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中契合
作者:亨利卢云
处 境 1、从魔幻到信心
从心理学角度看属灵成长 生命的头五年 入学阶段:五至十二岁 青春期:十二至十八岁
青成年时期 成年时期    
处 境 1、从魔幻到信心 从心理学角度看属灵成长
    从岁首到年终,我们常遇到许多事情,有些意义重大,有些微不足道,除非我们对某事件特别加以注视,否则都很少发出疑问。

    一位跳伞员域华队长,与他的朋友,从科德角(CapeCod)飘飞到爱尔兰(Ireland),深受海洋的壮阔、自然界各种不可思议的奇伟力量所震撼。他发现一个道理,惟有科德角的居民送给他的徽章可以让他感到自我完整,并给予他祈祷的灵感。

    两位教牧在学期结束时,离开学院里拥挤不堪的教堂,其中一位教牧微笑,向另一位教牧说:“期终考试往往是最好的明证,证明人类基本上是有宗教倾向的。”

    小若翰说道:“嘿!爸爸,你不能叫肯尼迪总统复活,但天主能够,是吗?当然啦,祂是无所不能的嘛!”我们就不禁莞尔:“嘿,小若翰真鬼马!”

    当你阅读到有关太空人的新闻,说这象征现代科技的太空人,竟把一个十字架偷运到太空轨迹,你也许和者搔着头颅,不知做何感想。

    又或者你遇见一个来自浓厚宗教信仰家庭的学生,他们的家庭一直视天主为力量和喜乐泉源,但在那一刻,这学生发问一些既深刻又基础的问题,以前在他身上的一切经历,都似是了无意义似的了。

    某天,你又阅读到有关一批年轻人的事迹,他们毅然放弃高薪厚职,离开舒适的家园,甚至抛弃家人,往天涯海角最荒僻的地方,与素未谋面的人一起居住。

    凡此种种,我们有何感想?是魔幻还是信心之故?是迷信还是与终极现实真正的接触?是我们应该刻意逃避还是该努力追求的呢?为了澄清这些疑问,首先让我们细心察看人生成长的过程,看看一个人如何从母体安全的荫庇中钻出头来,直至长大成人,昂首挺胸,好奇地环视世界,并追问当中及其上的奥秘。让我们称旅程为“从魔幻到信心”。每个人都曾经走上过这个旅程,让我们暂时退一步仔细观看,我想这是很有意思的。

    在人生的每一个阶段,我会尝试强调成长的其中主要一面,就是那成熟宗教情操的内涵。
处 境 1、从魔幻到信心 生命的头五年
    在初生的头五年,我们从魔幻世界中走出来,要踏出三大步。

    第一步

    在初生的十八个月,我们有点叫人沮丧的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世界的中心。

    你们大多数都会同意,纵使我们不存在,这个世界的周围的人是会依然存在的。原来,这看来浅显的道理并不浅显。我们是要通过漫长而满是挫折的经验,才能慢慢地发现客观的世界。一个婴儿活在母体内,会以为全世界都是为自己而设的,连妈妈也是自己的一部分。后来,我们才痛苦地发现,原来不是我们的哭声制造奶,也不是笑容带来了妈妈,我们的需要也不一定会自动得到满足。随时日增长,我们会逐渐发现妈妈原来是另一个个体,并不是自我的一部分,每一次当我们经验到,我们无法单凭自己的感受、思想、行为去控制这个世界,便被逼醒悟到,这个世界的其他人、东西、事件,原来各有自主性。

    因此,踏出魔幻世界的第一步,就是发现及承认世界有一个现实客观地存在。有时候,我们并不能完全达到这个认知。虽然我们逐渐从自我中开放成长,开始能够双脚站稳,用指头指认围绕我们的世界为客观现实,以满足我们好奇的脑袋,但在信仰层面上,这样成熟的认知却很不容易达到。许多成熟而又成功的人士,还经常把天主看为自己的一部分。天主变成我们在患难中,如疾病、惊惶、期终试,以及不安处境中的一道灵符。若然这灵符无效,我们的反应便是更大声的哀求。我们没有承认天主作为他者的客体性——亦即是说无论我们存在与否,祂拥有自己独立存在的自主性——我们便会有意无意地把祂安放在维护我们安全感的框框上。有时候,我们遇到内在或外在的狂风暴雨,以致产生巨大的焦虑,被逼缩到这样的信仰层次,这样的退缩有时可以救我们一命,即如域华队长的事例,这种信仰提供可以抓握的东西,一枚徽章或者一枝蜡烛,足以使我们感到圆好无缺。这样的信仰模式也许对我们很有助益,却并不成熟。

    第二步

    学习和掌握语言是我们踏出魔幻世界的第二步。从岁半到三岁之间,我们开始牙牙学语,从咿哑声音形成有意思的单字、句子,及至语言。纵使当我们发现世界周围的东西并不属于自己,感到十分失望,可是我们一旦拥有语言,就可以报复了,因为第一个说出的字就给予我们一种可以驾驭事物的神奇力量。好比一个美国人旅游法国,说出一个法文garcon,这法文真的是有召唤适应的力量,这发现多么令人兴奋,小孩子所体会到的,主要是驾驭事物的力量,多余驾驭语言的经验。要过一段时间,我们才能学会将语言与物件分开,并了解到语言只有一种象征性的功能。

    有魔力的语言不单给我们一种驾驭事物的能力,还帮助我们驾驭内在的本能冲动。在未懂得语言之前,我们无法抗拒在爸爸花园采摘花儿的引诱,我们一旦能喊出“花花”二字,便能够用语言取代攫取和抚摸的行动,甚而可以乖乖地双手交叠背后,才说:“靓花花,不许摸。”1

    宗教是充满语言的。在许多宗教里,长长的公祷文、咏叹及重复的公式,常常扮演重要的角色,我们所关注的是,这些语言的运用,许多时候未能超越信仰的魔幻阶段。本来,那些语言是人对真实的深刻表白、是自由和有创意的表达、是用作与弟兄姊妹沟通的。可是,语言竟沦为实体的替代品,也成了一种微妙的支配力量,以左右我们的神祇、魔鬼,和冲动等变化莫测的行动。

    有时我们有种感觉,倘若我们天天祈祷,或者起码保持每晚睡前背诵祷文,我们便会得救,这岂不是残余的魔幻世界观在内心作祟吗?要克服这种语言魔术的希冀似乎是很困难的,我们若然能够完成责任,每天背经,喃喃餐前诵祷,忽促背完该背的祷文,我们就感觉良好。我们似乎在说:“上主现时该无话可说了,我已经做足了祂要我做的,现在该是祂回报的时候了。”我们的祷文变成驾驭天主的力量,而不是我们与天主相处的真正对话。

    第三步

    良知的发展是惟命是从踏出魔幻世界的第三步。在三岁到五岁之间,发展良心是一桩重大事件,我们学习了世界在我们的存殁以外自主存在,又经验了文字并非操纵世界的全能工具,我们就开始面对更重要的一步:一步跨离“爸爸说”而达到自己认为怎样怎样。“我不再打可恶的妹妹,不是因为爸爸不喜欢我这样做,而是因为我不喜欢这样做,因为这是坏事。”那外在的管教人物,如爸爸、妈妈、教牧等等,慢慢转化为人内在的警察。

    良知的发展是由认同的过程产生的,我们发展出一种吸引力,把别人的人格某方面内化,成为自我的一部分。在道德发展的过程中,我们选取了亲爱的人物的判断、标准和价值观,把它们结合在人格以内,成为我们的道德基础。

    又或许同时期有其他发展变化吗?在初生的四个年头,爸爸是万能的,他什么都能作,他能够解决所有疑问,搬动所有最沉重的东西。在我们的幻想世界,爸爸是世上最伟大的运动选手,他懂得建屋、著书、制造单车,只要他愿意,他什么都能够做得到。然后,不久,我们感到沮丧失望,我们痛苦地发现,爸爸始终只不过平平无奇,我们不能够再依赖他了。我们如何解决这难题呢?

    内化认同的过程并不能解决整个问题。我们需要一个全能的父亲,给我们爱护、荫庇和保护,且可以藏在他的臂膀内,寻获安全,这内在的需要太强烈了,我们无法容忍这法力无边的父亲消失,我们太需要他了,他就以另一个名称留在我们心里:天主。我们想,若然爸爸无法叫肯尼迪再世,至少天主一定可以。

    弗洛伊德写完他那本《一个幻象的未来》(FutureofanIllvsion)y一书之后,使信徒大受困扰,那本书指出信仰是人类婴孩式生命的延续,天主是人内心渴望荫庇的投射。

    弗洛伊德的工作目标是要治疗人们,使他们更趋成熟。在维也纳他的诊疗所内,他目睹信仰非但不是人的拯救,反而是人致病的原因,因此,他蓄意解开人类以信仰作为心理投射的面具。心理医生林格(Rümke)这样撮写弗洛伊德的立场,“当一个人完全成熟时,他会发现他心目中天主的形象,多数是父亲式天主的形象,实在是婴孩式属世父亲的再生,叫人又爱又惧。天主纯粹是一个心理投射。若然那障碍他成长的东西一旦除去,父亲式天主的形象就会自动褪色。他可以根据自己的标准去判断善恶,他已征服精神病的残余,亦即是他信仰的全部内容。”这段文字最重要的是,弗洛伊德并非完全错误。事实上,我们经常逗留在魔幻性和婴孩式的世界中,天主那么可爱,有如《花生漫画》(Peanuts)里拉纽斯那令人得着安慰的毛巾。对于许多人来说,信仰的意义并不比弗洛伊德所发现的丰富,对我们所有人来说,许多信仰经验不外乎是孩提幻想的包装,我们很难分得清哪里是我们婴孩式幻想的终结,哪里是我们真正信仰的开始。

    在这里,我们恰当的做法是问一个尖锐的问题:到底天主的观念,是我们理想父亲形象的婴孩式延续追求?抑或我们对父子观念的趋鹜,是我们需要与天主建立深刻和基本关系的反映?德国心理医生宾斯万格(Binswanger)对弗洛伊德的基本批评是“本末倒置”:天主并非父子关系的延续投射,孩童之所以需要父亲,反而是人与创造主之间基础、深刻的关系的具体体现。换句话说,若然不是天主首先爱我们,我们就不能爱我们地上的父亲,可是,在这里,我们已经脱离了心理学的范畴。

    从某方面来说,我们要同意弗洛伊德的看法:若然我们的天主纯粹是我们良知的代用品,或是我们理性的心智、成熟的自我和自主的个体方面发展的障碍,那么,我们把这个天主看为一种精神病毒,并抛诸脑后,实在是明智而健康之举,可是,绝少人有勇气抛弃这种病态式的天主,这是十分可悲的。

    健康的成长意味着逐渐踏步离开魔幻的世界,即使我们在其他方面得着成长,在信仰方面却很容易停留在这不成熟的阶段。于是,天主沦为会变戏法的抚慰大使,祂的存殁全在乎我们的取向,祈祷变成利用祂达到我们目标的工具,信仰只不过是一张软绵绵的大床,让我们在上面安然入睡,可以逃避人生的困苦。若然天主不是那位“有主体的他者”,若然祈祷不是对话,若然信仰不是创造性自主的泉源,那么,我们的信仰感情仍未趋成熟。
处 境 1、从魔幻到信心 入学阶段:五至十二岁
    人们在五岁左右开始上学,在家庭这小单位里,我们最主要的行为模式已经颇为完整地建立起来,我们信任、愉快、恐惧、友情、喜乐和失望的初次经验,以及对这种种经验的初次反应,统统都在我们成长的家里经历到了。然后,我们接着又开始进入一个全心世界。在学校,我们碰见其他的男孩女孩,他们有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我们要在新环境测试在家里所学习的那一套是否有效。许多时候,小学的年月,是我们主要的行为模式成形、调整、扩展或破灭的的日子,是一个我们进一步经验成败的单位,较诸我们早年的生命,这是一个较大的社会。

    在我们的社会,信仰普遍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我们一旦学会了新的数学、人类历史;我们一旦学会了怎样自己处事、怎样成为世界的主任,信仰就很有可能被孤立,成为分割的现实,只是在星期天和每星期的虔诚时刻有意思,与我们每天听到学到的、有关这个及其他世界的新事物毫无关系。奥尔波特(GordonAllport)说,我们渴望成长不受阻碍,不断汲取新经验,这促使我们的智能成长,催生出成熟的人格。“许多人在信仰情感上缺乏这内在的要求,他们感到童稚式的信仰有安慰价值,又没有外来压力,所以,他们宁可永远投靠这不成熟的信仰。”4

    成熟的信仰本质上是完整的,即是说在它的架构中,它有足够的弹性结合左右新知识,追得上人类脑袋的所有新发现。这样的信仰把十字架带上太空船,上学意即等于踏上科学之路,倘若信仰不能以同等的开放和批判的眼光去踏上现代科学之路,那么,就有如一个成年人,虽然已经乘超音波客机飞越重洋,但信仰层次上仍然满足于踏三轮车一样。成熟信仰的要素,就是恒常愿意转档(编按:汽车加速或减速),以结合新的洞见,修改已有的立场。
处 境 1、从魔幻到信心 青春期:十二至十八岁
    谈到青春期,我们进入了成长中崭新而又关键性的阶段,我们有部分人也许经验过突然而又戏剧化的改变,有些人却渐渐改变,甚至不察觉自己已进入新阶段。

    突然也好、渐进也要,我们面临一个事实,原来不单我们人生的外在现实异常繁复,我们内心世界的复杂性,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这阶段以前,我们对周遭事物都十分好奇,常为所见所闻感到兴奋;可是,在青春期,感到心底有一种很深邃、很多时又很奇怪的困扰情绪。一种新鲜而黑暗的冲动似乎不由自主地驱赶着我们,我们甚至不能理解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又轻易被强烈的喜乐和愉快的感受所笼罩,我们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同时,我们亦受制于一种求死、杀害、伤人、毁灭等愿望,有时,我们觉得快要被冲突矛盾的感情意念撕裂:爱与恨、杀害与拥抱的欲望、付出与占有的欲望。

    也许,在这里,我们触及信仰成长的最重要十字路口:我们可否接纳和了解我们的内在冲突,以致经过适当的澄清和了解后,这些冲突变成我们信仰情感成熟的源头?很多时候,我们失败了;许多时候,信仰等同了清洁、纯洁、完美的人生——任何好像要在白纸上印上黑点的感受,都会被视为反信仰。因此,我们不能容许自己有强烈的性欲冲动、残酷的幻想和侵略性的欲望。信条说:“不!”不可诅咒、不可偷盗、不可杀人、不可手淫、不可讲闲话,不可、不可、不可……然后,老师叫我们要乖、要听话、要可爱,这些啰嗦就如此没完没了。似乎无人能够真正明白青年人内心感受的奇妙新世界,这内心感受使我们庄严地感到独一无二,同时,却又感到无比寂寞。

    我们许多人都记得,我们曾经多么渴望得到别人的了解,感到要表达自己内心感觉是多么困难的事,又感到真正能够亲近自己的人又那么寥寥可数。羞惭和罪疚感使我们感到无比孤单,我们觉得自己虚伪,若然其他人知道我们的感受,就没有人会爱我们了。在这个阶段,许多事情都可能发生。我们也许感到信仰是如此压逼性,又如此令人抑郁,与人生经验非常脱节,又是这么独裁,又这么负面,以致我们以为惟一可以解决内心冲突的就是脱离信仰。有些人对讲坛上大声疾呼的讲道感到厌烦,有些人觉得从来没有人能够明白他内心困扰的感受,又或者再无法容忍许多返教会的人的明显虚伪。于是,许多人自动流失——有些人慢慢流失,有些人公然反叛。

    然而,尚有另一种反应,也许是更有害的反应。这就是企图压抑和极度否认人心的另一面、黑暗的欲望和讨厌的阴影。然后,我们对自己说:“始终,我们多么清洁、纯洁、无罪,我们希望能够保持自己一尘不染。”我们希望自己完全受控,永远没有邪恶念头,永不诅咒,永不醉酒,永不失败,永远保持完美无瑕和神圣,在某方面来看,我们变得如此自满自足,根本没有什么需要天主的拯救。我们走过生命之旅,有如吞噬了一支复活节的蜡烛,既刻板而紧张,经常害怕事情会失控。

    这种反应与公然反叛一样有害,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这种态度妨碍了个人信仰的成熟。要迈向成熟之路,我们得敢说:“确实,我有许多弱点,但那并不代表我是软弱的;我拥有许多丑恶思想,但那并不是说我这个人是丑恶的。”我们敢于这样承认是基于一个醒悟,要得着良好的麦子必定要容忍杂草。若然我们定要把所有杂草铲除,可能会同时拔掉了好麦。一个人倘若永不为任何事情激愤、发怒,他亦一定不会激情地钟于任何事物;一个人若永不会丧失自制,大发脾气的话,他亦不会觉得有什么东西大有价值,不容有失;一个人从未经验过消沉落寞,亦很少会真正经历喜乐的;那永不冒险的人可能永不会失败,但亦永不会成功。

    我们很难相信基督的话语:“我来不是召义人,乃是召罪人……”或许,只有心理学家容格(CarlJung)极力强调,我们需要接纳自我,才能迈向自我实现之路。对容格来说,自我实现的意思,就是结合人格中的阴暗面。自我实现就是一种成长的能力,可以容忍性格中的黑暗面进入我们的意识范围,以免单单向世人呈现自己美好的一面,而假装这就是全部的真我。人为要能达致内里的统一、整全及圆满,人必须接纳及结合人内心的每一部分。基督代表我们内心的真光;基督也是在两个强盗之间被钉的,我们不能否定他们,也肯定不能否认我们内心的强盗。

    这个自我的结合是人生的学习,但在青年时期,我们在这方面得着一个真正的机会测试自己的信仰情操。当中的矛盾冲突是明显的,答案不在反叛,也不在压抑,而在于整全的结合。
处 境 1、从魔幻到信心 青成年时期
    接着,我们上大专院校了,在学院,有什么事情发生呢?学院阶段是两个家庭之间过渡的日子,我们暂时离开父家,却未曾建立属于自己的新家庭,我们安全地远离父母的啰啰嗦嗦,却同时安全地远离那些要剥夺我们享受美妙学校假期的人物;我们不需要为着在父母和自己的思想情感之间寻求协调而伤神,同时,我们尚未需要向那特别的一位承担责任;我们感到受教育的日子已告一段落,却又未充分准备好去教育他人。简而言之,我们生活在两个家庭之间,这是我们一生人最自由自在的日子。

    在学院,我们也发展了一种新思维,我们学习了一种科学的治学方法——主要的概念是:假设;选取的标准是:可能性;使用的工具是:实验。我们在学院训练中,只有基于实验结果才可以接纳,或否定一个假设;只有在相对性之中,我们才可以谈绝对性。院校的岁月是最理想的阶段,让我们将自己的信仰观念和价值取向从“二手货色转化为一手货色”(奥尔波特语)。我们可能已经建立了足够的自我接纳和创造性的距离,去作出一些负责任的实验。

    在学院时期,成熟信仰情操全心且重要的一面会逐渐发展出来:“纵使我并非对自己毫无疑问,但我对信仰仍然可以肯定。”(奥尔波特语)我们进入学院时,携同许多看来是铁一般的信仰观念和思想,从不曾有过怀疑。问题是,我们既学会了毋须放弃所有立足点去作出怀疑,那么,我们有没有勇气在许多事物背后打上问号。惟有那在这个世界有足够安全感的人才敢于冒险;惟有那笃信生命的价值的人,才敢于发问而不觉得受威胁。在信仰里,惟靠信任才有可能开展寻索,就算未有百分之百肯定之前,我们也敢于委身。基于对生命意义的基本信任,我们虽未获得绝对的肯定,我们仍然能够活在一个前设中。

    一个人若然在学院阶段从未有过任何信仰疑问,可能他只是蒙着眼睛,在校园踱了一圈罢了;一个人若从未对他持守的传统价值和观念作出试验,他大概还是心存恐惧,未得自由;一个人若从未测试过父母亲的忠告,他尚未发展出一个具批判力的头脑;一个人从没有因着信仰圈子所呈现的含糊、模棱两可和虚伪现象感到困扰者,他可能从未对任何事情真正感到满意。不过,那个敢作敢为的人,委实是在冒险,他可能使父母和朋友蒙羞,他甚至有可能与他的过去脱节,对任何信仰事物都感到烦扰,即使听见“天主”这个名词,也心感烦躁。他甚至有可能经历耶稣基督在十字架上那焦灼的孤单感,如基督的呼喊:“我的主,祢为什么离弃我?”

    在学院里,我们经常带着痛苦和挫败而发现,一位成熟的信徒其实十分近似那不可知论者。许多时候,我们发现很难找到一个名词准确地表达我们心底的境况:不可知论者或是寻道者?也许这两者比我们所想像的更加近似。
处 境 1、从魔幻到信心 成年时期
    人到了成年阶段,开始建立起一套统一的人生哲学,这套人生哲学对我们的信仰态度有特殊意义。倘若我们能够采取俯览的角度,来观察我们的日常生活,也许会奇怪,我们为何事这般忙碌,为何事这般兴奋,为何事这般心怀关注。我们也许与阿尔菲(Alfie)发出同一个问题:“反正这一切又所为何事呢?”倘若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真正的答案,那么最诚实的回应可能是:沉闷。许多人感到沉闷,他们在生命中,在绝顶枯燥的日常活动中,再也看不到任何意义。沉闷就是生命的枯燥直透肝肠的感觉,沉闷是日常生活那不冷不热的素质。很多人都重复说着“我不在乎”,这句口头禅正好表达了这种素质。若然我们现在问沉闷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可能会回答:“那是经验的孤立性。”亦即是说,我们的生命经历,似乎与过去与未来都没有联系,每一天只不过是另一天,满是冷漠、灰暗、冰寒,天天如是,没有两样。在这样的心态下,我们需要一阵“鞭策”——人为的分发上扬的感觉——把我们拉出沉闷以外,不再赋予过去和未来任何意义。

    沉闷是生命的断裂感,当中满载千千万万不同的文字、思想、意念和举动,断片零章,有如一池死水中飘浮的垃圾。沉闷很容易演变成抑郁,通常会变成一种扩散的感受、一种蔓延的引诱,挥也挥不去。不错,若然我们完成了学业,建立了家庭,寻找了工作,这深刻的沉闷感受会罩着我们,叫我们反问:“这又怎样?”现时我们拥有了一切,在年月的冲擦下,我们又将会悄然逝去、消失,逐渐被遗忘,也许我们的荒诞悖谬,才是人们所记念的!

    正是从这个角度看,一种成熟的信仰情操成就了有创造性的功能,因为成熟的信仰情操蕴含着一种统一的力量,把人生种种孤立的现实联结起来,构成一个有意义的整体。零章断片聚合起来,形成一幅我们意想不到的图案,有如在运动场馆看台上手上持着字母牌的个别观众,毫不察觉自己与他人有何相干,但从一个遥远的距离、一个适当的角度,便察看出观众们砌成一个有意义的字。统一的角度也一样,人生的许多方面原来是互相归属的,并指向一个有意义的方向。那就是我们为什么说一个成熟的信仰观为生命赋予意义、提供方向、启发目标、创建可完成的任务。这信仰情操可以促使我们放弃工作、离开家园、挥别亲友,把生命奉献给正在受苦的贫穷人;可以催逼我们退隐到熙笃会(Trappist)修院,把自己埋藏在静穆、独处和默观中。

    这个全新的角度,正是我们所说的信心。这信心并没有带来什么新事物,它只不过给我们生命的基本现实,增添一个新境界。它整合分裂的自我,连起支离破碎的人格,使之成为有意义的整体。它是寻道的心的灵感、是富创意的群体的基础、是人类不断更新的恒久动力。

    我们已来到从“魔幻”到“信心”之旅的尾声。我们起始蜷伏在娘胎,与孕育我们的环境合而为一,然后我们逐渐离开这魔幻的一体性,进入自主的存在,慢慢发现我们并不孤单,并与周围的环境保持对话。最后,我们把生命的多样面貌连结成新的合一——不是“魔幻”的一体,而是“信心”的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