或其他活动,通常似乎是贫瘠和表面的,可能会经验到某种不真实。诸如禁食的克修操练有时是因人有需要更充分表达自我所引起的。这些克修操练容许身体表达态度,使个人能够更充分地进入与天主的沟通。因此,在祈祷中邀请天主与我们沟通并尝试在祈祷中回应祂,在关乎我们整个人的投入。感情、情绪、思想、渴望、希望、意志、很替姿势和态度、生活的活动和动向都会受到影响。随着祈祷的加深,我们的力量和资源会渐渐地被吸入祈祷的动力内,视野也会变得开阔。我们的生活各层面也会逐渐被吸入,我们对社会和经济的态度、我们的人际关系、我们对朋友的选择、对工作的选择,都会受到在个人祈祷时所形成的人与天主关系的影响。

    祈祷不会脱离个人的其他关注而独自发生,因祈祷的视野和本质都受到个人的种种关注所影响。一个与北美印第安保留区苏族(Sioux)人民来往密切的人,会发现他个人的祈祷会受到苏族伙伴的默观态度以及他们生活文化僵局的影响。一所贫民学校的管理人员会发现自己的祈祷,受着所肩负的责任以及学生们的社会状况的影响。耶稣为自己所选择的无能为力以及祂对贫困者的怜悯,对这位贫童学校的管理者和对一位哈佛大学教授,各具不同的涵义与情感的冲击。这位管理者的其他关注反过来受到发生在他的交谈式祈祷中事物的影响。他会变得更富同情心、对别人的情绪更有耐心,也较能容忍自己。他可能有宽广的视野,对他的周遭环境及社会的变迁更具开放的心态。

    当然,也有人的祈祷是远离环绕他们生活的潮流,对社会的需求无动于衷的。我们大多数都听过虔诚热心进堂的人却领导专制的政府,但愿这种不和谐的状况是罕见的,可惜没有根据。“祈祷”一词往往未被使用为指明一种交流对谈的祈祷。一般人经常提及的祈祷是机械式地诵念经文、被动地参与礼仪、责任的履行。在这样的祈祷中,传达给天主的知识渴望站在祂良善的一边。相对地,我们一再描述真正的沟通对谈的祈祷方式却能改变人,只要持之以恒,最终能让人检视他们生活的全面。

    同时,切莫忘记我们祈祷时,即使是沟通对谈的祈祷,是一个带有历史背景、社会和文化环境以及明确的宗教培养和教义的人在祈祷。我们不可能像蛇蜕皮似的把过去摆脱得一干二净。灵修辅导员应知道受辅者的背景。假如丧子的妇人还是以十岁小姑娘的心态在祈祷,那么她丧子的深度痛楚就很难向天主倾诉。她需要有人帮助她与主建立关系,不可以简单一句:“就是这样了”就交代过去。灵修辅导员需要知道,多年良好习惯的训练会对许多受辅者的祈祷造成影响。一个缓慢和耐心的教学法通常是需要的,这个教学法可能包含《圣咏》中对上主表达不耐和气愤的词句(咏六),和《福音》中巴而提买的再三要求(谷十),并介绍一些谈祈祷的书;同时需要不辞辛劳、怜悯、体贴的帮助,使得人们开始意识到对天主和世界的讨厌的感觉,而且能够向天主谈论他们发现的真相。此外,灵修辅导员不是受辅者的宗教思想的唯一来源。以丧子妇女为例,她可能在主日弥撒的道理中,听到责问上主的行为或恼怒上主是有罪的。要驱逐这样的影响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她需要怜悯和协助,穿过由她自身的冲突情感所形成的混乱,以及她正接受的互相抵触的种种“帮助”。换句话说,她需要帮助,而能将她所有的混乱和冲突的情感呈现在上主面前。

    最后,我们需要提醒自己灵修辅导仅是教会内众多职务之一。灵修辅导员可在他们的工作中对于天主和人学习许多,而这会有助于他们其他基督徒职务的工作。一名从事教会事工者关于天主和个人来往的方式知道得越多,就越能够教导、宣讲、探访病人、安排礼仪音乐和从事其他事奉的工作,以至于这些事奉获致最终的目的,亦即帮助人与生活的天主相遇。灵修辅导员的重心工作还是在促进受辅者与天主之间的关系,他们对这关系提供直接的帮助。教导、宣讲以及伦理上的指引并非灵修辅导员适当的工作,他们的工作就是帮助人经验天主的行动,然后给予回应。助长人有所发觉而非传授教义才是灵修辅导员的目的。

    我们发现有必要强调这一点,因为从事教会职务的工作者几乎都具有普遍和根深蒂固的倾向,想要谆谆教诲真理、教导、指导。这种倾向如此快速地抬头,使得初为灵修辅导员时常不细心听取受辅者的经验,没有听到他们对天主的经验所有的微妙细节,以及当事人对天主的理念。一旦灵修辅导员认清他们合适的工作是在帮助人有所发觉,他们才能相称地提出神学上的澄清和反省。

    当人仔细反省这个主题,不禁吃惊地发现,灵修辅导员在直接帮助个人在心神和真理上事奉天主,却只不过被视为牧灵关怀的众多焦点之一,而且还是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关切。其实,灵修辅导似乎应是牧灵关怀的核心,教会其他的牧灵关怀则由此散发。因为如果灵修辅导实行它的适当工作,必能助人辨认和关注他们的生活,视为是回应天主的慈爱、创造和救赎的行动。除非基督徒获致这种辨认和关注的经验,否则我们将把内在态度的所有描述视为客观的资料。不过是一些有意义或无意义的历史事件罢了。系统神学和伦理神学、灵修和礼仪的研究将给予我们客观的知识,但是与我们生活中决定性的需要和不可商议的价值没有多大关系。作为研究的对象,它们可能是令人着迷的;但它们也外在于基督徒的成长、危险、颤抖、喜悦和沮丧的经验,因此它们让他们的心无动于衷。

    起源于基督宗教传统核心的灵修辅导没有别的企图,它的功效不依靠任何受到喜爱的理论。灵修辅导主要是关于帮助个人自由地把自己放置在天主的面前,祂将会对它们自我通传,并使他们更为自由。灵修辅导的焦点是在上主和祂与每个人的关系,绝不是思想。

    我们的经验肯定这种辅导的方式是成熟、积极和有历练的基督徒想要的。他们以怀疑的态度看待灵修的术语,例如神慰、神枯、两旗默想等;他们可能会受到辅导员对于个人责任或权威的偏见所困扰;他们对无论是右派或左派的狂热小心翼翼;他们对感情主义也敬而远之;他们或许只有少数的神视,然而,他们有强烈的渴望,如同基督信仰的原始核心传统一样,渴望认识天主,与主相遇。

    在对教会的态度开放,以及教会提供的牧灵关怀富有弹性的环境中,经常接受这种辅导帮助而成长的人,会希望多知道基督宗教对于天主的教导,以及基督徒的生活。他们的要求当然是与他们的经验相关的教导。他们也会越来越顺服于其他形式的牧灵关怀,但并不是因为他们被教导接受它们。他们与日俱增的活力使他们越有兴趣。同样地,教会事奉中的死寂和成规可能会令他们生气,甚至针对此而有所行动。凡是被上主解放的人往往不会是个令人感到舒适的同伴,因为耶稣本人就不是令人感到舒适的同伴。
第二部:培养上主与受辅者之间的关系 第四章 培养默观的态度
    灵修辅导员做些什么?

    从事灵修辅导工作的人会给出不同的答案。我们列出和阐述灵修辅导员工作的方式,将依据我们想像灵修生活的需要和我们对自我能力的评估。我们细心列出的表单是一、心领神会地倾听;二、关注;三、肯定;四、协助澄清;五、当受辅者需要时,启发问题;六、帮助受辅者辨认影响他面对天主的情绪和态度。所有这些和其他事项都是对辅导工作不可缺少的。我们可能会沉浸在这表单中,更重要的是,我们可能如此地关切执行所有这些工作,以至于忽略了对方为何前来寻求灵修辅导。那么,辅导员最基本的工作是什么呢?

    我们提出的有两项,它们的根据是:祈祷以及整个基督徒生活默观的核心是一种有意义的神人关系。因此辅导员的工作是:

    一、 帮助受辅者注意天主的自我启示。

    二、 帮助受辅者认清自己的反应,并决定他对这位天主的答复。

    我们要分别讨论着两项。这并非企图指出在实际上它们是分别发生的,也不是指出第一项必须在第二项开始前完成。有时天主自我启示和人反应和回应几乎是同时发生的。因此辅导员通常在同一的交谈中同时进行两项工作。虽然这样,我们还是将两项工作分开来谈论,以求条理分明。

    当两个当事人都注意对方,关系才会发生。我们根据基督徒的传统,假设天主在关系中扮演祂的角色、注意受辅者、看着他,而且聆听他。然而,如果关系要发展,受辅者必须注意上主。这并不是一件复杂的事,但也不容易。首先,人们要专心注意其他任何人是有困难的。那么,要专心注意这不可见的、神秘而全能的天主,则更加困难。

    寻求灵修辅导的人通常在信仰和祈祷上都不是生手。他们已经是信友,而且祈祷已有相当时间,但是他们追求更上一层楼。不过,他们已习惯的祈祷并不是默观式的。为大多数的人而言,祈祷就是诵读经文或是口祷,例如:“天主经”、日常经文祈祷、圣咏、玫瑰经、从默想书中取出的默想或是思考问题。然而,许多人往往透过这样的操练为天主所惊奇。一位七十五岁的妇人说,当她用经文祈祷时,有时体会很深,因此她知道真正在跟天主谈话,祂正在聆听。所以,人们习惯的这种祈祷的深度不应被低估。但是它通常不是默观式的,并且也不是如同默观一样助长有意识的关系。默观本身的性质给予上组更多表达祂自己真实的空间。

    何谓默观?我们在此不采用它的神秘意义。我们对它的描述更接近圣依纳爵赋予的意义。他在《神操》中建议,一个人注意耶稣如同祂出现在福音所载的事件中,而且让自己完全为耶稣的神态、祂的关怀和行动所吸引。当一个人不再为他自己的关切所盘踞,而让另一个人、事件或对象吸引他的注意力,这种意义下的默观开始了。当默观一个人物时,他让这个人以及他的人格、关切和行动吸引他的注意力。在某种程度上,他让自己至少一会儿全神贯注在另一个人身上。我们所指的默观祈祷,就是专注,此外至少还带点全神贯注在耶稣这个人、神、或圣经人物、或杰出的基督徒身上。这样的祈祷能够培养出默观的态度,让人容易自发地专注于上主在圣经、创造、自己的生活和大地的生命中的自我启示,而不是只把上主视为自己所需要的一个背景人物。

    然而,如果一个人要在这样的默观具有某种能力,必须克服两个困难。第一是由先入为主的分类所造成,后果是使人时常无法按照人或事物本身的特质,看到或聆听另一个“他(它)者”。我们看不到独立的个体,因为我们已经把我们看到的归属于一个种类:“另一棵尤加利树”、“又近晚霞”、“一个德国人”。其次是向内胜于向外的倾向,即总是全神贯注在我们自己所关切的,而不是别人的。我们都认为祈祷是要摒除或减少观看及聆听,而要向内观看。当我们听到“让大家祈祷”时,我们自动地低头、闭上眼睛。祈祷往往被视为基本上是祈求,沉思某事,或是有所洞察。即使这些行动本身是好的,但它们会阻碍观看和聆听。如果受辅者要经验默观,并成为从事默观的人,灵修辅导员必须时常耐心地又带启发性地工作。

    如果你曾全神贯注一场比赛、读一本书或聆听音乐,你会惊讶不少时光已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这就是专注在某种事物的力量,而且你具有默观态度的个人实例。在火灾或车祸中,父母全神贯注在孩子的安危,以至于他们只在紧急状况结束后才察觉到自己的伤势。战场上的士兵是在战斗停止后,才发现自己受伤。

    全神贯注我们自己身外的某件事物能让我们忘却自己和周遭环境。默观引领人超越,或更精确地说是超越的经验,也就是除了默观的对象以外,忘却自我及所有的一切。

    反过来说,专注于自己就很难默观的其他人、事、物。因此,饥肠辘辘的人无心观看日落。一个有极大焦虑准备考试的学生可能不会注意身旁别人的谈话。

    灵修辅导员有时需要花上好长一段时间,极具耐心地帮助人达到忘却自我的地步。专注于自己往往还能成为美德的面具。譬如整天集中注意于自己缺失和罪过的人,会自视和被视为一位诚实和自我认知的人,但他却从不改变他的行为。当他阅读圣经,听到谴责的话语便会运用在自己身上;但他对宽恕和自由的话语绝不会留意细听,也绝不会注意上主看待罪人的爱的神情。在他的案例中,谦卑和自我认知的同义词就是自我专注(self-absorption)。

    灵修辅导员必须帮助这个人忘却自我和他的问题,转而注视上主。可以先协助他注视和聆听他身外之物,音乐、大自然的美丽、艺术、建筑或其他吸引他的事物。自我专注是注意在弱点上。尽力帮助人跨出自己,就是助人增加力量,这便是灵修辅导员的工作。

    默观的另一个面向值得我们注意。伴随默观产生的专注、喜乐、痛苦、同情、喜爱、感恩和感激等反应都不是运用意志力控制的,而是由我们所看、所听和领悟的,引发出来的。虽然受制于我们过去的经验,但这些基本上是我们对自身之外的人和事物自然的反应。我们在此有一重要的因素需要在灵修辅导上加以考虑。最明显的例子或许是人注视心爱者时所产生的爱的反应,它似乎是一种礼物,是由对方引发出来的,并不是因为自己的任何决定去爱或喜爱。辅导员帮助人明了他们能够注视和努力注意天主已经做了什么、正在做什么、已经说了什么、正在说什么,但他们不能用意志影响自己的反应,他们至多能够希望他们会有某种方式的反应。例如一个妇人并未反应她所希望的,她对“上主,袮鉴查了我,也认清了我”(咏139:138)的话语,没有显露的喜乐,反而感到愤怒。然而,她已经反应了,而且她能够选择向上主表达她的反应,她也能够请求上主帮助她处理她的愤怒。

    默观者对所默观的对象是无法控制的。人不可能要求夕阳余辉光辉灿烂。人能够做的是希望和观看。默观使人在对象前激起敬畏和惊奇的态度。如果默观的对象是人,那么我们所能够做的就是要求他自我启示,然后静静地等待事情的发生。这个洞察就是依纳爵•罗耀拉在《神操》中每个操练一开始时,要求人求恩的理由。在某一点上,他要求避静者祈求上主向他启示,让自己看清自己有罪性,以便他感到惭愧和困惑。在另一点上,避静者祈求上主,让自己多认识祂,以便爱慕和追随祂。

    在此默观和超越之间的关系显得更加清晰。当我们与另一个人来往时,与我们处理一个物体,两者是不在同一个层面上的。圣艾修伯理(Saint-Exupéry)的小王子在他的小行星上,只需要移动他的椅子一点点,就能看到另一次夕阳,但他却无能为力了解他的花的真实和独特性,直到花向他自我启示为止。

    灵修辅导员鼓励受辅者向上主要求自己所想要的。他们一开始的渴望可能是很笼统的:经验天主的临在,要进一步认识主等。这样的请求应是表达他们真正的渴望,辅导员的角色便是协助他们澄清和说出他们真正的心愿。那么,受辅者在默观的初期阶段,首先要求他自己所要的,然后注意或聆听在默观中所发生的一切。换句话说,他把自己放置在与他者的关系中,并且请求对方自我启示,然后注意那一位的启示。

    祈求上主自我启示能让我们向“他者”(theOther)的奥秘开放,这种开放与我们通常许多的个人活动正好相反。我们往往企图控制我们的知觉,我们受到新奇和奇异所威胁,因此常常只看我们想要看的,或是我们的知觉和认知结构让我们看的。努力默观便是试图让另一者成为他自己或它自己、试图向惊奇和新奇开放,并试图让自己的回应经由另一者的真实引发出来。因此,当我们默观天主时,我们试图让祂是祂自己而不是我们对祂的投射,而且我们在祂之前是真实的。

    实际的超越经验落在全神自我专注和全神专注于另一者之间。任何人性的经验必然是以下两者的混合物:自我意识和对外世界的察觉。灵修辅导员能够帮助受辅者明白,就这一点而论,默观上主和默观其他任何人是没什么不同的。人与非常亲密的朋友促膝谈心时,仍会觉察到自己脚趾的疼痛、想知道是否有人关了汽车的灯,或是意识到明日上课的工作仍然要做。换言之,即使最亲密的关系都免不了分神(distractions),祈祷也是一样。

    最后,在亲密的交谈中,仔细考虑正在发生的事情,或一个人作默观如何的好,特别是想在个人的日志上写下有关的思想,或是使用它作为某一章节的例子,这种情形是自我专注的实例,足以扰乱沟通。辅导员能够借着提醒他们的祈祷结束后再作反省,以帮助人避免干扰。

    灵修辅导的开始阶段,辅导员通常必须帮助人默观上主。受辅者需要怎样的帮助呢?他们通常发现注视或聆听天主的强度和努力不是很有帮助,最终常变成了专注自己。倘若他们首先花些时间在他们喜爱的一些活动上,而这些活动包含了默观的层面,这或许是从赏鸟到赞赏城市的建筑、从聆听海边澎湃浪潮的声音到聆听巴赫的音乐等,如此一来他们或能得到更多益处。任何接受的经验帮助人忘却自己,而能专注在其他事物。人可能会认为自己与上主分享这样的经验,和他向要与一位知心朋友分享同样的多。我们也会建议他们在这段时间中祈求上主显明祂的临在,以及祂的自我启示,然后他们注视或聆听他们喜爱的事。在每次作完以后,我们要求他们作经验的回顾:发生了什么?他们经验到什么?上主自我展现了吗?

    当人们开始做类似这样的事,观察所发生的情形实是令人惊讶。最先他们可能反对如此的非宗教行为不可能是祈祷。此外,因为祈祷为他们而言时常表示沉思、洞察和决定,他们往往需要时间和耐心希望这种新的祈祷方式,并发现辅导员所言不虚。然后他们便发现祈祷是既快乐又轻松的时间。他们为喜乐和感恩的情绪感到讶异,并感受到那一位的临在,祂爱护并照顾他们。他们发现自己以前总是害怕或感到羞愧注视的事物,如今都可面对,并且他们开始感觉到释放和治愈。

    这些反省带出这样的一个问题:是否有某些特殊的地方或事件能让我们更明确地把自己放置在上主的道路?传统的回答是肯定的。它们包括圣事,尤其是感恩祭,此外便是教会的教导、圣经以及上主的其他工程,特别是大自然。灵修辅导员往往多加推崇圣经和大自然,它们值得特别的注意。

    人们向来能从大自然的美丽中找到平安和心旷神怡。大多数的避静所、祈祷中心和修道院多设在山明水秀之间,这证实了我们都认为在大自然中比城市的环境中更容易碰触到天主的共通信念。此外,犹太基督徒的传统持续地谈论天主在祂所创造的事物中自我启示。即使不刻意强调乡间和海边是与上主相遇的最佳场所(因为祂同样临在城市中,似乎有时引人入胜的自然景观反而令祈祷分心),灵修辅导员往往仍鼓励人注视大自然的美景,而能与上主相遇并且聆听祂。

    当辅导员帮助人在大自然中默观天主,辅导员必须提醒他们注视和聆听,而不是给予他们观念去沉思有关持续的创造和圣神的寓居。我们大多数的人经由阅读、教会训导的课程,或许经由哲学和神学的课程熟知天主临在万事万物中,但是很少人曾经细细注视一朵花,让天主自我启示是祂为他创造这朵花。在我能够视一棵树是天主的作为的具体表现之前,我必须首先看到、触摸、感觉和闻到这颗树。如此说来,辅导员首先宜提醒人们多用心注视和倾听周遭的事物。

    默观大自然的第二个提醒是,注视大自然之美本身能够是一种与上主有所关联的方式。言语不是必要的。正如我对艺术家的创作有兴趣,而与他有所关联,同样我接着默观天主的创造而与祂有所关联。创造者喜欢人们表达出对他所作的感到兴趣,如果我们喜爱我们看到的,或是我们在他面前微笑、叹息或表达欣喜,他更能享受其中。如此的回应是借由我们所默观的引发出来,而不是我们的意志反应。这样的回应是传达给艺术家的讯息。当这位艺术家就是天主,那么这传达就是所谓赞美的祈祷。它们不需要以祈祷的语言表达。的确,祈祷往往先于文字。当一个人对大自然的美丽有所反应,灵修辅导员可以指出这些回应与《圣咏》104:103的作者那诗一般的回应十分类似。不是人人都是诗人,但几乎每个人都会因令人目眩的日落或日出,或是阳光照耀在秋天的叶子上而感到兴奋激动,并且感受到很深的惊奇。

    默观者不会只满足于欣赏大自然的美丽和赞赏天主的化工。他们也可能要求天主自我启示,并对他们作个人的交谈。他们经由要求祂的自我展现开始他们的默观。天主会回答吗?他们又如何知道呢?此处所触碰的问题是直接关切天主自我启示的通常途径,而不是神秘经验,虽然这样经验的发生远比我们所认知的还要频繁。

    一位妇女在夜色中漫步海滩,银色的月光洒在海浪上,她喜欢这样的景色,而且出乎意料地感到平安,觉得有位同样欣赏此景色者相伴。不可理解地,她可能感到自己仍是被爱的,即使她真的喝了或吃了太多,常常和家人闹别扭,或是刚失业。她可能感到自由地诚实面对自己,而不是自怜自艾。或者一个年轻人可能在闪烁的星空下感到自身的渺小,但却又觉得在整个事物的结构下自有他的地位,或是一个人眺望云彩环绕的山峰,可能意识到内心深处的呼唤,要他调整生活的方式。这些人在这种种的情况中可能听到或感觉到上主自我启示的表白。如果能敏锐地感受到这些令人兴奋、充满挑战性又感到欣慰的经验,上主可能已经为他表现出新的真实。

    我们可用类似的方式来看圣经的默观。圣经不是上主,但却是与祂相遇的特别场所。然而,人们专注圣经要如同默观大自然那样注视树木、日落或群山一样。他们必须对圣经具有默观的态度,让圣经成为圣经本身,聆听它,并且当我们聆听时,要求上主自我启示。

    灵修辅导员没有必要评论其他宗教书籍是否也是遇见天主的特别场所。历史和当代的经验都显示好多其他的书籍也是这样的特殊场所,不过,圣经始终都是基督徒寻找上主之言的首要场所。

    我们应直接聆听圣经之言,而不是我们对圣经的投射。灵修辅导员也和大多数人一样,深受现代圣经学家的影响。他们可能疑惑如何能够运用圣经帮助祈祷中的受辅者,因为现代人对耶稣究竟说了或做了些什么,提出了不少的问题。如果对历史中耶稣的研究为现代圣经学者产生这样的问题,那我们仍能运用福音来认识祂吗?

    首先要提出的一点是显而易见的。建基在妄想错觉上为祈祷或基督徒的生活究竟是毫无益处的,因此看待福音之其为福音是十分重要的。它们不是耶稣的传记,而是初期教会信仰的四种不同的表达,以及按记忆写下的对耶稣的信仰。每部福音有各自的观点、神学着重点,以及各自的生活环境。例如默观《马尔谷福音》就是按照作者著作的意思,聆听作者所言的。

    第二点,一个人不必是圣经学家,就能运用福音祈祷。上主能够对那位相信天使真的欢唱“天主在天受光荣”的人自我启示,倘若这个人渴望让生活的天主这样做。其实一个人对福音了解的越多,他越能不受个人文化或投射的影响,而更能注视和聆听福音。因此圣经的研究有助于默观。人若能够默观《马尔谷福音》的耶稣,并知道他正默观的是马尔谷的耶稣,而不是耶稣的全部历史资料,这对人生有帮助的。一则,圣经学家的任何新发现都不足以使人惊慌的。而更重要的是,人觉察到自己想要遇见的那一位,不是过去的耶稣,而是我们在信仰上相信和经验到的现今活生生的主,是与纳匝肋的耶稣相联系的主。

    我们此刻触碰到了灵修辅导的核心。默观福音的目的是认识生活的主耶稣。依纳爵•罗耀拉身为辅导员的智慧又十分显明了。他要求避静者在默观福音中的事迹之前,先祈求他们所愿望的:“深深地认识为我降生成人的吾主耶稣,为能更加爱慕祂、追随祂”(《神操》104》。然后他们聆听福音,看待它之所是。文学教导人如何让它来激发人的想像力和激起他们的信仰,然而,真正的渴望并不在于熟读圣经章节,而是更认识耶稣。

    在灵修辅导过程中,往往会有类似下列的对话(若望是辅导员,玛利亚是受辅者):

    玛利亚:耶稣清理圣殿的一幕令我十分感动。

    若望:你觉得祂怎样?

    玛利亚:祂好像很生气。

    若望:生气?

    玛利亚:是啊!祂似乎非常在意天父应有的待遇。这和其他的人实际做的事,形成强烈的对比。

    若望:耶稣似乎非常在意。这一点对你好像蛮重要的。你能多谈一些吗?

    玛利亚:给予祂给我的感觉?

    若望:对,谈谈祂是怎样的。

    辅导员在对谈中,引导对方注意祈祷中耶稣的样子。他的一些答话似乎没有多大意义,目的只在帮助受辅者继续观看自己对耶稣的印象。至少在这一点上,他并未鼓励受辅者注意耶稣的行动带给她自己生活的含意,他尚未询问受辅者有关她对耶稣的印象有如何的感受,他只让她尽量注意耶稣和祂的作为。

    往往当辅导员这样帮助受负责注意耶稣和祂像似什么的时候,他会发现受辅者所观看到的已超过她所理解的,也发现耶稣的行动对她有重大的意义,是她尚未意识到的。让我们回到对话上:

    玛利亚:嗯!就像我说的,祂生气!祂真的非常在意那些在圣殿里作买卖的生意人。

    若望:你不妨现在重温一下整个情景,它似乎相当吸引你?

    玛利亚:(停顿了一下)祂真的很关心天父。祂好像感受到天父受人轻慢,这令祂恼怒。

    若望:这令祂恼怒吗?

    玛利亚:祂真的受不了。这就如同你所爱的家人受到凌辱,你也一定很受不了,对不对?(停顿了一下)就是这样。

    若望:这似乎是让你感到触动的事吗?

    玛利亚:对啊!我就有这种听别人乱骂我所关心的人的经验,我可以体会耶稣的感受。我觉得我更亲近耶稣了。

    若望愿帮助玛利亚注意她在祈祷中已经体验到的印象,这呈现在第二段谈话玛利亚的表达中,她似乎更清楚看到某些事情对她是十分重要的。如果辅导员没有提供机会让玛利亚继续观看,她很有可能不会谈论这个重要性,或许不会看到它。由于体会到了,她随即自发地向耶稣说出情绪的反应。默观中的交谈可以继续发展下去。

    有经验的辅导员知道,帮助人在祈祷中持续地注视上主,并且表达他们所看到的,并不总是如同上述的例子那么容易。辅导员常常感受到询问这样的问题:“当你祈祷时,上主是怎样的?”是没有效果的,因为回答往往是:“我不知道。”不少人祈祷的时候根本不想这回事。但如果有人来到辅导员面前,希望能与上主更加亲近,那么帮助他注意耶稣看待他的方式是十分重要的。我们若不认识一个人像什么,我们是无法与他更亲近的。事实上,祈祷的人持续祈祷,因为他们觉得有上主吸引人也邀请人的印象。他们要这样表达却是困难的。那么,这样的努力值得吗?

    辅导员回答者问题的方式深深地影响他们给予辅导的方向。当玛利亚祈祷时,她持续回到注意耶稣是怎样的,这能够逐步发展玛利亚的能力,看待自己的祈祷是交谈式的。她在祈祷中对上主的觉察会更为敏锐。因此,她对祂的反应更为频繁、充分,也越丰富。祈祷也就具有生命了!

    当我谈论祈祷时,“这对你的生活有什么意义吗?”这样的问题并不是不能问。更确切地说,问题所在是辅导员在帮助玛利亚注意祈祷对生活的含意之前,会不会帮助她看清在祈祷中的耶稣像什么。换句话说,他试着帮助她进入祈祷的默观本质,他所费的心力并不是要得到意义而已。

    有些辅导员可能觉得他们所辅导的人不会谈论宗教经验,或者宗教经验并非他们祈祷中的重要成分。或许是辅导员没有持续不断地问:“耶稣是怎样的?”结果受辅者没有真正注意他们眼中的耶稣是怎样的。这不见得是上主为他们另辟途径,而是辅导员为帮助他们意识到,只要他们注意到祂,有事情会发生的。

    如果辅导员真的帮助受辅者注意上主,他们会发现在一段圣经章节或其他事迹中,凝视上主的单纯行动本身就是有所获益的祈祷。这样的默观独自地萌生爱、情感和渴望的苗芽,依次引领人更紧密地注视上主。这紧密的注视渐渐激发人对祂的一种新的信任,或是与祂的伙伴关系。探寻深意,即使本身是正当的,但在默观的过程中也是令人分心之事。当事人必须判断这两者中的哪一个更能促进他想要的神人关系。

    祈祷者的经验似乎向我们显示,相较于在默观氛围之外所作的选择,上述的默观往往引领人们作更具深度的抉择,而且更触及他们生命的泉源。这是另一个理由,说明了为什么“与受辅者一起”是辅导员能够提供的一项最有价值的服务。然而,这不是一项建立辅导员自尊意识的服务。辅导员扮演的只是受辅者祈祷中默观的仆人,全神贯注在受辅者观看注视耶稣的方式上,并且防范自己和受辅者分心走意。

    关于与上主相遇之特殊地方,还须在此多说一句。这些已经提及的场所仍是许多人与上主相遇的特殊地方,同时,不同的人对某些地方自然有所偏好。新的特别场所有可能也会出现。尤其,现代人多从接触自然转向接触人造的作品,可能会促使这些人为的成果成为与上主相遇的新场合。德国的一位灵修学家苏布雷克(JosephSudbrack)提出这观点,也力劝灵修辅导员保持开放的态度,注意许多出乎意料之外的人类情境,能够成为人们祈祷的出发点。凯尔希(MortonKelsey)则提出强烈的论点要注意梦,他指出许多教父们在灵修辅导中运用梦。辅导员实应具有宽广的视野,方足以帮助不同的人,找到恰当的处所,等候上主的自我启示。

    当上主欣然地为像玛利亚那样的人成为真实的,她也乐意让自己完全真实面对上主,那么她的祈祷改变了,而且另有进境。天主不再那么遥远和抽象,祂更贴近生活、临在祈祷中。祂自有祂的意志和价值观,祂不是道德的作用,而是接纳、包容、爱护,时常向不完善的人提出挑战。祂是可以交谈的,经由祈祷或生活中的沟通交流,祂转化人,使人迈向“基督的圆满年龄”。因此,当玛利亚透过圣经的图像注视上主时,她所看到的不再是为自己的偏爱与需要所掌控的上主,而是往往走在不知名的道路上,说出出乎意料之外话语的上主。换言之,被注视的那个人开始明显地呈现他自己的生活,即使他的自主性仍然受到受辅者潜意识观念的限制。当上主开始在受辅者的祈祷中更清楚地呈现祂自己的生活时,辅导员通常意识到自己的贡献首先在于不要干预正在进行的交谈;其次,按照自己的能力,促进进行中的交谈,也就是鼓励像玛利亚这样的人听之以心,应之以心。

    当默观的态度已充分地发展和意识到了,这不干预交谈进行的首要性是可以了解的。然而,这首要的含意并不受限于默观态度已经发展的时段。辅导员必须在整个辅导过程中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即使受辅者在祈祷中只体验到自己的怒气、恐惧和感到罪过的情绪,根本不会奢望在祈祷中上主能够呈现祂自己的生活,辅导员仍须记得自己主要的工作是什么,并帮助受辅者走向默观之境。因此,在他们的辅导中,不可使用任何的方式阻碍默观的发展,也不可在辅导中引进任何会扭曲或混淆默观态度之要素,就算当时看来似乎很有帮助。

    从实用角度来说,灵修辅导可分为两大类。界限的分野是对上主的实质经验,不论这经验是多么薄弱。这是十分清楚的,我们不是在谈神秘的祈祷。默观经验是因人而异的,且在同一人身上又会因时而异。不论怎样,在所有的形式中具有对上主真实的经验。祂可能是让人觉着敬畏和令人却步的,或是亲切和吸引人的,或是让人感到不可捉摸和令人困窘的。祂往往被视为是治疗人的或是人成为完整的。祂有时临在,等待对方跨出必须跨出的一步,如同他想要得到自由的话。当一个人果真充分地从焦虑、愤怒或其他的执着中获得自由,而能够关心上主对祂子民的爱,祂会被视为是邀请他分享祂的使命,照料祂的子民,走上祂走的旅程,分享旅程的光明和黑暗。

    上主显示自己的所有这些途径,其中共通的因素是祂的真实。祂不是人思考的观念,不是一套供人思索的价值观,或任由人想像的一个图像。祈祷者意识到他不是在操控上主显示给他的方式,而是其他的一位来确定这关系的方向、决定关系中的事件。祈祷者毋须费心思索有用的思想、发展情感或是捏造图像,只须简单地观看出现在圣经中或是临在于经验中的上主,把自己措置在祂面前,让事情自然发生。

    不论是默观本身,或对生命、对上主及祂的子民或自己渐渐由默观祈祷发展出来的态度,并不是固定或一成不变的。培养这样态度的祈祷者有时仍难免怯于对上主表明令人不愉快的态度,反而可能径自思索或焦虑。不过,他既已坦荡荡走上默观的道路,祂对这种中断交谈之举是更有能力自我觉察的。

    祈祷者大概会发现祈祷是不容易的。“默观”一词往往给人休息之感,其实默观祈祷可以是一场摔角赛,在某些回合中一方突然闪开了,默观者感觉到上主似乎是遥远而模糊的。他从经验学习到的重要事情是,如果他有渴望,交谈仍是可以展开的。

    我们一再声明所谈论的默观经验不是超俗的或非比寻常的,而是像泥泞的长靴踩入烂泥那么实在,且与生活有密切的关联。它的真实性就显示在它的质朴和它与日常生活的关联性。然而,反默观的偏见在美国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每当谈论默观的时候,有些读者无可避免地思考:“真实的生活为大多数人都太复杂和困难了,因此他鼓励他们进入心灵的世界,在那里真实是更为简单和更容易控制的。”这并不是我们现今描述的默观。一个真正蒙受入世圣召的人会变得更完全、更深入、更热情地投入上主对祂子民的关切,以及他们的需求。透过默观,让人在如此积极入世的生活中,唯一丧失的是自我中心。

    默观经验成为灵修辅导的分界线,并不是说人一旦踏上默观之路,辅导工作就比较容易,因为情况不同了,它也有可能变成使人更加吃力。当一个像玛利亚这样的人,不再按私意强求,而让她自己与真实自然相遇时,上主之神却不是这新的、较自由的氛围中唯一的行动者。辅导员的职责便是帮助她培养分辨力,辨别出对她的良性和破坏性影响之间的差别。她现在已不再那么自我中心,不致陷入泥沼而动弹不得。但是她内心对主控生命的渴望并不就此停止窜动,而是变得更为活泼和微妙,不断地像个光明的天使般出现。

    如果辅导员在辅导一开始就认清自己的职务是使默观更为容易,那么他现今的工作或许不会因受辅者的依赖和目标混淆而太过复杂。当受辅者首先清楚辅导员的主要角色是推动而不是教导,这些困难早就处理了。“为什么你不更为主动?”“为什么你不告诉我要做什么?”“为什么你不给我一个架构能够去做?”“为什么你不说得更多?”这些都是辅导员在前几次的会晤中可能听到的问题。这样的问题无论有没有说出来,都给辅导员机会指出受辅者与上主交谈的责任是在上主与受辅者之间,而不是在辅导员身上。如果辅导员利用这些机会,等候受辅者把注意力转向“圣言”,并请求上主采取行动,那么辅导就不至于在这新的要点上陷入泥沼动弹不得,也不会分不清影响是来自上主或辅导员,也不会难于区分受辅者的经验是他真实体验到的,抑或只是他设想应该体验到的。然而,如果辅导员在辅导过程的一开始,便显明地、隐含地甚至是下意识地表明他希望受辅者成为怎样的一个人,与天主建立怎样的一种关系,并且这样的期望未受到挑战和埋没,那么受辅者在默观过程中的经验,必然会产生不必要的混淆,或更糟的是受到误导。要是这样的混淆发生了,辅导员唯一能做的便是重新与受辅者建立新的关系,或是把他交给另一位辅导员。
第二部:培养上主与受辅者之间的关系 第五章 帮助人觉察并与上主分析内在实情
    关系的进展要求我要留意对方,同时也要求当我面对对方时,注意内在发生的事,并且与对方分享我内在的反应。默观上主给了我们什么呢?这也只有在我开始注意祂,觉察到自己内心的反应后,才有自由选择作出回应或不作回应。觉察这些反应是灵修生活成长的基础。帮助人觉察并表达这些反应是灵修辅导的一个最基本的工作。

    本章仅针对灵修辅导的初期阶段来讨论,这时期受辅者往往正在发展他灵修特性的初步意识。我们这样做并不是因为在后期的阶段,觉察内心事件就不重要,而是因为在初期阶段,比较容易将觉察视为单独的作用来加以探讨。因为它通常在这个时期必须明确地发展。例如,对觉察的抗拒在初期阶段显露的更为清楚,因此也更容易描述和讨论。也是在这初期的阶段,辅导员和受辅者决定辅导的过程基本上是教导性的、闲聊的或是唤起的。因此,方法的选择在这时期是特别重要的,因为它将决定发展关系的形式,以及帮助辅导发展的途径。

    我们要从受辅者的希望和态度来看辅导的进程和灵修成长的发展。开始辅导的过程像什么呢?一个图像会有所帮助。开始进入辅导的人,就好像一个准备好开始旅行的人。他离出发点已有一大段距离,已经从准备时的焦虑、出发时的慌张恢复过来了,不过离目的地仍十分遥远,因此他尚未能想到抵达时的种种。他只能仔细考虑旅行本身,以及旅途中所发生的事。他觉得沿途发生的事件都十分重要,忽略了它们可能会未能领悟旅行的意义,以及未能对他要抵达的目的地作好准备。

    开始进入灵修辅导的人与这位旅行者大致处在同样的情况。他的生活和祈祷早就有了,正是因为他的生活包含着反省,又有信仰的幅度,他选择了辅导。他的决定不是为了开始生活,而是要活得更充实。与辅导员开始的几次晤谈中,虽然受辅者不十分明了,他仍然有很多话可以说,重要的是他至少开始表达了。因为辅导必须从上主与他相遇的方式开始,而不是从辅导员既定的某些计划开始。因此,他述说自己在哪里生活、已经追寻了什么、所关心的人和事、对生活的观感以及他想要往哪里去。他也要描述促使他寻求辅导的事物。透过叙述这许多的经验,受辅者越来越能有所察觉。借由叙述,辅导员也能察觉到这经验,因此辅导的共通基础便在两者之间建立起来了。假如受辅者能够提供在祈祷中对天主经验,请求在与天主的经验中意识到祂的作为,并与辅导员谈论着祈祷的经验,那么辅导的过程已然开展了。

    不过,对这个基础的察觉和装备并不总是那么容易建立的。首先,其他的因素为辅导的开始也是相当重要的,特别是“真正两人对谈的气氛”的发展是绝对必要的,如果辅导员以研究采访员或警察的态度来触碰受辅者的经验,他会危及对谈气氛的发展。对谈的气氛是随着对经验的觉察和共通基础的发展而齐头并进的。

    一般说来,大多数人的第一次描述他们的深刻感觉或态度时,都是说不清楚的。当他们尝试描述他们与天主的关系时,他们便不善于表达。“当你在祈祷时看着天主,祂是怎么样的?”这种问题是令人感到挫折的。那些能够以具体和主观的词汇来描述他们生活中其他关系的人,碰上这个问题往往就会惊讶地睁大眼睛,求助于纯粹客观的描述,诸如:“祂是慈善的、造物主、神圣的”,或者如果他们有一些神学的素养,可能会说:“祂是第一因,存在的基础。”这个表达不清楚的情况建立起一个藩篱,能够逐步侵蚀,不能强行破坏。为能开始陈述这方面的经验,需要开发新的言语,以及能够清楚表达内在经验的能力。

    这觉察能力和表达能力的发展,开始于受辅者第一次描述他的生活经验,以及决定接受灵修辅导的原因。在描述自己祈祷中所发生的事时,这觉察的能力持续发展。首先他可能谈论前一周或两周的祈祷:“很好。能够有独处的时间是多么好。工作太忙了。”或是:“我的收获不多。章节是很有趣,但是很难把我的心神放在上面。你有其他的章节吗?”当受辅者描述祈祷的经验时,他需要辅导员帮助发展新语言。辅导员必须说:“让我们多谈一点祈祷时发生了什么。章节中的哪句话触动你?它触动了你什么?你敢说到什么呢?”虽然受辅者可能有时会问:“你说的‘感受’是什么意思?”但这一类的问题通常会帮助人更敏锐地透视自己的经验,也鼓舞他表达出所领会的一切。受辅者一开始可能会觉得注意力有点摇晃不定,表达也是断断续续的,但只要给予鼓励,很快就会显示出流畅了。一旦他确信自己的经验是值得谈论的,他更能随时注意,很快就不会那么胆怯,表达也更为清楚了。

    正如生活对我们产生影响,天主也影响我们。当我们对生活有所反应,对天主也会有所反应。反应可能是积极的:感谢、满意、喜乐的惊奇、由衷地乐意接受盛衰成败和环境的转变。或是反应可能是消极的:我们可能怨恨、害怕或厌倦生活所呈现的种种。我们也可能对生活中的某些事物感到高兴,但对其他的则感到苦恼、沮丧或受伤害。有些反应会比人的意识思想更深入内心,更有活力地激发他。任何与上主的交谈包含比人生活表面更多的事物,必须把这些更深刻的反应纳入考虑,不论当事人愿意与否,这些反应会影响他的祈祷。

    如果祈祷要成为个人的事业,而不是一项心智的操练,那么受辅者必须注意自己对生活的这些反应,并把它们带入祈祷。辅导员能够借着指出受辅者在与上主交谈的祈祷中呈现出的感觉,进而帮助受辅者多加注意。当它是有所帮助时,就可以讨论。但辅导员的帮助特别是在于指出受辅者对生活所显露的感觉。这在他们的讨论中是明显的,而且鼓励他对上主的表达。

    当祈祷首次呈现干枯的时候,注意就变得更为困难,但也是最重要的。因为他的努力不会带来他预期的令人欣慰或戏剧性的效果,他或许会描述祈祷说:“没发生什么!”他可能会惊讶自己竟然用了一小时在描述和讨论“没发生什么”,但是这一小时为他了解祈祷是决定性的重要时刻。往往在讨论这似乎没有效果的祈祷时,受辅者和辅导员能够理解一些具体的事实,这些事实表达出上主对受辅者而言究竟是谁,以及受辅者对祂如何反应。当祈祷在这个辅导阶段呈现枯干时,通常是因为祈祷中的交谈层面已经瓦解了,祈祷者被邀请进入另一层次。这新的层面比较不那么一般性,不是那么抽象,而更是个人性的。当一般性和抽象性消失时,个人与天主关系的骨架开始出现。此时辅导员的协助便是提出下列类似的问题:“你对这段圣经的看法是什么?它给你怎样的感觉?好的、坏的?快乐、难过?无动于衷、充满希望或沮丧?”“你对上主说些什么?”透过这样的提示,辅导员能够帮助受辅者注意祈祷中对上主的印象,以及他自己所给予的反应。

    辅导员必须在这一点上记得自己的基本目标,他不要探问信息,而是鼓励受辅者注意内在事实。对谈自然会进行得更为缓慢,而且话题涉及的范围也比以往的小。焦点落在发生了什么,而不是为什么发生。因此辅导员往往毋须发问或评论,只须强调呈现出来的情绪:“我遭受挫折。”“你觉得非常挫折。”他除了向受辅者说“你有没有注意你对它有何感觉?”之外,不做其他的评论。受辅者若表达:“我一整天都不好过。”他可以回答:“你非常沮丧。”这样的强调难说有点无趣,但却能逐步帮助受辅者更能察觉情绪的状况。他越能自然地和广泛地描述这些事情,显示出他更能觉察情绪。

    不过,有时这种简单的重复或是简短的阐释是不够的。如果祈祷的干枯暴露出内心深处的恐惧、愤怒、伤心或罪恶感时,那往往就必须先多加谈论,当事人才能充分接受并辨认它们,进而向上主有所表达。

    辅导员在这些交谈中的贡献可用两个基本问题来概括:“你祈祷时倾听上主吗?”以及“倾听之后,你告诉祂你的感觉吗?”他有感觉所说的一切都是要加强或阐明这其中的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引发受辅者注意交谈中上主那一部分的真实或不真实。第二个问题则引发受辅者去注意他个人部分的真实或不真实。

    在祈祷这一阶段(辨认出罪的意识仍未出现),枯干的中心就是不交谈。祈祷人不听,或者听而不回应。他可能说自己听了却没听到什么。他有告诉上主他对没听到什么的感受吗?他可能会说上主知道他的感觉,所以不需要告诉祂。然而,告诉上主的用意并非要传达信息给祂,而是为他开放自己、投入交谈的缘故。

    当人试图向上主表达他的感受,像这样的事情可能发生在与辅导员的交谈中:

    “你告诉上主你的感觉了吗?”

    “我除了混乱和挫折没有别的感觉。”

    “那你有没有向祂表达你的混乱和挫折?”

    辅导员往往会发现受辅者没有准备好在祈祷中表达这些情绪。他认为它们是不值得一提的。为他而言,它们不是事实,是有待克服的障碍,以便有意义的感觉终能呈现在上主面前。因此,受辅者试图忽视它们,不理睬它们。结果他就没有任何事可向上主说。

    往往在混乱和挫折底下还潜伏其他更不易令他接受的情绪。恼怒某些影响自己生活的人、对天主的不满、对自己失望、无价值感等,这些情绪可能潜藏在意识之中。当他要向上主说出“全部真相”时,这种种感觉可能会浮上知觉。但是它们是不被承认的,因此他不注意到它们,结果经验到混乱。

    不被承认的感觉也能够间接地进入意识中。“我对它感到非常悲伤和沮丧,但这是愚蠢的。”因为受辅者感觉悲伤时不适当的,所以他不会让自己注意自己的悲伤,反而他会反省悲伤的不合理性。由于他至少忽略了部分的悲伤,因此妨碍他聆听上主和回应祂。辅导员此时能够单纯地重复提醒他说:“你在告诉我你认为你应该有怎样的感觉。然而,你到底有什么感觉?”一旦他容许自己正视实际的感觉,他就能开始思考他的悲伤的源头和合理性。一旦他让自己注意,他往往发现清楚地反省自己的感觉,既是可能的,也是有所助益的。

    当这样的感觉非常强烈时,唯有当事人能够把它们放在上主面前,让祂接受它们,如此一来情感的祈祷才有可能。否则,不被注意,忽视的感觉便像是在神人之间的分水岭。

    我们已概略描述受辅者能够注意内在实情之最明显的方式,让我们考虑祈祷中一些值得注意的困难例子。

    有些人是在一种轻微的沮丧状况下开始接受灵修辅导。他们看不见生活中的火花和色彩,活着是个重担,有尽不完的责任。当他们试着祈祷时,祈祷成了淡而无味的义务。天主的爱与恩赐似乎微弱地令人厌烦。这样的无精打采并非单单是客观重担的结果。一个承受工作压力的人是能够享受工作的某些层面。一位临终的妇人能够欣赏阳光在地毯上的灿烂。唯有当人开始喜欢和欣赏他生活中所领受的恩赐,而且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那么祈祷才能够成为与那位爱他的给予恩赐者的一种感激的交谈。直到这层次发生之前,他可能需要较宽广和更多样化的生活经验,或者其他形式的牧灵关怀或咨商,而非频繁的灵修辅导。

    另一些寻求灵修辅导的人,则是持续地忽视他们生活中的干扰和沮丧。他们看到扰乱和愁苦的事件和情况环绕着他们,但忽视这些事件所引起的感觉。他们似乎必须保持永远的欢愉,祈祷时总是感受到上主令人舒适的临在。如果上主提出责难,或以忧伤、冲突来挑战他们,他们会不加理睬,因为他们觉得他们不能冒这个险。天主的行动必须是肯定的,祈祷必须是肯定的。灵修辅导员在试图帮助他们注意到祈祷中实际发生的事时,必须指出某些他们所回避的感觉和冲突,否则祈祷迟早要与生活的大部分脱节,因为如此的不实在最后令他们讨厌。

    这两种态度——未减弱的无精打采和固执的美好欢愉,必须屈服于祈祷和生活的真实,否则灵修生活难有进展,灵修辅导也是枉然。不断地指出祈祷中不和谐之音通常是辅导员能提供的极有价值的帮助。有时受辅者如此坚固的防御,促使辅导员必须采取直接的对峙方能引起他的注意,这样对峙的重点主题应是十分清楚的:他是否愿意留意在祈祷和他的生活中正发生的事?或者他是否正在筛去一些与他想要保留的感觉相冲突的东西?

    愤怒是一项最具威力的内在事实。当祈祷呈现一片空白或面对一堵铜墙铁壁,辅导员总是必须怀疑未表达之怒气的存在。然而,愤怒是在我们的文化中不被接受的。我们的情绪加强了社会的禁律,因此怒气常常被压抑,而怨愤、怀恨、愤怒往往会以其他的名称出现,例如伤害、漠不关心和理性的分析。

    当然,并非所有的愤怒都会干预人认出灵性的本质。为上主子民谋求公平正义很难不与愤怒挂钩的,但是由爱而产生的愤怒,并不妨碍反而促进与天主的交谈。然而,我们为自身的遭遇、为所受的伤害而兴起的愤怒,有可能导向我们生活的根源,或是导向我们情感上与根源联系的人或机构。一旦如此,怒气将会阻塞其他的情感。直到向上主表达以前,祈祷会改变成理性的反省。

    一个类比可以帮助我们了解这是如何发生的。我必须跟某人联系,而我觉得他伤害了我、令我失望或背叛了我。我不想表达我的气愤,或许因为我害怕他,或是因为我认为生气时一种不合理、不值得的反应。当我们碰面是,我的表现如何呢?我可能彬彬有礼、公事公办或是轻松诙谐,但是由于我不想再受伤害,我会尽量保持情感上的距离。当我们忆起意识中的生气事件,我们马上能够认出这样的反应。借着事后的领悟,当我们也记起潜意识中愤怒的事件,我们能够意识到情感上的距离产生了,即使我们当时并不了解为什么。

    类似的现象也发生在与天主的关系上,因为与其他人或与天主的关系都是同一个“我”。天主不会像人那样对待我,“祂的爱永恒不变。”但我对祂的情感反应基本上和我对其他人都是一样。如果我在生活中感觉受到伤害,那么我对天主的建议和对那些伤害我者的提议同样是无动于衷。我会充满愤怒,而且害怕再度受到伤害。如果人们蓄意的作为威胁我和激怒我,同样当主耶稣冲击我的生活时,我也会因着祂的作为感到不安。

    只要一个人始终视天主为一套逻辑论题,那么他的祈祷不会有这种种的困扰。但若经由灵修辅导帮助他看到活出默观态度的可行性,他会意识到生活的天主正在对他说话,他会有所反应。至少初期的反应仍是依循他习惯的模式,就是当其他人对他的生活产生影响,他所采取的类似的回应。这个模式至少有一部分是潜意识的,因此唯有受辅者持续的祈祷,并注意其间所发生的事,才会察觉出来。

    当一个人开始注意祈祷时所产生的反应,他仍然要作另一个选择。这个选择往往是在不自觉中就作成了,以至于当事人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选择。然而,这对他与上主的关系却有重大的影响,这个选择就是对上主表达或不表达自己的反应。

    这种表达基本上就是一种自我分享。决定要表达就是决定不孤立自己的情感生活,而是至少在某种程度上与上主分享。

    这种分享始终祈祷时所注意到的第一个反应。受辅者可能会说:“我觉得祂不会管我的事。我想到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我本来想要略过的,但是我还是决定告诉祂我的感觉。我直率地说:‘我觉得自己没有意义、没有价值,无意义到不值得袮来注意。我甚至不想多注意自己。’”

    分享个人的感受是不同于报导感受的。“我觉得不错”、“我觉得马马虎虎”或“我觉得很好”能够是分享的开始,但是它们传达很少的讯息给另一个人。如果一个人真的想要分享他的感受,那么他很快就会表达地更为明确。“我觉得很好”能够变为“我甚至感到一些快乐,阳光照耀让我满意”;“我觉得马马虎虎”可能变成“我觉得单调乏味……有点伤心”;“我觉得很好”可能是“我蛮担心今天下午的考试。”

    一个开始单纯地想要分享自己感受的人,会渐渐发现他有更深入的感受要分享。大多数人需要一种渴望和意愿,让他们的感受浮现出来,如此方能开始在祈祷中分享感觉。

    但这是否就是一种自我反省呢?这不就只是研究个人内在的运作?其实这只不过是让一个亲密的朋友真正了解自己的感受。如果受辅者反省这两者,亦即审查他们的感受为了明了是什么,以及表达它们为能让其他人更认识他们并且更明确地分享他们的生活,受辅者能够说明这两者之间的差别。

    一个人如何能够辨别他是在报告感受或是分享感受呢?人们通常有某种比较的基础。他们能够记得和其他人分享感受的例子,而且他们也能够唤起分享这些经验和报告感受的差别。当人们愈来愈习惯和上主分享感受后,他祈祷时会有更深的情感态度浮现到意识层面,诸如他们更基本的渴望、希望、爱、恐惧、愤怒、罪恶感等。如果当这些情绪浮现时,他们愿意分享而不企图改变或压抑它们,他们会发现他们与上主的关系持续地增强。他们会发现上主不再是他们生活中一位被动的观察者。关系不再是表面的。

    一个延伸的例子有助于具体说明辅导员如何帮助一个人注意他的内心生活。随之而来的对话也帮助我们看到当一个人注意到他的反应,以及开始与上主分享时,在祈祷中会发生什么事。以下是两位辅导员狄克与卢德运用灵修辅导的不同途径,聆听并且与受辅者所作的谈话。

    三十七岁的若瑟神父,两个多月来隔周见一次灵修辅导员。在谈话期间,他叙述了最近发生的一件事。

    若瑟:我刚从朋友妹妹的葬礼回来,她才三十出头就死于癌症。她是地方报社的采访记者,表现杰出,其他较大的报社都争相挖角。她去年还荣获新闻工作奖。癌细胞扩散得很快,发现病况后没几个月就结束了她的生命。葬礼后我感到有些沮丧。她的哥哥法兰克是我的好友。他显然非常难受。他强忍着,不过心中是十分伤痛。当我回到家后,我拿起圣经。我想要祈祷,因为一天来都没有时间祈祷。我翻开了《圣咏》139.我最近常用它来祈祷,但这一次我读到祂鉴查我、认清我、知道我的旅程、我的安息之所,以及塑造我的生命,我心中感到更加郁闷。我好几次分心,随后我对所发生的事感到好奇,因为分心所想的都并未吸引我的关注。我觉察自己可能有所回避,未向上主表达我真正的感受,因此我向祂诉说。我发觉我在说祂带走了一位做了如此有价值的工作,以及活出美好和快乐生活的妇女。随后我又说祂八、九个月以前夺走我妹妹亚纳的生命。世界上有很多人日子过得不快乐,可是亚纳不是他们中的一员。她是带给许多人幸福的快乐女人。上主却把她夺走了。原来我丧失手足的伤痛仍然如此的强烈,也尚未消散。

    狄克:这位妇女的葬礼让你联想起妹妹的去世?

    若瑟:是的。

    狄克:我猜想丧失的感觉仍未离你而去。这是很正常的,若瑟。我至少有一年的时间未曾忘却我父亲的去世。你或许仍然处在哀伤的过程中。

    若瑟:我想是吧!我只是未曾意识到这一点。

    狄克:哦!你知道吗?丧失之苦与病痛之苦是相似的。除了给自己时间来恢复外,你无法多做些什么的。

    若瑟:这个我知道,我并不喜欢难过,尤其不希望仍在为亚纳的离去而难过。

    卢德则用另一种方法来回应若瑟。听我祈祷后的描述,她说:

    卢德:这名妇女的葬礼,让你想起妹妹的死亡?

    若瑟:是的!

    卢德:你把你的感受告诉主了吗?妹妹被祂夺走的感觉,你告诉祂了吗?

    若瑟:有啊!我告诉祂我心中仍感不平。经过这几个月以后,我心里仍然不舒服。我告诉祂我想念妹妹,她给了我很多。我跟主说祂伤了我也伤了她。我想如此说多少有点自私,不过我还是说了。

    卢德:祂的样子像什么呢?

    若瑟:你指的是什么?

    卢德:祂在吗?你感觉到自言自语吗?

    若瑟:没有,我没有。我知道自言自语的感觉是什么滋味,我感觉到祂在。

    卢德:你能感受到祂是怎么样的吗?

    若瑟:我想是没有。哦!祂在聆听,这能算是感觉到祂的样子吧!我想是的。祂在聆听。(停顿一下)祂似乎不像没有兴趣和不友善。我感觉到祂在。

    卢德:远远的?

    若瑟:我倒没有远近的感觉。祂在!祂在注意!祂听我说完。

    卢德:你不停地告诉祂你的感受吗?

    若瑟:对,有许多感受。当我继续说的时候,我觉得胃里好像有黑色的胆汁。这让我感到惊讶。这种苦苦的感觉为我并不寻常,但当时的确有。这让我想到人生,想到天主,毕竟祂是生命的主人。我说得很多。我不能持续不断地说。我停顿得很多,但是一想到什么我就说。

    卢德:当你持续向祂诉说,你就会发现你还有更多的话想要向祂说?

    若瑟:对!我跟祂说,祂有时拿走生命中最美好的事物。亚纳是个聪明伶俐的人,绝对不是一位单调乏味的人,而是一位愉快、乐观、充满生命活力的人,一位容光焕发的人。每次和她谈话后,我总是充满活力。我说祂把她带走,就好象熄灭了一盏灯。我问祂为什么对我这样做。

    卢德:祂似乎对你说了什么吗?

    若瑟:没有。

    卢德:祂是否仍在注意呢?

    若瑟:是的!祂似乎并未走开,但是没有任何回应。

    卢德:这让你觉得如何呢?

    若瑟:就这样啊!不!生气!气祂没有回应!祂夺走像亚纳这么好的人,居然不回应我。

    卢德:祂仍然不出声吗?

    若瑟:我不断地向祂说话。我告诉祂我现在的生活是多么单调。我的工作状况持续让我感到挫折、无止境的事情要做。我告诉祂这些。我又告诉祂我不知明年要做什么,我不知道是否还要继续目前的职务。

    卢德:这样你就持续告诉祂有关你生活中其他方面的感受?

    若瑟:是的!祂从我这里惹上麻烦了。我感到惊讶,通常我不会像这个样子对主说话。我也觉得奇怪,我居然有这样的感触!

    卢德:所以,产生了一大堆感触。

    若瑟:对啊!一点都不错。

    卢德:胃里那苦苦的感觉还在吗?

    若瑟:怪了!我早忘了这回事了。刚开始时,我的确注意到它,可是过了一会儿就一点也没意识到了。我觉察到祂在聆听,以及我生活中单调的感觉,但苦涩感却没有了。

    卢德:若瑟,你还能想到祈祷中发生的其他事情吗?

    若瑟:没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祈祷结束时我有种美好的感觉。

    卢德:你所指的是什么呢?

    若瑟:我想,就是全部供认了!我谈了从未说出的事。我就毫不犹豫地表达,我毫无章法秩序地诉说。如果有人对我毫无节制地像我这样地说,我想我不会喜欢的,可是祂一直都很留意!

    卢德:这样对你有什么意义吗?

    若瑟:有的。这表示祂认真地对待我。

    两位辅导员都是有学问的人,一心想要帮助若瑟神父。两人都不想回避谈论他妹妹的死亡。然而,两人给予帮助的方式不同,因此引发不同的结果。更重要的是,若瑟对两位辅导员所说的话有可能会影响到他下一次祈祷时接近天主的方式。两位辅导员已经帮助了,但是他们帮助的方式将对若瑟神父的祈祷造成不同的影响。

    在我们的例子中,我们所强调的是基本的事实可能会被忽略,而当辅导员注意到这些事实时,能够给予怎样的帮助。然而,必须强调的是,任何一次真诚注意的行动都是自由决定的结果。受辅者不会注意他不想注意之处。那么,建基在受辅者渴望注意的灵修辅导,变成逐渐向真实开放的过程,这是透过一系列通常是安静、有时戏剧化的决定去看、而不被蒙蔽的过程,才能自由地开始和持续进行。
第二部:培养上主与受辅者之间的关系 第六章 关系与抗拒
    多玛斯•默顿(ThomasMerton)在他的灵修自传中回忆起一个夏天的日子,他留意有个声音叫他去参与弥撒,并开始广泛地阅读天主教的文学作品,他说:

    奇怪,詹姆斯•乔伊斯(JamesJoyce)的《尤利西斯》(Ulysses)我看了两次或三次了。六年前……我看他的《艺术家的画像》(PortraitoftheArtist),陷入他的灵修危机的困境里,无法再读下去。其中有些东西使我感到厌烦、忧闷和挫折。我不想再读有关这样的事,就停在“使命”的章节当中。说来奇怪,就在这个夏天的某个时刻……我重读了《艺术家的画像》,竟然深深著迷于当时看不下去的那部分,“使命”,一位神父对地狱的讲道。

    六年前读《艺术家的画像》一书的描述,是一个抗拒与天主的恭喜更进一步发展的典型实例。他变得“厌烦、忧闷和挫折”而放弃阅读。如果当时他能找出这些感觉的原因,那么他可能早就辩认出上主的行动,这行动在六年后使他能够克服他的抗拒,并改变他的生活形态。但当时他尚未准备好开展更进一步的关系,所以他把书放置一旁。

    关系不会平顺发展的。人心抗拒改变和发展,总是希望妻子或丈夫、朋友、同事明日能够和今日一样。同时,人心又希望对别人知道得更多,一成不变会令人感到索然无味。这两种心态在我们内相互撞击,并造成冲突和抗拒。抗拒是在拓展各种人际关系上达一项决定性的因素。因此,抗拒在人发展与天主的关系上也扮演它的角色。

    基督宗教对灵修生活的传统教导时常会提及各种神类的动态。圣依纳爵•罗耀拉在“辨别神类的规则”中描述了“善神”和“恶神”特有的动态。“恶神”的主要目的便是阻挠“善神”转向上主之行动。我们要谈的关系之发展与抗拒,从现代的观点来看,多少也会触及同样的现象。

    默顿阅读《艺术家的画像》浮现出来的抗拒、厌烦、忧闷,这些感受都是人内心怀有抗拒的记号。祈祷有时能够是吸引人和令人全神贯注的,但有时也会突然间变为枯燥乏味的。祈祷的人觉得什么也没有发生、感到挫折,并且想知道往日那与主亲近的经验,究竟是幻是真,是否是他自己渴望和幻想的结果。当他再次祈祷时,他开始关注和自己的问题,他也想放弃祈祷。

    经常很愉快、情绪上几乎是一成不变的祈祷经验也有可能是一种抗拒。真实的关系并非一帆风顺。忽视生活中的某些层面或是圣经章节的明显意愿,都是抗拒的明显表现。例如一位基督徒社运人士刚阅读完《马尔谷福音》的前十章,当他读到马尔谷曾两次提到耶稣离开群众区祈祷时,他会感到吃惊的。他便重新再翻阅一遍以确定真有其事。因此,他意识到这个盲点正是抗拒经营自己祈祷生活的征兆。

    抗拒也彰显在持续不断地重复同一模式的回应。例如,一位妇人选取福音中好几个医治奇迹的章节作为祈祷的材料,她为治疗和成长而祈祷,却一点都没有改变。这模式使她看不到耶稣对祂所遇到的病人和贫穷人的爱,那么对她的爱也同样看不到。

    祈祷中打瞌睡可能是非常疲累的记号,但也可能是深刻地抗拒与天主圣者相遇的实例。一位妇人渴望与耶稣有更密切的关系,但是发现自己在祈祷中打瞌睡,这样的事情自从大学后就未发生。当她和辅导员一起探讨究竟,最后她发现与耶稣的交谈就必须与已往的生活彻底地道别。面对这样的深渊,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不去观看。

    怀疑祈祷的真实性,怀疑人是否真的可能知道自己经验到天主,这些都是抗拒的彰显。回避祈祷、逃避与灵修辅导员的会谈、会谈时连续迟到、与辅导员除了祈祷经验以外什么都谈、想要不再接受辅导,这一切都可能是抗拒上主临在的记号。

    抗拒显示的方式或许只为祈祷者的创造力所限制。与天主的关系是动态的,因此抗拒在祈祷和灵修辅导中处处都在。辅导员若未准备好面对这样的倾向,难免会感到惊慌、挫折和愤怒。我们深信辅导员若了解关系是如何进展的,以及抗拒如何在这过程中扮演它的角色,这样的了解是十分有帮助的。

    建立并拓展真诚的亲密关系要求当事人心神最深的资源。当关系的一方是被称为天主的奥妙者,这种要求仍是一样的。即使是两个有形可见的人,彼此要正确认知对方就已相当困难。一个人如何能了解对方和自己的真实呢?我们的范畴和感觉不仅组合我们对别人的经验,也形成我们在他人面前的自我呈现。这种组合如何影响双方的关系呢?

    人际关系的经验组合是依循任何经验组合的一般规则。人们从不经验未经加工的事物,亦即未经由经验者对该经验作某些组合。现代传播与资讯的理论建基在收受者能随时接受讯息为前提。在交流中,我们只能够吸收我们对某种传媒有所期待的信息。我不可能从我不了解的语言中吸收讯息,因为我无法组织这经验。士林哲学家的格言“无论接受了什么事情,都是按照收受者的态度和本性来接受的”已经现代化了,也被传播理论应用到更广泛领域的事件上。

    我们每个人都在进行的经验结构化和组织化是建立在过去的经验,以及我们从中学习到的事物。那么,我们的领悟力同时受到我们已经察觉的和我们预期察觉的影响。因此,我们的预期心态常会扭曲我们的察觉。例如:远在欧洲的哥白尼革命(Copernicanrevolution)以前,中国天文学家已经看到欧洲天文学家没有观察到的新星,虽然两者都运用大略可以相互比较的仪器来观看同一个天空。中国人宇宙观的信念“没有排除天体的改变”,所以他们期待发现“新”星。欧洲托勒密(Ptolemaic)的宇宙观的确排除了如此改变的可能性。他们预期他们不会看到新的事物,因此他们没看到。

    此外,相反我们期待的证据首先是遭受抗拒,而且的确至少引起某种焦虑。科学发展史提供了很多实例显示,与人的预期相反的事件(所谓反常的实例)往往被忽视或者视为预测错误,或是有待进一步的实验来解决。心理学的实验同样描述人如何避免看到未曾预期之事,以及当它迫使人注意时,如何造成人的焦虑。凡是与期待之事不符合的便是无法解释的,至少开始时是这样。人的直接反应是试图将这新奇的事物归入我们所熟悉的某种范畴中。“我们容忍未经解释的而不是无法解释的。”

    一般说来,我们没有察觉到我们使用架构来组合我们的经验。我们意识到我们所看见的,但没有察觉到我们如何架构或解释我们所看见的。而且我们抗拒把它弄清楚。因为一旦弄清楚了,接踵而来的问题又会令我们疑惑是否接触到真相,或是我们在架构或组织我们的真相。就大多数的情况而言,我们不需要知道的,因为事件会满足我们的期待。然而,那些迫使我们注意的反常现象,让我们觉察到我们已在使用架构经验的方式,排除了我们对某些真相的了解。在这些情况下,我们能够意识到我们架构的倾向。这是不须多说的,架构是必须的,是我们不可少的。

    在人际经验的领域中,期待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在我们与其他人经验的基础上,我们内心建立了种种预期(专门的词汇是“图式”,schemata),期待我们如何看别人,以及他们如何看我。这些预期便是一些人格模式,藉以组合我对待其他人的经验。正如任何其他的人格结构,它们通常也不会被提及,在这种意识下,它们是潜意识运作的。我们遇见的每一个人都被吸收进入这些人我架构之中。我们对这新人也有初步的积极、消极、犹豫不决或中立的反应,另外依据所引起的那一种反应,对我们自己也有不同的态度。但愿我们的预期心态是弹性的,能够包容陌生人的新奇和个别性。它们是否存在将有赖于我们早年与颇具影响力的人接触的积极经验,以及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人际经验的多样性和品质。

    一个简单的实例有助于了解最后这一点。倘若一个人与他的母亲保持高度矛盾的关系,他可能只有两种范畴来接受进入他生活中的妇女:慈爱温顺的或严苛可憎的。当他第一次遇到一位妇女时,他会她会有这两种其中之一的反应。人格她似乎是慈爱温顺的,他就被吸引;如果她是相反的情况,他就厌恶。真实的妇女,即使是慈爱的,也比这更加微妙的,于是她会很快避开他的陪伴。因此这个男人不会与这位妇女有足够长的关系使他发现仍有其他的范畴。他对妇女的形象绝不会改变的,当然对他自己的形象也不会改变。

    每一个意外事件、意外行为,每一个陌生人都会带来某些焦虑和不安。如果这焦虑是微弱的(因为不熟悉的事物不是那么显著),也就不需要适应,也不需要在人我关系中作新的认识。如果焦虑是相当严重的,那么有可能退缩到早期较不成熟的应付方式(例如在战争中大受震惊的兵士,会呜咽着要找妈妈),或是停留在孩童发展阶段的人格模式(如同在例子中的那位男士,只以温顺的或严苛的来看待妇女)。适度的焦虑是成长与发展的刺激剂。如果我们从未接触不熟悉之事,我们始终都不会改变的。如果关系要发展,双方都应开放让对方的新奇事物和奥秘来摇撼已由先前经验发展出来的关系模式。因此,关系的任一方必须向经验某些焦虑开放。

    但是每个人格模式里也有惯性的倾向抗拒改变。因为这些模式组合了经验,改变表示(或似乎表示)经验的紊乱。我们害怕混乱。人我的架构组合了人际经验,也赋予一个持续性的人我形象。自我形象、一位亲密或有重大影响的他者形象若遭受震荡,可能对人造成相当深层的威胁。这些形象也植根于童年的经验,次序与混乱之间的差异在这些经验中是十分细微的。即使是人格成熟的人,在遭受震荡之余,那些早年的伤痛情感也会重现。因此,即使只是模糊地察觉到新奇的事物,我们能够了解抗拒改变和焦虑也会发生的。

    认清这一点是很重要的,就是这些模式和形象组成我们对他人的经验,以及我们对自我的经验。因此,我们看待自己的方式是与他人交织在一起的。如果要发展亲密关系,势必有所改变的部分是自我形象的改变,至少是与这位亲密人士的关系上。当我容许对方不同于我的期待,因而更是他自己时,同样我也容许自我有别于“理想的我”,那么,在他眼前我将更透明。当关系得以发展时,则揭露出更多的自我和对方,双方便更能够影响和改变对方的人格模式。双方各自表现出独立于对方期待的生活和人格。在这过程中,每个人表示出至少免受某些自我形象束缚的生活和人格。

    在一个互信互爱的关系中,这些模式会发生温和的震荡。如果关系的基础相对的稳固,那么没有预期的状况是更容易接受和适应的。这个事实也激发灵修辅导员尽全力帮助受辅者尽快建立对天主的深刻和永恒的信任。为大多数的人来说,这样的信任并不容易建立。即使早年的人际关系是健康的,具有弹性和辨别的人格模式已经发生,也不断地发展,仍然为许多人来说,自我形象和对主的形象始终没有机会发展。换句话说,许多人与主的关系仍然生活在孩童或青少年时的模式,这不是因为在他们的生活中发生任何痛苦难忘的经验,而是因为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从来没有机会与上主建立成熟的关系。当神我(Self-God)形象仍深陷在一成不变的亲子形象,信任的建立更为困难。

    如果神我形象尚未发展的话,受辅者在开始时需要许多的帮助,以便让天主进入他的生活,建立真实的关系。受辅者在这阶段中需要被鼓励去观看和倾听,容许自己对更成熟和信任关系的渴望浮现出来,愤怒和失望的情绪也同样得以浮现。这时的注意力不可放在罪上,否则所以的注意都会导向自我专注和持续的执着上。抗拒也会在这阶段出现,而且可能颇为强烈,因为受辅者可能会发现他的神我形象会转换成独我形象,亦即他可能感觉会失去上主。他了解的天主的形象仅仅是孩童或青少年时期的主,要放弃这样天主的形象似乎有种无神论或不可知论的感觉。这种情形让人相当焦虑,并且产生强烈的抗拒行为。

    我们不打算详述神我形象的种种变化和历史发展,这是宗教发展心理学的课程。与主的关系是受到这样形象或架构的限制,正如任何其他的关系一样。因此,人是依据自己想像中与主的“正确”联系方式上经验天主的。任何新奇——不论是自我的呈现、或是天主的呈现,至少都会引起某种焦虑和抗拒,或许一开始时是不受注意的,因为它是不被预期的。最后,唯有持续与天主接触,献身于与祂的关系并尝试保持开放,才会改变在关系中天主的形象与自我形象。

    的确,因为天主是“总是更大”(sempermaior),人能够预期与祂的关系表示向接连不断的新奇开放,以及形象的不断改变。灵修的偶像崇拜(spiritualidolatry)可以视为是人不愿意让天主不同于自己现在对祂的形象,例如:心窄的人认为天主的形象是暴君,他不能或不会让天主改变这形象以使他从心窄获得释放。然而,信仰推动我们让祂打破任何形象,推动我们克服震荡我们形象的抗拒,推动我们与称之为天主的奥秘共处,也与焦虑共处。这种焦虑是我们终究不能够组合对祂的经验,以使我们对祂只有未经解释而不是无法解释。向这位“总是更大”的天主开放必须依靠基本信任的稳固基础,这或许只能来自享受天主。

    享受天主是灵修熟练技巧的最高目标。一旦能享受天主,我们所感受的不仅是福音意义下蒙救援,而且也是安全的。我们清楚地意识到属于天主,永不孤独……在这样的关系下大自然似乎是友善和亲切的;甚至浩瀚的天空诉说着无限的爱,而不是引发恐怖的感觉;眼前的美景则是全能者的衣裳。

    这样的经验似乎是关系发展必须有的基础。

    那么,抗拒的普遍来源是人格结构本身。所有的结构本质上是保守的,对我们也是必要的。若没有它们,经验可能是没有意义和无秩序的。或许因为无秩序带来威胁,所以结构倾向抗拒改变。或是更精确地说,具有结构的我们倾向抗拒改变。灵修辅导的目的既是促进与这“总是更大”的天主的关系,反对这种保守的倾向,因此我们可预期灵修辅导能引起抗拒。的确,对祈祷或灵修辅导毫无抗拒是一个对辅导或祈祷走上歧途的警讯。祈祷中的抗拒非但不应受到诅咒或同情,而是应视为指标受到欢迎,这表示与天主的关系正在加深、正在拓展。让我看一些抗拒的特殊来源。

    前面已提及一个人害怕会丧失与天主的关系,这是抗拒的一个主要来源。这害怕丧失天主的表面是害怕丧失自己,深怕会消失在天主的好汉无边中。无论最终的根源是什么——对天主的敬畏或是对神我形象事实的反省,最终是依赖早年的人我形象,那时人我的边界是非常脆弱的——某些抗拒似乎真的来自于如果他让天主以一种新的方式进入他的生活的话,他害怕会丧失自己。一位健康、活跃但有点害羞的妇女,几个星期以来感到天主与她非常亲近,具有神慰的祈祷经验后,她告诉自己:“不行,这为我太自大了。”于是回复到更平淡的祈祷方式,这祈祷方式以计划如何更能事奉天主和她的家庭为主。当这种平淡的祈祷使她陷入混乱和自我专注,她的抗拒就变得明显。默观的态度在这种情况下会特别令人害怕,因为它似乎要求人放下控制,因此人有可能会远离默观,害怕自己太自大了。

    另一个抗拒的来源是人有特定的神我形象。许多人有这样的现象阻止他们向主表达卑鄙、愤怒、嫉妒、以及性欲的感觉。因此,他们会抗拒在祈祷中似将引起这类反应的过程。默观的态度是这样的一个过程,因为它要求默观者让他的回应借由他所觉察的事物所引发。他所觉察的一些事物可能引发“不好”的感觉。例如某人默观主耶稣拜访玛尔大和玛利亚(路十38-42)的情景,玛尔大做了所有的工作,这举动可能在人心内激发嫉妒和对人产生敌意的感觉,或是会发现不值得祈祷的感觉,于是设法避开这个情景,用一些祈祷文来取代默观。

    许多人与天主的关连似乎认为祂不能忍受他们的快乐和幸福。所以,顺服于默观祈祷过程的想法会引发他们的恐惧,害怕上主会不停地要求自我舍弃。这一点引发他们强烈的抗拒。

    仍有一种相反天主方向的来源就是认为天主的形象是永恒的、超越时空、永远不变、无所不知和冷淡的。“我如何能温暖地与这样的天主有所关系呢?”“祂既然什么都知道,我还需要告诉她所有的事吗?”这种心态阻碍了关系的发展,受辅者有可能会对祈祷正导向异端或偶像崇拜感到惊惶,因为天主好像改变了。

    在灵修辅导的中间阶段,当更密切地跟随耶稣的问题出现时,抗拒可能从更加现实的恐惧中出现。《马尔谷福音》的富少年(谷十17-22)便是一例。同一福音也提供另一个例子,耶稣三次详细讨论自己的苦难(谷八31;九31;十33-34),而门徒所关切的却是谁是最大的,结果他们的雄心似乎无法听见耶稣所说的话。马尔谷在第一次预言的前几行(谷八22-26),以及第三次预言后几行(谷十46-52)分别记载了治愈瞎子的事,似乎是在强调他们的抗拒。凡是想要更紧密跟随耶稣的人可能像这些宗徒们一样,害怕这个渴望带来的后果。此时的抗拒是更加微妙的,可能伪装成光明的天使。无论如何,抗拒再一次以某种监禁天主的神我形象出现。这种形象可能在类似“上主不会向人要求不可能的事”的措词中无意显露出来。这样的声明是真实的,但也有可能是张面具,借以抗拒这位要求自我牺牲、爱的上主。依纳爵谈论“似是而非的理论”作为恶神的一种动态(《神操》329),牠的唯一目的似乎是使人在走向门徒身份的路上动弹不得。

    虽然灵修辅导的主要目的是促进上主与受辅者的关系,虽然辅导员的希望在于抗拒的来源和焦点要专注在这关系上,但辅导员和受辅者的关系也有可能是抗拒的来源。这个关系受到人我形象的限制,因此也会受到双方的扭曲。

    探讨抗拒时,有一件重要事情必须记得,就是当受辅者经验到抗拒,他们已经从容不迫地在那个情境中。换言之,在受辅者的内在有某种动力驱使他走向与天主的关系成长的道路上,我们可称之为更有生命活力的渴望、更有意义的渴望,或是走向超越的推动力。寓居在这些寻求灵修辅导的人心中的圣神,给予他们勇气能够停留在这个过程中,即使旅程是艰辛的、抗拒是强烈的。辅导员能够依靠圣神和祂给予的推动力。当抗拒是灵修辅导中屡见不鲜的因素,走向超越的动力也是经常存在的。这正是阐述圣保禄宗徒话语的意义:“……但是抗拒在哪里越多,恩宠在哪里也越格外丰富”(参罗五20)。

    正如我们提及的,我们所讨论的经验结构的形式一般都不在我们的觉察下进行的。同样,当抗拒不受注意时能更为成功。当然,人们可能会有意义地抗拒过程,但是我们在此所描述的抗拒通常在下意识或半知觉下运作的。如果辅导员要帮助受辅者客服抗拒,他们必须首先辨认出抗拒的存在。这表示他们必须注意在受辅者身上发生了什么,以及熟悉抗拒的迹象。

    辅导员对他们所指导者的默观态度是有极大的助益。因为他们首先关切的必须是观看和聆听受辅者并且回应他,而不是他们自己的关注。那些面对受辅者采取默观途径的辅导员会试图更专注在对方身上,不让自己的成见和偏好所阻挠,并且同时觉察到受辅者对交谈的情绪反应。

    除了我们早已提及的抗拒迹象外,辅导员可以观看自己对这些讯息的反应,是否有记号指出受辅者身上抗拒的临在。如果辅导员发现自己变得厌烦或急躁,他有可能反应出受辅者已经感到不耐烦或急躁的抗拒反应。当然他必须了解并不是把自己的问题投射到受辅者身上。辅导员也能运用我们将在下一章讨论的评估宗教经验的一般准则。然而,他们不应看待自己是侦探要来捕获犯罪的线索。抗拒实非罪过,而是成长必须伴随之物。辅导员是受辅者的合作者,他们希望受辅者经由自身的经验而能注意到自身抗拒之所在。

    接下来的问题是,一旦辅导员注意到抗拒和反作用(countermovements)时,他们要做什么呢?首先他们必须保持幽默感,并觉察他们自己易犯的错误。抗拒的记号只是记号,并非实证。

    在揭开和面对抗拒之前,辅导员与受辅者之间宜有好的默契。如果没有,对质或许不会导致客服抗拒,反而使抗拒更强硬。因为受辅者经验到的对质会视为是一种攻击,甚至是一种羞辱。那么,危险在于因而产生敌对的关系。时机是非常重要的;受辅者可能轻易地略过一个抗拒的事实。任由抗拒发展一些时候才面对,则是明智的做法,如此一些实例能够用来指出抗拒的模式。

    以下是辅导员帮助受辅者注意作用(movement)和反作用模式的一个实例。受辅者(珍)是一名已婚的堂区工作者,已经接受几个月的辅导。辅导员(乔)注意到自己在会谈时变得厌烦和急躁,这种感觉促使他回顾整个辅导的过程。他回忆起有好几次上主亲近的强烈经验,而每一次经验之后,都有一段冗长的分心和对工作的关注。如果合适的话,他决定在这次的会谈中与受辅者对质。他们的交谈大致如下:

    珍:祈祷已经是一团分心,真的;家、工作、教堂,它们正好一起涌入。我实在很忙,真的没有时间!

    乔:这或许是个好主意,让我们一起看看你来看我这几个月来发生了什么?

    珍:这会是一个好主意。

    乔:珍,你如何看待它呢?我知道你满意我们的会谈,但是应该不仅如此,不是吗?

    珍:对啊!我想要与天主有更深入、更密切的关系。我正以较宽广的脉络来看待家庭、工作和教会,并让祂进入所有的领域,这就是一直在发生的情形。

    乔:我想我以更细微的方式来看它。几个月之前,当你告诉我你的祈祷经验时,让我十分感动。你听见上主叫你“我的女儿”,你记得吗?(珍点头,喜形于色。)当时你想要回到那一点上,你要与主谈谈有关你与自己父亲的关系,不过这个意向好像渐渐消失了。然后,你有视耶稣为朋友的经验,这是十分强烈的。后来,与主亲近的时间似乎被挤掉了。你为所要面对的选择祈祷,然后你谈到自己的财富和跟随耶稣。你觉得其中有一些是蛮重要的主题,但你从未继续完成。

    珍:真是这样!

    乔:珍,什么地方卡住了?

    珍: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可能发现自己不是我喜欢的那种人,我真的害怕。

    乔:若真的发生了,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珍:我会发现自己毫无价值,一无所能,然后逃避。

    乔:你若真的这样,你会有什么感觉?

    珍:我不知道!我想会相当羞耻!

    乔:你想主的感觉是什么呢?

    珍:哦!我只希望听到祂说:“我的女儿,你的罪被赦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辅导员显然注意到受辅者,而且彼此的默契培养得不错。他也注意到自己内心的变化,进而花些时间回顾整个过去几个月的过程。他注意到一个模式,并且向珍表达,让她能够看到并思考,进而了解反作用是受到她害怕自身的无价值所激发。辅导员指出模式的方式很重要。他不谴责,而是邀请她看看发生了什么。“今天你好像有困难谈论祈祷”是比“你在回避谈论祈祷”更好的进行方式。前者是邀请受辅者思索一个可能的困难,并且指出今天与往日不一样;后者是一句断言,可能引发受辅者更强烈的防卫心理。

    辅导员想要受辅者思考他看到发生的事,并经由他们是这件事的合作者的方式弄清楚。如果受辅者询问他,是什么事情让他觉得她有困难,他便指出他注意到的迹象。如果她否认他的结论,他也不必争辩,但是可以这样说:“我想你不妨试试看。”假如她继续抗拒,那么会出现越来越多的记号,最后双方会清楚明白的。辅导员并未以自己对事物的看法为焦点,而是专注在她的祈祷,和她对祈祷经验上的陈述上。耐心如同信任一样,在默观祈祷的过程中是必须的,在他与受辅者的合作也是一样。如果有抗拒,祈祷时受辅者与上主的距离必然渐次疏远。辅导员要有耐心地指出这现象以及其他的迹象,同时相信受辅者自己终究会发觉差错的。

    例子中的珍做了一个相当令人喜悦的陈述。她说她想要“与上主有更密切和更深入的关系。”许多受辅者会说同样的话。大部分的人说这样的话,但他们真的想要与“天地的主宰”有密切的关系吗?上一代的妇女听后所作的评论似乎是更加可信的:“在我的时代,我们想要在祂的右边,但并不想靠祂太近。”话中的幽默并不隐藏这深深植根在我们内心的态度,而这或许与渴望亲近主藏在同样的深处。

    灵修辅导的一项显著优点是强调受辅者的自由,尊重这些根子的深度和韧性。这深度在运作的力量中显露出来,能够阻止像珍这样的人更进一步加深与天主的关系。当她越向上主的行动开放或是揭露自己更为透明时,这些根子也越显得特别强韧。抗拒能够强烈到使人与天主的关系经年累月毫无进展。这段期间人与天主的关系可能在达到的层次上自由运作,但尽管上主不断邀请人走向更深的层次,这关系却停留于原处。

    当人与天主关系的发展停留和保持在某个层次,这层次可能就是人可以自由地与天主谈论有关他大部分的活动和某些动机之处,但不能表达某些较深入或更隐蔽的感觉。例如:不是那么频繁出现的困惑、以及对自己生活价值的肯定或难以肯定。另一个例子是很少被从事使徒工作者提及的,就是疑惑是否渴望持续牧灵工作。另一个可能是个人早年生活的环境留下深潜心中的怒气,特别是这股怒气与自己所爱的人有所关连的时候。

    另一种执着的情形是,当人能够看到上主的行动,但只给予表面的回应。例如,一个妇人从经验知道耶稣对待她的方式如同亲密朋友相处的方式一样,祂是为她的缘故而自我牺牲。她能够表达感谢,却不能用内在心灵更深的方式来回应:没有深刻的关心,没有对她自己以平平庸庸的方式分享基督的使命感到苦恼,以及没有对天主子民的困境感到烦闷。

    没有人能够被迫跨越他执着的层次。辅导员尽可能做的是帮助人观看、辨明、经验他生活层面的真相。受辅者因此有机会了解自己生活的真相,并与自己的渴望作衡量,尤其要与他可能正收到走向更深的邀请作衡量。例如,这位为耶稣对她所做牺牲和许多慷慨行动感谢的妇人,却不能让她内在心灵对这份感激做更深的回应,她或许需要辅导员鼓励她继续注意耶稣对她所做的行动,留意她自己感恩的真相,以及感恩不再触碰她的时刻。假如辅导员催迫她走向更深,通常对她没有帮助,反而有可能加强她没有走向更深而引起的罪恶感。一旦专注在这罪恶感上,可能会使她不再注意上主的邀请以及向她开放的回应的可能性。

    许多传统的灵修语言对这样的人一点帮助都没有。他可以诵念“我应将所有一切奉献给上主”,或是他已经根据祈祷书中的祷文而自行编出完全奉献的祷文。他使用的词句是完全慷慨,而且表达出他觉得对于天主应有的态度。然而,这并不表达他的实际情形和目前可作的选择;这些选择通常表示向前挪进一寸的可能性。如果他的注意力执着在祷文所给予他的感觉需要作浩瀚无际之旅,那么他就可能没有意识到他能够向前挪进一寸。或者如果他真的意识到,他可能不会慎重地选择它。一名懂得尊重上主和受辅者自由的辅导员,自然会愿意允许受辅者停止他对上主开放的发展,而且他能够在这时刻活出些许的平安,如果这是他所想要的。这位辅导员不会认为受辅者是弱者,因为他知道走更远的渴望虽不可能是现在,但有可能是在停下来一段时间后会浮现出来。环境可能呈现出为更大渴望的催化剂。上主能够在任何时刻以一种新的方式行动。对于这些事实的尊重或许是真正对受辅者渴望本身的必需与善意的尊重。因此,辅导的另一目的就变成努力班主任认清他表达渴望的真实和非真实,同时确信对这些渴望的外貌或力量不作任何的判断。

    一旦发现抗拒的情况,辅导员或受辅者该做些什么?一种极端便是采取心理分析家的步骤,设法揭露出隐藏在这值得注意的抗拒背面所有的动机和历史,是一种心灵的考古学。另一极端是没有任何进一步的讨论,便劝告受辅者“把它交给上主”。一个中庸之道可能为受辅者更有益处,为辅导员也是可能的。受辅者若能从对抗拒的思考,得知自己种种渴望之间的冲突矛盾,对他才是有益的。那么,他能看清自己处于两个相互冲突的渴望之间,然后恳求上主的援助,克服其中的冲突矛盾,而有利于他更认识上主的渴望。换句话说,他能得到不足而更对准渴望的焦点。他在此之前或许要求亲近天主的经验,而现在他知道他想要寻求帮助来克服亲近天主的恐惧。

    如果受辅者能够看清,抗拒是他祈祷和生活中的部分模式,那么也是有所助益的。例如我们刚提及的冲突矛盾可能在他的人际关系、他对使徒工作的态度上是明显的,因此他也能够渴望上主在所有这些层面上的帮助。那么,祈祷和生活会融合在一起了。换句话说,我们建议与受辅者相处一段时间的辅导员,可以帮助受辅者看到某一抗拒的实例是他生活中更广泛模式的一部分,因此能帮助他向上主求助。总而言之,抗拒的揭露表示受辅者又多了一些与上主谈话的材料,而且每一次这样的揭露会带来受辅者越来越走向更真实的关系。上主和受辅者都更为透明。

    有一种特别的抗拒形式是值得探究的。抗拒往往是环绕某种秘密而成形的:有件事我不希望上主或辅导员知道,有时甚至不想自己知道。当这秘密渐渐窜升至知觉层面时,抗拒就跟着出现。明显地在这困难四周是没有出路的,秘密终究必须与上主分享。不过是否也必须告知辅导员,以便克服抗拒而让辅导员能顺利进行,这往往是一个问题。在一些实例中,我们的经验是受辅者必须先告诉辅导员秘密,然后才能告诉上主。但我们知道也有一些实例是受辅者与上主分享秘密,而未告诉辅导员。属后者情形时,辅导员似乎需要帮助受辅者意识到他的“秘密”阻挡祈祷的进展,并协助他将整个实情告诉上主。隐瞒秘密不让辅导员知道,似乎不会影响辅导的进行,相反地有可能强化受辅者与上主之间的首要关系。然而,结论是需要正确地保守的。一旦受辅者能够把秘密说出来,他通常会自动地向上主和辅导员揭露出来。圣依纳爵以他丰富的经验指出:“当人类的仇敌,以讹诈的诱惑注入人心时,牠也愿人接受而保守秘密”(《神操》326)。因此,他勉励人向听告解司铎或神修人坦诚说明一切。

    另有几点评论可能对辅导员有所帮助。当抗拒或反作用的行为出现时,注意和思考动态本身应先于探索原因。例子中的珍需要先认出有一个接近、避开的模式,然后才能接受帮助去探究背后的原因。那位体验到深度神慰祈祷、却以为自己太自大的妇人,首先需要意识到抗拒的可能性,而后她和辅导员才能注意到恐惧的某些意义。如果辅导员立即表达她似乎害怕丧失自我,或对自己有卑下的观点,她可能会口头上同意,但这样的知识除了使她更深的自我专注之外,一无所用。由此可见,抗拒或反作用需要首先被揭露和默观,而后辅导员和受辅者才能够探讨它的内容和意义。

    辅导员宜从表面着手,从受辅者最能察觉到困难之处开始。灵修辅导员必须谨慎避免对另一人的灵修经验提供深度的诠释,因他们的首要职务是从受辅者的现况起步,帮助他逐步前行。

    灵修辅导员显然与其他任何人一样,有他们的焦虑与不安,以及他们对人我关系的范畴。他们也像所有的实习者一样,当他们开始从事辅导时,他们渴望做“对”的事情、问“对”的问题记忆使用“对”的词汇,结果反而未能全心关注受辅者。在这一点上,关于我们使用的词汇,以及我们倾向把臆测强加在受辅者身上,我们要说一句忠告的话。“抗拒”、“架构”、“人我形象”、“第一周”、“神慰”、“恩宠”和其他许多用语都是专业的语言,辅导员需要和人使用直接、非专业性的词汇。因此,辅导员比较好说:“你似乎正避开一些事情,或是你有困难描述你的经验”,或是“你似乎悲伤、生气或沮丧”,或是“你对于耶稣的这些话语觉得怎样?”其次,辅导员如果有新的洞察,他很可能急着为受辅者澄清一些事情。结果,他可能没让受辅者自己决定这次会谈如何开始,而他也未能好好聆听。辅导员必须小心不要让他们有待讨论的事项进入他们的默观态度。
第二部:培养上主与受辅者之间的关系 第七章 宗教经验的评鉴准则
    旧约以色列时代有真先知和假先知,新约时代也有对立的党派宣称真正诠释耶稣的教导。历史中不少人声称他们知道天主的旨意,但事实证明是错误的。因此教会传统上一向对私人启示保持着谨慎小心的态度。那么,人如何能够确知他正在聆听天主或只是幻想?他与天主所建立的关系能够帮助他作选择吗?

    我们在前面三章列举了一些例子,说明人们在祈祷中注意到某些状况,也依据他们所注意到的作决定。像一个人注意到生气的苦涩消失了,而能确信上主听他说完了。另一个例子,一位妇女意识到祈祷时的接近与避开的模式,而判断“害怕”使她与上主保持了距离。在祈祷或灵修辅导中,人们时常作了这样的决定,而且他们似乎也相对容易地作决定。他们如何作这样的决定呢?他们使用什么样的准则呢?他们是在“辨别神恩”。他们如何分辨呢?

    许多有关分辨的文学作品,特别是依纳爵的传统,谈论在生活状态的选择上找到天主旨意的方法。然而,人的经验指出分辨的习惯必须早在作如此重大抉择之前就要开始培养。经验也告诉我们分辨是一个简单的过程,虽然并非总是容易的事。以下举一个沙漠教父的例子,便可指出它的单纯性,在基督徒传统中,他们以分辨的纯真精明而著称。

    一位隐修士问另一位说:“我有义务将我赚得的钱分施给穷人。我的姐妹也是个穷人,那么我将所得给她,不给其他穷人,不是一样吗?”

    第二位隐修士说:“不。”

    第一位问:“为什么不?”

    第二位答:“因为血浓于水。”

    我们注意第二位隐修士没有表示规劝或训诫,他纯然回答问题。谈话的结果是提出问题者能有机会避免把两个不同的情形混为一谈。

    最基本的层面来说,分辨是由认出差异所组成。圣依纳爵在《自传》中,详述自己第一次分辨的经验。当他梦到骑士生涯和赢取尊贵夫人的芳心时,他倍感兴奋和愉快。但愉快的感觉后来为不满所取代。当他梦想为天主作伟大的事实,他再次感觉兴奋愉快,而这份快乐是持续不断的。一段时间之后,他说:“他的眼睛开了,对这种不同的感受大为惊异,于是开始反省:为什么有的思想使他烦闷,另一种思想却使他欣慰”(《自传》,8号)。他踏出了第一步,使他在往后的生涯中,能够辨别何为上主的事,何为其他可能潜在的误导或推动。

    我们一旦知道分辨就是认出和容许差别,我们就能够欣赏它的单纯和价值。我们也能明白当辅导员帮助人注意祈祷时发生的情况,他们正帮助人作分辨。

    但是,我们仍要问,在祈祷或一般生活中,用以判定对天主的经验的真实性或非真实性的准则是什么?不是所有灵性经验都来自上主。我们能从专注于例行公事或枯燥乏味的理性祈祷中脱身是非常愉快的,以至于我们重视每一个超出我们理解的、对和谐与平静情感回应的经验。然而,有些和谐平静的经验,并不引领我们向天主开放,而是让我们在走向祂的旅途中至少暂时停止了。

    例如,一个人稳定地更深意识到耶稣真是自己渴望的伙伴,他可能在祈祷着感受到一种使他着迷的抽象、非人格的美。除非他认出在这两种经验中对生猪回应的差别,并且自问是否要持续对耶稣的经验,否则他可能会不假思索地专注在这新的经验一段时间,因为它是一个吸引人的灵性经验。

    依纳爵在《自传》中告诉我们,类似的情形发生在他身上。他往往向空中注视着,因为在他眼前有幅美丽的图像,给他极大的安慰。“他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形状,好像有些像蛇的样子,具有各种像似眼睛而发亮的东西,却又不是眼睛,他由这种景象汲取了很大的快乐和安慰,而且越看安慰越大;及至消失了,他便觉忧闷不乐”(《自传》,19号)。在卡陶内河畔对天主的经验之后,当他跪在附近的一座十字架前时,他再次看到这图像。然而,这一次他注意到:“那种颜色不像惯常有的那样美,他的意志很清晰地认出了那是魔鬼”(《自传》,31号)。

    由此我们看到了人们用来决定经验是否来自天主的一个准则:他们与另一个他们确认是属神的经验作比较。那么,如果他们在某一方面看到两者相互抵触,他们便可决定接受哪一个经验。很多人都有一块对天主经验的试金石,任何其他的经验似乎与这试金石相违背的话,他们会保持质疑的态度。天主如此明显地在这试金石的经验中临在他们身上,以至于他们能像肯定自身的存在那样明确地肯定此经验。

    祈祷中与天主交谈的品质也能作为分辨的准则。例如当我们太早中断和一个人的谈话,这个举动对双方的关系可能有重大的意义。我们往往赋予彼此关系无关的外在解释,诸如:“我工作过度,太疲累了。”或“我只是对这世界感到生气。”其实我们也需要留意关系本身内在的理由,例如:“因为她伤害了我,所以昨晚我就不想和她谈话。”当我们从相同的角度看我们与天主交谈的品质时,结果应是明亮的。例如与上主交谈时漠然相对,可能暗示渴望保持情感的距离,如同有时在其他公司所做的一样。如果我们自问:“是什么使我想要保持现在的距离”?答案往往是:“我想要与上主交谈,但是我不想告诉祂我的感觉。”或是“我害怕祂会说什么。”

    如果一个人已经在祈祷中经验到与上主间活泼而引人入胜的交谈,上主与他似乎都临在并富于表达;那么当交谈变得单调枯燥和上主似乎遥远的时候,他能够使用先前的经验作为比较的点。这种枯燥的距离感之所以发生,多半因为重要情感的态度没有表达出来。

    人常常意识到,他能够借着表达觉察到的情感,把枯燥的对话转为更多样和色彩缤纷的交谈。然而,人有时没有意识到需要表达的情感,那么辅导员能够透过询问而有所帮助:“你记得上一次祈祷为你是多么兴奋和有趣?你谈过什么呢?”然后,“关于那个主题发生了什么?”祈祷者有时会意识到当主题来到上主和自己当中,他选择不予理会,祈祷就会显得枯燥。祈祷保持枯燥会直到他回过心神注意这主题为止。当他注意了,祈祷有时会有戏剧性的转变。

    这个在祈祷中与天主交谈的特质,能够使祈祷与在祈祷之外的生活中与天主的对话紧紧相联。如果一个人和妻子相处不好,但在祈祷中却未提及这个困扰,他可能会发现他的祈祷令人厌烦。换言之,祈祷让他知道他并没有带着真正的自己与上主同在。用心留意自己与上主交谈的品质,能帮助我们分辨生活中的盲点。

    所以,为我们祈祷和生活的真实性的一项主要标准,便是“交谈顺畅吗?”换言之,“我有一些为我有意义的事情要向上主说吗?祂会设法与我通传一些祂认为有意义的事情吗?”如果人不能肯定地回答这些问题,他可能要问上主什么事情出了差错。“是不是有些事情袮想要跟我说,而我却不想听?或是有些事情我不想告诉袮?”一个人常留意交谈的品质,就会在天主面前越来越透明。过程不是简单的。当我们陈述的态度是真实和深刻的,也与我们的生活相关,祈祷就会显得活泼和吸引人。如果不是这样,祈祷就会死气沉沉。有经验的辅导员知道,有时祈祷中的困难往往起因于对重要的态度和情感的压抑,他不会轻易地鼓励受辅者接受表面价值的论述,像是“我没有时间祈祷”或是“我忙得不能好好祈祷”的说法,他会询问受辅者上一次活泼生动的祈祷经验。

    不少的基督徒认为好的祈祷总是不受干扰也不紊乱的,在他们看来平安是首要的准则,以决定他们对天主的经验是真实的。这条准则是建基在可靠的基督徒经验之上,但它也有误导的可能,因为平安能够有多重的意义。它可能表示由于对天主的开放,渴望回应天主,所获得的内在自由和平安。这正是耶稣在最后晚餐厅所赐给宗徒们的平安。它也有可能表示缺乏强烈的感觉,诸如害怕、气馁、失望、遭受拒绝或罪恶感。如果一个人从这样的方式来了解平安,并且相信这样的平安是上主参与他的祈祷的必要标记,那么他会试图压抑一切强烈的感觉,而不去注意。他可能认为它们都是不速之客,引领他远离真正祈祷的情境。那么,当他只是用“平安”来描述祈祷的时候,他的祈祷可能远离了使他不安以及可能推动他行动的真实层面。

    在好的祈祷总是平静的共通信念光照下,圣依纳爵给避静辅导员的指示是引人注意的。他告诉辅导员,如果避静者的祈祷经验一直都是平顺的,他应该好好询问一下避静者。当这样的情况发生时,辅导员应询问避静者用多少时间祈祷、什么时间祈祷、祈祷的环境怎样,以及有关他日常生活的其他细节。依纳爵不会对悲伤或不安的情况感到惊慌,而是平静的沉着令他烦恼(《神操》6)。

    往往当我们和人讨论他过去几个月祈祷的历史时,我们得到了令依纳爵担忧的事实。人们似乎能够祈祷好几周或好几个月都没有经验到鼓舞他们或扰乱他们的感觉。没有高峰或深谷,甚至也没有轻微起起落落的波动,有的只是“平安”。人的生活中有那么多的压力和无数的决定,如果他把自我和所有重要经验都纳入祈祷,而仍能享有如此的平静,这真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事。如果他没有把它们纳入祈祷的话,在某一时刻他必须问自己为什么当他祈祷时,他从重要的经验中抽出来。这里不是处理解决问题之处。我们并不是建议一个人在祈祷中花时间编列家庭预算,或演练将与老板的会谈。我们建议的是,人一旦发现祈祷与日常生活中情感的态度分离时,他必须知道为什么会发生。当耶稣在福音中和我们谈话,祂不是在谈论这些态度吗?我们避开它们是因为我不能与之平安共处,半意识地预期如果我们让它们进入祈祷的话,它们会导致冲突?祈祷能否成为一种交谈,我们让天主在交谈中与这些态度相遇,好进一步迈向基督徒的整合吗?

    当一个人在日常生活中作选择,这些选择可能只是日常的选择,例如对一位苛刻的管理者,或出言中伤的同事,他要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呢?他的情绪会自然地进入这些抉择中,同时当他面对上主时会呈现出另一种可能性的情感。这是自然的事。这样的选择往往更多是情感的态度,而不是抽象的对错问题。对我的基督信仰成长带来挑战的是一位让我脸红脖子粗的同事,而不是我感觉态度温和平静的人。人不可能毫无犹豫地选择承担别人的重担,除非这重担是无关紧要的。基督徒的选择在最后决定之前更有可能是包含强烈的无可奈何的情绪,甚至是反抗的情绪。我们在祈祷中所作重要的抉择,直到决定出现之前总是混乱的。如果我们的指导原则是避免祈祷中的所有混乱,那么我们绝不可能有机会作这样的选择。唯有在至少包含某些混乱的祈祷气氛中,我们才有可能区别来自天主的推动,以及终究是有害的推动。所以,混乱并不是一个人的情绪没有被天主触碰的标记。更精确地说,有可能是他正面对自己的实际情况的标记,包括他的回应或不回应的真实情况。

    如果我们预期在意识到上主引领的路途上会有混乱的情况,我们如何知道混乱何时是来自天主的工作,或是出于我们自己的懈怠、恐惧或无价值感呢?同样,关系本身的动力能够为我们有所帮助。人能够问自己:“我正向天主表达这些重要的感觉吗?”如果不是,他能够扪心自问什么事情阻碍他这样做。许多感觉阻挡我们选择向天主敞开,接受上主的治疗,或是更深地与耶稣同行。这些感觉本身不会显示向天主陈述问题的亮光。唯有我们自我孤立,不愿向祂表达这些感觉时,它们在我们内就滋长茂盛。当我们能够向上主说出我们所感觉的,这些感觉就会自行撤退。

    当我们尝试回应上主、在祂为世界的工作中与祂同在时,我们必须认清那些造成伤害的推动往往并非是什么恶念,这样的认知是非常重要的。它们只是阻止我们、妨碍我们与上主交谈或是做我们喜欢做的善工。一个人循序渐进、更自由地接受耶稣既是人又是天主后,可能会发现与祂交谈是,常常分心地反问:“我是谁,竟然在祈祷中期待祂与我谈话?”或是“终究,不是教会的训导才能在我们的生活中放下安全的根基,而不是在祈祷中所发生的事吗?”这些都不是小问题。然而在祈祷中沉思它们,唯一可觉察的结果便是中止与上主交谈。

    当一个人自问最频繁阻止他行善的是什么,他可能会发现并非是做恶的推动,而是害怕他会被朋友和同事视为异类,或是他无以回答的疑惑:“我如何知道费心劳神地亲切对待我周遭的人是真的有价值吗?”有时同样的问题现今阻挠人作有创造性的基督徒决定,也在十年前使他裹足不前。持续地使我们无法回应天主的内在争论是异常强烈的。如果它真的有效,同样的问题会持续几十年。这样的问题和内在的争论鲜少有答案,并且经常使我们无法迈向上主,由此我们就能够认出它们了。

    另一组决定个人宗教经验真实性的准则是保禄对迦拉达人所作的论述:“然而圣神的效果却是:仁爱、喜乐、平安、忍耐、良善、温和、忠信、柔和、节制:关于这样的事,并没有法律禁止”(迦五22-23)。然而这些准则是不容易测量的。每一项都会被误认为不是指向圣神行动的其他反应,甚至可能是相反的行动。例如:作完决定后的放松与圣神的平安是相似的;无机智的热忱与喜乐是相像的;漠不关心与忍耐也很像。面对这样的经验,辅导员又绕回原来的问题:“我们怎样才能知道呢?”

    这问句实用上的重要性是显而易见的。没有客观的准则,辅导员便冒着可能是个人性吸引他的鼓舞态度,但最终妨碍受辅者的成长。例如,一个人谦虚地依靠辅导员,这件事的灵性价值谁能评定的?一些传统的谦虚和服从的论述鼓励我们思考这样的依靠是灵修进步的记号,但我们的实际经验往往十分清楚,在受辅者后期历史的光照下,看似在谦虚和服从上的发展往往是受辅者放弃个人的责任。为了成长的缘故,这终究必须解开的。看似在忍耐上成长可能是强烈压抑愤怒的结果,日后会间接地在挫折、沮丧中显示出来,以及在祈祷中他会面对一片铁墙的状况。如果这个人一直去爱,压抑必须解除,愤怒必须面对!

    或许这最后的例子带领我们走向实用的准则。保禄列举的记号显得绝对和完美,而它们在经验上不会这样出现的。更精确地说,是有发展的过程,而且有时在德性上呈现不稳定的成长。但是当它们的起源是圣神的行动,那么它们不是单独来的,而是一起出现的。忍耐不会在仁爱和喜乐之后,姗姗来迟。它会伴随相伴的。成长可能快慢不一,温和可能好几个月的时间比喜乐更为明显,但绝不会阻碍喜乐的成长。圣神的果实呈现出一致的成长,而不是一把对立冲突的因素。哪里有冲突或是其中一个全然缺乏,辅导员必须怀疑是错觉。例如强迫性的自我控制往往导致僵硬,缺乏随和、喜乐以及丧失平安。这种自我控制铁定是虚幻的。

    这些准则的特质应加以强调。它们都是积极的果实,带来持久性的基本幸福。基本的喜乐、平安和安慰是评估一个人祈祷的最佳准则。

    在最后的分析中,辅导员有能力在具体情况中使用这些准则,实有赖于他自己对这些准则的直觉掌握,以及他直觉辨认出这些准则在另一个人身上的发展情况。如果辅导员未能从经验中得知,平安远超过紧张的释放,那么当它出现在受辅者身上时,他不会发现它是有所帮助的准则。如果他对忍耐都没有最起码的直觉体认,他可能发现自己在受辅者身上寻找充满活力的喜乐,而受辅者此时真正回应圣神的却是耐心地忍受沮丧。

    当辅导员个人经验到他自己的进展和他自己使用这些准则,以及他看到越来越多人在出乎意料之外的种种不同方式下,受到圣神的推动显示出这些标记,他的视野和同理心也随之扩展。当他聆听别人对天主的经验,以及观察新鲜事和创新,他自己的范畴会更显宽广、具辨别力和更富有弹性。

    我们都有自己喜爱的灵修生活的图像和典范。一名辅导员可能偏爱圣碧岳十世那种有行政能力的典型,而不欣赏亚西西的圣方济那种神恩性、抒情的人物。这种偏好不必影响他的辅导品质。但是如果他认为每一个来求教的“方济”,都是灵修不成熟者,那么他和他的受辅者都将处于烦恼的困境了。

    在明显灵修成长的初期阶段之后,会有另一个准则:即逐步意识到天主如同其他的人一样,是受辅者不能控制的。这项准则也是内在的。受辅者在祈祷中经验上主以一种新的方式出现,而他感到讶异甚至焦虑,例如:当他说谎以维护自己的面子,而在祈祷中仍经验到上主慈爱的注目。这是一个新的经验,令他既惊愕又欣慰。

    这种对“他者”(theOther)的真实和无法控制的经验,在经验到耶稣身为一个关注他人和世界的人时达到高峰。每名基督徒在某种程度上都分享这个真实性,有的意识到,大多没有意识到。这种对耶稣的经验表现在一个人活出他自己的信念,不管其他人的反对:能超越社会及经济阶层而同情大众;能更信任天父;乐意投入为反对邪恶的战斗、支持正义和宽恕,甚至为了护卫它们而经历种种死亡;乐意经历种种死亡而将复活交给天主。

    再以默顿(ThomasMerton)为例来说明这一点,他在千万革责玛尼修院的途中,一心要入会时写道:

    这是奇怪的事。路程一里一里的过去,我渴望进入修院的意愿越来越热切。我完全专注在这个思想上。但吊诡的是,我内心却越来越能保持平心的态度,也越平安。万一他们不接纳我怎么办?那么我可能就加入军队。但必定是一个大灾祸?一点也不。如果我真的被修道院拒绝,就ibxu被征召服役,这会十分清楚是天主的旨意。我已经按照我能力所及的做了一切,其余的就在祂的手里。由于我想要在修道院的渴望是如此和逐渐的强烈,我发现要在军营的思想一点也不再困扰我。

    我是自由的,我已重获自由了。我已属于天主,不再属于自己。属于祂就是成为自由,不受世上的忧愁、困苦、悲哀以及世物所束缚。

    默顿所描述的是一种似非而是的状态。他的渴望是热切的,但却又甘愿接受渴望的受挫。现今他已经作了自己的选择,他把未来交托在他所信任的天主的爱中。

    谈到对天主和对耶稣的经验把我们带向最后的一项准则,基督徒传统视之为一项最高的测试,人们因此能够判断是否天主在一个特殊情况中带领他们。这能够一个问句来概括:“这与上主相像吗?”或者“这像似耶稣可能做的吗?”我们能够毫无困难地看出这些问句的重点,从释经学的考量或是与纯粹外在模式相联来看,显得笨拙。不过,如果这些问题运用得当,它们在确定是否属天主的事上仍有决定性的帮助。第四世纪的一本圣人传《马尔定传》(theLifeofMartin)是适当的参考范例。马尔定有一神视,他必须确定这神视是否真的来自上主。他的决定是否定的,因为主耶稣在神视中的形象是穿着罗马军官的制服。马尔定的结论是:“我相信只有当祂穿着苦难的衣衫时,才是基督的来到。”

    马尔定的问题“这与上主相像吗”?也是我们能够使用的。如果我们被引向某一方向,不论它能产生多少善,也会带来伤害人、甚至是对人造成毁灭的后果,那么,我们有好的理由认定,这并非是上主所要的方向。

    教父们描绘基督徒是效法上主者。它们承担其他人的重担,而不运用他们可能有的权力和财富来促使其他人服侍他们,这不是因为这样的行为与伦理规范相抵触,而是因为它不是上主的作为。

    但是,这项准则的有用性取决于我对天主有多么深的了解。如果我尚未看祂如同某个人关怀发生在他生活世界的事,那么我无法意识到祂的关切推动我喜爱他人的利益胜过自己的。我极可能忽略一些非关个人利益、来自上主的推动,例如我从未谋面的贫穷人的利益。人们可能需要我能够给的东西,虽然我需要做相当大的牺牲。

    依纳爵“分辨”能力的核心所在是,他要为上主做更大的事。他并不满足于一个合乎情理的好生活,因此他尽力探寻上主有什么大事要做。他于是看耶稣生平,找到了问题的初步答案。因为天主关爱这个世界,因此祂派遣祂的子;因为子关爱天主的世界,祂乐意为这个世界而生活,甚至舍弃自我也在所不惜。藉着默观耶稣,依纳爵渴望采取耶稣的心思和价值,如同祂一样地生活出来。当他对耶稣的认识和爱有所成长,他就越来越能够区分由上主而来的推动与那些不是由祂而来的推动之间的差别。

    一个人使用准则究竟是为了什么?准则能够描述一个人该有的状况吗?他应忠于这些理想吗?若是这样,辅导员很容易以自己对受辅者成长的评估来取代圣神的行动,因此误导人进入死巷。至少他在观察辅导进展的方式上,以抽象取代了实情。准则对辅导员的价值似乎单单只是如此:准则提供方法用以判定辅导之旅是否朝向上主和祂的子民,同时也帮助受辅者作类似的判断。在上主与受辅者的交谈中,辅导员始终是个次要者。发号施令的不是他,但他又责任自行决定,以及帮助受辅者决定辅导的过程是否正朝向美好或是伤害。受辅者需要帮助以避免幻想错觉。当辅导员渐次成长,他会学会履行这份职责,而不干预圣神的行动或受辅者的回应。

    因为灵修成长基本上是内在的,所以观察此成长的一些准则也必须是内在的。然而一个内在生活如果都没有任何外在行动或反应,很难引起大多数辅导员的兴趣。正因为内在的准则是如此易受影响,以及与天主的真正关系必然导向内在与外在生活的协调,因此某些外在的指标是必须的。

    如果这些外在的指标能够恰如其分地处在次要的地位,它们对内在准则的审察是很有帮助的。例如:就基督徒的灵修传统来看,如果一位神秘经验者绝不花时间帮忙洗盘子,那么他的神秘祈祷的真实性是非常令人怀疑的。有些指标非常有帮助,有利于辅导员核对受辅者以及受辅者核对自己内在生活观点的正确性,例如他如何与其他人互动,以及他实际如何回应,而不只是他想像如何回应他的团体或家庭。

    如果神秘经验者除了他自己内心的声音外,拒绝聆听任何其他的声音,基督徒的灵修传统同样也怀疑神秘祈祷的真实性。真正的宗教经验会使个人和团体趋向协调,而且对其他人的意见持开放心态,尤其是对教会的合法权威。这种开放可能造成张力和挣扎,因为真正的服从ibxu忠实地倾听内在和外在两个声音,而又不能很快地接受一个而压下另一个。不愿意聆听其他人的声音,特别是合法权威的声音,这是一个标记,显示在某一点上这个人的祈祷未能使他心灵自由。

    一般而论,内在生活和外在的真实会相互影响,也必须是相互渗透的,也就是说它们是同一的,同时又是不同的。灵修辅导的经验总是使我们更觉察到,一个人内在回应真实上主的成长正常地显示在他外在的生活、他的各种关系、他工作的规划和方向,以及他所作的生活选择上。如果缺乏外在的基督徒的发展,他内心的发展迟早也会走样的。

    同时,我们不可能将外在的准则视为首要的,因为圣神的行动和人的动机是相当多元的,在如此众多不同的层面上运作,而且基本上是内在化的,以致于外在行动本身几乎很难成为有用的准则。“你们可凭他们的果实辨别他们”(玛七20),然而圣神的外在果实往往不易被辅导员辨认出来,除非他对受辅者的内在成长有所认识。一名不是每主日进堂的教友和一名留下一些堂区工作未完成的牧师,他们可能在上主眼中比那凡事都做“对”的人更为活跃。如果辅导员以外在行为作为首要准则,他可能以提供一套外在标准的架构,让受辅者感觉到自己必须达到这个标准,而且是唯一回应天主的方式,因而阻塞受辅者的内在成长。“但是我做了他们告诉我的每一件事”是一句对任何灵修辅导道路上,令人感到沮丧的评论。

    然后,我们也必须预期圣神的行动常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会超越辅导员个人事先的推测。的确,如果受辅者活出与上主真正活泼的关系,那么他的一些行动往往会令辅导员惊讶,甚至使辅导员慌乱。如果辅导员的准则倾向于外在,他可能对这样的创新的重要性感到不安,如此会有窒息圣神的倾向。

    总是必须切记在心的是,所有这些准则在经验中都不太像是一系列的过程那样。既然内在生活真是活跃的,这些准则将是成长的表达:忽高忽低、起伏不定。改变不是消极的标记,焦虑或抗拒也不是。关键性的积极标记则是个人生活达到成长的圆满和成熟的结构,如同获致基督圆满年龄的程度。错误一定有,死巷子会碰到,但是由于这积极标记作为准则,人能够发现自己的途径,能够相对地确信无论什么错觉仍然存在于个人对天主、自我和世界的图像中,也会有机会藉着与上主和说的接触而被修正。

    辅导员在与受辅者个别地交谈后,与其他的辅导员一起探讨他们的实践,如此辅导员的小组日趋普遍的基本神学理由,或许是在这样的交谈中,换言之,在这样非正式的团体中,圣神行动的宽广比在个别辅导员单独工作中更容易辨认出来。圣神是团体性的(communitarian)。祂似乎会突破辅导员的个人限度,而在这样的小组中扩大他们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