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修辅导实务
作者:William.Barry
第三部:辅导员与受辅者的关系
第八章 成为灵修辅导员 第九章 辅导员与受辅者关系的基础 第十章 辅导员与受辅者关系的搅乱 第十一章 督导与灵修辅导
第十二章 结语      
第三部:辅导员与受辅者的关系 第八章 成为灵修辅导员
    如众所知,灵修辅导是促进与天主的人性相遇作为它的适当领域。灵修辅导所从事的是基督徒生活的核心行动,而非外围的问题。一个人凭什么从事这样的工作呢?灵修辅导员在教会内并没有什么正式的职位。基督宗教历史中一些最引人注意的灵修辅导员,像是圣佳琳贞女(CatherineofSiena)及圣依纳爵,或是从未获得教会的职位,或是在获得职位以前已经做了许多辅导的工作。一般说来,有效的灵修辅导员是由基督徒团体中发掘出来的,他们不会自我推销,而是其他人登门求帮助。因为司铎或牧师在教会中的身份明显,他们往往被视为是灵修辅导员的人选。然而祝圣神职为有效的灵修辅导员来说,既非必要的也不是充分的。那么,辅导员与教会这个盟约团体的关系,究竟是什么呢?

    如果我们更仔细地看在灵修辅导中发生的事情,我们就能够更清楚看到灵修辅导必须对团体做些什么事。不论受辅者做些什么或接受些什么,最少他向教会团体的另一个成员诉说一些他对天主的关系。他的内在生活不是孤立于上主子民之外的,他是向上主子民中的一位灵修辅导员倾诉。基本上,辅导员最能带到与受辅者关系中的事物是他们在基督徒团体中的成员身份,以及他们分享此团体的信仰。不论辅导员是否有特殊的神恩、知识和才能,他们提供一个机会,让受辅者注意自己与天主的关系,以及藉着同一团体成员的帮助穿过他的幻象。即使辅导员不说什么,他们用心的倾听就足以让受辅者与团体分享他的经验,而不至于孤立窒息造成抱怨或欺骗。

    对基督徒团体生活越有意识的辅导员,以及他们对团体与上主和所有真实的经验性关系越有知识,他们就能对受辅者越有帮助。但是他们的权威基本上来自他们分享基督徒团体的信仰与生活,就是团体经验到与上主的交谈。这使得辅导员首先是受辅者的弟兄或姊妹,也提供了非正式、非圣统的,只是两个人谈话的基本要素。这创造性的气氛似乎是今日助人辅导工作的特征。

    因此,对灵修辅导员信任的基础是辅导员在信仰团体中成员的身份。受辅者信任一位弟兄或姊妹,帮助他拓展与上主的关系。在继续谈论之前,我们想要强调这个基础。信任能够建立在许多基础上,例如:一个人能够信任另一个人,因为他在教会中的职位,或是因为他个子高、有一种威风凛凛的态度,或是因为他有经验,受到所敬重的其他人的信赖。如果信任最终不是植根于对辅导员值得信赖的个人经验,那么关系绝不会变成兄弟般或姊妹般的关系,而这关系是今日最能助人的辅导工作的特征。

    显然对,并不是每位基督徒都具有灵修辅导所要求的这种信任。而且,并非所有被祝圣过的牧者都有此资格,这似乎就不是那么明显。例如,罗马天主教会有关司铎职务的一份报导,指出可以这样来描述大部分的司铎:

    在那些低度发展的司铎身上,显示出他们缺乏心理成长的主要领域,便是他们与其他人的关系。这些人际关系通常是疏远的、高度规格化的、对司铎本人及其他人都没有实质的意义……他们很少有谈得来的朋友……在低度发展的司铎身上,明显地有被动、过分温和的表现,总以司铎职务的角色而不是他们自身的人格来自我肯定……他们不信任自己,感到没有价值,经常退缩而不敢充分展现他们的能力……令人惊讶地发现在这一群人身上,他们普遍都没有能力清楚说明个人宗教信仰的内在层次。

    这些人若像成为本书所描述的灵修辅导员,势必困难重重。这些人最大的困难就是在关系的领域上。他们不能激发那些相当成熟、前来寻求灵修辅导的人的信任。从描述中看到,这些人也没有多少对慈爱天主的令人重视的经验,因此他们很难把这一位天主介绍给受辅者。不论男或女,若他们具有这些低度发展司铎的同样特质,那么最好不要从事灵修辅导的工作,除非他们克服了自身发展的困难,因为在这样的人身上,很难建立起他们对天主和其他人的关系中弟兄姊妹般的信任感。

    同一份研究中显示,那些最能在其他人身上引发信任的男女类型,是所谓的发展均衡的人。他们不是完美的人,但他们却是相当的成熟。他们表现出投入生活以及与人的互动来往。他们乐观而不轻率天真,风趣而不虚假做作。他们受过苦却未被痛苦所困。他们付出爱也接受爱,了解建立友谊的挣扎。他们对朋友付出深度的关怀。他们经验到自己和其他人的罪恶与缺失,但似乎与自己相处地安然自在,显示出他们体验到被一个超越罪恶和缺失的更大力量所救赎和获得释放的经验。他们对于充满光明、黑暗以及奥秘的人生,都不感到害怕。

    灵修辅导员也需要对天主的渴望和能力有深刻的信德,不仅与祂的子民作团体的沟通,而且也作个别性的沟通。而且也作个别性的沟通。如果这份信仰要能足够稳固支持他们的工作,那就是必须从他们自己对天主的经验产生。这以经验为基础的信仰是他们工作假定的基础:就是没有一个人不是天主渴望沟通的对象。灵修辅导员经验到天主在他们的整体现实与他们沟通交流,这经验建立了他们关于其他人的假定。

    这以经验作基础的信念在辅导员身上引起一种默观的态度,这态度是开放和渴望发现天主与所有人相处的途径。辅导员自己对天主的救赎经验和挑战性经验使他们成为惊奇者、他们惊奇天主如何已经并且持续地与其他人沟通。他们觉察到自己对天主的经验是有限的,愿意多多认识祂,并且希望倾听其他人对祂的经验而能了解得更多。这种相信天主和相信天主活在其他人身上的态度能够产生信任。

    辅导员经由自己的祈祷以及接受辅导的经验中所培养的默观态度,使他们对新奇和令人惊讶的事物保持开放和不太有抗拒的态度。换句话说,这默观的态度使他们能够聆听别人的经验,并且从中学习。受辅者感觉到这样的辅导员想要聆听有关他们真实的祈祷经验,而不是要听“正确”的或“预期”的经验,因此变得乐意,也越来越能够诉说经验。虽是如此,一个人可能要花很长的时间,有时是几年的时间,才能向别人倾诉影响他最深刻的对天主的经验。

    这默观的态度也能使辅导员相信在其他人身上,光能克服黑暗。他们已经体验到自己的恐惧、黑暗、邪恶,他们也经验到救恩。他们经验到天主是首先爱了他们(若壹四10);当他们在罪恶中死的时候,天主爱了他们(弗二1-10);不论他们是如何充满矛盾、爱恨交加、贪欲、恐惧、自私以及无私,天主爱了他们。辅导员经由这样对天主的经验,能够爱自己并改变自己。因此,他们具有宁静信赖的态度,天主会对其他的人做类似的事情。换句话说,他们越来越不害怕真真实实的人和他们的黑暗面,因为他们经验到天主爱世人,并且救赎像他们一样的人。

    这种态度对人并不是一种盲目乐观的观点。那些经验到自己是被爱的罪人真的知道自己是个罪人。他们或许几乎被自己邪恶的倾向以及恐惧的强度所淹没。他们不会看不见在自己或在别人身上的这些倾向和恐惧,但是他们经验到这样的黑暗绝不会胜过光明(若一5),“罪恶的哪里越多,恩宠在那里也越格外丰富”(罗五20),“他们知道所有的身体埋葬在那里”,但是知识不会摧毁他们的希望。

    需要强调的是受辅者是真实的人,他们如同辅导员一般有各式各样的性格、内在的冲突矛盾、有时引人注目、有时不引人注目。真实的人在同一小时内可能同时是闪耀和令人乏味的;他可能是平凡的、可能具有灵感;他可能操心重大和严肃的问题、可能关心琐碎的事情;他可能性格开朗,可能忧愁。他在祈祷生活中会显示这些以及更多的性格。灵修辅导员想要促进这样的人和他们的天主之间的关系,需要有“热情的亲切”(surplusofwarmth)。

    一名灵修辅导员需要诚实地自我评估。我真的欣赏不同的人吗?好的、坏的都能接受吗?我真能包容、欣赏别人的弱点吗?我有兴趣聆听他们的关心和挂绿吗?凯撒•查维斯(CesarChavez,1927-1993)对那些不了解为什么农场工人团结一致地支持美国卷入越南战争的大学志工的讲话,可能也适用于灵修辅导员:“我告诉他们要了解农场工人是人。‘如果你们不了解这一点,你们会非常失望的。你们必须了解你们可能会工作得很辛苦。当他们把你们解雇,或是他们不欣赏你们所做的时候,日子就来临了。我警告他们不要有任何隐藏的目的。’”

    这“热情的亲切”,这对人之所是的爱,如果在灵修辅导中显示出来?这会出现在三种态度中:承诺、尽力了解以及不矫情。承诺是灵修辅导员乐意帮助受辅者在与天主的合一上成长,乐意付出时间、心血和自我,在所不惜。尽力了解便是灵修辅导员努力对受辅者保持默观的态度,用心观察他的生活和对天主的经验。不矫情是指灵修辅导员不让自己身为灵修辅导员的角色所掌控和抑制,而能自然流露,只要对受辅者有所助益,便能够表达自己的感觉、思想和希望。一旦有所矫情,承诺与尽力了解都会显得冷漠、不讲人情和形式化。

    为什么在灵修辅导中需要这种亲切感?首先,灵修辅导可能意谓辛苦的、往往是没有报酬的工作。辅导员和许多人进入深度的关系,他们的心一再地表露。在如此亲近的范围,他们自己的缺点放大,他们自我敞露使他们回到面对生气的时刻。如果他们成功地帮助人自由地在天主和生活面前,他们冒着有时被权威人士指责的风险,特别是当受辅者发现新的自由后持续而来产生的结果。如果他们没有成功地帮助人,他们冒着被称之为经验不足的风险。

    其次,受辅者必须经验到这样的承诺、尽力了解、诚实和不矫情的人性,才敢冒信任灵修辅导员的风险。人们不会轻易流露真情的。当他们寻找一位灵修辅导员的帮助时,他们不确定谁能够帮助或者谁愿意帮助。当一位妇女发现一位灵修辅导员能帮助她的祈祷,她会放松的哭泣。许多人不知道是否他们的思想、感觉和经验值得去麻烦另外一个人或是易于了解的。他们害怕被认为古怪或可笑,他们也害怕自己所要诉说的,都是如此“普通”、“琐碎”和“平常”的事。因此,他们必须体验到辅导员的热诚,为能开始整个过程。

    这种热诚或许在耐心的聆听中比任何其他的方式更能显露出来。我们再次回到默观的态度。生活似乎没提供许多的机会让我们与真正愿意聆听或尝试了解的人交谈。我们似乎为许多事情操心,而无法注意其他人。但是灵修辅导员使自己真正成为聆听者,试图把自己的关切、成见和渴望放置一旁,为能经由他人的眼睛看世界,了解他人的感受和经验,但是不作判断。

    没有任何书籍能够教导人如何成为热诚的人,没任何培训的课程能够发展它。为了能够成为这种聆听类型的灵修辅导员,首先必须是热诚、感兴趣的人。布拉亚果(TrygveBraatøy,1904-1953)对于精神分析学家所说的,能够直接运用到灵修辅导员身上:

    精神分析学家能够与工具相比较的。这工具必须具有某些效能。人不能期待一把铁刀能完成钢刀的工作。类似的情况,一个人不能要求精神治疗师“太多的热诚”。它或多或少属于他与生俱来的能力。

    他接着说,精神分析的机构必须尽全力筛出没有这特质的接受培训者。我们对那些负责筛选具有灵修辅导潜能者的人提供同样的建议,他们必须确信这潜能的辅导员是以一种纯朴、诚实、感受的方式爱人。

    灵修辅导员必须建立自信,否则他们经常需要一再地肯定自己所做的是对的。他们时常焦虑不已,担忧自己会犯错。他们需要许许多多有形可见的记号,以评定成效,对所谓的内在分辨的准则很难放心运用。他们有困难查收有些受辅者缓慢而艰苦的成长过程。他们倾向按照规章行事,结果当然妨碍受辅者按照他们自己的步伐进行。人格成熟的受辅者不会信任这样的辅导员。

    上述所说的不能被视为充满自信的灵修辅导员就什么都不怕了。具有丰富个人祈祷经验的灵修辅导员明白自己正踏入神圣的领域,因此他们至少是戒慎恐惧、如履薄冰地进行。他们或许会动摇或令受辅者失望,他们心怀敬畏之情是正确的。这种感觉是是在和适当的,但却不会减损他的辅导能力。的确,灵修辅导员若在他们的自信中没有同时显示出这样的态度(有人称之为谦逊),那么他们似乎对成熟的受辅者就显得鲁莽轻率,也不会获得受辅者的信任。我们所说的缺乏自信,是指一种使人衰弱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出自于对生活天主的敬畏,而是出自于自我关怀、自我怀疑,以及对人生感到害怕。凡是害怕人生的人不能够帮助别人培养与生活天主的开放关系。

    即使心怀热诚,但上述的聆听方式仍是不容易的。一则灵修辅导员会困在利益冲突的环境中,通常他们没有意识到冲突如何影响他们的聆听。他们有时看待自己是关注受辅者的种种,另一方面又觉得有责任保护第三者或某个机构。譬如他发现接受辅导的神学生,即将要领受神职,却是个有偷窃癖好的人。辅导员可能会气急败坏,想要如何阻止他领受神品。这么一来,他便不能够倾听对方,并发现对方为何在这个时候说出他的困难。

    再者,灵修辅导员如同其他人一样,深受文化、社会、政治、经济以及宗教习俗、社会机构影响,他们不自觉地扮演了它们的经纪人,想要保护它们免受威胁或脱离常轨。换句话说,要找一位纯然客观无偏见的辅导员,简直就是痴人梦话。不过,辅导员若能透过个人的灵修辅导,广泛阅读和吸收经验,向不同的观点开放,以及足够的督导,便能够使受辅者免受他们的偏见之害。

    灵修辅导员若不在受辅者身上寻找个人的安全感和满足,他们更能好好倾听受辅者。所以,他们需要有非受辅者的朋友,那么他们的自尊就不需要依靠受辅者的“成绩”。否则,他们可能过于需要他们的受辅者,结果他们无法倾听受辅者全部的表达,也无法在必要时挑战受辅者。辅导员的确需要从朋友或其他方面获得自尊,足以保持个人的平静,不至于神经紧张地运用权威或是与受辅者的密切关系,而获得人们的赞许肯定。因为当受辅者不符合他们所期待时,他们不会获得这样的赞许。要能怀着热诚好好聆听一个在主内愈显自由的人,辅导员必须具有内在的自由,无惧于教会或家庭的权威或其他人的观点。

    最后,为了能够这样的聆听,辅导员应该相当地不害怕强烈的感情、深度的感受、神秘的经验,以及所有人性的经验。如果辅导员承受不了自己或别人的怒火,那么他也不能够聆听受辅者的怒和怨。很快地他再也听不到祈祷时愤怒的情绪,不是因为没有发生这些现象,而是因为受辅者或多或少已意识到这类感觉在辅导员面前是项禁忌。危险的是他们会把这一的禁忌转移到与上主的关系上,因而祈祷时选择性地向上主表达。

    辅导员也应相当能承担自己和他人的痛苦经验。对受辅者的真正关怀便是有意愿陪伴他们度过成长的艰辛,而不是设法消除痛苦。若是辅导员能够做到这一点,他们便更能够聆听,也能把有心聆听痛苦的意愿传达给对方。

    这些态度不是凭借辛勤的耕耘可以获致的成就,它们是祈求而得和付与感激的恩宠;它们也不是一个人必须拥有的绝对事实,但却是人实际所期望的理想。没有任何一名辅导员能恒常如一地活出这些理想,或许连一半的时间都难以做到如此。灵修辅导员同样会沮丧、愤怒、生病或忧虑,而且难以全神贯注地聆听。如果他们的基本心态是热诚的,信赖上主以及渴望沟通,那么他们能够与他们的软弱一起生活,求助于这位渴望他们良善的上主,他们也能够依靠受辅者的慈爱和怜悯,谅解他们的疏忽,记得他们内在的热诚。

    虽然热诚不是经由培训计划可以获得的,但这并不表示灵修辅导员是天生的而非后天培养的。从我们对辅导员的描述来看,我们相信具有辅导潜能者都是生活体验相对宽广的人。生活经验越为宽广的人,他们的为人也就越不受局限和拘谨。生活在不同的社经和文化群体的经验,使得辅导员的期待更具弹性和鉴别性,因此更能对人们新的和不同的经验开放。我们已经谈论灵修辅导员需要具有与上主来往的经验,并且他们与上主的关系正在成长和加深。灵修辅导员并不需要更深入进阶的神秘祈祷,但他们需要经验到自己是为上主所爱的罪人。我们相信他们还需要经验过与主耶稣相遇的挑战,主耶稣不仅是个人的救主,祂还要求抉择和自我牺牲。只经验到救赎安逸的辅导员,会有困难了解并帮助那些正经验到内心更细微的神类动态的人,当关系开始转变朝向与主耶稣的使命更有密切关系时。

    除了个人的经验外,灵修辅导员需要不断地学习研讨。他们不需要成为灵修学博士,但他们却需要有比个人经验和常识更丰富的知识。下面我们要谈论的便是所必须研读的知识领域。

    灵修辅导员普遍推荐圣经作为个人祈祷的根源。我们相信以圣经作为祈祷的最好方式(并非唯一的方式),便是尽可能按其本有的意思接受它,也就是按照它原初的意思来了解不同的书卷和章节。既是如此,灵修辅导员应当有充足的现代圣经研究的知识,而能帮助受辅者聆听上主之言。

    灵修辅导员需要对教会的信仰有学识性的了解,才足以引领人走向基督的自由。不少的人都被困在不适当的和孩提时代的上主形象中。此外,我们都受到哲学性的预设,这些预设至少从中古时期和新教改革以来就加强稳固了教会的神学和要理问答。这两种状况都很难容许天主总是更大的一位,远远超过人的理解和臆测。我们在本书中一直主张真正的灵修辅导员不是老师,不过灵修辅导员若能成熟和明智地掌握现代的神学,将有助于受辅者更能与真实的天主相遇。

    一个简单的例子:大多数人的祈祷观都呈现分裂的现象。一方面,我们受到督促从事求恩的祈祷。我们向上主诉说我们所需,求祂眷顾;另一方面,我们所接受的教导指出,天主是无所不知又不能改变的。这两个特质至少使求恩的祈祷成为可疑的。大多数人干脆抛开后者的教导来解决进退两难的问题。但是我们所学得的有关天主的理论,已经对一些人的祈祷造成影响,使得他们放弃求恩和其他交谈式的祈祷。倘若辅导员了解建基有关天主的理论的哲学性预设,以及了解这些种种预设未必与启示和真相相符,他们就有可能帮助受辅者试图开展一条期待上主回应和关怀的祈祷之路。辅导员毋须就这一点从事神学研究,但凭自己的神学知识就足以有信心如此做,同时可以毫无敌意地处理反对意见。

    灵修辅导员不需要是位神学家或对神学各领域具有丰富的知识。但是他们需要有扎实的神学基础,至少足以看清信理的条列式表述是如何受到文化和哲学预设的限制。

    最后,灵修辅导员应当对灵修学史有所认识,足以看清上主用各种不同的方式对待不同的人,以及了解在个人灵修生活和各灵修学派的发展中,人格、文化与上主的行动之间的相互影响。对基督徒宗教经验多样性的知识,以及对非基督宗教的宗教经验的认识,有助于辅导员超越个人的绝对,而对人们与天主之间各式各样的经验感到惊叹。透过研读而获得的知识能够帮助辅导员获致他们所需要之健全的信心和宽容。

    面对今日世界,对于神学的知识,我们也必须加上一些现代的心理学。“凡是有意在灵修方面帮助别人者,他不应只是一个属灵的人呢,具有灵修经验;他还需要充足的心理学知识,但却不可错觉以为可用有限的心理学知识来作心理治疗。”

    灵修辅导员以及有灵修辅导潜能者,面对我们提出的必备条件,可能会摇头兴叹。但是不要忘了我们早已提过,灵修辅导是教会牧灵关怀的核心。教会一向都不遗余力地培养专才,为能行使教会职务,灵修辅导不应视为例外。然而,上述的理想条件不应让我们误以为高品质的灵修辅导仍未出现,或是没有这些准备就不能够发生。我们曾以圣佳琳和圣依纳爵为例证。然而,一般而论,专业性的准备是不应轻易免除的。

    成为一名灵修辅导员是一生的旅程。神学和个人经验指向总是更大的上主。因此,灵修辅导员应期盼持续的成长,其他与天主的关系将挑战他们去祈祷、深度的反省,以及对所学的也常常温故知新,并作进一步的研究。总之,这在人生的道路上是没有终结的。
第三部:辅导员与受辅者的关系 第九章 辅导员与受辅者关系的基础
    如果灵修辅导基本上视为传授正确祈祷与生活之道的话,那么辅导员本身以及他的信仰和祈祷生活的深度,都不如他的学识和权威来得重要。然而,我们所提出的对于灵修辅导的了解,灵修辅导员本人才是重心之所在。他必须与天主有意识性的关系,并且能够与人们作良好的联系。若要促进别人与天主关系的发展,灵修辅导员以及每一位执行教会职务的人员必须成为上主慈悲的圣事性标记。的确,天主可以不经过中介者而直接与当事人相遇,然而即使是微不足道的中介者,祂的通常之道仍是透过其他人的。因此教会牧灵工作者的品质必须受到相当的重视。他们的学识并非重心所在,而是他们的全人。这对灵修辅导员是特别真实的:他们本人、他们的信望爱、他们建立关系的能力,这些对他们所从事的工作是至关重要的。

    我们的焦点在辅导员的特质以及辅导员和受辅者之间的关系,我们会借用当代的心理学家和精神病医师的成果,并与之相比较。他们已教导我们许多有关助人关系的特质。有人可能认为求助于心理学和精神病学是不可靠的,灵修辅导毕竟是一项超性的服务。显然地我们早已不认同这样的观点,因为神人关系以及辅导员与受辅者的关系,都不能切割本性的因素和超性的因素。这些关系是触及全人的,所以,我们有必要向这些学科以及那些研究者学习,他们用了许多人性的勇气和谦逊,仔细考虑和审慎观察他们协助的人。

    当然有一点是需要加以提醒的,现代治疗和咨商新理论的出现,有时会把牧灵关怀视为是这些世俗模式的复制品。特别是许多牧灵咨商几乎无异于一般的咨商,只不过是由牧职人员从事罢了。据我们所知,有人将天主降生为人一事引申为人性中最完美的部分是可以神性化的。同时,牧职人员实应意识到基督信仰传统中特有的宗教资源,是足以帮助人度一个丰富而充实的人生。即使我们怀着感激的心,借用心理学领域的概念和方法,我们仍深信灵修辅导是与心理治疗和心理咨商有所区别的助人关系,它在尽力助人度更有意义和更充实的生活上,自有其独到的贡献。

    灵修辅导帮助人与天主有个人的关系,让天主与他们有个人的关系,以及使他们能够活出这关系的结果。任何人际关系的发展是一个奥秘的过程;因此,任何人同意帮助两个人或更多的人发展他们的关系,应当以伙伴的精神而不是以开拓者的精神,并怀着谦虚和尊敬的态度,来开始这个工作。当对谈的人之一是奥秘本身时,这更是十分明显的。灵修辅导是一个助人的关系,但是所提供的帮助,更像是旅途中的伙伴,而不像是一位专家在旅途开始以前劝告要走哪一条路和回答旅行者的问题。伙伴帮助旅行的人一起看地图,避开死巷子,小心道路上的坑洞。我们称之为天主的奥秘,这奥秘不是不为人知的陌生者,终究是可以认知的。所谓奥秘是指太丰富、深不可测、富于慈爱而不能认知的,因此祂是天主。灵修辅导员对那些行走在这样一位上主的道路上的人,只能是名助理伙伴。

    因此,辅导员能有的唯一权威是他们归属于这位上主和祂的教会,以及对祂和祂的教会彼此之间的关系非常认真。这才是这团体其他成员求助于他们的依据。

    正如灵修辅导性质的结果,灵修辅导员应该避免任何矫揉造作、穿着的流行风尚、办公室的摆设或是说话方式,借以指出他们知道方向、有答案或是能够保证祈祷的“成功”。辅导员给予的最初印象反映出他们对于辅导本质的确信。然而,辅导员往往面临极大的诱惑,试图让受辅者以为只要将自己交在辅导员手中,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他也必定会找到上主。

    同时,辅导员如何能走向另一种极端,变得太随和,太多的手足情谊,使得受辅者感到辅导员能够给予的,除了同志的友爱以外,就没有别的了。一心追求灵修辅导的天主子民期待比这些更多的帮助。

    因此,辅导员给予的最初印象应是渴望成为旅程中的伙伴,以及真诚的(不缺乏幽默和慈爱)成为伙伴。为传达如此的印象并没有清楚的规定。那些基本上视自己为伙伴的灵修辅导员自然会传达这样的印象,而那些只是口头上说说的人绝不会传达这样的印象。

    上一章我们提及为了有效果,灵修辅导员需要有热诚。辅导员如果去掉受辅者负面或悲伤的经验,那么他的态度反而显出自己的优越感,却不是真正的热诚。描述人们的弱点和愚蠢比起强调他们的强处来得容易多了。我们注意到无论演讲者是灵修辅导员、伦理神学家、精神病医师或心理学家,当谈论揭露抗拒的假面具,以及在听众面前排列性格上的瑕疵、罪和征兆时,听众坐得更为挺直。在揭露微笑面容背后的阴影、以及表面背后隐藏的动机时,似乎有一种病态的满足。不过,辅导员通常发现受辅者是可爱的、有勇气、力量、渴望等令人赞扬的美德。换言之,他们发现经由他们看到的,以及从受辅者听到的,热诚自然流露出来,否则辅导不会滋长;除非辅导员经验到对这位受辅者的热诚,不然辅导不会成为同侪一起工作的关系。这份热诚可能不会立即产生,但能够而且应该与受辅者的务实态度并进。它的出现是必要的。

    在灵修辅导的过程中,受辅者引发这种非屈尊就卑的热诚之主要特性,是他们渴望与上主开展深度的关系。这个渴望与辅导员的希望相遇,就是辅导员能够帮助促进这样的关系。双方意识到渴望在那里,双方同意他们一起耕耘以达成这渴望。受辅者期盼辅导员会保持与他内在的渴望同盟,即使他自己强烈抗拒时。换言之,在灵修辅导中的“工作同盟”(workingalliance)是辅导员与受辅者之间关系的这一层面,能够使受辅者继续努力朝向他寻求辅导目的的实现。在辅导员这一方面,“工作同盟”是对另一个人的热诚表现,这藉着受辅者真诚渴望更佳认识上主而引发出来。

    帮助个人成长而能不操纵、不百般照顾,只有靠工作同盟。譬如在心理分析中,工作同盟依靠“理性的我”;在罗杰(C.R.ROGER)的咨商辅导中,则依靠自我实现的愿望;兰克(OttoRank)的治疗,则在康复的意志。所有的这些概念似乎都指向人内心基本的类似实情,也就是怀着更真实、健康,较少自我挫败的痛苦,渴望活得更为充实,虽然他们有时又自我挫败、神经质和抗拒的行为。这在人心的渴望促使咨商或治疗成为可能;同样,与天主更深契合的渴望促使受辅者客服抗拒、退缩的心理。其实,在治疗中,当事人的渴望使他处在即将发生的抗拒情景中,如同受辅者的渴望能够使他处在祈祷和灵修辅导中。

    这必定是强而有力的渴望,才能够持续不懈地面对种种防御和深受保护的人格模式。它的源头是什么呢?与灵修辅导相较,觉察出上述两种渴望的共通源头,是生活天主寓居的圣神,无论人是否意识到。换言之,驱使那些寻求咨商和治疗以期人格得以更为完整和健全者的动力,与那些寻求灵修辅导以期与天主契合者的渴望,可能最终都有同一源头。差别只在于对此源头之性质沉思的觉悟。

    “天使的传闻”(rumorsofangels)可能出现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如果我们注视人民的经验并且尝试理解它,我们会看到这样的可能性,亦即渴望更充实和整合的生活。与自觉渴望全心爱上主,是同出于一源。乍看之下,似乎不是相同的,因为尚未以信仰的眼光来看待。然而,没有理由把一个看作本性的渴望,另一个看作超性的渴望。人的内心并没有这么一张石芯试纸,供人作这样的区分。如果一位想要更整合和少自我挫败的生活而寻求治疗的“非宗教”人士,一旦相信我们称之为天主的奥妙者,他或许会发现,早在他走向他更大整合之始,他已经被同一呼喊“阿爸!父啊!”的圣神推动,这位圣神发出深深的叹息为他转求。

    这些反省使我们领悟,灵修辅导员有意识地与寓居的圣神相结盟,以及表达在受辅者的渴望与天主更进一步契合。这样的联盟旨在协助受辅者克服种种违抗圣神的因素。辅导员愿意持守这个同盟,因为他们体验到受辅者身上那股从圣神而来的力量,不论在受辅者身上的所有恐惧、抗拒、脆弱和罪,正如它们在辅导员身上一样,这股活生生的力量总是在。

    上一章我们讨论辅导员这个人和态度,便是受辅者愿意与一位特别辅导员进入工作同盟的可见依据。受辅者信任辅导员相信这么一位想要与他交往的天主,也相信受辅者蒙受圣神的感动而有能力回应天主。

    一个工作同盟相当依靠辅导员和受辅者之间,对受辅者想要什么、辅导员能提供什么,双方取得共识。因此,双方对灵修辅导的目的和方法有所共识是十分重要的。如果共识没有清楚建立,那么任何进一步的推展,尤其面临公司中的抗拒和处理困难问题时,将会陷入危机。一个人能够预期在任何灵修辅导的过程中,在持续一些时间以后,辅导员和受辅者会在某一点上互相误解。如果没有建立在对灵修辅导的相互共识上强烈的工作同盟,他们要平安度过暴风雨势必相当困难。更具体地说,具有这样的工作同盟,即使在前一小时发生了激烈愤怒的争议,受辅者仍能好好祈祷,并在辅导员引领下努力前行。

    在咨商和心理治疗的领域这,我们所谈论的主题会以“设定合约”(contractsetting)的抬头出现。我们喜爱用比较非正式的词汇“同意”(agreement),指出这“同意”能在“盟约”(covenant)的性质中。

    依据本书所谈的灵修辅导,辅导员试图在相互认知的基础上建立同盟,他们的目的是促进受辅者与上主建立关系,而寓居的圣神是受辅者渴望和努力发展这个戏的源泉,同时在受辅者内心也有一股抗拒圣神的力量。因此,灵修辅导明确地承认一些在其他牧灵关怀有时隐含的事物,就是受辅者渴望更整合以及与天主更为契合的生活;这个渴望建基于寓居的圣神,以及在这关系中的天主是一位主动的“他者”。如此,工作同盟建立在奥迹之上,并且显然地承认进行方式本身也是奥妙。辅导员若有人额似乎否定这奥妙的行动,诸如事先排除在与天主的关系中某些人性的经验:“我们不可以对天主生气”;或是作权威性的指示:“这星期你要跪在圣体前祈祷”,就是未忠于灵修辅导的工作同盟,正如我们所了解的,而且可能会危及辅导关系。

    冲突性的忠诚会干扰辅导员聆听的能力,也会影响辅导员的工作同盟。我们以实例来说明这一点:一位已婚且有两个孩子的妇人,向一位隶属于堂区工作团队的修女寻求灵修辅导。这位妇女的祈祷生活十分扎实,想要保持与天主的密切来往,但她陷入了困境,因为他爱上了一位离婚的男士,而且来往甚密,有婚外情。她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感觉到比以前的生活更有朝气,甚至祈祷生活也充满活力。她也感到罪恶感。她希望有人帮助她更深地亲近天主并且找到祂的旨意。辅导员承诺与她一起前行,但随后发现自己感到气愤和苦恼,因为这位妇人似乎没有看到她的行为和她现在为人妻和为人母的生活方式有不一致之处。在接受辅导的情境中,辅导员发现另一股忠诚促使她无法进入与这位妇女的同盟中,即她意识到婚姻盟誓以及对这位妇女的丈夫和孩子的责任感,因此她产生一种敌对的关系取代了同盟的关系。由于辅导员未能认同受辅者,也无法与受辅者加深天人经验的渴望结盟,灵修辅导自然就无法进行。设法阻止婚姻中的不忠实,是值得受到赞扬的,但灵修辅导员应将这样的目的留给其他人。进行灵修辅导时,辅导员首要的忠诚是工作同盟,这同盟的唯一目的是发展与天主的关系。

    当然,我们不应认为工作同盟排除向受辅者提及与外在生活相关的问题。就这个实例而言,恰当的处理是询问这位妇人如何将自己的行为与基督徒的价值观相调和?她是否向上主提及这份关系?辅导员甚至能够分享她自己与耶稣深度友谊关系上有关一致性的问题。只要她与这位妇女有工作同盟,并在这同盟的脉络中提出问题,她这样做有助于灵修辅导的。受辅者一旦意识到辅导员支持她,也真的愿意帮助她找到天主的旨意,她更能够聆听问题,且与上主交流。唯有当双方有工作同盟,宗教经验的评鉴准则才会有利于灵修辅导,因为这些准则的运用要求辅导员提出一些困难的问题。

    当灵修辅导员们讨论这样的例子时,有人不时会问:“当受辅者的行为相反基督徒的伦理实践时,灵修辅导员不是有责任提醒基督徒善尽他们的责任吗?”我们的回答必须有些微的差异。首先,受辅者通常体会到不一致的情况。例如这已婚妇女的内心感觉心旷神怡,但又觉得有罪恶感,因而感到困窘。第二,灵修辅导只是教会众多的牧灵服务之一。我们可以假定讲道、书籍、刊物、牧灵咨商等也是受辅者的宗教环境。第三,问题的重点并非辅导员应不应该提醒受辅者当守的义务,而是辅导员所把持的首要目的。我们认为辅导员的首要目的是促进受辅者与天主关系。那么,辅导员希望受辅者自由地照顾她的全部经验就足够了。最后,我们认为天主对这位受辅者的生活品质感到兴趣。凡与祂的期望相抵触的行为会引发与祂关系中的骚扰不安,受辅者会感到与天主之间有距离或不安;或者她可能回避严肃的祈祷;或者她的祈祷会变得平淡乏味。这位同意帮助她祈祷的辅导员,现在能够开始更深探究这搅动不安的原因,由此帮助受辅者更能分辨。

    因此,灵修辅导员藉着清楚地决定他们的忠诚所在,以及有耐心和恒心地关心受辅者所陈述的祈祷经验,他们在履行工作同盟一事上,便是作出极大的贡献。他们藉着他们所能做的每件事情,表示他们的首要关切是受辅者与天主的关系,这样做也是一大贡献。

    凡是寻求灵修辅导的人会有许多冲突性的渴望,工作同盟的建立帮助他们厘清这些渴望的先后秩序。然而,受辅者有一些态度和渴望可能使这工作同盟难以建立。

    过去几年,灵修辅导在世界的某些地区非常流行。这种突然的大流行可能有碍于工作同盟。有些人寻求辅导是因为“大伙都这样做”。除非这样的动机改变,实难有任何的工作同盟产生。在辅导广为流行的地区,某些辅导员会获得非凡崇高的声誉。在这样的环境下,不能获得这些辅导员辅导的人,可能发现很难与其他辅导员建立工作同盟。对第二顺位选择的辅导员之能力隐含着怨恨和不信任可能会阻碍工作同盟的建立。诚实地探究这些感受可能是唯一克服困难的方式。

    辅导广为流行和随时都可获得的地区,可能会视之为其他事物的替代物,例如聆听的耳朵或咨商者。有人寻求灵修辅导,是因为他们不愿承认需要心理咨商或心理治疗,或者他们并未察觉自己所需的是治疗。他们或许表面上同意耕耘祈祷的工作契约,但真正有兴趣的只是谈论家庭、工作、团体、上司、性和酗酒等问题。那么灵修辅导的工作同盟绝不会真正建立的。辅导员必须决定他们想要在这样的情况作什么。他们可以持续某些支持性的牧灵关怀,并且帮助受辅者挑出正在发生什么。他们可能决定他们没有专门技术有效地处理至少某些这样的受辅者,并且帮助受辅者接受转介给咨商人员或治疗者。

    有人寻求辅导可能是为了“挽救他们的圣召”或“他们的婚姻”。如果在开始几次的会谈中,这个动机始终居支配性的地位,那么工作同盟绝无法建立。最终,灵修辅导的动机必须变为渴望加深与上主的关系。

    有不少人怀着改善祈祷生活的目的来寻求的幸福的。但当询问他们为何想这样做时,他们的答案往往是:“因为我是基督徒”,或是“牧者”、“修道人”。必须仔细探察这样的答案是否实际上表示:“我应该祈祷”。很多人从未反躬自问是否想要祈祷?祈祷真的有所收获吗?为什么他们想要祈祷?当细心探究后,我们发现有些人根本不想祈祷。如此,我们可以帮助这些人认清他们有自由不必这样做。天主不希望一个自由人盲从顺服尚未明了的规律。希望这些人能从难以理解的义务中解脱出来,终于发觉自己渴望祈祷。我们发现大多数人在仔细探察后,真的渴望祈祷,切愿与上主有深切的交往。他们也发现这是一种新的经验,用内在渴望来看待祈祷,而不只是由外加上的义务。如果缺少了为发掘祈祷的内在渴望所需的用心和耐性,要建立工作同盟的机会是微弱的。那么受辅者可能绝不会意识到自己面对上主和灵修辅导员时的全然自由,而这份自由才是真正起到能够发展的基础。

    最后,有时有这种现象(今日已不常见了),就是人们在权威人士的命令或强烈劝告下寻找灵修辅导。工作同盟要求受辅者对祈祷和灵修辅导有内在的动机。那些被派去接受灵修辅导的人,开始时需要辅导员多用心,才能建立起工作同盟。在更一般的情况下,动机常是混淆的。例如:当初学生或修生被要求接受灵修辅导,同时他们本人也愿意。不过,仔细的讨论是必要的,如果一个自由的工作同盟要发展的话。

    工作同盟的建立是灵修辅导的必要部分。为建立双方共同一目标而努力的同盟,辅导之初的耐心照料对灵修辅导关系的发展具有决定性的影响,这将对受辅者的祈祷和生活有所帮助。缺乏这样的关心和专注会形成一种模糊不清的同意,双方各持相互矛盾的假设。最糟的情况便是可能发生的彼此控诉或反讽;最好的情况就是关系淡化而消失,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即便有了明确的工作同盟,灵修辅导仍可能会是不容易维系的困难关系;缺少同盟,彼此的关系会令人厌倦或不耐烦。

    到了这个阶段,从一个双方对灵修辅导已达到工作同盟的实例,可能会对读者有所助益:一位五十岁的神父,享有灵修辅导员的盛名。一天,接获另一位神父的电话,表示听说他的工作是灵修辅导员,想要探索自己接受辅导的可能性。他们约定在灵修辅导员的办公室见面。

    神父按约定时间到达。经过礼貌寒暄,双方都觉得自在。在一段平静后,求助者可能会说出类似的话:“我想,我应该说明来意。”或者辅导员可能会说:“你在电话中说你对灵修辅导有兴趣。”那么,彼此的交谈会走向何处呢?

    首先,辅导员想要清楚这位神父的来意,所以他要倾听。这位神父表示他听朋友谈到灵修辅导,尤其有位修女告诉他,灵修辅导很有帮助。他今年四十岁,升神父十五年。堂区生活的起起伏伏自是难免,但整体来说,她满意身为堂区司铎的生活。她特别喜欢在青年团体和青少年一起工作。不过,近年他越来越觉得不自在,觉得孤独而无自信。她曾经一起合作的年轻人,一个个成家立业而离开堂区。好几位神父朋友也因改变服务园地而他移。她现在没有已往的工作热忱,她感觉灵性枯竭,而且如果这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如此下去,往后的二十年不知该怎么过。她知道他对某些妇女产生好感,特别是向他推荐来这里的那位修女。她不想离开司铎生涯,但他也不愿意到了五十岁时成了个不中用的老头。她希望灵修辅导能帮助他恢复生气活力。

    灵修辅导员问这位神父对灵修辅导有什么看法。她答复说他知道是与祈祷有关,但他不希望是在修道院里所受的那种辅导。灵修辅导员同意灵修辅导的确包含祈祷和谈论有关祈祷中的经验,于是询问这位神父是如何祈祷?祈祷的经验是什么?此时的重点是在确立他的祈祷像什么,而不是要清楚了解他的祈祷生活。辅导员想要知道灵修辅导可能建基在什么样的经验性基础上。如果受辅者显示出的是义务,而且几乎没有享受祈祷的经验,那么辅导员一开始需要帮助这位神父了解祈祷是一种自由进入的关系,祈祷者能够从中受益。

    到了这个阶段,提出某种虚构的对话使这过程更为具体,应该是有所帮助的。我们要阐明两种不同的进行方式。汤姆是辅导员,勒斯是受辅者。

    交谈一

    汤姆:勒斯,你希望从辅导得到什么?

    勒斯:我只是想能够对事情多思索一点,或许从你学得一些祈祷方法,以便帮助我回复正规。我大多数的日子都诵念日课,但是可能有其他有所帮助的祈祷方法。

    汤姆:希望我提供一些意见吗?

    勒斯:大概是吧!你可能想建议一些圣经章节,使我能往前行;或是其他的祈祷方式。

    汤姆:我们已经谈论有关你的背景,我对你这个人和你的生活经验也有相当的认识。看来需要使你的圣召重新得力。你不妨阅读《耶肋米亚》先知书的开宗明义,耶肋米亚听到上主的召叫,并向上主说明自己对这召唤的感觉;你或许也可以思考《若望福音》的最后晚餐,这段记载耶稣谈论司祭职和门徒性。你自己有没有想到其他的一些章节呢?

    勒斯:没有,我想这些会让我忙碌一阵子了。

    交谈二

    勒斯答复汤姆提出的第一个问题以后,汤姆采取另一种进程。

    汤姆:请你多说一点你祈祷的情形?

    勒斯:喔!我诵念日课、体会很多。我觉得这是一种很好的祈祷方式,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这样做。不过时好时坏;我对一些章节得不到什么灵感。

    汤姆:你有特别喜欢的章节吗?

    勒斯:没有,一时想不出来。我喜欢一些圣咏和保禄书信的摘录。

    汤姆:哪些章节让你对天主较有领悟呢?或是描述的方式比其他的章节更能让你感到与天主交往呢?

    勒斯:一时想不起来,或许保禄书信吧!但我想不出来任何特别的章节。

    汤姆:如果我问你,你最清晰明确的天主形象,最吸引你的天主形象,你会怎么说呢?

    勒斯:喔!大概是音乐吧!我非常喜欢聆听立体音乐,聆听古典音乐。音乐是我平静、舒畅、自在。我也会感到温暖。

    汤姆:你觉得自在,情感上的推动吗?

    勒斯:对!我一向喜爱音乐。年轻时比较欣赏乡村音乐,现在更喜爱古典的,像巴赫、贝多芬。我收集了不少专辑。

    汤姆:音乐能向你诉说天主吗?

    勒斯:它提醒我天主不是拟人的形象,祂环绕着我。音乐让我觉得天主希望我平安。

    汤姆:平安?

    勒斯:不为工作和未来担心,反正平安就是了。我结束令人烦恼的一天,然后听张唱片。这就是天主吧!

    汤姆:祂是给予平安、舒畅者,特别是在人辛苦劳累之后?

    勒斯:对,祂支持我,也与我同在。

    汤姆:勒斯,这可能是理想的情况开始祈祷。聆听祂带给你平安,然后让自己有所回应。或许向祂诉说祂带给你平安的感受,并告诉祂祂让你从焦虑中解脱的感受。

    勒斯:我觉得这样做有点说不出话来。您的意思是向祂说些什么?

    汤姆:是,就是对你所认定的祂有所回应。

    勒斯:这跟我的不安和挫折有关吗?

    汤姆:这会有所关联的。这似乎与你本人也有关系。你觉得天主就像音乐,这是一种相当真实的感觉。如果你能够对你感觉到的天主有所回应,你可能就会对祂说出你其他的感受,诸如不安、挫折。你想要试试看吗?

    勒斯:这为我是有点怪怪的,不过我确实知道我需要那份平安。

    在交谈中,辅导员显然不假思索地接受勒斯对灵修辅导的渴望。聆听勒斯谈论自己不安和灵性枯竭的感受,汤姆建议他阅读《耶肋米亚》先知书的章节似乎是有理和颇具洞察力的。不过,他作了两项很大的假设:勒斯经验到天主,而且他很容易运用圣经章节获得此经验。在交谈二中,辅导员弄清楚勒斯对天主的实际经验,因此得知至少开始的时候,开展关系式祈祷的入门不是圣经。

    在这交谈中,辅导员所关注的是这位可能受辅者目前的祈祷生活。他首先设法评估这位可能受辅者,他的经验以及他对天主的关系经验是怎样的。在取得灵修辅导上的认同之前,辅导员想要确定为灵修辅导的基础,就是受辅者想要更亲近上主。当然,若这渴望是加深一份已明显地经验到而且命名的关系,而进一步的进程能使它浮现出来是更好的。汤姆和勒斯现在能够更精确地讨论他们如何一起努力。

    灵修辅导真得有所帮助,是需要花时间的,若不是几年,起码也要好几个月。诸如辅导员和受辅者是否容易碰面;受辅者的实际需要;辅导员的实际能力是否符合受辅者的需要;受辅者与上主之间公司的起伏和变迁等生活实况,都足以影响所需时间的长短。

    受辅者除了有权要求辅导员的全心投入,同时也有权要求保密。从一开始辅导员表明自己的保密态度,会有所帮助的。保密的确严格执行,但不应阻止辅导员寻求有能力的督导,只要受辅者的身份受到保护。我们通常会让受辅者知道,我们不会为第三者的缘故填写任何的评鉴表格或保密报告,甚至受辅者自己同意评鉴,我们也不会这样做。我们所愿强调的是,我们想要为受辅者服务,拓展他与天主的关系。

    隐私是受辅者的另一项关切。受辅者需要某些确信,他们的谈话不会让旁人偶然听到的,因此谈话室的隔音是很重要的。再者,如果受辅者刚拿到随时会有人从旁经过,内在经验的分享会变得十分困难的。例如正当哭泣时被打断,是令人尴尬的。受辅者一旦认为有第三者,诸如辅导员的同行或他的家庭成员,知道不少他的状况和他来找辅导员的用意,便会有一种受伤害的感觉。要向他人揭露自己是十分困难的,因此,辅导员必须尽力减轻受辅者自我揭露可能为他人所知的忧虑。

    同样,如果辅导员持续地受到电话或敲门声的干扰,受辅者也会恼怒和气氛的。会晤前通常能做好安排的,免除这些不必要的干扰。如果辅导员明知中途会被打断,他应在谈话之始先向受辅者加以说明并致歉。假如真的没有办法保证不受干扰,辅导员应和受辅者谈论这问题,让他知道辅导员自身的困扰。

    辅导员和受辅者应对多久会谈一次达成协议。辅导开始,一周一次是颇理想的,为能彼此进口有所认识,建立稳固的工作同盟,熟悉受辅者祈祷生活的节奏。初步阶段结束后,一般是一个月左右,他们可以一起评估辅导的实际状况,然后觉得多久会谈一次。

    受辅者得到鼓励,可以安排与上主独处的时间,而且用心留意与上主一起时的经验。他的这些祈祷经验便是辅导的主要焦点所在。这些祈祷的周期需要某些频率,时间也不宜太短,但个人必须发现为自己最后的韵律。比祈祷的时间和次数都重要的是心态,就是受辅者走向祈祷时间的心态。他们是否能够认真看待这个时间,如同他们花时间想更加认识亲密的朋友一样。每次祈祷结束后,如果他们能够扼要地写下祈祷的灵修日志,也会有所帮助的。

    除了规律的祈祷,辅导员还能要求受辅者什么呢?辅导员只能要求发展自由,也就是受辅者迈向更大的自由,而能让上主以本来的面貌与他同在,以及让自己以本来的面貌与上主同在。如果辅导员要求别的事物,诸如这个人道道某种祈祷境界、他选择或继续持守圣召、她维系原有的婚姻,甚至在这时候成为好人,辅导员这样做是冒着把个人的期待与圣神的期待相混淆的危险,因此干扰圣神的行动。但是如果他隐含地只要求自由,而且尊重上主和受辅者的发展节奏,那么这个期望在没有预设特别的结果之下,为辅导过程提供了鼓舞及挑战的气氛。

    这是一个务实的期望。辅导员不要求受辅者比他自己想要的更为自由,而是视自由的成长为辅导的必要气氛。如果受辅者在生活中的此时此刻不想要更大的自由,他至少必须运用他的自由结束辅导,或是完全解约、或是以其他的形式取代辅导,或许是某种形式的牧灵关怀,例如偶尔的聆听,或是听取意见等。

    费用的问题是有待澄清的一个因素,这是个相当棘手而引起争议的主题。我们所从事的灵修辅导是免费的,我们认为这是任何基督徒随时可享有的一项免费服务。为大多数的辅导员来说,灵修辅导不是一个全职的工作,他们通常能够提供免费的服务。我们意识到并不是每个人都同意我们的这种观点,我们了解要求付费也自有道理。如果不要收费,辅导员应该说清楚且与受辅者议定费用。如果不收费,辅导员最好提及这个事实。钱总是个棘手的问题,不确定性悬挂在心难免会影响受辅者的心境。

    在初次会谈的这个阶段中,同意的要素或多或少都明显清楚。受辅者现在应有一些时间探究整理所谈过的种种事物。即使他当时表示愿意接受辅导,也要劝他三思而后行。他即将迈出重大的一步,开始可能是一个“黑暗而危险的旅程”。正如艾略特(T.S.Eliot)之言:

    容我告诉你,接近陌生人,

    是在要求出乎意外者,释放新的力量,

    或是让魔鬼从瓶子里出来。

    这是开放一连串的事件,

    全然超越你的控制……

    坚持三思而后作决定是很好的。这种坚持明确地表示受辅者有自由作决定。这是关键的时刻,受辅者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他的自由。如果这个成长自由的气氛呈现,也视为是辅导员要求受辅者的全部,辅导将不会因为辅导员的期待而停滞不前,而且也可避免按照预定计划进行的危险。换言之,辅导员应帮助受辅者敏捷和乐意地向生活和不可预期的天主开发自己,而不是向任何生活或祈祷的有限计划开放。

    初次会谈结束的时候,受辅者可以接受建议探究已经讨论的事物。如果他渴望开始的话,可以再打电话约定会谈时间。此时再一次强调受辅者有自由决定是否开始辅导的过程。他能够在不丧失颜面之下决定打或不打电话。

    总之,一个人设想辅导员与受辅者双方关系的方式,全看个人对灵修辅导性质所持的观念。因为我们对灵修辅导的观念是协助另一位基督徒,开展他与上主的关系,我们深信辅导员与受辅者的关系是伙伴的关系。一个独特的工作同盟在辅导员与受辅者之间开展,这个同盟建基在辅导员同意协助受辅者达成他渴望与上主更深契合的心愿。
第三部:辅导员与受辅者的关系 第十章 辅导员与受辅者关系的搅乱
    灵修辅导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过程,在这过程中两个人一起工作,朝向与天主更深、更亲密的相互关系为目标。如果这关系比偶尔更频繁并且持续一段时间,一起工作总是会为双方带来某种亲切的关系,双方在更深的人性层面彼此觉察并且相互反应。他们可能彼此代祷,关心彼此的健康和家庭的困难,必须相互诚实地工作,有时产生误会,或对彼此的缺失愤慨,以及必须说出误会和反感。换言之,如果真正地对受辅者有所帮助,这关系会经历任何不是完全非人性关系的起伏变化。

    除了一般包含在任何人性关系的困难外,在灵修辅导的关系中会产生其他的困难,因为灵修辅导的目标是受辅者的成长。这些特别的困难会阻碍成长,所以需要特别注意。

    我们谈论过受辅者冲突性的渴望,这彰显在抗拒与上主关系的成长上。我们提及辅导员与受辅者的关系,也可能是造成受辅者与上主关系纷扰的来源。辅导员的个人、特质以及进行的方法可能成为受辅者反应的焦点。辅导员可能会听到类似这样的话:“我的祈祷生活没有什么问题,人生并非只是这一部分。问题是我没有从你那里获得许多。你似乎并没帮助我什么,你好像对我向你说的话感到有点不安”。或者“你真的大大改善了我的祈祷生活,但是我却一点都不认识你。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在生活中迷失了。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我们的关系,如同朋友一样,彼此多认识一些。”

    这类的论述不见得就是抗拒的表征,但抗拒能够表现在这些方式上。我们现在要探讨辅导员和受辅者的关系中,阻碍受辅者在与上主的关系上成长的那些层面。

    灵修辅导的目标是促进受辅者与上主的关系。因此,灵修辅导的首要功能是帮助受辅者向上主开放自己,以及克服对天主奥秘的抗拒。工作同盟依靠受辅者的内在动力朝向更真实、更生活、更完整以及与天主更深的契合。这内在动力的最终根源是寓居在我们心中的圣神。就是因为辅导员,至少理想上,与寓居的圣神和祂的内在动力结盟,他们必须预期那些动力和渴望会受到奥秘的惊骇,也会反对默观和灵修辅导的进程,这不仅会在受辅者与上主的关系上,而且也会在工作同盟上造成困难。因此,如果受辅者对上主有强烈的抗拒,而且辅导员正试图帮助他面对抗拒和注视上主,那么与辅导员的关系会变成点燃的火炬,这会吸引和寻找建立抗拒的力量。然后,辅导员变成受辅者精力的用心所在。受辅者可能会花很多祈祷的时间,以及与辅导员一起的时间,反复沉思他们的关系。他可能对辅导员有正面或负面的感受,但是专注在他们关系上的抗拒特性暴露出一个事实,就是受辅者几乎没有或完全没有剩余的时间或精力,花在与上主的关系上。换言之,他关心的事物与他当初寻求辅导的目的相冲突。

    扭曲辅导员的真实是抗拒上主关系成长最有效的一种方式。辅导之初,受辅者视辅导员为一名有助益的同伴。现在受辅者组织他的看法,以至于辅导员似乎成了严厉的工头、温柔的妈妈,或其他与自己过去有关的形象。这种组织不是意识性的行为,但它却是真实的而且足以影响受辅者默观的祈祷。心理咨商称这种观念扭曲为“情感转移”(移情,transference),可定义为一种反应,建基在把辅导员同化为从个人孩提时代衍生出来的形象。

    假设情感转移有积极情感的气氛,譬如一名女性辅导员,比她的男性受辅者大二十岁,且被视为“好妈妈”,受辅者则以“乖孩子”的心态回应。那么,受辅者会企图讨好辅导员,希望得到支持和鼓励,不想要思考不好的感觉。祈祷时他主要关注的事物是辅导员如何的满意或不满意,而不注意上主的行动。显然,灵修辅导的真正目的藉着如此的情感转移轻易地避开了,即使是无意识的。若形象是消极的(如严厉的妈妈和坏小孩),那么受辅者可能无法向辅导员说出有关自己的整个实情,当然面对上主也不能够完全坦诚。

    在辅导的过程中,辅导员努力帮助受辅者检视这个干扰是非常重要的,甚至是决定性的。辅导员可以向他提出类似的问话:“最近这两周,你很少谈论上主似乎在过去几周在你祈祷中的方式,有什么新的进展吗?”或可以询问,如果祈祷有些时候已经枯燥无味了,“你是否记得上次你祈祷时上主临在和对你积极主动的时候?那时,祂似乎像什么呢?你想祂仍然想要用那种方式与你同在吗?”辅导员要求受辅者确认他祈祷的主要倾向和谈论对祈祷的现在反应。这样做也是有决心地要讨论情感转移。

    为那些对情感转移的心理学意义了解不多的读者,扼要的理论描述可能是有帮助的。情感转移观念的定义和解释通常归因于佛洛伊德,可是,情感转移的现象在佛洛伊德以前就为人所知。那些治疗神经质的人有时会意识到病患对自己有强烈和不合适的爱与恨的反应,但是有些反应只被认为是麻烦的事物,或是治疗病人时,无法避免、有时混乱的伴随物。佛洛伊德的贡献是更仔细地观看这些现象,然后使它们成为接受治疗者的治疗或成长的工具。他的神经官能症的理论预先假定神经质的人内在带着觉察自我和他人的方式(人我架构),并且表现出来是自我挫败,以及终究伤害所有个人重要的人际关系。这些觉察和表现的方式是从孩提时代学会的,甚至当他已经成年了,仍持续影响关系。佛洛伊德领悟到,在治疗中的情感转移是这些发展不良的人格模式的彰显。病人以同样的自我挫败和不适当的方式对治疗师有所回应,使他在其他的生活层面产生困难。由于工作同盟,治疗师能帮助病人看到他正在对自己做什么,并且领悟到他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扭曲事实。透过与治疗师的关系,他能够学习更适当的觉察和表现的成人方式,也就是他的人我架构变得更为成熟、弹性和富差异性。

    如果当事人不容易自己经验情感转移,作为治疗的心理分析是不可能的;如果当事人不能同时和分析师维持工作同盟,也是不可能的。前者,没有足够的资料为成长作“分析”;后者,当事人不能和分析师一起努力“分析”情感转移并克服它。平衡是需要小心处理的,因为情感转移是持久的抗拒,当事人显示出躲避他已进入工作同盟的成长。在心理分析中,抗拒不只是预期发生的,也是受欢迎的标记,显示出过程进行的很好。

    因此,心理分析的治疗是一种关系的治疗。成长和发展发生在与治疗师的关系中,并且透过与他的关系。分析师必须和当事人开展坚固的工作同盟,而能容许当事人在治疗时间回溯过往,也就是容许他把与他人有关的自我挫败模式带入治疗的关系中,为能战胜它们。换言之,分析师透过工作同盟帮助当事人紧紧抓住现今的真实,同时容许甚至鼓励神经官能症者把情感转移的神经官能症的形式在关系中浮现出来。情感转移的神经官能症是当事人的整个神经质的、依恋的、挫败的本质和表现方式在分析的时间中能自我显露。分析师依靠自己的完整性,不会藉着强化神经官能症来回应自我挫败的行为;他也依靠工作同盟,使当事人克服巨大的抗拒神经官能症的改变。

    我们深信许多不同形式的治疗和咨商包含类似的动力,如果目的是要使当事人透过治疗或咨商的关系,开展身为人以及与人、与世界的关系,成为更适当、成熟和实现自我的方式。在这些治疗和咨商中,我们能够纳入牧灵关怀中更多媒介的形式。与咨商员、治疗师、助人者、神父、牧灵人员的关系是一个工具,帮助当事人学习身为人、如何生活、看待自我和他人的一个更能实现自我的新方式,也就是他学会新的人我架构。那些不是以操控、而是以启发人在自由中成长为目标的不同理论之间的差异,不是在动力本身,而是在对于情感转移现象受鼓励的深度。换言之,情感转移在咨商和治疗中是处处都在的;在不同理论中回溯过往的深度有很大的差别。

    我们现在回到某些鼓励回溯过往、情感转移伴随的情况,以致灵修辅导员更能了解身为灵修辅导员自己的角色。

    咨商员和治疗师越是含糊不清,当事人越会把自己过去的经验与他们有所关联。我对你、你的期待以及你对我的反应知道地越少,我越会在我过去经验的基础上与你有所关联,因为除此之外我几乎没有其他事物能继续下去。有些治疗师仍是非常模糊不清的,其他则更少如此。古典的分析师或许是做模糊不清的,看自己如同“空白的银幕”一样,好让当事人能够投射自身过往的经验。他们坐在当事人的背后,以至于他们的脸不会被看见。他们对当事人要说的事情,仅仅给予一条规则:“诉说任何来到你脑海中的事”。没有比这要求更为模糊不清的。他们不想藉着任何表示某些联想是好的、其他是不好的,来影响当事人的“自由联想”。

    在心理分析中沙发的使用是促进回溯过往,不只是因为保持分析师在视野之外,而且因为斜靠的位置本身,以及任何事情进入脑海的说话方式。会晤的频率会对情感转移的强度有所影响。当事人和治疗师会晤越频繁,情绪转移则越强烈和越全方位。再者,心理分析师安排每周四至六次的会晤,显示出相应而出的结果。

    虽然某些治疗师促进情感转移,但我们深信灵修辅导不应该这样做。咨商师促进病人对他们的情感转移,因为他们把病人与他们的关系视为是病人成长和发展的主要工具。在灵修辅导中要促进的关系不是辅导员与受辅者的关系,而是受辅者与天主的关系。受辅者的个人成长与发展主要是透过后者的关系而发生。灵修辅导主要是帮助受辅者进入与天主更深刻的关系中。若对祂发生情感转移,可能藉着天主自己的真实来面对和克服。当个人与天主有所关联的这些发展不完全的方式改变时,那么自己与他人以及与一般生活的关联也会有所改变。但是,改变的工具基本上是受辅者与上主之间的关系。

    既然灵修辅导员不打算促进受辅者对他们的情感转移,他们倾向比咨商员更不会那么模糊不清。具体而言,这表示他们不会隐姓埋名,他们会是这旅程上的伙伴,而不是未知的个体。辅导员会回答一些与自己有关的问题,以及谈谈他们自己的经验,只要有助于灵修辅导的进展,以及让受辅者了解他们如何反应和感受。同时他们应该对他们与受辅者达成的协议和工作同盟铭记在心。受辅者来到辅导员面前,是为了对自己的祈祷有所帮助,而不是为了友谊。再者,辅导员的经验不应变成受辅者的准则,也不应过度强调自己的经验,而延误了受辅者自己宗教特质的进展。辅导员过多的自我流露可能是一种情感的反转移,或是错误理解灵修辅导的意义。然而,灵修辅导员比视自己如同“空白银幕”的心理分析师更是伙伴,这一点是十分清楚的。

    灵修辅导中情感转移的可能性,一旦提出来讨论,就会消失。受辅者受到鼓励主要注意他们的祈祷经验。专注点是清楚的,比治疗或咨商更不会模糊不清。

    灵修辅导员与受辅者最多每周会晤一次,甚至间隔的时间更长。因此,情感转移的深度和强度并不会像更频繁会晤时所发生的那么严重。一对一辅导式的避静,特别是三十天的神操退省,是特别的实例,因为受辅者每天见辅导员谈论祈祷的经验,并且接受协助掌握祈祷中发生的事。在这种情况下,强烈的情感转移会比平常的灵修辅导更容易发生。所以,对三十天一对一辅导式的大避静,应有特别的准备。理想地,唯有经验较丰富且接受良好督导的辅导员,才带领这样的避静。在这样的避静中,督导是非常重要的。凡是做这种避静的人,人格上需要有相当的成熟,且已具有相当程度的能力从事默观的祈祷。

    在辅导员与受辅者之间,任何有关环境布置和互动应该强调受辅者与天主的关系,这是受辅者成长最显著的途径。灵修辅导与咨商之间最明显的对比是:在灵修辅导中,受辅者所有的情感转移发生在与天主的关系中,而不是与辅导员的关系中。再者,所有的抗拒应在祈祷中出现,而不是在灵修辅导的会谈中。受辅者的各种挑战和对质应同样这样发生。无可否认地,没有这样纯粹的实例存在的,但是我们这样明显地表达是为了清晰的缘故。因此,灵修辅导员应努力避免任何引发对他们情感转移的行为、环境布置和技巧。大多数的灵修辅导员并未受过处理情感转移的训练,所以更应多加小心。毕竟,不要促进对他们情感转移的主要理由是这样的反应会使受辅者转移与天主的关系。

    虽然如此,我们仍然必须说,对灵修辅导员的情感转移是难以避免的,可说是受辅者用来抗拒默观祈祷过程的一般工具之一。辅导员通常被视为是权威的人物,受辅者对他们的反应是出自过去对权威人物的经验。司铎有时会加上“神父”的光环来处理,因此会与受辅者对自己的父亲以及所有权威人物的期待相遇。女性辅导员会是从过去经验储存的感情对象,特别是孩提时代与母亲、女性长辈和老师的经验。再者,简单明了的事实是受辅者与辅导员分析亲密的经验会唤起人格的模式,这模式是从孩提时代与那些心理矛盾的经验人士发展出来的。他有时害怕但又想信任他们,而他们却无法理解。因此,在灵修辅导的过程中,情感转移是无法避免的。

    我们如何辨认出这些反应的存在呢?情感转移会经由它的强烈程度和不相称性显现出来。灵修辅导员不须享有受辅者对他的强烈的爱、愤怒或依赖。例如,女性辅导员可能比较细心、亲切、体贴,自然赢得受辅者的好感。但是如果受辅者大多数的祈祷时间花在与她有关的白日梦上,告诉天主对她多么感激,那么这反应就太过强烈和不得体,不得不让人怀疑有情感转移。

    情感转移有时会呈现强烈心理矛盾的现象。受辅者几乎同时既依赖又责难辅导员。因此情感转移有时是任性的;如果辅导员几乎时时刻刻无法确知受辅者对他和灵修辅导进程的态度为何,他就该怀疑有情感转移。当受辅者花大部分的祈祷或会谈的时间在与辅导员的关系上,辅导员也有好的理由怀疑情感转移的存在。当然,这样有可能是辅导员自己的错误和反情感转移所造成的。如果辅导员毋须对这反应负责任,他善尽其职,并容许受辅者对天主的抗拒达到紧要关头的地步,那么他又理由认为情感转移的发生是因为受辅者没有注意他想要从灵修辅导得到的事物。

    一旦情感转移发生,辅导员可能会对这反应的强烈感到惊慌和害怕,并且怀疑自己做错了什么。“我十分有什么表现,诱导对方误认为我还想扮演别的角色?避静,我欣赏他的风趣、外表和微笑。”“他这么生气是因为我问错问题或提示不当呢?”“或是因为上次会谈时,我不耐烦的态度仍让他怀恨在心?”“我是和灵修辅导的工作吗?”受辅者是敏锐的观察者,当情感转移发生时,他们会运用他们在辅导员身上所观察的,使他们的反应似乎是可信的。他们不是自觉地这样做的;这是人性面对不幸和令人不愉悦事情的自然反应。灵修辅导员必须记得,他们正常的人性反应,不论是热情、喜悦,生气或不耐烦,都不是充分的理由来描绘出情感转移的强烈情感。为了灵修辅导的顺利进行并保证受辅者,辅导员必须冷静持续与受辅者交谈,不要浪费时间自责。

    一个实例:四十多岁的男性辅导员,受辅者是一名三十五岁的妇人。头几次会谈时,辅导员便觉察到受辅者在坦诚和信任中,夹杂着一股相当强烈的敌意。他试图讨论这股敌意,却换来受辅者的否认。祈祷的进展看来颇顺畅,但辅导员总感觉少了一点什么,事情有点不真实。辅导员怀疑是否他自己是引起敌意的原因,因为会谈时他对这位妇女的感觉,并不像他对其他受辅者的感觉那么亲切。

    过了好一段时间,真正的理由才浮现出来。从辅导的一开始,这间用来会谈的房间,让受辅者回忆起孩提时代某次极不愉快的经验,因而激起她的愤怒和恐惧。她将这些情绪转移至目前与辅导员一起的环境中。这激起的情绪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她无法在祈祷中或是在会谈时来处理。辅导员由于自责而忽略了感受到的强烈性,以及对他愤怒的不相称性。在这个实例中,抗拒是如此强烈,使得辅导员或许怀着好的理由,针对愤怒提出问题时,毫无结果。具有如此爆发性的愤怒蒙蔽了受辅者,直到她对天主和辅导员都建立起信任后,她才有能力面对。

    灵修辅导员如何处理情感转移呢?快速的分析和技术性的用语是毫无帮助的,例如:“你一定很气你的父亲。”“你好像把情绪转向我了。”“哦,你知道这样爱的反应是不真实的,也不是真正针对我的;因为我在帮助你,我只是靶子吧!”其他极端的表达可能是全然忽略情感转移,而直截了当地询问:“你的祈祷进展如何?”或“你有没有把这些情绪(对辅导员的爱怒之情)向上主陈述呢?”毫无疑问的,这是一种防卫、保护的作风。

    这实在不容易描述中间地带的情况,也不容易在实际的情况中找出一个实例。但是,只能试着举出一个例子。受辅者是二十八岁的神学生,辅导员是一位四十岁的已婚妇人。辅导进展到第六个月,辅导员发现这个学生顺道出现在她的办事处或家长的次数,越趋频繁,而且会谈时更有活力,藉着谈论他看过的表演或碰到的人,来延长会谈的时间。她也注意到他谈论祈祷不多,当他提到感恩的祈祷时,特别是关于她在他生活中的临在。最后,他向她说出自己喜爱它,她是真正了解他的第一个女人,因此希望能有进一步的认识,她应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况呢?

    辅导员首先必须觉察到自己的感觉。她或许至少情感上有点感到高兴。她若具有相当的洞察力和幽默感,对自己的生活感到满意,那么她会感觉到受辅者对她反应的不和谐和不得体。她也会怀疑是否这些反应让这位身学生无法祈祷,因此被运用为抗拒的表现。

    我们建议对受辅者直接明确的表达。在实际生活中,回应或许绝不会是这样爽快、清楚或是突然的,但是这可能是一种回应的方式:“你对我的爱慕之情令我感动,女人嘛!我确信你要提出并谈论它,并非一件容易的事。不过,我也愿知道你最近的祈祷情形。”她可能发现当他努力祈祷的时候,他所作的一切就是想起她,而且告诉天主他是多么感激她在他的生命中。那么辅导员能够开始帮助他看到,他全神贯注在辅导员身上正妨碍他聆听不到上主的声音。两人可以一起讨论这份情感的缘起,很可能是发生在他祈祷中的一个关键点上。例如,默观耶稣基督时,自己的生活形态受到了挑战。这份情感转移实在是用来抗拒,就是他不想面对上主的挑战。这么一来,辅导员持守与他的工作同盟,协助他更了解发生在他的祈祷和生活中的事物。

    一般说来,情感转移并不像这个例子这么的清晰可见。多半的情形是辅导员觉得有点不对劲。例如,他们可能注意到受辅者爽约、安静,不情愿或勉强地提及祈祷和生活情况,好争辩。遇到这类情况,直接切入同样是最好的策略。辅导员一旦深信受辅者的祈祷生活受到影响,或对这一点有所怀疑,他应该指出来。他不应自行解释,而是提出问题激发反省。如果受辅者否认有不对劲之处,继续这个主题就毫无益处。继续追究会造成受辅者的困扰,或像是辅导员在寻求证据证实自己的判断都是正确的。提问题是为了让受辅者有机会想一想。如果受辅者的直觉是正确的,那么受辅者可能辨认出它的正确性。再者,如果祈祷生活受到了影响,这事实也会更明显地浮现出来,受辅者出问题终究要接受事实。当辅导员持守他们身为伙伴的角色,提出问题作为反省而不是扮演灵魂的侦查员或考古学家,就是最好的服务。

    让我们再举一个例子:辅导员(若翰)是五十五岁长老会牧师,受辅者是他的教友(达味),妻子去世不久,留下两个幼儿。他们已经一起工作将近四个月。达味的妻子八个月前逝世,几个月以后,他找若翰牧师谈谈自己生活的空虚,他渴望能有所改善。在几次的会谈以后,他们认同灵修辅导能够满足达味的心愿。达味是个虔诚的人,但相对地祈祷生活尚未发展出来。他意识到失去妻子(凯特)之后,他没办法祈祷,他担心会丧失信仰和生活斗志。至少为了孩子的缘故,他感觉到他想要做些什么。渐渐地,达味学会了默观祈祷,聆听上主,也向上主表达自己的关切。首先,他在这样的祈祷中得到很大的安慰。他感受到上主对他和孩子的关怀与照顾。《依撒意亚》四十章:“安慰,安慰我的百姓……”,正深触他的心。当他在祈祷中读这经句时,感动流泪。他向若翰牧师叙述这祈祷经验时,同样相当激动。

    但到了第三个月,达味的祈祷开始显得枯燥乏味,上主似乎远在天边。达味发现自己在祈祷中分心并且感到不耐烦。当若翰牧师试着找出更多的细节时,达味却耸耸肩说:“现在我觉得好多了,只是比较忙,脑海盘旋在工作、孩子和房屋之中。我想这一定会分心。”他似乎不愿再多谈。但若翰牧师感受到达味提及忙碌时,夹杂了些许的怒气。于是问他是否在生气。他答说:“我没有生气,没有什么事会让我生气。”

    下次会谈时,达味的报告仍是枯燥、分心,并且恼怒似乎越来越强烈。若翰牧师问他对枯燥的感觉,达味回答:“这不是世界上最好的事,但是我从书上读到,祈祷时枯燥乏味是可预期的。”“这可能是足够真实的,但这不意味着,我们不能有这种感觉。”“嗳,假设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能够做什么呢?我已经尽力了,我仍然持续的祈祷。我目前真的有太多的事要做,以至于我对我的祈祷不能做得更多。”

    若翰试图探索达味的感受,却一无所获,但他感觉到一股对他的怒气逐渐增长。“达味,你好像对我很生气?”“不,我没有生气,但我希望你现在别再用一箩筐的问题来困扰我。”“我无意困扰你,达味;我只是想这可能对更仔细看清楚你祈祷时的感觉有所帮助。”“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目前我已经太受干扰而无法集中心力,你的问题只有让我更为苦恼。”会谈很快就结束了。若翰牧师充满无力感,而且怀疑自己是否太强人所难了。与督导员交谈后,他对于他的进行方式感觉好多了。不再自责。

    两周后,达味又来会谈。若翰明显得看出他的怒火和烦乱。对谈如下:

    达味:我们没什么进展。我感觉到我在浪费你的时间。我决定就此结束。

    若翰:达味,发生了什么事?

    达味: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这是问题所在。我受够了老让自己觉得是个宗教低能者。

    若翰:宗教低能者?

    达味:正因为你整天端坐桌前,阅读祈祷书籍,并且有充裕的时间祈祷,并不表示你就有权利鄙视我们这些世俗的人。

    若翰:有什么事让你觉得我看不起你呢?

    达味:哦,得了吧!正义为我工作忙碌和祈祷分心,你就把我视为是凶暴粗鲁的人。所有那些有关愤怒、令人厌恶的问题。对!我是生你的气,看你一副神圣的样子就让人不舒服。你哪知道失去妻子、必须带两个小孩、努力工作的日子是什么滋味?

    若翰:达味,你真的对我非常生气!你似乎感觉到我的问题或是探索你的愤怒是一种轻蔑。你能告诉我怎么会让你有这样的印象?

    达味:你为什么老是问我生气的事?即使我真的生气,有什么不对?

    若翰:我向你保证,我提出有关生气的问题绝非看不起你。你可能不相信我的话,但我的确没有半点消极批判的意思。我只是感觉到你语气中带有怒气,因此我疑惑你是否有什么不称心的事。但你好像把我的问话视为是对你的一种批判。

    达味:的确如此!这好像你要告诉我:做个男人吧,背负你的十字架!

    若翰:嗳,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这样想,因为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我以为你在对上主发怒,对人生怄气,你有权利这样做的!假如你真的生气,而你不知道或无法表达出来,我觉得这可能是你祈祷干枯的理由。

    达味:喔!人怎么可以对天主生气?祂已经给了我这么多了!不过,老实说,当我们谈话的时候,我感觉有种忿忿不平的情绪。我觉得我被丢下来承担一切责任,势必不停地工作。我孤零零的一个人要照顾两个小孩。但是我能怨谁呢?我感觉像似怨恨凯特的愚蠢的傻瓜?真实地告诉你吧,我真的觉得她是突然弃我于不顾的。还有,这安慰人的天主,当我们真的需要祂时,祂又躲到哪里去啦?

    这是一个精简浓缩的例子,不过这种反应是会发生的。辅导员有可能会与达味发生争吵辩驳,或是有可能为自己的冒昧而道歉。无论哪一种情况,他可能绝不会发现真正困扰达味的症结所在。而在这个例子中,辅导员并未被愤怒淹没。在现实生活中,辅导员或许要用较多的时间,来探究达味对他的恼怒,但他意识到愤怒是不得体的。他保持沉浸的态度和坚守工作同盟,帮助达味看看自己的怒气和真正的源头。他现在也能够帮助达味直接向上主表达自己的感觉。显然地,达味正面临与上主关系的一个新阶段。这阶段是向上主表达负面的情绪,而他本人发现这一步是很难跨越的。若翰努力帮助达味注意自己的情绪,导致成为愤怒和恐惧的对象。然而,他处理情感转移相当得体,而能帮助达味向前迈进一步。

    灵修辅导员同样是人,所以他们也不免于从过去的生活(特别是孩提时代)中延续未完成的事物,带入今日的辅导工作。尤其当他们的人格受到考验时,更容易有此倾向。灵修辅导员发现辅导工作,尤其面对某些受辅者时,会把他们带到面对面与上主的关系,和对此关系的抗拒心态。在这种情况中,难免会刺激情感的转移,用来作为他们个人抗拒的工具。

    我们要用一个例子来说明反转移现象如何影响灵修辅导员。一位四十五岁左右的神父,辅导一位家庭主妇。一切顺利进行,她越来越体验到与上主亲密的关系。当她越来越确信天主对她的爱时,也让她从神长的敬畏中释放出来。她是个聪明和直觉灵敏的人。她开始意识到女性,包括她自己,如何在教会中受到次等的待遇。她在祈祷时经验到强烈的愤怒,导向教会圣统制度、神长,也包括容许这种歧视的天主。当她向辅导员陈述祈祷中的经验,他大为不悦,指责她缺乏谦逊而且渴望权力胜过服务。妇人整个呆住了,便开始怀疑自己所有对天主的经验。她感到颇难为情,也就不敢再去见那位神父接受辅导。

    这个例子让我们看到了显示出反转移现象的因素。辅导员的回应是不相称、不得体的,也带有惩罚性的。

    反转移现象的一个更为棘手的特征是能够经过好长的一段时间而未被注意到。很多灵修辅导员不想寻求督导。因此,例子中的神父绝不会被迫反省自己的回应。妇人不再持续辅导的事实,可能被辅导员视为她骄傲自大,不敢面对真实的对质。即使辅导员接受督导,她仍会不自觉地避开谈论这个实例,因为有很多其他的“趣事”可谈。谁能够指责他呢?因为清楚意识到自己情感反转移的反应,会带来痛苦和焦虑。然而,正如我们看到的,不但受辅者受苦,避开真理的辅导员在更细微的方式下也会不好过。

    这应该清楚的,并不是所有对受辅者的情感反应都是情感反转移的反应。情感注入爱情、热情、愤怒和悲伤可能在辅导员身上发生,也需要他们来处理。然而,我们称之为情感反转移的反应是强烈和不成比例的,有点像邮差告诉你忘了贴邮票,引发整天的沮丧一样。这样的反应显示出辅导员自己某些未处理的情结,妨碍了灵修辅导的进行。我们所有的人都无法免于这样的反应,特别是这样的工作运用了我们与奥秘最深的泉源。基于这基本的理由,实应寻找有能力的督导,促使我们诚实地反省我们正在做的以及为何这样做。

    辅导员可以做什么来保护受辅者不受情感反转移的影响呢?每次会谈后,细心检讨自己的反应是有帮助的,尤其是注意自己较不寻常的情感反应,例如强烈的愤怒、热诚或是一点都没有情感的回应。也可以注意是否祈祷经验是交谈的重点。这样的反省能够提供与督导讨论个人工作的材料。偶尔,辅导员需要拿受辅者的名单来过滤一下,看看有哪一个名字是自己和督导讨论时所回避的,这样的回避可能表示这关系中的困难。辅导员也可以检视他们自己的梦或白日梦,是否某一位受辅者孑然现身其间。这样自我检视的目的不是使自己焦躁,而是向可能的盲点或抗拒开放。

    为我们中那些帮助他人的专业人士,有一种差不多是普世性的冲突,就是需要能助人和需要得到帮助之间的矛盾。我们可能不自觉地从别人和随时助人中,获得我们所需要的爱戴、尊敬和温暖。这样希望的情感反转移的层面也显示在过度关心受辅者,过分期望他们的成长以及祈祷的乐趣。当他们似乎不在乎或是没有改善,辅导员就会备感失落和怨愤。称职的督导能够帮助辅导员辨认这倾向,并祈求上主能使他从这需求中释放出来,或至少能加以节制。

    假设一名女性辅导员,与督导讨论中发现自己极端讨厌某位受辅者,基本理由是她过去与弟弟之间的经验,而且她很难平衡这份不喜欢的感觉。我们再进一步假设,这种不喜欢并非全然是投射,亦即受辅者确实有令人生厌的特质。除非辅导员认同受辅者健全和蒙受神恩的面向,否则她不能够在灵修辅导上对他有所帮助。然而,或许也不容易把他转介给别人,因为他会把转介视为是拒绝,并且因为下一位辅导员同样可能会不喜欢他。那么,辅导员就必须仰仗恩宠助佑,以上主的目光来看待这名受辅者,同时祈求上主恩佑,治愈自己内心的悲痛,以便欣赏这名受辅者的美善。她自己也可能需要寻求更密集的灵修辅导。最后她可能发现需要心理咨商来克服内心的障碍。

    如果辅导员终究不能够与受辅者获致积极的同盟,为了受辅者的缘故(或许也是为她自己的缘故),她必须劝导他寻求别的辅导员。如果她这样做,她必须清楚地表明,她不能继续合作,至少应负部分责任的。但是记住这件事是重要的,就是我们所讨论的个案是辅导员能够认清自己的情感反转移的问题。假如他们看到问题的症结真的是受辅者没有意愿运用灵修辅导促进她个人的成长与发展,辅导员不应该用想像的个人困难来控诉自己。

    辅导员为决定他们对受辅者的感觉十分适当,他们能够使用来作为试金石的最佳准则,系于这个问题:这些感觉与他们自己对天主、对受辅者的默观心态是否和谐?对受辅者描述他们祈祷中发生的事保持默观的态度,是理想的辅导所必须的。一旦这样的态度受到干扰,辅导员必须探寻扰乱的原因。当辅导员聆听受辅者时,辅导员或许对天主崭新经验有所抗拒;她可能也经验到未解决的情绪矛盾的效果。如果辅导员注意到自己正处在丧失默观态度的危险时,必须做任何必要的事来保持自己的默观态度。
第三部:辅导员与受辅者的关系 第十一章 督导与灵修辅导
    我们已经强调,与天主的关系是基督徒灵修生活的核心所在。一名基督徒要适当地发展这关系,需要求助于灵修辅导员。事情展开后,这名基督徒与辅导员建立关系,目的是在促进与天主的关系。这些论述是颇单纯的,他们描述的关系可能也不复杂,但是人与人的关系却不是静态的。人际关系是变动的,它们会成长,变得更宽广、更具内涵和更有滋养;它们也会衰弱,变得苍白、薄弱、混乱及无目标。这些变化有时是经有意识的反省和慎重选择的结果,但多半的情形是人们尚未知悉时,已经发生了。

    灵修辅导员用尽心思设法使他和受辅者之间的关系,能有健全的发展。以我们的经验而论,推动健全发展的最佳途径便是督导。

    督导的观念在灵修辅导的领域里是个新观念,但所指的客体事实,倒不是全然未闻的。即使事实已经存在,督导的实践似乎并未获得许多的反省和系统的发展,直到目前为止仍未广泛流传。即使曾有实行督导制度的地方,重点仍放在问题或出问题的人身上,而不是放在辅导员本身。不过,今日督导制度受到牧灵关怀所有领域的认真对待,如同牧灵关怀从精神病学、心理学以及社会工作等领域的理论发展和督导制度的实行学习一样。在这些领域,督导的焦点是在接受督导的人,以及在他身为助人者的成长上。因为咨商员和治疗师的督导制度,基本目的是协助他们能更有效的治疗。

    我们认为灵修辅导员的督导制度旨在帮助辅导员更能促进其他人与上主建立关系;换句话说,使辅导员表现得更为称职。正如辅导员与受辅者的关系是促进受辅者与天主关系的最好方式之一,同样,督导员与辅导员的关系也是促进辅导员身为辅导员角色成长的最好方式之一。

    督导员与辅导员同样都是人,人们对于把类似的事实建构或系统化的方式,倾向于保持一致性。如果一致性是小小理智的妖怪,那么所有理智的活动无意识地这样工作。如果我认为灵修辅导是给予劝告的话,那么为我而言,督导也是一个给予劝告的计划。如果灵修辅导为我意味着帮助受辅者使他的生活经验更有意义,特别是他与天主紧密接触的关系,那么督导也会变成是经验的探索。的确,一个人从事灵修辅导的方式,或许会是他从事灵修辅导督导的方式。因此,这是毋须讶异的,我们对督导的观点与我们对灵修辅导的观点有所关联。

    正如我们看待受辅者的宗教经验是灵修辅导的食料,同样我们看待辅导员作为辅导员的经验是督导的食料。如果灵修辅导员需要帮助成为更称职的辅导员,那么他和督导员必须注意他和受辅者在灵修辅导时发生的事,也就是在从事灵修辅导时,辅导员自己的经验。

    关注的问题为督导的重要性,如同在灵修辅导中一样,也是为了同样的理由。如果灵修辅导员不关注受辅者的宗教经验,那么这经验最亲密和最具挑战性的面向会在他们的谈话中避开了。生活经验的其他层面,特别是问题的范围将会成为谈话的主题。受辅者可能在这些方面获得帮助,但他们可能不会与上主发展出更深的个人关系。同样,如果督导员没有关注给予灵修辅导的经验本身,那么这经验会受到冷漠、怠慢。

    督导和辅导员之间至少有另一个相似点。正如灵修辅导讨论的是受辅者的信仰生活,同样督导则是讨论灵修辅导员的信仰生活。在灵修辅导中,辅导员专心于受辅者对上主的经验,以及这些经验中的抗拒。同样,灵修辅导员的督导员专心于辅导员身为辅导员的经验,以及回应受辅者的赋予生命的信念。

    当辅导员寻求督导,他们可能怀着多重的目的。他们可能因为某一特殊的受辅者而不知所措;他们可能需要有人肯定他们胜任他们的工作;他们可能有意无意地想要发现督导员会怎样辅导某位特殊的人。所有这些目的,或许是合理的,甚至在督导关系中可以达到,但我们深信它们只是外围的问题。督导的首要目的是灵修辅导员身为辅导员的个人成长。所以,在这个模式下寻求督导的辅导员,实际上要的不是技巧的帮助、灵修诊断或如何正确使用圣经章节。他们正要求帮助自己成为重要的人。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辅导员让自己迎向成长和挑战,但却是带着些许的惶恐不安。当我们呈现自己的成果,尤其是把自己呈现出来,让别人来审查,我们正冒着风险。任何人这样做都会提心吊胆的。再者,假如督导员在培训的课程中又有权决定辅导员的资格,那恐慌就更加强烈了。同时,如果督导是有助益的,使得辅导员更能胜任和称职,他们必须冒这个风险,尽量坦诚陈述自己的经验。显然地,辅导员这样做势必非常信任督导员,信任自己,也信任赋予生命的圣神。

    的确,这种督导模式要求双方的信任。督导员必须信任受督导者的能力和渴望,以期受督导者称为协助他人发展与天主关系的有见识、有能力、有信心的催化员。如果他们在督导进行之初,没有发展这样的信任(至少信任多余怀疑),他们会经由他们的态度传达负面的信息;如果不是,也会经由他们明显的行为。他们可能会愤怒地质问受督导者或是冷酷地指出错误。督导员让对方感觉到的根本不是伙伴,反而是反对者或审判者。这些感觉毋须明显的,或是为任何一方意识出来,但是他们创造的氛围至少稍稍有害成长。在这样的环境中,有些接受督导的辅导员会越来越自我怀疑。他们害怕接受度奥,并怀疑自己从事灵修辅导的能力。其他人在督导员面前会非常不高兴,而且采取自我防御的态度。不论哪种情况,辅导员的成长会遇到困难,而且督导不会这样成长的工具。

    受督导者也需要在信任中成长,否则,他们会犹豫陈述身为辅导员的时实际经验;他们会作最大的努力,设法理解督导员想要听什么,然后讲他喜欢听的。彼此建起信任之前,诸如“默观的态度”、“带到上主面前”等词汇的使用是经验内容的空洞概念,会被用来遮掩经验,而不是揭露经验。

    我们应记得个人的成长和改变是透过与他人的关系,成长的多少依靠所包含关系的品质和深度。身为灵修辅导员的成长绝非是表面的,必须扎根于人的内心深处,这是辅导员与天主、与其他人最亲密地相遇之处。辅导员必须发展为心胸开放而审慎明辨的人,他们的信望爱三德是实际可触知的。这样方式的发展,辅导员必须对天主有所关联,且要与督导员深刻地联系。他们必须冒险向督导员揭露他们的心神、信望爱的长处和限度。没有人能轻易地这样做的;任何一个辅导员只能逐步地在另一个人身上发展如此的信任。因此督导员和受督导者需要花时间彼此开展这样的信任。再者,深度的信任关系的达成也不是一次而永远的,这样的关系是活生生的,随着信任或不信任所受到的影响而有所起伏。但是,如果它是最有助益的,一般来说是趋向更深的信任。

    任何一个督导关系是因人而异的;任何两个人的互动是独特的。督导员面对某位受督导者可能发现自己相当被动,似乎毋须经常干涉什么,因为受督导者觉察到自己的经验且轻松地分享,督导员只要花时间帮助他了解经验的意义。面对另一受督导者,他可能发现自己不同的处理方式,频繁询问有关态度、言辞、感觉等问题,因为受督导者相对地没有觉察到自己经验的某些层面。有可能甚至是某种类型的督导员,比较适合督导某种类型的督导员,譬如直觉型和理智型的配对,因为包含了互补性。不论怎么说,每一个督导关系是独具一格的。

    同时,当信任呈现出来,督导的工作同盟也就形成了。督导的目的是成为称职的辅导员。双方的共识是成为称职的督导员,即使这样的成长可能会是残忍的入口。这必须是明确的,就是一个人寻求督导是想要成为称职的辅导员,以及发现自己是否适合从事这样的牧灵服务。督导员必须同样清楚了解。当他知道受督导者有这样的渴望,他在关系中会有更大的信任,并更加支援这样的挑战。受督导者必须知道自己能够依赖与督导员之间的工作同盟,因此能够揭露一些最深的恐惧、最困扰的经验和回应。当一个稳固的工作同盟建立了,或是在个别辅导员与督导员之间,或是在辅导员小组聚会的相互督导中间,受督导者呈现出最困扰的经验寻求帮助是更有可能的。这困扰的经验通常揭露了身为辅导员的信任和能力的成长边缘。

    下面的故事有助于说明建立工作同盟的过程:

    督导员(若望)与受督导者(罗丝)在督导开始之前,彼此并不熟悉,但他们相互听到彼此正面的评价。在决定督导员之前,他们两人参加了一次周末信仰分享。若望回忆:“罗丝面对自己邪恶的勇气,又那么渴望具体地谈论天主,真的令我感动。”罗丝说:“我很讶异看到若望哭,这一点深深感动了我,还有他简单直率地谈论天主,也令我吃惊。”罗丝决定选择若望担任她的督导员以后,告诉他:“我选择你作为督导员是另有原因的:你似乎是那种直接面对感受的人,而我需要这方面的帮助,我不太会表达我的感受。”如此的勇气和真诚使若望能信任她,而且直率相待。在第一次的会谈,他们分享想要一起工作的理由,以及他们彼此的期待。他们取得共识,同意两人共同努力的目标是帮助罗丝成为一名称职的灵修辅导员。

    若望:我们认同这个目的是很重要的。有许多的时间我宁愿做点别的事,或看场球赛,或做白日梦,而不是督导这费力的工作。若不是和罗丝有坚定的协议,我大概会礼貌地回避一些头疼问题,或是棘手的话题。

    罗丝:为我来说,是很重要的,特别是在初期的阶段,我们已经明确地认同我们的目的。若望必须时常提醒我这一点,因为我总是希望得到技巧或圣经章节,以便提供给我的受辅者。这花了我一些时间才领会到,真正的目标是我身为辅导员的个人成长,以及对我自己的自信。首先,我害怕分享我个人的辅导经验。

    若望:我觉得为难和变得不耐烦。她似乎太被动和安静了,要弄清楚她经验到什么,简直就像是要拔掉一颗牙。当我不耐烦时,我有时必须提醒自己当初的约定,因为我会怀疑是否我能够督导她。

    罗丝:我可以感受到他的不耐烦,也感觉他太突兀和直接。他表达感受时的直率同时挑战我,也让我怕他。

    虽然有这些负面的感受,他们仍继续在彼此信任上成长。这信任是建基在工作同盟上,它开始分享信仰经验,以及初次会谈的锻造。他们两人都觉得会谈进入第六周时(每周一小时),工作同盟就真正稳固下来了。

    若望:罗丝谈到某位受辅者对人生和与天主的关系,都感到极大的痛苦。她平静而且毫无情绪地谈论与这位妇女的经验,但是我觉得她对这位妇女有强烈关怀的情绪。她显得难过甚至有点害怕。当我首次问她有何感觉时,她平静地说希望该妇女能与天主相遇。我再多问几个问题,仍是原地踏步。因此我说,她的语气既难过又害怕。她起先有点惊讶,然后开始陈述她的感觉。她的眼睛含着泪水。

    罗丝:若望对我感情的洞察令我惊异。我多少知道自己对这位受辅者深切的关怀,但当若望说明他的感觉后,我似乎得到了许可,能对他和自己承认我的感觉。结果我发现自己的害怕,部分是来自缺乏对天主能够帮助这位妇人脱离苦海的信心。

    若望:这次会谈之后,我确实知道罗丝真的有心要成为一位好的灵修辅导员。她非常关心这位妇女,又能承认自己的恐惧、信心不足,并祈求上主的助佑以便增强信心。

    罗丝:现在我确信若望是支持我的,他的直率足以帮助我与我的内心和生活的信仰更为协调一致。

    在督导的关系中,对工作同盟的抗拒的浮现,正如同在灵修辅导的关系中一样。抗拒呈现的方式即受督导者会随时专注在督导员身上。情感转移同样有可能发生。如果督导员参与评估是否受督导者能通过考试、获得学位或是结业证书的话,抗拒也可能针对督导环境的具体层面。倘若督导员有这样的权力,他们必须更小心谨慎地建立工作同盟。这同盟的基本假定是如果受督导者不能从事灵修辅导工作的话,他不会想要学位或证书的。对督导的抗拒,如同对灵修辅导的抗拒一样,不仅是预料中的事,同时指出督导已发生作用了。工作同盟使督导员有可能欣然接受抗拒,为受督导者来说,是能够认真面对处理抗拒的。

    凡是在祈祷及从事灵修辅导时都把持默观态度的督导员,会发现这态度为他们的督导工作是无价之宝。他们发现,这样的开放和惊奇的态度对生活的其他层面是关键性的,同样他们会发现对督导的过程也是关键性的。这样的态度与追根究底的态度是正好相反,受督导者往往害怕会遇到追根究底的督导员。因此,这样的默观态度有助于培养一种开放和渴望学习与成长的气氛。

    默观态度是没有任何论点可以证实的,而是邀请分享。怀有这默观态度的督导员会更细心聆听、更容易掌握心灵的感应和情绪,以及按照他们所聆听的给予回应,而不是按照他们自己的预设来处理。他提示问题而不指控。凡是以默观态度倾听的人,说话的语气多半是:“我感觉到当你提到你的受辅者祈祷时的性欲,你好像很紧张。”而不是说:“一谈到性,你就有所防备。”或更糟糕的是:“你已经被性紧抓不放了。”怀有默观态度的人不是一个侦探或分析家,而是一个倾听者和回应者。他清楚他的回应可能带有个人偏见或期望,因此会留意如何用词或组句。

    督导中的危险之一是两人的焦点落在缺席的第三者(受辅者)的经验上,当信任的工作同盟尚未完全建立时,会更为强烈。这是更安全的方式,因为这样在督导的过程中,不在场的受辅者不必要进行防卫、受到伤害或生气。如此做还有个辩护的基础,就是督导是为了要帮助受辅者。但是这样的督导很快就会变成教导的时间,辅导员报告受辅者所作的经验报告,然后督导员根据报告来解说灵修理论的要点,告诉辅导员下一次能够做或预期些什么。重复使用“报告”的词汇显示出这个过程令人怀疑。在讨论中的是经验报告的报告,不是经验本身。更进一步来说,这样的会谈不会帮助辅导员面对他们自己的天使和魔鬼、他辅导受辅者的个人经验,以及他向督导员报告辅导经验时的个人经验。如此做与他身为辅导员的自我认知成长无关,而是他会得到理论的知识和操练的技巧。督导的真正目的,有别于灵修生活的课程,是帮助受督导者学习如何成为更有效的辅导员,如何克服使他无法成为更有效的辅导员的“不自由”。

    因此,专注的焦点应在辅导员报导自己个人经验的内容以及如何陈述这经验。怀着这样的专注点,受督导者会学习到有关自己和受辅者的一些事情。受辅者的经验难免会出现在督导的会谈中,这经验会从对受辅者本人意义的观点来检视和质问,但主要的焦点是辅导员当时如何倾听和回应。在良好的督导过程中,常会听到的询问是“为什么?”“我为什么会那样回答呢?”这是辅导员可以自问和询问督导员的话,因为回应正困扰着他。“你为什么问她与她的家庭成员的关系?”督导员可能感到疑惑,因为他不清楚这问题与受辅者的祈祷生活有何相关。但是这些“为什么”的问题不应导致对动机毫无结果地臆测,而是应导致更进一步观看辅导员能够回忆起他在辅导过程中的经验。“什么事情通过我的脑海?”“我感觉到什么?”“在我正要说以前,发生了什么?”正如在灵修辅导中,分辨所问的问题引导人更仔细地观看祈祷的经验,而更加敏锐和觉察;同样在督导的过程中,问题引导辅导员对灵修辅导中发生的事情更有所体认。

    这样的问题往往让人看清辅导员当时的处理得法,而且有利于受辅者与上主的关系。譬如上述的例子,辅导员可能更加确信他对受辅者的家庭生活对她与天主关系重要性的直觉是正确的。对问题的回应可能揭露出受辅者的家庭生活是如何受到抱怨和限制,她的家庭生活的素质如何影响她的祈祷生活。因此,督导员的问题能够致使受督导者对自己和自己的直觉越来越有信心。理想的督导不仅是有挑战性的,也有支持和强化的作用。那些受到帮助思考他们工作的辅导员发现,这样的反省揭露自己的优点和弱点,自己的信德和缺乏信德。

    一个延伸的例子可能帮助我们了解督导如何进行。我们再次以若望、罗丝的故事说明督导的实际进行。这里如同其他地方一样,我们改变了名字、年龄、性别和情况,以至于其中的人物不会被辨认出来。

    我们逐渐意识到灵修辅导的书面会谈报告在督导中的价值。每次会谈结束后,辅导员随即思考所发生的情形,对会谈的过程作重点式的记录。在接受督导之前,他选取某次会谈的部分,并且努力重组当时的对话。他把这份报告的副本事先送给督导员。除非另有紧急事件,否则会谈的主要焦点自然是这份报告。重组对话是辅导员用来回到辅导实际进行过程的最佳途径。罗丝同意每次为督导会谈制作这样一份书面报告。

    最初,罗丝的报告中最明显的部分是她对说正确的话和做正确的事感到焦虑。这自我关注的结果是她很难真正聆听受辅者,以及全神贯注在受辅者的祈祷经验或一般的生活经验上。

    这似乎是非常普遍的,当人开始咨商、精神疗法、灵修辅导的督导经验时,他们会自我关注。他们承担了一个角色,而且似乎有段时间丧失了他们为帮助别人所具有的实际能力——他们的人性和他们对他人的兴趣。罗丝的情形也是一样,首先需要帮助她信任自己的人性以及她对受辅者的关怀。

    若望回忆起他非常辛苦地帮助罗丝信赖天主和她自己以前所学和经验,作为她给受辅者任何建议的可靠来源。渐渐地,她需要有答案和结果的心情减少了。为灵修辅导会谈事先准备好的程序也越来越不需要了。罗丝提到:“若望帮助我看到要为自己祈求信赖天主圣神,相信圣神在会谈时会帮助对方。我个人的灵修辅导着重在我的需要和渴望更信任上主。当我越能信任圣神时,我发现我越能进入别人的经验,无论它和我自己的经验如何的不同。经由倾听受辅者的经验,竟然能让我更加认识天主,这实在令我很兴奋。”

    一般来说,一个人在灵修辅导中越有默观的态度,那么他在祈祷中也会越有默观的态度,反之亦然,这似乎是自明之理。正如罗丝发现,在灵修辅导的会谈中有需要时,对祈祷的回应、章节和建议就自然来到脑海中。像罗丝这样的辅导员,一旦部队自己必须说什么感到焦虑,他们会有大量的知识和经验来答复他们的召叫。

    督导也帮助辅导员在聆听受辅者时,注意自己的反应。这些反应能够是他们的信心和缺乏信心的征兆,也就是在哪些领域他们相信天主的恩宠与能力,以及在其他的领域他们不相信天主的恩宠和能力,或至少犹豫不决去相信。例如,如果我们担心天主不能够治愈我的愤怒或甚至不容忍,那么我会没有能力让另一个人在与天主的关系中为他的愤怒而奋斗。罗丝领悟她自己有些相似如下的方式。

    罗丝辅导一位备感沮丧的男士,但不是精神衰弱。他的工作实际上相当有成就,家庭生活似乎相当美满。以下是一段督导会谈时的谈话:

    罗丝:他告诉我他试着用《依撒意亚》先知书四十三章祈祷,但却毫无助益。他说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失败,没有感到上主会借重他做什么事。

    若望:哦(点头)!

    罗丝:我真的同情他,而且提醒他一个月前他职位调升的事。

    若望:你为什么提这件事?

    罗丝:我觉得他因为沮丧,连好的事情都忘了。

    若望:他把自己的感受向主诉说了吗?

    罗丝:我不知道,他没有说。

    若望:你没有问他吗?(罗丝点头)当他述说的时候,你记得你当时的感觉吗?

    罗丝:(安静了一下)我想我也感到忧伤和害怕。

    若望:害怕?

    罗丝:是的,怕他落入低潮而爬不出来。

    接下来的讨论便是关注罗丝的害怕,以及害怕对她的生活、她对天主的信任有何关联。她领悟到自己不想聆听别人深刻的忧伤,因此就会试着尽快把别人从伤感中拉出来。在这一的场合中,她有时不会帮助人转向天主,向祂表达个人的忧伤和请求帮助。罗丝在她个人的祈祷和灵修辅导中,看到这种倾向实是不信的表现。实际上,她并未显示自己好似她相信天主能够对这类无价值、无用途的感觉做些什么。祈祷和灵修辅导帮助她克服这倾向。随着时间的增长,她越来越能够聆听这样的经验,并帮助人转向天主寻求安慰和治疗。她越来越坚信天主愿意且能够安慰痛苦者。有趣的是,当她越能自由的聆听,越来越多的受辅者向她和天主分享他们内心的阴暗面。

    在这个例子中,罗丝实际辅导经验中的关注度是很重要的。这改变了身为辅导员的她有与受辅者的关系,不仅是与某一个受辅者,而且是与所有的受辅者。如果关注点落在受辅者身上,她绝不会从关于她自己存在性的信仰学习到某些事情。因为关注点是落在她自己的经验上,她真的学到有关她自己的一些事情,以及能够在自己的祈祷和灵修辅导中做些什么。让我们也强调其他的事情:一旦罗丝意识到她的限度,而且能够寻求天主的帮助,她发现越来越多的受辅者开始谈论他们的无望和沮丧的感受。有时,辅导员不自觉地不想听到某些经验,而受辅者会回应他们的态度,或许甚至没有觉察到发生了什么。督导专注于辅导员的经验能够发掘这些障碍,而且帮助辅导员移除它们,于是辅导员发现自己更能聆听受辅者。

    我们已经提起好几次同侪小组督导。在某些地区发现这样的小组是很有帮助的。我们为一对一督导所发表的原则同样可运用在小组督导上。当然,要在小组建立以良好工作同盟为基础的信任程度是更加不容易的。然而,它是能够建立的。我们发现信仰分析聚会和团体动力研习会能滋长信任的程度。信任以及建立的最清楚迹象之一是小组开始渴望分享他们更为困难和令人烦恼的经验。

    当信任的程度越高,小组的优势就更为清楚。那么条比关键性的主题就更为困难。小组中总会有人注意到一些踌躇、为难或古怪的言辞:当关注点从辅导员转向受辅者时,也总有人可能注意到。用一个例子来作说明。

    乔(辅导员)正在描述他与一位已婚男士的辅导谈话。受辅者的祈祷变得相当干枯,与前几个月的情形相比较的话,上主似乎离他十分遥远。某个时间上,他对督导小组说:“他提过某些婚姻上的困难,但他很快地忽略过了它们,我想最好不要侵犯他比较好。”报告结束后,小组想知道造成这个人祈祷干枯的原因。他们问了辅导员有关在这周谈话前祈祷的状况,以及思索抗拒的可能性。

    小组中有一个成员提出他们着重的关注点在受辅者身上。然后她想知道辅导员怎么不提问受辅者:“你想要对你的婚姻问题多说几句吗?”她对辅导员说他不想要“侵犯”二字感到困惑。辅导员自我辩护说:“如果真的很重要,受辅者自然会多说几句。此外,我不愿意显得是在侵犯他。”她回应说:“假设他表达说:‘上周我工作时很生气。’借着转入另一个话题,你会不会对他说:‘你说工作室很生气,你愿意在这一点上多说几句吗?’或是‘愤怒进入你的祈祷吗?’这类的问话算是侵犯吗?”乔停顿了一下,说:“我感觉内在有些不安。你的例子正中要害。当愤怒发生时,我没有感觉侵犯。一提及私人的事情,像是夫妇的关系,我就感觉到不安。有时,连一个人和上主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我怀疑是否干枯与婚姻的困难有关。”

    因为他没有与受辅者继续这个主题,他只能够沉思。当小组继续讨论时,其中有些人感觉到询问有关亲密关系的问题,的确是种侵犯。他们的结论是,因为他们自己的忧虑,他们便把关注点放在受辅者的干枯,而不是辅导员的经验。

    在个别督导中,如果督导员如同小组大多数的成员一样,有同样的忧虑,“侵犯”之词的使用和轻微的局促不安可能会被忽略。在小组当中,至少总有一个人能看到国王没有穿衣服吧!

    小组督导易在保密的问题上引起争议。当然,无论何时辅导员寻求督导,这问题会产生。无论如何,个别督导员的运用是容易了解的,但是小组督导也是可以理解的,只要适当的保护来掩饰当事人的身份。正如我们在本书所做的,用说故事的方式来陈述实况,是我们所推崇的。凡是参与小组督导的人,如同对个别督导员所要求的,都必须持守同样的保密规范。再者,关注点是在辅导员的工作,而不是在受辅者身上,因为督导过程的目标是帮助辅导员更能胜任。如果受辅者知道督导的目的,也明白当中作了防护,确保他们的隐私,如此一来受辅者会为督导的进行表示感激的。辅导员若出于保密的责任,而对于在小组面前呈现特别受辅者的个案感到有些怀疑,那么他应该避免呈现,而寻求个别督导,至少直到他的怀疑澄清为止。

    我们发现个案讨论是小组督导中很有帮助的一种方式。在个案讨论中,辅导员不只呈现出某一会谈的情况,而是包括好几次会谈的灵修辅导个案的概观。辅导员回顾辅导关系的整体范围,理解它是如何进行的,是什么因素导致目前的情况。这个概述让辅导员有机会表达他的辅导观念,以至于小组成员能够帮助他评鉴他的工作。这特别能够帮助他澄清对所辅导的人的情绪反应。另一个优点是每一个成员能够扩大自己的辅导视野,也就是比一个人能从个别督导会谈中获得更大的视野。这更大的事业能使参与者把灵修生活的理论与思辩神学的发现与具体的个案连结在一起。这种个案讨论促进了思辩神学和实用神学之间的互动,并且相得益彰。
第三部:辅导员与受辅者的关系 第十二章 结语
    我们从本书的一开始就提议,灵修辅导是帮助人在天主内发现他们的中心。今日许多基督徒都和多默•穆安一样,不可能把它们的灵魂交付在另一人的背上,他们需要找到自己的中心点。灵修辅导是一种牧灵关怀,基本直接的目的便是帮助他们达到这目标。我们在书中所写的其他部分,便是帮助灵修辅导员更能有能力履行他们蒙受召唤所要完成的工作。

    我们希望能使读者进入交谈,这能够对基督徒生活和思想有所贡献。我们努力描述灵修辅导,是以个人对天主的经验为出发点,而且帮助他们从这经验中发展一条祈祷之路。我们不敢妄称所写的是灵修辅导决定性的描述。我们倒是希望邀请读者和我们一起探讨。

    当我们谈论灵修辅导建基于经验时,有时会产生一个困难。或许,最适切说明这困难的方式是透过我们所举办的三日讲习会中有时会发生的事。参加讲习的成员大多数是具有某些实际辅导经验的灵修辅导员。下面类似的情形经常会重复出现的:

    第一天,参与者有兴趣聆听我们对灵修辅导的说明。他们有时感到强烈的吸引力,但是他们有许多问题,即使是贴切的,却与经验无关。他们可能会问:“灵修辅导和咨商的差别在哪儿?”或是“你如何帮助有特殊困难的人?”

    参与者通常会热情地接受我们用来作为辅导经验示范的角色扮演。他们可能会对辅导员的非辅导性的态度提出问题,但有时他们会认同受辅者的角色。

    第二天,参与者仍然乐意接受我们的说明。问题也更为深入透彻,而且更为深刻地认同受辅者的角色。然而,在小组当中,当参与者自己扮演辅导员的角色时,多数人不能专注受辅者的经验,或只是短暂地注意一下,随即就搁置一旁。

    第三天,通常在上午,我们提供另一个角色扮演。这时反应就相当不同,参与者开始会说:“直到现在,我以为我懂了,但我发现我还不了解。”“起初,我看不出来我所从事的辅导和你们所谈论的辅导之间有何差别。我现在需要停下来,想一想。”

    这个经验重复了好几次,使我们感到讶异。再者,在我们自己对辅导所作的讨论中,我们注意到我们有时也会略过经验。结果是,即使是有学问、有经验的牧职人员,也很难掌握建基在宗教经验上的灵修辅导,而且努力地接近它。我们思索困难的最深理由可能是我们始终不甘愿对生活的天主保持开放的心态。

    不论这样的推测真实与否,所描述的经验使我们禁不住自问,当阅读本书时,读者发生了什么事?或许他们与参与讲习会的成员有类似的反应,而且仍未能确定我们所描述的,与他们所经验的灵修辅导有什么不同。或许我们并未做到这一点,不过如何读者已细心读了这本书,交谈已经展开了。

    这肯在这样方式下继续进行:读者可重读一些例子,特别是延伸的例子,设想自己身为辅导员,然后自问:“我对所描述的辅导员什么反应?有什么事情令我惊讶,或我仍然未能明白之处?”如果读者注意到某些事情不寻常,我们希望他能从例子的说明中,对他的问题寻求一些帮助。他可能同意或不同意他所发现的。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交谈能够持续,尤其是在辅导员中作更深入的交谈与探讨。

    换言之,我们希望不论对作者或读者,这本书都不是决定性的,它只能是持续不断地探讨。坚持贴近我们的生活经验和与天主的经验,要求我们最深的心灵资源,以及与他人建立关系的能力。没有人能全然明了自己或是他人的经验。若是我们能够认清我们欠缺了解,而且以此作为更进一步探讨的动力,我们对经验会学习更多,并向天主实际带领人的途径更加开放。目标是不断增长的认识和不断加深的生活。

    当交谈和探索持续进行,那么牧灵关怀和神学反省都将受惠。神学与宗教经验的分离已经开始得到治愈,而且凡是既熟悉神学知识,又经常触碰基督徒宗教经验的灵修辅导员,能够提供更深层的治愈服务。

    交谈和探索也能够为描述祈祷和灵修生活的发展,提供更合适语言的详细阐释。传统的术语有时没有关系的语言。以依纳爵《神操》为例,仅以“周”的观点来表达。凡是熟悉《神操》的人有时会谈论“第一周”或“第二周”的动力。在一种似乎更能清楚表达避静者实际经验的语言中,我们所提及“第一周”的动力,视为是当受辅者渴望而且奋斗为获得上主对他的爱,并努力清理内心的善恶好坏。这动力最大的成就就是受辅者能够自由地接受上主的慈爱、救恩和宽恕。“第二周”的动力表现在避静者奋斗为能穿上基督的价值、与祂认同,喜爱祂所喜爱的。成就是与耶稣的伙伴关系,受辅者自由地给予或服务如同耶稣所做的。持续专注于经验能够帮助我们发展一种更能表达、具启发性的新语言,这种语言能够使灵修神学和牧灵关怀获得益处。

    为能达到丰富基督徒生活和思想的这些目的,灵修辅导员就必须对更广大的人群和经验开拓视野。辅导员冒着在他们四周聚集一小群同好的危险,这群人有同样的社会阶层、种族、教育背景、环境以及宗教派别。的确,在同样的派别中,危险是这团体都是“专业的宗教人士”——神父、修士、修女、牧师和师母以及相类似的人。如果发生了,危险往往在于,这有类似特质的小团体的经验易被视为是对天主唯一可能的经验。或许,不少的人对教会丧失兴趣,就是因为牧灵关怀的途径和宣讲都是以专业宗教人士的经验为基准。专业的牧职人员中有多少人了解计程车司机、幼儿的母亲、工厂的员工、商人的经验?越来越多的一般人正寻找祈祷的帮助。当他们分享他们对天主的经验时,教会的生命会更加丰富。灵修辅导员就更不能以自身的经验为典范。

    不同文化和国家的人的经验,能够开阔我们的视野。文化帝国主义和默观态度是相抵触的。后者所关注的是他者的经验,而不是把他者套入自己的模子。对非基督徒的宗教经验,保持同情和默观的开放态度也会对开拓视野有所帮助。凡是爱天主的人愿意多多认识祂。

    我们需要知道穷困者和遭受遗弃者如何经验到天主。为数不多的辅导员开始和噪声遗弃者一起工作,这项工作仍然在早期的阶段,只要辅导员的默观态度在那里发展得更为完善,这似乎就会前途光明。

    我们希望天主的子民越来越有机会获得灵修辅导。真要如此,辅导员就需要学习如何和那些不习惯祈祷的人谈祈祷。他们必须使用经验性的语言,并花时间帮助人相信他们自己的经验是重要的。值得花下这样的时间。例如,听到凯撒•查韦斯的宗教经验是令人兴奋和有益的。

    这些最后的考虑把我们指向灵修辅导与社会正义的关系。查韦斯从事正义运动的泉源是他的灵修生活。达格•哈马逊(DagHammarskjöld,1905-1961)死后出版的《标志》(Markings)证实了他为世界和平的工作是植根于默观生活。勿庸置疑地,祈祷与积极主动的生活常是相伴而来的。然而,有些基督徒害怕各种引领人回归内在的当代灵修运动,会使人失去匡正社会的活力。我们愿意对这个疑惑作评论,用来作为本书的结语。

    灵修辅导和社会理论、社会工作有什么关系呢?最接近的答案便是来自对灵修辅导目的的清楚观点。辅导员的任务并不是告诉受辅者该投身什么工作。如果真实的上主心中有所安排,祂会在与受辅者的关系中,传达自己的意思。辅导员的工作是促进受辅者与上主之间开放的沟通。很多从事一项或多项社会工作的人,在接受灵修辅导后,指出他们更清楚意识到社会行动之需要。在今日处处呼唤正义和食物的世界中,同时教会当局全体一致地敦促基督徒投身为正义奋斗,如果受辅者的祈祷完全没有唤起这方面的思想或问题,那倒真的需要停下来想一想。基督宗教的传统对不关怀他人的祈祷生活,总持怀疑的态度。同样,灵修辅导员对不过问社会正义的祈祷生活,自然地提出质疑。但是他们是以灵修辅导员的角色,而不是教师、宣讲师或训诫者的角色提出问题。

    其次,我们能够与朗尼根指明,一颗悔改皈依的心与尚未皈依的心是不一样的。二者都可能参与社会正义的行动,但心态却是不一样的。这心态的不一样就是灵修辅导所从事的。在我们的经验中,一旦他们开始灵修辅导,积极主动投入的人并不会失去对工作和对天主子民的热情,当他们的心改变之后,他们往往不再显得严厉苛刻,也不蔑视那些意见相左的人。

    同时,今日踏上灵修辅导之途的人,不同于当年求教于圣依纳爵•罗耀拉的人。在我们的时代,个人要求在内在生活打下基础的意识是相当普遍的。但是社会学家也证实我们如何深陷社会、政治、文化习俗及各式机构中,我们几乎都成了其中的一部分了,以至于内在和外在就像是我们人格的经纬线。我们经验的这些“公众”的结构如同任何内在自我模型一样无意识地运作。的确,我们很难觉察到我们经验中社会、文化和机构的结构,因为我们周遭的人都浸淫于同一个结构中。我们是如此习惯架构我们经验的某些方式,以至于这些方式一旦撤除,我们或许遭受痛苦而难忘的焦虑。换句话说,真实的上主需要在我们的时代面对的人格模式,包含这些公众的层面,它们也阻碍我们清楚地看到上主和祂的世界。社会学家向灵修辅导员提出的问题是:你们如何帮助人觉察到这些盲点,这些盲点阻碍他们成为真实的自己并让天主更真实地显示给他们?

    这是很好的问题。唯一的答案是灵修辅导必须持守忠诚于自己的内在动力,也就是促进受辅者与上主之间的关系,同时信赖上主、生命本身以及教会的其他服务会各司其职。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从经验得知,默观本身不会使一个已具社会意识的人,退缩至私人的虔诚热心。从经验得知,当人越能在天主面前更为真实,而且天主在他们面前越为真实,彻底的转变会发生。譬如他们更向各种学识、演讲和宣讲开放,这会挑战他们的“公众”架构。

    最后,我们必须平息一种近似错觉的持续性和危险性的观念:既非祈祷也不是灵修辅导能为所有的难题解除疑惑。祈祷和灵修辅导是与关系有关的,并非设计魔术性的答案。与上主建立关系如同任何其他的关系一样,是因为“他者”的爱而被培养和珍惜,而不是因为它提供了功利的益处,诸如怎样投下神圣的一票,或如何处理社会问题等。与上主相爱的人仍需要做他该做的事,如果他想要继续求学,或是他想要对地方政治的关键性议题决定如何投下神圣的一票。如果需要组织贫民窟的住户反对不义的地主,他最好到其他地方学习如何着手做这件事,而不要在祈祷室里双膝跪下。

    今日,不少热心人士都会用“已经祈祷过”来为他们的决定作辩护。但愿祈祷能帮助他们对必须作的抉择有把热火,也但愿他们好好地作了该作的功课。否则,错误的判断和决定可能产生,并且归咎于祈祷和灵修辅导,使之蒙冤而背黑锅。最后,灵修辅导的目标不是产生“正确的抉择”、或是“热心进堂者”、或是“活跃的使徒工作者”、或是“脑筋清晰的作决定者”,而是在促进关系,促进一份爱的关系。我们希望凡是接受灵修辅导的人都会为天国的来临而效力。我们知道很多人都这样做,但是他们所受的灵修辅导给了他们自由作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