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哲修神父同行
作者:李哲修
花都之旅
飞向另一旅程 人间仙境 西提岛游踪 露德途中
看!主的婢女 朝圣者的足迹 另一种奉献生活 不要做无信的人
死亡非生命的结束 现代的巴贝尔塔 夜巴黎的诱惑 不是言也不是语
塞纳河畔情趣多 蒙娜丽莎不见了 庭园之美 特殊行业
巴黎地下铁 无心之过 不带走一片云彩  
花都之旅 飞向另一旅程
    到了欧洲而不去法国,可以说是白出国门一趟;更何况花都巴黎的知名度是那样的大,对任何外国人都具有莫大的诱惑力。甚至对我这位「出家人」来说,也不例外。

    所以,我一到意大利之初,就决定要到巴黎一趟,好能一睹她的花容月貌。只是由于我国与法国并没有正式的邦交,所以办起手续来真叫人感到既不耐烦而又气愤。但是除非不去,不然就得忍气吞声地接受麻烦。

    我多年前就曾下定决心要好好学法文,而且也自修了几课。只是我这个人一向缺乏耐心,所以半途而废。如今有需要,却又不懂,怪谁呢?可幸,法籍的傅雅各神父当时正在罗马任职,一知道我正需要帮忙,所以就自告奋勇地陪我前去法国驻意大利的大使馆。

    由于我是一位外国人,手里拿的又是中华民国的护照,当日我们在国际政治舞台上的声望正陷入低潮,所以到与我们没有正式邦交的国家旅行,真是谈何容易。

    当我填好表,向他们申请前往法国旅游时,负责的那位女职员先查看我的护照,然后又看看我,一副不信任的样子令人感到非常不舒服。然后她开口了:「申请去法国可以,不过为了保证你在法国不会违法居留,请您先办好去第二个国家的签证,而且这个国家是离法国越近越好,像西班牙最理想。这样,一旦你过期不离境,我们好有个地方把你递解出去,也不必替你付很多的旅费。」

    天啊!这是我生平头一次所听到的最诚实但又最让人感到人格受侮的话了!难道当一个国家因受到国际间不义的影响,在外交舞台上被孤立的时候,她人民的人格就应该受到无理的侮辱吗?在那个时刻,我的心情显得颇为激动。我甚至想就在他们的大使馆内高举双手,向他们抗议说:「不义!不义!」

    如果不是因为当时身上穿著司铎的制服,怕对神父形像有所损害,我真有可能作出实时的抗议,给他们一点颜色看,告诉他们,中国人不是好欺侮的。但是回头再想一想,这种情绪化的反应毕竟于事无补,根本的解决之道是在谋求国家的强盛。在最现实的国际政治舞台上,「义」与「利」往往混淆不清。你想仗义执言或据理力争,有时侯是徒劳无功的。

    既然希望不虚此行,所以就勉强抑制住心中那股怨气,先跑去西班牙大使馆办签证,花了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冤枉钱。虽然十分钟内就办好了,但是憋在心中的那股窝囊气却久久无法消散。

    拿了去西班牙的签证之后,我再度跑回法国大使馆。这一次她不再刁难了,而事实上,她也无从刁难起,因为我是依着他们的规定办理的,他们没话好说。只是当我从她手中接过签证的时候,她那副若无其事的职业性面孔,真叫人感到无奈。我心想,不知道每天有多少外国人,必须忍受她的这种侮辱与刁难?

    飞往法国之前,想不到还会有那么多的麻烦事!

    去法国的前一天下午,美国环球航空公司打电话来,通知说因为法国罢工,所以停航。因此我只好由他们公司安排,改乘意大利航空公司的飞机了。

    晚上,我跑去电话局,准备打长途电话到巴黎,通知当时正在那儿攻读博士学位的陈志音神父,一位昔日念哲学的同学,看一看他是否可以到机场来接我。但是由于法国当日的罢工风潮正盛,连电话局也不例外,所以害我白跑一趟。最后只好花四千五百意币发一分电报去。但是心中还是毫无把握。但是又没有其它办法可想,只有听天由命了。

    在罗马最后的一晚,竟睡得很不安稳。

    起飞的当天早上,我躲在房间里赶写好几封寄回国内的信,好在离开罗马之前寄出。因为法国邮政罢工,不晓得要等多久才恢复上班呢!

    十二点正,我先赶往航空公司去,好确定一下飞机是否准时起飞。然后再跑去耶稣会总部,想发一分电讯给法国,但是还是徒劳无功。

    中餐是在那儿的厨房内跟厨师们一齐吃的。由于言语不通,那顿饭吃得颇为尴尬。因为他们一直以好奇的眼光盯着我看,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然后赶回宿舍,整理行装,并小寐片刻。

    四时正,倪院长与傅雅各神父驾车来接我。途中忽然遇到雷雨交加,好象罗马舍不得我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宾」即将离去,而感到依依不舍,以致涕泗滂沱、大声哀号!

    我心中虽然也充满了无限的依恋与离愁,但是既是看破红尘的出家人,怎能在两位长者面前把自已俗世的情感表现出来呢?于是,我只有在心中默默地向她唱出那首闻名的意大利歌「阿利维得琪、罗马」(再见吧!罗马),向她挥别。但是表面上却又装出一副「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洒脱。

    在机场握别的一刻,心中竟产生一种说不出来的难过之情。面对着六个星期来朝夕相处的倪院长,我既感到衷心的感激,也有着一分深深的歉意。毕竟他给予我的,实在太多了。

    但是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有向他默默地递上早已写好的一封短笺,表示我心中的感激与期盼。信是这样写的:「敬爱的永祥院长,衷心感谢您在过去这六个星期来对我的热情接待与爱护。由于有幸与您朝夕共处,得以亲聆教诲,如沐春风。在您身上,让我对会士的精神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与了解。但愿在不久的将来,您能再度返回您日夜怀念的中国以及您热爱的中国人的身旁。」

    带着他老人家的祝福,我走进了候机楼。心情马上与先前不一样。那是一种「举目无亲」的孤独感与失落感。环顾四周,竟然没有一张热悉的面孔。我开始感到不安。因为不久之后,我即将踏上另一块陌生的土地,人生地不熟,言语也不通,再加上有没有人来接我,一点儿把握也没有。我竟觉得有点儿紧张起来。

    可是紧张归紧张。光是紧张也无济于事。问题还是得靠自己解决。说时迟那时快,偶然间在墙角边瞥见一位穿著整齐会衣的外籍修女在那里静坐。我高兴地差点儿要得意忘形地大声喊出:「我有救了!我有救了!」

    毕竟神父的形像还得维护,所以我就装着一副很斯文而又善良的面孔向她走去。以充满了热情而谦逊的口吻向她请安说:「修女:您好!我是来自中华民国的一位神父,我刚结束在罗马的六个星期的假期,现在要到法国去旅行。由于是第一次去,而且该国正闹罢工,没法子联络……」没等我把话讲完,她就打岔说:「神父,待会儿有你们的神父来机场接你吗?」没想到这位修女的反应还真快,不晓得是看我一副「太」善良的样子,一定别有用心;或早已窥出我眼神里不知不觉间流露出来的近乎哀求的表情,她才会主动地想办法帮忙。当她得知我没人来接时,就慷慨答应要带我去巴黎耶稣会的会院。

    难题既已解决,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算平静下来了。我放开心情,与她聊起来。知道她是某一女修会的副会长,当日到罗马开会,现在要返回巴黎。

    在机上,由于座位空得很,所以我们就坐在一起,一路上聊得很投机,也很愉快。由于彼此对领避静的工作均有很大的兴趣,所以话题大部分都绕着这个主题转。

    到了法国戴高乐机场,果然没有神父来接我。如果我没能随机应变,主动找修女帮忙,要独自摸往会院,恐怕得费一番周章了。

    在修女的指引和协助下,我终于搭上出租车安抵耶稣会会院。很幸运地在那儿遇到正在休息兼进修的沈载祺神父。他是我拉丁文的启蒙老师之一:也是昔日至洁圣母会的辅导。在他热心的帮助下,我将开始另一次愉快的旅游。
花都之旅 人间仙境
    我是一个很能随遇而安的人,从来没有过到一个新地方会有睡不着觉的现象;再加上离罗马前为办手续和整理行装而引起的紧张与疲累,所以到法国的第一夜,睡得是既香又甜。

    第二天清晨,睡梦中被窗外行人的脚步声与街上的嘈杂声吵醒。带着惺忪的睡眼,躺在床上远眺窗外的景象。突然间,我的眼睛竟张得好大,因为窗外的景色实在太吸引我了!那是一片碧蓝的晴空,漂浮着几朵如棉絮般的白云。天是出奇的蓝、云也出奇的白。是我前所未见的。我一动也不动地,只是侧着身子,双眼注视着如此美好的景色,灵魂竟开始在体内不断地悸动,好象急欲穿破肉体,飞向那代表永恒的蓝蓝的高天。

    这次的花都之旅,主要的目的是要去露德朝圣。所以到达巴黎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先到火车站去买露德的来回票。一共花了二百十六个法郎,虽然贵得心疼,但是由于这趟去朝圣可能是这辈子仅有的一次,所以也只好忍痛牺牲了。不然的话,为省几个钱而放弃了这次千载难逢的良机,不是得不偿失么?

    买完了票,一个人漫不经心地在街上溜达溜达。

    虽然这是平生第一次到法国,但是对她并不感到全然陌生。因为从地理课本或书报杂志上,经常可以读到有关她的报导。

    法国南部濒海,蔚蓝色的海岸,风光绮丽明媚,并有覆盖着皑皑白雪的白朗,与意大利接壤;奥文尼山脉横亘在中南部,形成了中央高原。在高原的东方有隆河流过,注入昂湾,西北部则有诺曼底地区沿着海峡而延伸。

    法国仍是一个农业的国家。农地占总面积百分之三十一,牧场则占百分之二十五。除此之外,有广袤的森林与葡萄园。整个国家虽然位于高纬度地带,但由于受到暖流的影响,所以不算太冷,特别是沿海一带,气候常较温暖。

    据说到法国游历,最好是挑在四月到十月之间。也许这也是为什么在这段期间内,法国的旅馆业及交通业的生意特别好的原因。但是七月到九月,却是法国人到外地休假的季节,所以在这段时间内,外国游客的数目看起来似乎反而多了些。

    在法国,除了可以欣赏明媚的大自然风光外,丰富悠久的欧洲文化、宏伟壮丽的宫殿,巍峨巨大的古堡、高耸云霄的教堂及古色古香的建筑物,都是让人神往的事物与地方。而这一切,在花都巴黎,更是丰富而又多采多姿。

    根据有经验的人士说,游览巴黎的最好季节是从十一月到次年的六月间。因为暑假期间,天气炎热,令人难耐,但一到十一月,天气则慢慢转凉,比较宜人。而这段时间又正逢是戏剧与歌剧上演期间,因此吸引许多外国游客前去欣赏,所以格外显得热闹非凡。

    巴黎被那条静静流过她心脏地带的塞纳河分割成南、北两大区。在河中有西提与圣路易两个小岛。在行政划分上,巴黎共有二十个区之多,其中第一区到第八区是旧市区,而以包括西提岛及罗浮宫一带的第一区为核心地带。

    在巴黎,到处可以看到两旁设有露天或搭着帐蓬的咖啡座与茶座的林荫大道。而其中以香榭丽舍大道最为闻名。这一条大道从凯旋门经协会广场一直到巴斯提广场为止。巴黎的一些重要名胜都集中在这儿。特别是夜间来此一游,不但会被辉煌闪烁的灯光给弄得目眩,更会被那五光十色的橱窗所迷惑。巴黎之所以被称为「花都」,我想大概更是指「夜巴黎」才对吧!

    第一天的上午,就在排队买票和对巴黎作一个简单的巡礼中度过。下午,昔日的同窗陆达诚神父远道来接我去香棣艺过夜。

    陆神父昨天原计划到飞机场接我,后来由于出了一点小意外而耽误了。所以今天特别前来邀我跟他一齐到他住的地方一游。

    香棣艺离巴黎不算很远,是一个很有灵性的小镇。我们住的地方是一幢相当古老的建筑物。当时是作为灵修中心之用,并且有不少学者专家在那儿研究。陆神父就是其中之一,他当时正在埋头写哲学博士论文。

    我们于下午三点多钟抵达,在陆神父的带领下,先参观了建筑物的内部,然后我们转移阵地,到园子里去散步聊天,畅叙别后多年的种种遭遇。

    在电影里,或画面上,我们常可以看到许多美不胜收的风景。但是在那些如画的风景里,最令我感到心醉的,却是有枫林的地方。因为我喜欢看它们那挺拔而高挑的树干,还有那风姿绰约的片片枫叶。看到枫树,那怕只是掉落在地上的一片小小枫叶,我都会忍不住地多看它一眼,甚至会把它捧回来珍藏。如果你问我,为什么对枫树会情有独钟?说实在地,我也说不上来。因为那是一种内在的吸引,一种直觉,并不是理性所能解释的。就像在芸芸众生中,我们不是有时会对某些人产生特别的好感,或特别喜欢去亲近他们,但是却又无法完全懂得为什么吗?

    由于对枫树的偏爱,从小就期盼着,如果将来有朝一日能够置身于枫林间,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情趣与享受呢!

    而今天,儿时的梦想竟已成真!此刻,我跟陆神父正披着晚霞,踏着夕阳,在枫林间并肩漫步。缤纷的枫叶被徐徐的晚风吹得在树稍微微打颤,发出沙沙的声响。抖落满地的枫叶,就像是一张艳丽的黄毯,把大地点缀得美丽绝伦。偶尔,飘落的枫叶会打在我们的身上,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婴儿,被慈母温暖的双手亲抚着一般,令人感到无比的幸福与享受。此情此景,除了以「如诗如画」四个字来形容,还差强人意外,已不是任何语言所能表达的。

    从离开美国之后,我一直在旅途中,没能真正地静下来过。今天下午意外地踏入了这块人间仙境,突然间心境感到无比的舒畅、开朗与宁静。我竟有不想离开这片乐土的愿望!

    六时四十五分,我跟陆神父在圣堂里举行共祭弥撒。今天我们选的是圣母弥撤,因为我们两人对天上的慈母一直有着一分特别的敬爱之情。

    晚餐后,陆神父邀我玩了几局乒乓球,并且介绍我认识他的几位朋友。其中有一位是来自芝加哥,当时正在该地领避静的耶稣会神父。另一位女士,是正在那儿从事研究工作的博士。我们虽是初次见面,但聊得却很投机愉快。晚间有一青年到我房里来聊天。他为了考虑圣召问题,正在举行十天的避静。我们从祈祷谈起,渐渐涉及圣召、天主圣意,及分辨神类等问题。每一次见到有青年在考虑圣召,我的心里总会有一种欣喜与安慰。因为那意味着在主的葡萄园里,不久的将来可能又要增添一位生力军了。不知道这位热心慷慨的异国年轻人,如今是否已成为司祭,在主的葡萄园里担负起园丁的任务呢?但愿他能持之以恒,鞠躬尽瘁。

    去香棣艺已是多年前的往事了!不晓得在那儿的枫林是否别来无恙?枫叶是不是仍然艳丽如昔呢?我深深地怀念着!
花都之旅 西提岛游踪
    在香棣艺的那晚,过得很宁静,也睡得很安详。我想,那是拜小镇的灵性氛围所赐。

    翌日清晨醒来,已是艳阳高挂。陆神父早已在等我一起举行弥撒了。在静静的圣堂里,我们再度向万军的上主献上虔诚的馨香之祭;也祈求祂降佑我中华民族。当然,我也免不了要为陆神父祈祷,祈求天主让他早点儿完成学业,回到故国,为自己的同胞服务。

    享用早餐之后,他陪我步行到火车站,于十点半挥手告别。我一个人独自回巴黎。

    到巴黎火车站接我的,是我阔别多年的学弟和代子,蓝瀛芳先生。他当时正在那儿修法学博士。

    我在东吴大学念书的时候,也在信义路二段的圣家堂分堂?圣母皇后堂?摁t。后来服预官役的时候,被派在国防部连络局当编辑官,仍住在杭州南路的老家,所以还经常往堂里跑,也就在那里,我结识了蓝先生。

    蓝先生是来自宜兰苏澳镇的一位纯朴热情的青年。当时他的家境并不很好,念的又是私立大学,所以比一般学生更加勤奋向学。在学期间蒙天主特别降福,听道领洗入教,由我作他的代父。毕业服完兵役后,曾在台中光启社任过职,后来到辅仁大学法律系担任助教,最后赴法国巴黎进修,并在那儿与毕业于师大的太太邂逅,终结连理。

    由于我们多年不见,所以重逢时的那分欣喜之情是可以想象得到的。更何况是在异国重逢,在欣喜之外,还夹杂着淡淡的乡愁。那是一种「风雨故人来」的感怀。

    寒喧片刻之后,蓝先生立刻领我到西提岛上的圣母大堂去参观。因为圣母大堂不但是西提岛上最负盛名的大教堂,同时也是举世闻名的。为一般外来的游客,圣母大堂是观光的重要目标之一;而为基督徒来说,它却是必去的朝圣之地。

    这坐大堂是一座雄伟的哥德式建筑物。从十二世纪起开始建造。其间还经过数次的补修。到了十九世纪的时候,曾经加以大翻修过。

    教堂的正面建造于一一九○年。共有三座雕刻的拱门。在拱门上方立着以色列和犹太二十八位国王的全身像。再上面是走廊,背后有个大圆窗,直径差不多有十公尺。再往上有由美丽的圆柱组合成的走廊,在顶端的栏杆角上,雕有各式各样的奇异鸟兽像。

    教堂的内部既深又宽,又显得高大。深约一百三十公尺,宽四十八公尺,高有三十五公尺。有南北两个塔,塔高六十九公尺,两塔后面的尖塔建于一八五八年,顶端有十字架,据说在它的下面还封存着耶稣当年被钉在上面的十字架,以及刺冠。在南塔上悬着一只十三吨重的时钟。

    见到钟塔,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那部名噪一时的电影「钟楼怪人」。霎时间,好象看到那位弯腰驼背,丑陋无比的男主角安东尼昆,与美艳动人,明眸皓齿的女主角吉娜露露布烈吉达,在钟楼里到处追逐,惊险万状。

    踏进堂内的第一个印象是庄严神圣,令人不禁产生一种肃然起敬的心情。各大小祭台前点燃着的闪烁烛光,与从五彩缤纷的彩色玻璃透射进来的光线相互辉映成趣。每一个小小的烛光,代表着每个奉献者心灵的音符,在主前谱出一首赞美、感谢,与依靠的颂曲。那是一首无声的心灵交响曲啊!

    我们特地跑去沈神父的办公室找他,跟他作片刻的交谈。

    沈神父年轻时曾在法国求学过,对于当地民情风俗知之甚详。加上他能说多国的语言,特别在法语方面,造诣更高,所以他趁这次到法国休息与进修的机会,常常抽空前去圣母大堂帮忙,为各国的教友听告解,或作个别辅导。见到他年事虽高,两鬓早已斑白,但是热爱人灵的心火却越来越旺盛,真是令人感动。而另一方面,我也非常羡慕他,因为借着语言之赐,他每次都可以接触到许多来自不同文化、国度的人们,除了帮助他们之外,对他个人来说,应该也是另一种进修才对。这就是所谓「教学相长」吧!曾听人说过:多懂得一国语言,就等于多增加一倍的学识。虽然这是一句言过其实的话,但是里边却含有不少的真理在。

    我年轻时,早已对学习语言有了很大的兴趣,也深信上苍赐予我在这方面的一些天分。只是由于平生第一次接触到外语?英文?时,未能得到良师指导,考试成绩常在及格边缘挣扎,因此对外语产生一种相当大的畏惧感和排斥的心理。后来虽然把这种心理给改正过来,并且还在大学里滥竽充数地教授过两年英语,对学习外语重新发生很大的兴趣,可是晋铎后,由于完全投身于传播福音与牧灵工作之故,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深以为憾。如今见到沈神父所从事的牧灵工作,真是既羡慕又嫉妒。

    由于沈神父当时正在忙,中央祭台又正好有追思弥撒在进行,所以我们无法全部参观,只能先作个概括性的巡礼,只好期待另日再去一游了。

    拜别了圣母大堂,我们跑到堂后去参观,由于那里风景很美,所以就合影留念,表示曾经到此一游。

    然后,我们去塞纳河边走走,欣赏美丽的河畔风光。但是由于都饥肠辘辘,肚子叫个不停,所以只能先跟她打个照面,后来再选个黄道吉日,来欣赏个够。现在急迫的事是,先解决「民生问题」再说。

    下午,午觉过后,沈神父特别抽空,领我到巴黎的另一个大堂?耶稣圣心堂?去参观。

    圣心堂是一座建立在一丘陵似的小山岗上。堂前有很高的石阶。在石阶间铺着绿油油的草坪,让人见到,眼睛感到舒服无比。从底下往上看去,可以看到一座巨大的耶稣圣心像,矗立在圣堂正上方的正中央,一副威严中带着慈祥的神态。好似在以谆谆善诱的口吻叮嘱每一位行人说:「你们应该效法我的良善心谦。」教堂背后是一片如洗的碧空,把祂衬托得更加醒目。站在那里仰观掠过的朵朵浮云,没有生命的雕像,突然间有了生命似的。此刻,我似乎听到有一个来自天上的声音说:「这是我所钟爱的儿子,你们要听从祂。」

    在圣堂前的草地上,有无数的鸽子和麻雀在那儿啄食游客赏赐的食物,嘴里还不时发出「吱吱喳喳」与「咕噜咕噜」的声音,与人群的嘈杂声和各种车声,交织成一首午后即兴的乐章。给巴黎注入了些许活力与朝气。

    在那里,除了可以欣赏游客喂鸽的乐趣外,游客还会被另一种景象所吸引。

    当日,我们看到好几位蒙着脸的黑人,在那儿摆地摊,向游客兜售他们自制的手艺品。看到他们一身黝黑,和没有表情的一张张面孔,我以好奇的口吻向沈神父探问个究竟。原来他们是来自非洲大陆。由于法国政府在二次大战期间,曾经给他们很大的伤害,所以现在让他们在这儿作点小生意,以表示对他们的歉意与补偿。

    不管在那里,每次当我看到黑色皮肤的人种,我总是会问我自己:「什么叫做平等?」今天,面对这批异国的青年,我竟会感到一阵心酸。

    傍晚时分,晚霞洒遍大地。巴黎的黄昏竟美得那样出奇,令人陶醉。我们原拟去参观「巴黎铁塔」,但是由于时间不早,未能爬上去欣赏花都的夜景,感到有点儿失望,只好折返住处,等到深夜的来到,因为就在今晚,我将怀着极其虔敬的心情,搭夜车去日夜企盼的露德,接受再一次的「心灵洗礼」。
花都之旅 露德途中
    夜渐渐地深了,夜巴黎路上的行人也慢慢地稀落了。在沈神父的陪伴下,我们去了火车站。然后我一个人独自踏上九点四十五分的夜快车,奔向露德去。

    由于买不到卧铺的票,所以今晚只好委曲一下,坐着睡了。也好,在朝圣途中,做点儿补赎,原是一个很好的心灵准备,所获的裨益也一定更多。

    由于言语不通,所以无法与邻座聊天,如果用比手画脚与他们交谈九个半钟头,那不累死才怪。

    因此,我打定主意,谁也不理,只是礼貌上向车厢内的乘客作个「微笑状」,然后就闭上双眼,来个老僧入定。

    可能是因为近来睡眠不足,再加上车外「卡喳!卡喳!」单调的轮声之故,闭目不久,竟好象被催眠似地立刻进入梦乡。不知到底过了几个钟头,才睁开惺忪的睡眼,迎接晨曦送过来的温暖。

    此刻,离目的地还有一段时间,所以我就试着做默想。今天虽然没有刻意要默想那段福音。但是那位跪在山洞前的小女孩的影子,却不断地在我脑海里出现,无法抹去。于是,我决定对圣母在露德显现的历史作一个简单的回顾。

    一八四四年一月七日,一个名叫玛利亚.伯尔纳德的小女孩诞生在露德小村。这个小女孩的家庭可以说是当地最贫穷的了。因为他们一家六口所住的地方,只是一间极其简陋的屋子。过去是监狱的地下室。甚至在今日,还有人称它为「地牢」。

    伯尔纳德生下来的时候就体质羸弱,再加上父亲经营磨坊生意失败,致全家遭受贫穷的痛苦。所以圣女从小就缺乏应有的照顾和营养。但是贫穷并没有减少他们的信德,因为他们深信天主自会照顾。

    一八五八年二月十一日,村里的人正兴高彩烈地庆祝嘉年华会。年方十四岁的伯尔纳德与家中其它的孩子们却正遭受饥饿的打击。因为父亲卧病在床,而家里连半块面包都没有。

    正午时分,天气有些阴冷,伯尔纳德带着妹妹安多纳德,和邻居的一个小女孩若翰纳.亚巴第一齐准备去河边拾些枯柴回来烧。她们沿着一条叫卡芙河的河边走去。当来到一个叫玛撒庇的山洞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根据伯尔纳德自己的描述,事情发生的经过是这样的:她们沿着河边向下游走去,到了牧场的尽头,来到玛撒庇洞前。那条河挡住了她们的去路,河水虽然不算很急,但是却很冷,因此她不敢走进河里去。但是亚巴第和她妹妹不像她那样怕冷,所以便把鞋子脱掉拿在手里,走进河中去。可是刚一过了河,就直喊冷,所以让她更加害怕起来。安多纳德因若翰纳在山洞下面捡了几根木柴之后,就沿着河走了。只留她独自一人。于是她捡了几块石块扔到河里去,希望能踏着这几块石头走过去。但是没有用,所以她就决定把鞋子脱了走过去。

    可是当她脱掉第一只袜子的时候,忽然听见一种像暴风的响声。她回头看看岸上的树木,发现它们静止不动,所以她想大概是听错了。于是继续脱袜子。正当这个时侯,她又听到一阵暴风的声音。这下可让她害怕了。于是她就站起来,抬头去看山洞。忽然间,她见到在洞口的上方有一丛野玫瑰,同时还有一朵金黄色的云彩,从洞里飘浮过来。稍后,她又看见一位年轻貌美的夫人站在玫瑰丛里。她美丽极了,是她从未见过的。这位夫人望着她,并向她微笑,还以手势要她往前去。夫人的态度亲切犹母亲一样。起先、伯尔纳德以为自已眼花,所以就揉一揉眼睛,把眼睛闭上,然后又张开来,但是她发现那位夫人仍然站在那里,依然向她微笑着。于是她不知不觉地从口袋里把念珠拿出来,跪在地上。而那位夫人也把她那挂在右臂上的念珠拿在手里。当圣女想举起手来划个十字圣号,开始念玫瑰经的时侯,她才发觉她的手臂竟然像瘫痪了一样,动弹不得。一直到那位夫人先划过圣号之后,她才能照做。那位夫人并没有跟她一齐念,只让她一个人独自念经,夫人只是跟着数手里的珠子并没出声。只是当圣女每念完十遍圣母经后,夫人才同她一齐念「光荣归于父、及子、及圣神。」念完玫瑰经后,夫人就走进山洞里去,金色的云彩和她一齐消失了。

    接着,这位夫人又分别于十四日及十八日显现给她。

    在第三次的显现中,夫人要求伯尔纳德一连十五天到山洞前与她见面。并且向她许下她将获得幸福,不过不是现世,而是来生。

    伯尔纳德曾将发生的这一切事情告诉父母和本堂神父,但是他们都不肯相信,以为这只是她自己的幻想,或捏造出来的。但是经过她一再地坚持这是事实,并且告诉他们这位夫人答应继续显现给她。所以他们就要求她问这位夫人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她的名字叫什么;第二个问题是要这位夫人给大家一个看得见的记号,好证明伯尔纳德所说的都是事实。二月十五日那天,也是圣母第九次的显现。夫人依约前来。伯尔纳德很迫切地问她到底是谁?她回答:「我乃是始胎无玷的。」接着,圣女要求圣母给大家一个外在的记号,好证明她没有撒谎。于是,圣母要求她用手在地上挖,不久之后,一道水泉就涌了出来。这就是著名的露德圣水的来源。

    这个时侯,她的父母、本堂神父,以及亲友们都相信了圣母的确多次显现给她,也跟她一齐赞美感谢天主。

    圣母在露德一共显现了十八次之多。

    综观圣母在十八次显现中,给伯尔纳德的讲话里,大约可归纳成三点:祈祷、补赎,和在该地盖一座圣堂。

    在第一次的显现中,圣母特别教导圣女如何好好划十字圣号。因为十字圣号是基督徒外在的标记。因此,当我们划圣号时,是马虎不得的。

    提到圣号,就让我马上连想到在初学院里听来的一件趣事。

    听说在主日学上课的时候,修女正在教孩子们怎样划十字圣号。偶然间,她发现有一个小孩划圣号时的动作夸大的离谱。引起了全堂的哄笑。站在一旁的本堂神父感到非常惊讶。于是跑上前去问这个小孩说:「小朋友,是谁教你划圣号的?」小孩子回答:「是我爸爸教我的。」过了几天,神父正好有机会去访问这个家庭,就顺便问那位父亲为什么要教孩子这些夸张的动作?那位父亲回答说:「神父啊!我这样教是有我的道理的。因为我们人都有惰性。如果刚开始就教他划个小的圣号,将来大了以后,恐怕划圣号会变成好象在赶苍蝇,马马虎虎了。所以一开始夸大点,后来自然就会到了中庸之道。」神父听了这番解释,哈哈大笑起来。认为那位父亲说的也有道理。

    当然,以上只是一个笑话而已。但是笑话里却也含有一些真理在。我常看到许多教友进堂点圣水划圣号时,真像赶苍蝇似的,丝毫看不出尊敬来。如果让外人看到了,不知道他们将做何感想?当然,外边的动作需要尊敬、端庄,但是如果在生活中没有基督徒精神的表现的话,外边划的再标准也没有用。因为叫我们成为基督徒的不只是外在的标记,而更在于这些标记所象征与代表的内含。只有当一个人在生活中有了爱和牺牲的精神,外在的标记才有了真正的意义和价值。这也是我们中国人所说的「诚于中、形于外」的道理。

    怪不得圣母在显现之初,就会特别教导伯尔纳德如何好好划十字圣号。
花都之旅 看!主的婢女
    圣母除了教导伯尔纳德如何好好划十字圣号之外,要她常常祈祷,特别要为罪人的归化祈祷。

    圣母之所以希望世人多祈祷,主要的原因是因为祈祷是教友生活中一个非常重要的课题;也是我们获得圣宠的一个重要的方法。

    我们生活在世上,很容易被繁琐的俗务所分心,以致忘记了什么才是最要紧的。在路加福音第十章第三十八至四十二节的地方,记载了这样的一件事情:「他们走路的时候,耶稣进了一个村庄。有一个名叫玛尔大的女人,把耶稣接到家中。她有一个妹妹,名叫玛利亚,坐在主的脚前听祂讲话。玛尔大为伺候耶稣,忙碌不已,便上前来说:『主!我的妹妹丢下我一个人伺候,不介意吗?请叫她来帮助我罢!』主回答:『玛尔大,玛尔大!你为了许多事操心忙碌,其实需要的惟有一件。玛利亚选择了更好的一分,是不能从她夺去的。』」

    耶稣之所以指摘玛尔大,并不是说她所做的不好,而是因为如果我们的心完全被俗务所占有的话,就很难想到天主,更不必提与祂神交密契了。我们只有在静默中,才比较容易集中精神,全心归向上主。

    在圣母对伯尔纳德的要求中,特别要她为罪人的归化代祷。因为「代祷」在天主前是一股强有力的力量,甚至可改变天主的计划。

    创世纪第十八章,就记载了一件圣祖亚巴郎为索多玛淫乱之城的罪人向天主求代祷的感人故事:

    「上主于是说:『控告索多玛和哈摩辣的声音实在很大,他们的罪恶实在深重!我要下去看看,愿意知道:是否他们所行的全如达到我前的呼声一样。』……亚巴郎近前来说:『真要将义人同恶人一起消灭吗?假如城中有五十个义人,还要消灭吗?不为其中的那五十个义人,赦免那地方吗?决不能如此行事,将义人同恶人一并诛灭;将义人如恶人一样看待。决不能!审判全地的主,岂能不行公义?』上主答说:『假如我在索多玛城中找出了五十个义人,为了他们我要赦免整个地方。』亚巴郎接着说:『我虽只是尘埃灰土,胆敢再对我主说:假如五十个义人少了五个怎样?就为了少五个而毁灭全城吗?』祂答说:『假如我在那里找到四十五个,我不毁灭。』亚巴郎再向祂进言说:『假如在那里找到四十个怎样?』:答说:『为了这四十个我也不做这事。』亚巴郎说:『求主且勿动怒,容我再进一言:假如在那里找到三十个怎样!』祂答说:『假如在那里我找到三十个,我也不做这事。』亚巴郎说:『我再放胆对主进一言:假如在那里找到二十个怎样?』:答说:『为了这二十个,我也不毁灭。』亚巴郎说:『求主且勿动怒,容我最后一次进言:假如在那里找到十个怎样??』:说:『为了这十个我也不毁灭。』上主向亚巴郎说完话就走了;亚巴郎也回家去了。」

    从以上这个故事,我们知道,亚巴郎的求情最后虽没能达到目的,因为城中连十

    个义人也找不到,但却也让我们了解,义人在天主前代祷的力量是多么的大,大到可以改变天主原来的计划。这也是为什么教会常鼓励教友们祈求圣人圣女们,在天主前为我们代祷的用意。特别是罪人,他们更需要别人的代祷。圣母玛利亚在迦纳婚宴,眼见新人酒已不够,曾向身旁的耶稣求情,请祂解除他们的困境。耶稣虽然曾以时候未到答复她,但是最后还是提早了显圣迹的时间。这就是义人代祷的效果。

    其次,圣母要求伯尔纳德要多做补赎。她向伯尔纳德说:「我选你,并不是要使你在这世界上享受福分与光荣;相反地,我要你受苦,并做一些补赎。补赎,补赎,补赎!许多冷淡的罪人,不肯回头改过的云魂,他们真使我难受,他们伤了圣子耶稣的圣心。我很怜悯他们,我要用恩德来感化他们,领他们来到我圣子的身边。」

    我们之所以要做补赎,乃是由于我们犯了罪,需要赔补,这是天主公义的要求,这也是为什么在告解圣事中,有补赎一项的规定。我们不但需要为自已的罪做补赎,也可以为别人的罪做补赎。圣女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她在世只有三十五年,而在这三十五年中,她常是浑身是病。她生来羸弱,六岁时害了一场大病,元气消失,永远也没再恢复过。十岁时,全村流行瘟疫,体弱的她自然会被感染到。因此牙痛、骨节痛、咯血、心跳不规律、气喘、咳嗽、失眠等毛病全有,真是百病缠身,痛苦不堪。

    但是这些只不过是外在的痛苦而已。由于她刚开始没能获得父母和亲友的了解,所以常遭受他们的禁止、辱骂、讥笑、恫吓、以及警察局的威胁与幽禁。本堂神父起先也驱逐及冷待她。后来她虽进了修会修道,但是院方由于怕她会因曾蒙圣母多次显现而陷于自满,所以神师及其它修女们都千方百计磨炼她、凌辱她,但是对于这一切痛苦及磨难,伯尔纳德却甘之如饴。有一次,会长修女来探望卧病的她,问她说:「你在床上做什么?」圣女回答说:「我在尽我的本分?生病,做赎罪的牺牲!」因为她明知圣母早已清楚地告诉她,她将享福,但不在现世,而在来生。她活着,就是为罪人多做补赎。

    因着她接受残酷而严厉的补赎,不知有多少犯罪的灵魂得以回头改过,重新做人!

    最后,圣母还要求她转告神父们,在露德村建盖一座圣堂,供教友们来此朝圣。

    这一切,圣女都依照圣母的吩咐一一做到了。

    圣女虽曾蒙圣母十八次显现,成为圣母特别宠爱的女儿,但是她并不因此而发骄傲。因为她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圣母白白赐给她的恩惠。除了感恩之外,没什么好骄傲的。为此,虽然有许多显赫的人物,例如主教们、著名的作家、王子等不断地来造访,并且跟她谈话,但是她仍然谦卑自持,从没有过虚荣的念头。

    一八六○年七月间,本堂神父把她送往当地的儿童收容所,在那里渡过了六年的时光。虽然大家都以特殊的眼光待她,但是她仍然喜欢做谦卑的工作,特别喜欢替穷人服务。

    就在这种环境中,圣召的种子不断地孕育、萌芽,终于在一八六六年进了仁爱会,开始度奉献修道的生活。

    在修会中,她更加热心事主。并努力修谦逊、诚朴、爱人、静默诸般德行,达到忘我的境界。但从外表上,她仍表现出很平凡的样子,以免引起注目。她尝向人解释为什么圣母会拣选了她,把天上许多奥秘启示给她。她说:「她拣选了我,是因为我是众人中最愚鲁的。假使她找到一个比我更愚鲁的人的话,那她一定不会选我了。当日圣母也没有因被高举为天主之母而骄傲,祇是简单地说:『祂垂顾了婢女的卑微!主之婢女在兹!』母亲既是这样,女儿更当如此才是。」

    伯尔纳德在修会共十三年。一九七八年三月十八日病危领了病人傅油圣事和临终圣体。四月七日苦痛加剧,魔鬼也来骚扰她,使她精神大感痛苦。但是她仍然秉着为罪人多受苦做补赎的精神,承受这一切的打扰。一直到四月十六日,终于脱离苦海,灵魂奔向天庭去了。享年仅三十五岁,可谓英年早逝。但是她死后却立刻享受殊荣,因为她的肉体竟然不朽。根据总会长修女的描述:圣女死后,身体大显奇迹;不但脸上痛苦痕迹完全消除,原来瘦削的形躯也渐见腴润;面容是甘饴、舒畅的、喜悦的……肢体也柔软犹如活人。

    一九○八年开始列品调查。九一三年教宗比约十世公布她为天主忠信的婢女。后来由于第一次世界大战之故,列品工作曾经中断。一九二一年重新开始进行。于四年后列为真福,终于在一九三三年十二月八日列入圣品,供世人公开敬礼。
花都之旅 朝圣者的足迹
    早晨七点二十分,火车慢慢地驶入露德的车站。刺耳的剎车声,把我从冥思中唤醒。我赶紧拎着行囊,抢先跨上月台。就像是一个在外闯荡多年,思乡情切的游子,急欲投入慈母怀抱一样,冲出了车站。

    迎面吹来的,是一阵刺骨的寒风,不禁让我打了一个寒颤。没有任何怨言,更不会敏感地以为这是不欢迎的表示。毕竟,这已是秋末冬初萧瑟的季节了。

    我仰起头来,远眺天际那座巍峨的高山。蓝蓝的天,和山巅皑皑的白雪正相映成趣。忽然间,我略有所思,也略有所悟:这不是我们天上的慈母最喜爱的两种颜色么?洁白的雪不正代表母亲身上所穿的那件纯洁的白袍;淡淡的蓝天不正是束在她腰间那条飘逸的丝带么?瞬间,我竟多么希望能够突然长出两只大大的翅膀,好立刻飞向天际,去触摸那片蓝蓝的天,和用手去捧那水凉的白雪,像一个稚子,偎依在慈母膝前承欢。

    偶然间,三位修女的影像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异乡,那无疑地是一种亲切和安全的感觉。于是,我一个箭步,冲到她们跟前,先主动地向她们打个招呼,并且道出自已姓名。当她们一知道我是来自中华民国的神父时,马上以微笑相迎,并且答应替我引路。

    修女们是「升天会」的。她们分属瓜地马拉、日本及非洲三个国籍;今天是来车站接四位来此地朝圣的西班牙籍的修女。只是不晓得为了什么原故,那四位修女并未准时前来,让她们扑了个空。反叫我占了便宜,不必盲人瞎马到处乱闯。

    由于我心里明白,不可能请她们整天陪着我逛。所以就先在车站摊位上买了一张地图,好能按图索骥。在途中,我还向商店买了一座塑料的无染原罪圣母像,好去装些露德圣水带回家送给母亲。

    首先,她们领我去圣母当日显现给圣女伯尔纳德的山洞。

    这是一个相当大的山洞。我们可以把它分成三部分:最右边上方就是圣母当日显现的山洞;中间部分设置了一座相当大的祭台。祭台的前面有许多跪凳和坐椅,供朝圣者参加弥撒时使用;最左边则是点着许多大小高低不等的蜡烛。这些蜡烛代表点燃者的祈求或感恩。那天我在现场看到一支巨大无比的蜡烛,据旁人告诉我,光是这支蜡烛,就花去新台币五千元。我心想:点这支蜡的人,如果不是从圣母手中曾经获过奇迹般的恩宠,就是有非常急迫的恩惠,需要借着圣母强有力的代祷了。我在心中默默地祝福他的心愿能够早日实现,虽然我们并不认识。

    在我们中国的教堂里,很少设有蜡烛,让教友们自由去点燃。在欧美却非常的普遍。我认为这种习惯是值得在国内提倡的。君不见在各地的寺庙里,一年到头不分昼夜,总是香烟袅绕,善男信女络绎不绝。天人交会原不必太强调或借重这些外在的香火、蜡烛。但是从心理学的角度看,这些外在的东西,却能有很大的帮助。因为它们代表着祈祷者的虔诚与心愿:也加强了他们深信能蒙受慈母垂允的一分希望与笃定。在我现今主持的台北圣家堂里,不如从那个时候开始,在大堂内四座小祭台前,均设有烛台,上边放着不同彩色的玻璃烛杯。我常看到一些热心的教友们点燃烛光,虔诚地端跪在那儿,或是喃喃而语,或是低头静思,那分虔敬,让旁观者也觉得非常感动,心灵也为之提升不少。

    在放蜡烛的同一地点的上方洞壁上,悬挂许许多多拐杖之类的东西。如果你曾听过或读过一些有关圣母在露德显奇迹的事迹,妳就不会因为看到这些东西而感到惊讶。因为这些东西的主人,原是一些不良于行,必须靠拐杖走路的人。而如今却由于圣母代祷之功,不药而愈,不再需要这些外在的支助了,所以就把它们挂在那儿,一方面表示谢恩;而另一方面也藉以告诉前往求恩的人,对圣母要有足够的依靠之心。

    我们抵达的当儿,正逢有一台为朝圣者的法文弥撒。所以我就跟修女们参与了这台圣祭,并且恭领了圣礼。弥撒的气氛是既安静又肃穆。特别是在清晨时分行祭,更显出一股清新的气息。像是喝了一杯清凉剂一般,沁人肺腑。只是由于时值下雪之后,所以觉得有点儿天寒地冻。等望完了弥撒,我的两条腿早已冻得有点儿僵硬了。只好坐在椅子上自已按摩一番。腿才慢慢地温暖起来。

    修女们望完弥撒之后,就向我告别,回自己的会院去了。此刻,只留下我一个人在那儿独坐。既然义务向导已走,只好单枪匹马,独自摸索去了。幸好,主要目标已找到了,再加上手边有一分地图可以参考,应该不会迷路才对。

    跟着一伙儿人群,我走进了玫瑰圣母堂,跪在那儿祈祷片刻。渐渐地,进堂的人越来越多了。蓦然,才记起,今天原是十一月一日「诸圣瞻礼」。怪不得堂里人潮拥挤。他们是来参加十点钟要举行的大礼弥撒。今天能在此地躬逢其盛,真是与有荣焉。

    没过多久,整坐大堂已被挤得水泄不通。这个时候,从更衣所出来了一位年长的老神父;黑袍白发,显得慈祥又亲切,一眼望去,就可以猜出大概是本堂神父。

    接着,他领全堂的教友练习在弥撒中要唱的圣歌。其中多属拉丁文的老歌。让人听起来感到非常的亲切。因为有好几首不但是我年轻时在华山堂圣咏团里学的,后来在修院的时侯,更是常常地唱。

    今天,在教会里虽然仍有新歌出现,但是不管怎样受欢迎,我还是认为很难跟过去的那些拉丁文的圣歌相比。今天的新曲调似乎缺少一些东西,我想也许就是「古典」的美与动听罢!有不少老教友至今还是非常怀念过去拉丁文的弥撒,我想主要的原因之一,恐怕就是怀念悦耳动人的拉丁文圣歌了!国内教友当中,有不少在音乐界及艺术界中颇富盛名的专家,如果教会能够把这些人才聚集在一齐,相信必能为中国圣乐提供很多的贡献。例如,我们可以请文学深厚,文笔优美的作家写一些词,然后请作曲家们谱曲。当然,由于圣歌不是一般的歌曲,所以不管是文学家也好,或作曲家也好,都应具有深刻的信德和与主密契的经验,才能够使作品富有灵性。

    弥撒前的练唱好处很多,一方面可以教一些新歌,或纠正一些不正确的唱法;另一方面也是准备教友很快进入礼仪气氛的好方法。我多年来从事牧灵工作,特别是担任本堂神父以来,心里总是希望,在主日每台弥撒之前,能有人带教友们练唱,但是由于国内教友们多有迟到的习惯,所以很难如愿。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心愿得以实现。

    当日那位神父带教友练唱之后,接着有五位神父一齐举行共祭。礼仪气氛非常美丽感人,圣歌虽然有不少首是法文的,但听在耳里,仍感到优美动听。毕竟,音乐是不分国界的啊!

    弥撒中,我以一颗极其虔诚的心参与。也深深地体会当日耶稣告诉那位撒玛黎亚妇女的话的真谛:「真正朝拜的人,将以心神,以真理朝拜父,因为父就是寻找这样朝拜祂的人。天主是神,朝拜祂的人,应当以心神,以真理去朝拜祂。」(若四23-24)。

    弥撒后,在堂外的广场上,偶然间见到两位中国女孩子,我赶紧跑去跟她们聊天。原来她们是香港的华侨,一位是商明玉小姐,另一位叫杨祖媛。两人当时都在该地一训练中小住。商小姐是英文部副主任,杨小姐则是学员。在她们引领下,我去参观了她们的训练中心。在那儿,还遇到了一位来自越南的华侨,张德兰小姐。
花都之旅 另一种奉献生活
    在过去,当我们一提起修道奉献的生活时,我们往往只会联想到当神父、修女,或所谓终身不嫁的「守贞女」(俗称「姑婆」)这些人。而今天,在教会内已有了一种介乎这两者之间的新的团体出现,统称为「在俗的修道团体」。像在本省已存在多年的「鸣远女子服务团」及「德兰服务团」等都是。她们的团员虽也发神贫、贞

    洁、服从三圣愿,但是她们并不是传统上所称的修女。如果你以修女称呼她们,她们也往往会马上纠正你说:「我不是修女,我是小姐。」有时候会把对方给弄迷糊了,觉得有点儿奇怪。

    这种团体直接属于教区管辖。她们或度群体生活,或因工作的性质及需要而散居各处,视情况而定。我数年前到菲律宾各地巡回演讲时,就曾应邀到马尼拉给「德兰服务团」的小姐们做过弥撒及演讲。她们或三、五成群,或散居各处,但是她们仍有类似修会的团体生活。我那次给她们演讲,就在她们的总部。这个团体现在吸引了许多就读各大专的女青年,加入她们的团体,前途被看好。

    「在俗修道团体」在今日颇让一般青年们向往。当然,这一方面表示,在今日的世界里,客观的环境实在有这种需要。但是另一方面,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假定,这种需要也是来自一些愿意奉献,但是却又不愿受传统修会生活束缚的人的「创意」呢?加入这种团体的成员,固然比较容易打入社会,因为她们并不穿修女的会衣,外表一见如常人。但是由于没有真正的修道团体生活,所以在神修生活上,有时候反而缺乏保障。他们既不是神父,又不是修女,但却要以修道的精神从事入世的工作,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今天去参观的这个训练中心,就是专门为训练来自世界各地,愿意度这种奉献生活的女孩子们而创设的。这个中心分英文部与法文部两部分。在那儿受训的女孩子则来自不同的国家。也有来自我们亚洲的韩国、日本、越南、香港等地的女青年。

    中心的所在地,选得非常得好,既清静,又幽美。从它的背后,可以透过枫树远眺天际间的群山。那真是一幅天然的美丽风光。令人向往与流连。

    由于在他乡遇到国人,又同是度奉献生活的同道,所以我们并没有花很多的时间参观,就找个地方畅聊起来了。一直聊到午餐时,还是津津有味。就如同多年阔别的老友,有诉不完的离情似的。

    从她们的言谈中,让我深深地了解,凡全心依靠上主的人,就会蒙受祂特别的照顾。该中心管出纳的一位外国小姐告诉我,中心本身并没有任何基金,完全靠别人的济助过活。她说,曾有多次,明明知道明天就有断炊之虞,但是她们还是坚信上主必会设法照顾。因此,她们仍然照旧工作,当然,也格外地热心祈求天主的降福。说也奇怪,第二天大清早,自然就有人送钱去给她们,解决她们的困境。听了她的话,让我更懂悟了耶稣在福音上所提的有关信德的真实性了。祂说过:如果你们有芥菜子般的信德,那么你们就可以移山倒海了。

    在玛窦福音第六章的地方,曾有一段耶稣教训我们应该依恃天主照顾的美丽的言辞。祂说:「我告诉你们:不要为你们的生命忧虑吃什么,或喝什么;也不要为你们的身体忧虑穿什么。难道生命不是贵于食物,身体不是贵于衣服吗?你们仰观天空的飞鸟,牠们不播种,也不收获,也不在粮仓里屯积,你们的天父还是养活牠们;你们不比牠们更贵重吗?你们中谁能运用思虑,使自己的寿数增加一肘呢?关于衣服,你们又忧虑什么?你们观察一下田间的百合花怎样生长:它们既不劳作,也不纺织;可是我告诉你们:连撒罗满在他极盛的荣华时代所披戴的,也不如这些花中的一朵。田地里的野草今天还在,明天就投在炉中,天主尚且这样装饰,信德薄弱的人哪,何况你们呢?所以,你们不要忧虑说:我们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因为这一切都是外邦人所寻求的;你们的天父原晓得你们需要这一切。你们先该寻求天主的国和祂的义德,这一切自会加给你们。所以你们不要为明天忧虑,因为明天有明天的忧虑;一天的苦足够一天受的了。」(25-34)

    耶稣所要求于基督徒的信德,并不是盲目的,也不是那种不负责的信德。不是盲目的,是因为我们相信祂是慈父,因此必会照顾我们的所需;不是不负责任的,是因为信德并不拿走我们「尽人事」的责任。那种无所事事的依靠,并不是真正的信德。

    我想,训练中心的小姐们应该是最能体会这些道理才对罢。

    今天的午餐,吃得真是愉快。我说愉快,并不是因为它「免费供应」的关系,而更是因为在肉体获得食粮之余,精神也同时得到了饱饫。我想,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过去在修院里用餐时,常有人给大家「念饭书」(圣书)的目的了。如果在肉体获得饱饫之时,精神也得到滋养的话,那真是双重的享受。

    午后,她们几位自愿做我的导游,领我去参观圣女伯尔纳德一家生前居住过的「囚牢」。

    那是一间极小的屋子。屋中除了放着三个床铺和两把椅子等简单的家俱外,就只有挂在墙上的那个十字架和一串大念珠了。

    在另一间屋子里,我们见到圣女当日见到圣母显现时所戴的头巾和她亲笔所写的一些信件,字迹非常娟秀可爱。从她的笔迹中,不难想见圣女的外表和她的心灵,一定也是秀丽文雅才对。果然,当我们见到她的遗像时,这一个想法马上就得到印证了。真如俗语所说:「字如其人」。我曾看过圣女肉体不朽的照片。她面庞纯洁美丽如同天使一般。让人见了,顿感一股清新之气吹袭而来。深深地挑动了目睹者的心弦。据说圣女逝世一百周年时,曾打开过棺盖一次。由于遗体遇到空气,脸部马上就变了颜色。后来只好在脸上打上一层薄薄的脂,仍可以看出它的光泽来。

    我们再往前去,到了一间不很大的房间,据说这是她当日初领圣礼的地方。在这间房子里,摆设了一个祭台,一个当日她常跪着祈祷用的跪凳。还有她用过的一条围巾。

    后来,我们跑去她的本堂,因为听说她就在那里的圣洗池受的洗。旁边还放着当日的领洗登记簿。

    面对着这一切,叫人真有时光倒流的感觉。圣女出身确是比一般穷人更卑微,但是她由于蒙受天主圣母特别的垂怜与钟爱,终于成为全球教友热心敬礼的对象之一。

    看到了她,我马上就联想到少女时代的圣母玛利亚。她不是也一样,由卑微的人被提拔到天主之母,亦为世人之母的崇高地位吗?但是圣母在获得殊恩之后却仍称自己是「上主的婢女!」她把特蒙宠幸视为「因为祂垂顾了祂婢女的卑微,今后万世万代都要称我有福。」(路一48)我想,圣女伯尔纳德当日的心境,应该也跟圣母一样才对罢。

    去圣堂参观的时候,我顺便在那儿买了一些比较便宜的圣牌,准备回国后分赠亲友,做为纪念。

    然后,我在大堂后面的祭台上做弥撒。望弥撒的教友,除了三位中国小姐外,还有一对外籍的中年夫妇及另一位女教友。不如是由于对神父地位的尊敬,或纯粹出于好奇之故,他们除了参加弥撒外,还拿了一串念珠,要我在弥撒后给予祝圣。

    当然,做弥撒时我还是不忘为多难的祖国教会祈祷,也为所有的亲友呈上我默默的祝福。

    下午五点半钟,有神父及修士们在堂里公念晚课,我一看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不请就擅自加入他们的行列,跟他们异囗同声地高歌,赞颂上主。
花都之旅 不要做无信的人
    跟神父、修士们唱完晚课之后,我又匆匆忙忙赶回山洞去,因为今夜我得坐夜车赶回巴黎,如果不趁着最后的一点儿时间,去看看供患者洗浸的水池,及装些圣水回去的话,以后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但是由于去得太迟,所以水池早就关门了。只能从一个小小的玻璃窗向里望,聊慰到此一游的心愿。据说共有两个水池:一个供男士用,另一个供女士用,而且每池只能容纳一人而已。

    我心想,既然无缘亲睹芳颜,照张相至少还有纪念的价值,至少可以做为向亲友证明我曾到此一游的物证。但是心愿归心愿,照相机的快门硬是按不下去。我想大概是由于时近黄昏,光线不够,同时我又没带镁光灯,只有徒唤奈何。

    既然没能进去水池,又照不了相,只能怨自己运气不好,怪谁呢?陪我去的那几位小姐,大概看出我一脸沮丧相,于是赶紧安慰我说:「神父,不必难过,至少你还可以到水龙头那儿,装些露德圣水呀!」说的也是,经她们这么一提醒,我才记起了,今天早晨刚来的时候所买的那只塑料罐。于是赶紧从旅行袋里把它掏出来,跑去水龙头的地方,装了满满的一罐;这还不够,并且还弯着腰,偏着头,就在那儿当众喝个够。那种喝水的样子,正如耶稣在真福八端里所;说的「慕义似渴」一样。离年轻时那种运动后猛喝自来水的日子,已有二十多年了,未曾如此般地再「牛饮」过。不晓得站在身旁的这几位小姐看在眼里,会有何感想呢?我想,她们的反应大概也不出以下这两种罢:如果不是李神父的信德特别大,那么就是太「神贪」了?一笑!

    提起「露德圣水」,忽然记起了多年前亲耳听到的一个「奇迹」。

    有一位热心教友,夫妇俩只生了一个独子,疼爱有加,自不在话下。有一天,他们的爱子突发高烧,虽经打针吃药,体温仍是不降,真是把他们给急坏了。有一天这位教友,坐在书桌前,不由自主地去拉抽屉。竟然意外发现,在抽屉的一角,有一瓶多年前朋友送他的「露德圣水」,真叫他喜出望外。怀着虔诚的信心,他赶紧把圣水给孩子喝了。说也奇怪,过了没多久,烧竟然退了。这件事让他们一家三口心中充满了赞颂与爱恩之情,也更增加了他们对主的信赖之心。

    据说从圣母在露德显现以来,不知有多少人获得了灵迹般的痊愈。这并不是传说而已,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因为曾有许多不信任何宗教的医师们,对这些不药而愈的病人做实地调查。结果不得不承认的确有奇迹存在,至少在医学上,他们找不到答案来。

    关于「奇迹」,在圣经里有了许多记载。例如旧约中出谷纪第十四章有关天主如何让海水分开,叫以色列选民平安渡过红海的事迹,以及多俾亚传里天主如何使瞎眼的老多俾亚复明的故事都是。像这样的事迹,真是不胜枚举。

    在新约里,有更详尽而动人的记载:特别是有关耶稣所显的奇迹,更是历历如绘。

    关于默西亚来临之后所要发生的一些奇迹,在被视为以色列民族史上最著名和影响新约教会最深刻的依撒意亚先知所写的书中,早已有了预言。他说:「那时,瞎子的眼睛要明朗,垄子的耳朵要开启;跛子必要跳跃如鹿,哑吧的舌头必要欢呼……」(依卅五5)「盲人的眼睛由幽暗晦暝中得以看见;弱小的人将在上主内再得欢乐,贫困的人将因以色列的圣者而喜悦……」(依廿九)而这一切预言,在耶稣的身上也都一一地应验了。由以下的这件事情就可以看出来。

    耶稣的前躯若翰洗者,可能由于年纪轻轻的就离家在外苦修,所以对耶稣还不够认识,于是亟想证实耶稣的身分。根据玛窦福音第十一章的记载是这样的:若翰在狱中听到了基督所行的,就派遣他的门徒去,问祂说:「就是要来的那一位,或是我们还要等候另一位?」耶稣回答他们说:「你们去,把你们所见所闻的报告给若翰;瞎子看见,跛子行走,癞病人得了洁净,聋子听见,死人复活,穷苦人得了喜讯。」

    耶稣之所以不直截了当地告诉若瀚的弟子们,祂就是旧约里所说的,即将来临的那位,乃是因为「奇迹」的希腊文原文的字义是指「标记」而言。也就是说,凡目睹奇迹的人,应该马上认出祂已在于人间,天国已经来临的事实来,因而产生对祂的信仰。

    耶稣一生所显的奇迹甚多,大约可归纳成以下四类:驱魔;治病;自然界的奇迹(如平息风浪);死者复活。驱魔的意义是指,人因着罪过,成了魔鬼的奴隶,受其侵扰。如今天国既然已经来临,证明天主业已怜悯及宽恕了罪人。因此,魔鬼理应从人的身上被驱逐出去;治病的意义是在告诉人,天国已经来临,天主的怜悯已经进入世界的事实;平息风浪是象征原祖父母因背命而失落的地堂生活,重新在人间出现。世界因着默西亚的出现及天国的来临,已经变成了一个崭新的创造,天地也恢复了原有的和谐秩序:至于死者复活,则是象征世界末日来临时,已经逝世的人,都将复活起来。生命已战胜死亡,天国崭新的生命业已进入人间。

    在圣经里记载了,犹太人多次向耶稣要求显个奇迹,以证明祂即是要来的那一位,但耶稣并没有满足他们的希望。既然旧约里都有奇迹的记载,而耶稣本人也常显奇迹,为什么祂不藉此机会显个奇迹,好让他们也相信呢?

    我想问题的关键也正在此,因为犹太人之所以寻求奇迹,并不是在寻找默西亚,而更是只为满足他们本性的需要而已。有一次,一大伙群众紧跟在耶稣的后面,耶稣忽然回头责备他们说;「你们跟随我,是因为刚才吃饱了!」原来,耶稣生前曾以少许的鱼饼,让几千人吃饱。另一次,耶稣在圣殿前院里,驱散做买卖的人的摊位,他们愤愤不平地责问祂,到底有什么权柄可以这样对待他们?接着就要求祂显个奇迹,好证明祂有权。而耶稣却只回答他们说:「你们把这座圣殿拆毁,三天之后我要把它重建起来。」在别处还提起祂曾对犹太人说:「除了约纳先知的征兆外,什么征兆也不给你们。圣殿于短短三日内拆毁又重建,及约纳先知的微兆,原都是指祂日后的死亡及三日后要从死者中复活的预言。言外之意是:如果你们在受难、死亡与复活的奥迹中看不出标记的意义来,显再大的奇迹给你们看,也等于是白费的。

    所以,耶稣不轻易给犹太人显奇迹,是因为他们的信德不够,不能在奇迹中看出最深的标记意义来;另一方面,也许是因为祂要让我们如道,奇迹只是信德一种外在帮助而已,而不是信德的最后基础。毕竟,像死人复活这一类的奇迹,并不常有,不是么?

    在若望福音第二十章第二十四到二十九节的地方,记载耶稣显现给多默宗徒的事迹说:十二人中的一个,号称狄狄摩的多默,当耶稣来时,却没有和他们在一起。别的门徒向他说:「我们看见了主。」但他对他们说:「我除非看见他手上的钉孔,用我的指头,探入钉孔;用我的手,探入祂的肋旁,我决不信。」八天以后,耶稣的门徒又在屋里,多默也和他们在一起。门户关着,耶稣来了,站在中间说:「愿你们平安!」然后对多默说:「把你的指头伸到这里来,看看我的手罢!并伸过你的手来,探入我的肋膀,不要作无信的人,但要作个有信德的人。」多默回答说:「我主!我天主!」耶稣对他说:「因为你看见了我,纔相信吗?那些没有看见而相信的,纔是有福的!」

    耶稣每一次遇到有人请求祂显个奇迹时,往往会问他说:「你信我在你的身上能做到吗?」如果对方的答复是肯定的话,那么祂就会对他说:「你痊愈了吧!是你的信德救了你。」由此可见,信德是奇迹所应该产生的效果。如果一个人没有信德,或信德很薄弱的话,那么他看见奇迹的可能性大概就微乎其微了。黑落德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当日耶稣被捕,被押送到衙门时,黑落德王由于久闻耶稣能显奇迹,所以就要求祂当众显个奇迹让他看一看。为耶稣来讲,显个奇迹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但是祂却没有做,因为祂心里明白,黑落德王只不过要满足个人的好奇心而已,根本不会产生任何信德,于是也就不愿意显任何奇迹了。

    为一个有真诚追求真理的人,他虽然没见过任何奇迹,还是能够相信,但是为一个毫无真诚而高傲的人,即使复活的基督就站在他面前,他照样还是不信。

    那晚,我在训练中心再度接受他们欢宴,并与学员们畅聊甚欢直到十点。然后由她们送我去车站,准备搭十点二十三分那班夜快车回巴黎。

    挥别了萍水相逢的主内姊妹,当我踏上火车的片刻,肩上的旅行袋突然间叫我感到有些不胜负荷。因为带走的,不只是他们争着塞入我袋里的那几只美味可口的苹果和水梨,而更是天主借着她们所施予我的那温暖的友情,与无限的爱。
花都之旅 死亡非生命的结束
    「嘟!嘟!」汽笛响起,车轮再度「卡喳!卡喳!」地把我带回来处。

    当那几位姊妹的影子慢慢地在我的视线里消失之后,我径自走到我的车厢去,好找自己的卧铺准备睡觉。

    昨天晚上来的时侯是坐着睡的,今天晚上可能是天主可怜我这个来自东方的「苦行僧」太辛苦了,所以格外地照顾我,整个车厢六张床铺统统归我一个人享用。如果不是太疲累的话,我倒真想来个换床游戏,把九个钟头平分为六节,每隔个把钟头换一张床,这样不就倒赚了五张卧铺的车票吗?如算盘固然打得精,但是一倒下去就「呼噜!呼噜!」地一觉到天明了。

    翌日清晨七点钟,我仍睡梦方酣,车上的警察就来敲我的车门,告诉我准备下车了。我揉揉惺忪的睡眼,然后有点儿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地呆坐在床沿有半小时之久。

    七点半钟,火车准时进站。原先约好来车站接我的沈神父也准时应约前来。然后我们一起搭车回会院。沈神父由于怕我旅途劳顿,急需休息,所以催我快点儿回房,蒙头大睡。

    不过由于还没做弥撒,所以我就先洗把脸、刮过胡子,径自进堂举行圣祭去了。

    今天是十一月二日,正逢「追思已亡瞻礼」,所以我在弥撒中特别为已亡的亲友及众炼灵祈祷。

    教会每年在这一天,特别要求教友们为炼灵祈祷,实在是一件非常有意义和令人欣慰的事情。人类怕死,这是千古不争的事宜。而怕死的原因很多,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死亡与我们追求永生的希望冲突。其次是因为我们对于死亡代表的到底是什么,感到一片茫然。因此对它往往产生恐惧和排拒的心理。

    子路曾以死的问题就教于孔夫子。但是孔圣也只能以「未知生、焉知死」的话,来向子路表达他对这个问题的无奈罢了。因为在当时,天主在这方面的启示还不很明确。一直到了后来,才借着圣保禄的囗告诉我们说:「死亡不是生命的结束,而只是存在的改变而已。」因为生命不只包括肉体而已,也包括灵魂在内。肉体因为是物质的,而凡属物质的东西,迟早都会归于腐朽的;而灵魂既不是物质的东西,所以永不毁灭。因此,当肉体死亡之后,生命仍然继续存在下去。这也是为什么教会鼓励教友要为炼灵祈祷的主要原因之一。

    教会虽然只有一个,但是她却包含三个不同的层面:第一、凯旋的教会(又称得胜的教会),是指那些死后已进入永生境界的人。也就是圣保禄宗徒在格林多前书第十三章的地方所说的,那些已经面对面见天主的人,他们诚如宗徒所描写的:「这场好仗,我已打完:这场赛跑,我已跑到终点;这信仰,我已保持了。从今以后,正义的冠冕已为我准备下了,就是主,正义的审判者,到那一日必要赏给我,而且也赏给一切爱慕祂显现的人。」(弟后四6-8)

    教会的第二个层面,称为旅途的教会(又称战争的教会)。称为旅途的教会,是因为属于这个层面的人,还没有到达永生的彼岸;称战争的教会,是因为在我们还没有进入凯旋教会之前,我们必须时时刻刻与魔鬼、肉欲、世俗三仇不断地交战。这也是为什么耶稣要提醒我们说:「天国是以强力去夺取的,只有能坚持到底的人,才能获得。」

    教会的第三个层面,称为受苦的教会,属于这个层面的人,已经结束了尘世的旅程,照理说,他们应该进入天国才对。可是由于他们在尘世的旅途中,经不起三仇的诱惑而曾经跌倒过。虽然他们也曾经在告解圣事中与主和好如初,但是由于补赎还没有完全做完,必须先在炼狱里炼净自己的灵魂。待时期一满.即可加入凯旋教会天主儿女的行列,获取复活的荣冠了。

    只是这些业已离开人世,尚未进入天国的灵魂,他们在炼狱中除了等待净化时期的届满外,自己无能为力,亟需在其它两个层面的主内弟兄姊妹的帮助,或为他们献弥撒、或为他们代祷、或为他们做克苦、或为他们做补赎……。而这一切行为的理论基础是建立在教会一端很美的信道上。

    在主日弥撒中,我们所念的「信经」里,不是有这么一段:「我信有圣而公教会,诸圣相通功」么?这一端道理告诉我们,凡属于我们以上所提及的三个层面的人,他们的祈祷、补赎、善工……等,彼此可以互通、分享。因为,就如同圣保禄宗徒所说的:「就如身体只有一个,却有许多肢体;身体所有的肢体虽多,仍是一个身体:基督也是这样……原来身体不只有一个肢体,而是有许多……眼不能对手说:『我不需要你;』同样,头也不能对脚说:『我不需要你们。』不但如此,而且那些似乎是身体比较软弱的肢体,却更为重要……,若是一个肢体受苦,所有的肢体都一同受苦;若是一个肢体蒙受尊荣,所有的肢体都一同欢乐。」(格前十二)

    从教会深信死亡不是生命的结束,只是存在的改变、教会三个层面,及诸圣相通功的道理看来,我们不能不深深地感到高兴和欣慰,因为我们已亡故亲友的离我们而去,只不过是他们的形体而已。他们的生命却永远与我们常相左右。这也是为什么保禄宗徒劝勉我们。不要为了亲友的离去,而哭得像没有希望的人一样。

    也不知睡了多久,被窗外川流不息的车声和喇叭声给吵醒了。起来一看,原来太阳已爬得老高,正是日正当中的时刻了。正在这个时候,沈神父来敲我的房门,这才记起了,中午我和代子蓝先生夫妇有饭局。遂匆匆忙忙跟沈神父出门赴约去了。

    蓝先生夫妇小两口是在巴黎结缘的。太太毕业于国内师范大学,曾任教职,后来去了巴黎。没想到留学变成成亲,还没正式就读就下嫁为蓝家妇了。

    今天我们来到的地方,是他们的家。房子虽然很小,但是却显得亲切而温暖。我想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住在这儿的人热情而好客。特别是由于我跟男主人是旧友,和女主人则是初识,所以气氛显得特别和谐融洽。虽然我们并没有山珍海味佐餐,但是美味可口的几盘家乡小菜,更容易叫人在酒醉饭饱之外,兴起淡淡的乡愁。那是一种很特殊的感觉,很难用笔墨加以形容。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这一餐是我在国外一年多来,吃得相当愉快的一餐。

    午餐加聊天,可以说宾主尽欢,时间也就在你一句我一句中溜过去了。

    下午,蓝太太说要留在家里洗碗盘,沈神父要先回去休息,所以由蓝先生一个人陪我去逛街。首先,我们去找皮件店,也为我想买一只中型的皮箱。结果花了五十四法郎成交。虽然质料不算很好,但是却富有纪念性,所以也够心满意足了。

    当夕阳渐渐西坠的时候,我们朝着有「巴黎的标志」美誉的爱菲尔塔走去,准备在那儿眺望全巴黎的美景。
花都之旅 现代的巴贝尔塔
    巴黎爱菲尔塔是世界闻名的铁塔之一。位于塞纳河的左岸,离凯旋门只有十分钟步行的路程而已。于一八八七年动工兴建,一八八九年五月十五日完工。这座塔的兴建主要是为举办「第一届万国博览会」之用。当日曾经公开征求工程师,应征的人来自世界各国,不乏知名之士。结果由法国的一名工程师,名叫贾斯塔夫.爱菲尔者中选。并且以他的姓命名,叫「爱菲尔铁塔」。在塔下竖立有一座爱菲尔的半身铜像,供游客们凭吊。

    据说爱菲尔原准备念工程学院,可是入学考试却名落孙山,只好改攻化学工程。没想到后来竟以建造这座铁塔而成为举世闻名的工程师。

    法国政府着手计划建造这座铁塔之初,曾遭到不少人士的反对,认为会破坏市容。但是赞成的人却大有人在。而事实也证明了,这座铁塔与著名的凯旋门,后来变成巴黎两个最大和最有名的观光胜景。吸引了来自全世界各地的无数游客。

    这座塔分三层:第一层离地面有五十七公尺;第二层离地面一百五十公尺;第三层离地面有二百七十四公尺(作三百公尺)。全重是六千九百吨。据说遇到强风的时候,会发生四英寸左右摇摆的偏差。而在冬天气温降低时,又会缩短六英寸,这些变化;无形间给铁塔增添了一分神秘感和刺激感。不知当它在强风中摇摆不定时,人站在上面会有什么感觉?恐怕是既惊险又刺激、游客怕怕了!

    铁塔初建的时候,并没有电梯的装备。如果想徒步登上顶楼的话,就必须爬一千七百个阶梯。不要说爬了,光听这么多个阶梯,就足够让人两腿发软,立时打退堂鼓了。法国政府后来在一九六五年装了一部电梯,每个小时上下十二趟之多,每趟可载一百名。像载重量这么大的电梯,全世界恐怕很难找出几个罢。

    据说在一九○九年时,巴黎市政府不何故,曾有把这座铁塔拆除之议。不知是否因维护费太可观之故,不得而知。但后来一想,为什么不利用它作无线电台的转播站呢?因此打消了拆除的念头。后来法国三家国营电视台便利用它做为电视转播站。

    由于铁塔知名度很大,所以免不了有许多人会打它的主意,利用它制造新闻,或了结自己的生命。曾有一位法国飞行员想驾机穿过铁塔的拱形支架,可惜的是,壮志未酬身先死,当场机毁人亡,呜呼哀哉!有一些人从塔顶跳伞,结果坠入塞纳河,变成了十足的落汤鸡了;有的在塔上表演裸奔,把一些女游客吓得花容失色;至于从塔顶跳下自尽的,那就为数可观了。到目前为止,已有四百多人。

    据估计,每年到此一游的旅客,平均有一百六十几万之多。也着实为法国政府赚了一笔非常可观的外汇。

    当日由于我们去得较晚,所以只能到达二楼游览而已,无法登临顶楼。不过能够在离地面一百五十公尺高的地方,眺望巴黎市景,也是够过瘾的了。

    据说日本东京的铁塔,要比爱菲尔塔高出数公尺,并以此向世人炫耀。我真不晓得日本人这样做,到底是什么心理?是自大呢?或更好说是自卑感的作祟吧!但遗憾的是,当东京铁塔开放不久,就传闻有人从塔顶跳下,自杀了。

    站在爱菲尔塔上,想的是日本东京的铁塔,很自然地就会联想到旧约里所记载的,在史纳尔地方的那座巴贝尔塔来了。

    在创世纪第十一章开头,给我们记载了这样的一个故事:当时全世界只有一种语言和一样的话。当人们由东方迁移的时侯,在史纳尔地方找到了一块平原,就在那里住下了。他们彼此说:「来,我们做砖,用火烧透。」他们遂拿砖当石,拿沥青当灰泥。然后彼此说:「来,让我们建造一城一塔,塔顶摩天,好给我们作纪念,免得我们在全地面上分散了!」上主遂下来,要看看世人所造的城和塔。上主说:「看,他们都是一个民族,都说一样的语言。他们如今就开始做这事;以后他们所想做的,就没有不成功了。来,我们下去。混乱他们的语言,使他们彼此语言不通。」于是上主将他们分散到全地面,他们遂停止建造那城。为此人称那地为「巴贝尔」,因为上主在那里混乱了全地的语言,且从那里将他们分散到全地面。(创十一1-9)

    在科技根本不发达的远古时代,人类已可以建造如此摩天的高塔,不能不说是物质文明的一大进步。而物质文明的进步原亦是天主对人类的期望与降福。只是天主希望人类在追求文明进步的同时,也应该提升精神文明的层面。更不应该忘本。毕竟,这一切乃是天主的恩赐。

    很可惜的是,史纳尔地的人们,他们建高塔,只不过是为了纪念自己和炫耀自己俗世的成就罢了。他们跟始祖犯了同样的错误,那就是犯了骄傲的罪。结果与他们的希望正适得其反。因为他们建塔的目的是为给自己作纪念,免得在全地面上分散了。而结果呢?他们不但被分散各地,并且彼此语言无法沟通。这就是罪过所带来的严重后果。不但使人遭受流离失散之苦,更造成人与人之间无法做心灵最深的交流。

    巴黎的爱菲尔塔的物质成就,一定远远超过昔日的巴贝尔塔许多才对。这原是一件非常值得夸耀与欣喜的事情。但是我们要问的是:人类经过巴贝尔塔惨痛的教训和漫长的岁月变迁之后,是否在心态上已有了改变与突破呢?他们是否在物质文明大幅度的进步中,更接近天主和更发展精神的文明呢?我心里在想,在无以数计的千千万万登上爱菲尔塔的游客中,当他们仰观浩瀚的穹苍,俯视五光十色,彩色缤纷的花都胜景时,到底有多少人会想起那创造天地的主宰,而怀着赞叹与感恩之心呢?我想,恐怕是少之又少。甚至连一个也没有也说不定。

    二十世纪是一个「俗化运动」非常盛行的时代,俗化运动在求理性化和独立自主,不愿意附属于另一个世界或宗教。只愿依照事物的内在价值和意义解决问题。

    教会承认俗化运动的事实与价值。因为俗化运动是来自天主的创造。但是俗化运动却可能产生危险,那就是走向俗化主义,否认天主的存在。

    巴贝尔塔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巴贝尔塔的成就原是俗化的结果,但可惜的是,人在物质文明的进步中,不但没能更接近天主,反而离开祂越来越远了。这真是人类的最大悲剧。但是更不幸的是,这样的悲剧仍在人类的历史中不断地重演下去。
花都之旅 夜巴黎的诱惑
    我跟蓝先生站在铁塔的第二层上。虽然明知道第二层内有一家设备很好的餐厅,有饭菜及饮料供应,如果能够坐在里面,点个菜或叫杯咖啡、果汁之类的东西,一边享用,一边浏览绮丽的风光,那将是怎样的一种享受呢?但是心里又想,出家人能有幸到欧洲一游的又有几位呢?光是旅费就已够瞧的了。所以途中能够省的,还是省的好。所以,口里就喃喃祈祷着:「不要让我们陷于诱惑,但救我们免于凶恶。」虽然此举是显得小气了点,但良心平安些不是更好么?

    于是,我们就站在塔的边沿,聊开了。蓝先生特别提及他当日在辅大工作的种种情景。从他的语气与神态中,不难看出,那段日子是他一生中非常值得珍惜的岁月。听他滔滔不绝的细述,我竟也被感染到一分喜悦。

    我们聊呀聊的,兴致很高。不知不觉间,夜巴黎的序幕已为我们掀起。晚霞已在天边消失,五光十色,絇丽而变幻无穷的霓虹灯,在空中闪烁不停。巴黎此刻已被一片灯海所淹没了。夜间看巴黎,似乎变得比日间来的小而富于神秘的气息。而这种神秘的气息,竟像是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催逼着身历其境的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去。

    于是,我拉着蓝先生的手,一边往下面跑,一边囗里嚷着:「来!让我们探险去!」

    可是我忘了,蓝先生已是「老巴黎」了。因为他住在巴黎已有好几年之久,那儿会像我这个东来的「刘姥姥」,急着想一窥「欧洲大观园」的堂奥呢!

    他提醒我说:「不急么。等吃过饭再说好了。」

    这个时候,我才记起了,晚饭还没吃呢。霎时间,肚子也开始叽哩咕噜起来。于是我们打道回府,先解决民生问题再说。

    肚子虽有点儿饿,但是我们仍不急着回家。于是取道闻名的香榭丽舍大道散步回去。

    这条大道长约两公里,宽一百二十余公尺。大道的两旁都是一些第一流的剧场、餐厅、酒店、电影院、旅馆和露天咖啡座。夜间到这里逛街,真可说是人生一大乐事。在那儿,最吸引我的有两件事情,那就是逛各式各样的橱窗和欣赏来来往往的路人。如果您曾到过香港,也曾被那儿街上摆设豪华的橱窗所吸引的话,那么夜巴黎的橱窗,将会令你感到目眩。而路上熙来攘往的行人,就像是世界人种展览会一样,你说多有趣就多有趣。

    突然间,蓝先生问我要不要去参观一下巴黎著名的风化区。我想既然来了,在这儿也没有人认识我,去见识一下大概不致引起误会罢。

    念大学的时候,有一天,班上的几位男同学们忽然心血来潮,说要到万华绿灯户区去逛一趟。当时我由于年幼无知,又怕别人讥笑没胆量,就胡里胡涂地跟着去走了一趟。只见一些浓装艳抹的女子,倚门卖笑。当时看在眼里,一方面感到恶心,另一方面也觉得她们怪可怜的。什么事情不好做,非得出卖灵肉不可。

    我不晓得巴黎到底有几处绿灯户区。今晚我们去参观的,并不像国内那种集体倚门亮相的情景。而是个别站在不同的地方招客。

    我曾见到一位年轻貌美的少女,也夹杂其中。论美貌与身材,都够得上明星的条件。于是我好奇地问一旁的蓝先生,她们为什么不去找别的正当职业,而偏偏要干这种最古老的行业呢?是不是她们都来自非常贫穷的家庭呢?他的答案却叫我感到颇为意外。他告诉我说,过去有不少女孩是由于家里很穷,不得已才走上这条路。但是今天情势有改变。不少女孩子并不是因为穷才出卖肉体,而是由于虚荣心作祟。有的甚至只是出于好奇或找刺激。

    听了这番话,不能不让人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感叹。中国人过去有「笑贫不笑娼」的俗语。而如今,不晓得人将以什么样的话来形容目前的这种趋势呢?

    看到她们向伫立在那儿的行人那种搔首弄姿,故作媚态的情景。我赶紧拉着蓝先生的手走开了。倒不是怕自己定力不够,而是因为这种无声的人肉市场,比清晨嘈杂的菜市场,要来得更令人无法忍受。

    我们一路无言,默默地走回家去。

    吃过中午的剩菜,我们就泡杯茶,三个人围坐在那间既是餐厅,又是睡房兼客厅的屋子,重新揭开聊天的序幕。而这一聊又是两三个钟头过去,一直到了十点钟,蓝先生怕我一个人回去会迷路,所以又特别陪我一趟,这份友情,实在太令我感动了。

    出外旅游的人,可能是由于心情较开朗,所以对时间的观念就比较差,不太在乎多浪费时间。更何况今天我跟蓝先生相处极其愉快,所以就愿意尽情而又尽兴了。所以,虽然已是夜里十点多钟,他还是邀我去拉丁区一游。

    所谓拉丁区,是指靠近地下铁路车站奥迪翁,以巴黎大学为中心的一带地区,这个地区也是学生集中的地方。有许多书店、咖啡馆,供学生阅览及休憩之用。所以在这里所见到的面孔,都是一些年轻而又富有朝气的小伙子。夹杂在他们中间的,也经常可以看到一脸书卷气或文质彬彬的教授们。并且有许多嬉皮在那儿流浪,构成一幅奇特的画面。

    在巴黎,有不少中国饭馆。但其中以拉丁区的中国饭馆最多。例如在圣密契尔大道及圣热曼大道附近,就有不少家。在这里,中国菜的价格要比法国菜或日本料理都来得便宜。为一位离乡背井,只身在外求学或谋生的人,这里的确可以解除不少乡愁。只是听说此地餐馆的中国菜,有几道已洋化了。例如以凉拌绿豆芽、粉丝及火腿掺在一起做成的中国沙拉,就是一个很好的代表。

    在这些饭馆中,咏芳园与锦丰园等几家,为来自台湾的旅客是最熟悉了。因为他们的老板都是非常爱国的华侨,所以对远自自由中国来的同胞,招待是特别亲切又热情。

    除了中国菜以外,最值得尝试的当然算是法国菜了。

    法国菜中较著名的有鹅肝、虾羹、鱼羹、松菇、蜗牛、牛蛙腿、大牛排、兔子肉,及葡萄酒煮虾等。当然,如果到了法国而不享受美酒,那简直是白跑一趟,土包子一个。在酒类中,以葡萄酒最著名。产地在波尔多、隆尼及布尔戈尼等地。葡萄酒又分白酒与红酒。吃一般拼盘或鱼,是喝白酒,吃肉则喝红酒。香槟和白兰地也是世界闻名。销售全球各地。

    法国除了有名菜名酒之外,还有一样东西也是颇负盛名的。那就是乳酪。

    乳酪种类繁多,形状各异,有由羊乳制成,略带咸味,且长有青霉的乳酪,也有柔软和富奶油质的乳酪。我曾尝过前者,嚼在嘴里,心里总觉得怪怪的。据说还有一种长虫的,不晓得吃下去,会是什么味道?

    在这儿跟诸位聊了不少有关吃喝的事情,也许大家会以为我跟蓝先生那晚一定是大快朵颐,一掷千金了。希望读者别误会才好。前边说过,在铁塔上连一杯冰水都舍不得喝的神贫人,那敢在物价高昂的巴黎又吃又喝呢?所以,这只是耳闻目睹而已,千万不要误会才好。
花都之旅 不是言也不是语
    昨天是「追思已亡节」,照理说应该是在追远的严肃气氛中度过才对。但是身为神父的我,却整天消磨在吃喝玩乐之中,真是罪过罪过,不足为人师表。但是回头一想,我此刻正在旅游中,似乎情有可原。于是也就心安理得地继续游玩下去了。怪不得耶稣当日会提醒周围的人说:「经师们在讲台上所讲的,你们要听。但是他们的榜样,你们却不可效法。」

    由于玩了一天玩累了,所以昨夜睡得既甜又熟。今早也起得比较晚。起来的时候已是炎阳高照,大地一片和煦了。

    九点半钟,我跟沈神父再度去西提岛上的圣母大堂。因为今天是主日,我愿意看看那边礼仪的情形。

    由于沈神父今天值班,要比平日忙得多,无法亲自关照我。所以我只好单枪匹马,自己摸索了。

    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正遇上堂内在举行追思弥撒。虽然有不少人,但是跟今天比起来却又很不成比例。今天是主日,所以除了朝圣者及观光客之外,加上本地教友,人数就可观多了。真可以以「水泄不通」四个字来形容拥挤的盛况。

    弥撒的气氛很美,特别是拉丁文的圣歌更是动听和感人。记得二十几年前刚修道的时侯,由于拉丁文是教会官方的文字,不学不行,所以我们修士们就像幼儿一样,牙牙学起语来。虽然拉丁文的结构精细,文法繁复,并不怎么好学,但是由于责任所在,再加上读起来觉得很美,所以就学得起劲。也许我这个人天生多了几个学语言的细胞吧,所以学起来似乎没多大困难。还记得当时不但可以用简单的拉丁文跟教授聊天,而且还用拉丁文在餐厅里当众讲过一篇道理呢!可能是由于我唱做俱佳,引起了院长神父的怀疑,事后他以讶异的口气问我:「李修士,刚才在餐厅用拉丁文讲的那篇道理是你自己写的吗?」经他这么一问,我竟然有点儿像伯多禄当日在提庇黎雅海边被耶稣三次问他是否比别人更爱祂时一样,忧愁起来,遂向院长说;「院长啊!一切你都知道,你晓得是我自己写的啊!」不过虽然感到有点儿委屈,但是心里似有一丝安慰,毕竟院长怀疑是表示他相当满意啊!

    只是后来去马尼拉读哲学,用的几乎都是英文,对拉丁文就渐感生疏了。以致现在看到拉丁文就感到头痛,不愿意再去费心费神了。

    提起拉丁文,就不能不想起在神学院念书时发生的一件趣事来。

    过去的弥撒都是用拉丁文。但是到了梵蒂冈第二届大公会议之后,教会大力提倡「本地化」,所以改用本国话举行弥撒。虽然教友从此以后可以更有意义地参与弥撒,也更懂得全部意义之后,弥撒却又失去了那分「听不懂的神秘感」了。所以到如今还有不少教友非常怀念拉丁文的弥撒。

    话说神学院当日有一位年纪很大的西班牙老修士,由于中文不好,所以更加怀念拉丁文的弥撒。有一天,有几十位来自不同国籍和地区的会士一齐举行共祭,由于所说语言不同,所以就采用拉丁文弥撒本。你知道结果怎样吗?那位老修士在弥撒后笑咪咪地,逢人就说:「太好了!太好了!这才是真正的弥撒!」由此可见他对拉丁文弥撒的怀念有多深。

    写到这里,忽然间又记起了另一件趣闻来了。这一年来,在圣家堂主日八点半的弥撒中,有时候圣咏团带大家唱拉丁文的「天神弥撒」。在过去,老教友差不多个个能背得出来。可是时隔十数载不唱,比较年轻的教友们「无宰羊」了。有一天,弥撒后有一位教友跑来找我诉苦说:「神父啊!天弥撒中唱拉丁文歌,我们都变成亚巴郎了!」首先,我根本没听懂他讲什么。唱拉丁文歌跟亚巴郎根本扯不上半点儿关系,为什么偏要把他们放在一起呢?后来经我一问,他才解释说:「不是圣祖亚巴郎啦,是『哑巴郎』。这个时候,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根本不懂拉丁文,只好象哑巴一样地「听」弥撒了。

    由此可见,懂不懂经文及圣歌的意义,与参与者是否能获得实际的益处,实在有莫大的关系。

    不错,懂不懂弥撒所用的语言固属重要,但是我个人仍然认为,用「心」去体会,所获得的裨益似乎更大,因为正如圣咏第十九篇第四节上所说的,天主的言语是「既不是言,也不是语,是听不见的言语。」有「囗」无「心」,或有「耳」无「心」,是无法领悟来自上天的奥秘的。

    那天能够参加那么盛大的祭典及聆听久违的圣乐,心里充满神慰,但美中不足的是,在弥撒进行中,竟有许许多多的人在堂内走来走去。让人感到很分心。此情此景不能不让人想起昔日耶稣上圣殿,眼见犹太人在殿院里做买卖时,祂无法忍受圣殿被污染,而严厉责斥他们的情景来。

    在我们国内,虽然在弥撒中很少有这种现象发生,但是迟到早退,而又大摇大摆地在堂里进进出出的情形也是屡见不鲜。这并不是理想的事情,亟需我们大家努力改进。

    弥撒后,蓝先生特地赶来相会,准备领我去离圣母大堂不远的说法文的东方礼圣堂参观。蓝先生告诉我,虽然两间教堂相距很近,但是听说彼此并不相往来。这真是一件非常可惜又遗憾的事情。更何况东方礼的教会也是属于罗马天主教会。

    我想这种现象在教会中是相当普遍而又存在已久。不能说它不对。但是是否在不知不觉中,容易造成教友们只有小我观念而欠缺大我的意识呢?换句话说,教友只知道有本堂的存在,而忘记了在其它地方,还有许多堂口及教友呢?如果堂口与堂口之间能够一年几次联合办联谊活动或灵修活动,不但可以培养教友们同属一个基督奥体,彼此互为肢体的意识,更可以给教友生活注入活力及带来朝气。

    参观过这座东方礼圣堂之后,我在蓝先生陪伴下,再度前去闻名的塞纳河,准备好好饱览它美丽的风光。
花都之旅 塞纳河畔情趣多
    到塞纳河游览,是一件令人赏心悦目的事情。特别是乘游艇去饱览两岸的风光,更是令人心醉。搭船的地点有两处:一处是在耶拿桥;另一处则是阿尔玛桥。

    虽然明知乘船更能欣赏塞纳河的明媚景色,但是我们并没有这样做。一来是因为此刻时间不多;二来是因为我有一个原则,旅途中可以少花钱就尽量少花;此外,由于蓝先生是「老巴黎」了,所以没有必要再麻烦人家上船一次。何况,漫步游览更可以欣赏的仔细,爱在那儿多停留就多花点儿时间在那里,不像乘船,只好让船夫摆布了。

    于是,我们两人就在岸边溜达起来。首先我们逛到旧书摊去。

    对喜欢读书的人来说,一本新书就像是一块未经开垦的处女地一样,有待你开发。耕耘与收获。读一本书,又好象交一位新朋友一样,由全然陌生而相遇、相交、相识、相知,甚至于可以到相通的地步。到那个时候,书本已不再只是一本白纸印黑字,毫无灵性的东西,它已经变成了一位能够与你声息互通的好友,在书本与读者之间已存在着感情,令人难以割舍。到了此种地步,书已不再是单纯的书,而是已经被「人格化」了。到了这种境界,可以说已找到了读书的最大乐趣。

    此刻,面对着五花八门的一本一本旧书,我心中突然产生一种很奇特微妙的感觉。那是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因为呈现在面前的每一本书都曾经拥有过一段或数段沧桑史。它们或是曾经带领着它们的主人,在知识的领域里,海阔天空地翔,或……。我常想,如果人类没有文字的话,这个世界不晓得将变成多么的贫脊与荒凉!

    想着,想着,我竟有一种冲动,急着想打开眼前的每一本旧书,好揭开隐藏在它们内的那些属于它们与主人之间的秘密。只是由于书摊的主人大概看到我站在那儿发呆的样子觉得奇怪,因此一直以怀疑的眼光注视着我,害我不敢蠢动,深怕他立刻报警前来处理,那就糟了。于是只好以目光在那些书上扫描一番,不敢轻举妄动。

    为爱书的人,逛旧书摊的确是另一种人生的乐趣。站在那儿,就好象面对一座宝库,等待着你去尽情地挖掘。如果有幸发现一本优廉的好书,甚至扉页上留有名人的签名或眉批的话,那分欣喜之情,并不下于中爱国奖券一样。而这种情趣,只有身历其境的人,才体会得出来。

    看到塞纳河旁的旧书摊,和在那儿流连忘返的众多书呆子,就容易想起昔日闻名国内的牯岭街旧书摊来了。

    在那条又短又窄又不显眼的街道上,一家又一家毗邻着的旧书摊旁,常可以看到伫立在那儿,埋头书堆里的老老少少那分专注和沉迷的神态,不必亲自动手翻书,你自然就会被感染得心喜起来。只可惜自从旧书摊它迁之后,那条原来充满了文化气息,情趣别具的牯岭街,已不复旧观了。实在令人感到无限的怀念。

    在塞纳河旧书摊旁,还有一个特别的现象。那就是有不少画家在那儿作画与卖画。去威尼斯旅游时,曾于晚间在圣玛尔谷教堂前的广场上,见到好几位街头画家在那儿作画。只是他们全是炭笔速写,显得单调。但在巴黎画的种类较多,比较多采多姿,也让顾客有选择的余地。不过,依我的观察,观赏的人多,而买画的人少。固然,这是由于真正懂得艺术的人不多,既然不懂,又何必花钱买呢?其次,好画的价格昂贵,不是一般消费者负担得起的。此外,我想也许有不少人认为,既然可以免费观赏,又何苦一定要花钱买回家去呢。要看跑出来看不就行了?

    从旧书摊到街头画廊,从那儿我们踱到河边去。

    这条环绕着西提岛的塞纳河,在阳光下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一位容貌文静姣美的少女,正在享受着一次日光浴一般。两岸曳地的垂柳,在徐徐微风的轻抚下,不断地在空中摇曳着,像是一群豆蔻年华的青春少女,在大地里尽情地跳跃飞舞,让她们美丽的秀发在空中飘扬,给大自然的画布抹上几笔生动。彷佛间,我似乎听到了来自远处那首悠扬的「维也纳森林圆舞曲」,轻轻地在耳际响起。

    无意间,我瞥见了对岸柳树下一位老翁在那儿垂钓。看他那分闭目养神,怡然自得的神态,立刻就可以知道,他是属于那种「钓翁之意不在鱼」的人。对他来说,静静地坐在那儿消磨时间,要比满载而归所给予他的喜悦强上好几倍罢。

    但是有人去钓鱼,并不是为了享受那分怡然自得的情趣,而更是在于获取猎物。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患得患失之心就大大影响了垂钓的真正乐趣。以下的这则笑话,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或更好说是对喜爱垂钓者的一大讽刺。

    话说有一位很喜欢钓鱼的人,有一次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仍然毫无所获。由于两手空空回家,感到脸上无光,于是就先跑去菜巿场买了两条鱼带回家去,骗家人说是他钓到的。我想,如果钓鱼而到这种地步,已经没有什么乐趣可言了。

    提起没钓到鱼,忽然间记起宗徒们整夜捞鱼而毫无所获的故事来了。

    我们知道,宗徒们蒙召为耶稣的弟子之前,大部分是以捕鱼为生的。所以跟随耶稣之后,他们也照样捕鱼,当然,次数一定没有以往频繁了,因为他们还需要传道救灵。

    在若望福音第二十一章的地方,记载了耶稣复活后在海边显现给宗徒们的故事:当西满伯多禄,号称狄狄摩的多默,加里肋亚加纳的纳塔乃耳,载伯德的两个儿子,和其它两个门徒在一起的时侯,西满伯多禄对他们说:「我去打鱼。」他们回答说;「我也同你一起去。」他们便出去,上了船;但那一夜什么也没有捕到。已经到了早晨,耶稣站在岸上,门徒却没有认出祂是耶稣来。于是耶稣对他们说;「孩子们,你们有些鱼吃吗?」他们回答说:「没有。」耶稣向他们说:「向船右边撒网,就会捕到。」他们便撒下网去,因为鱼太多,竟不能拉上网来。节)

    这段记载原只是指捕鱼的故事,可是它给我的启示却很大。宗徒们之所以没能捕到鱼,并不是由于不努力,因为他们整夜辛劳过。问题是在于他们网撒错地方了。

    我们的信仰生活也是如此。有时侯我们费时费心又费力,在信仰的道路上摸索、探寻,但是到头来,却像当日的宗徒们一样,毫无所获。我想问题的关键是在于我们努力的不得法。例如有人以为,信仰生活的进涉,只是「量」的增加而已,而忽略了「质」的提升。最常有的现象就是,拼命地念经、经本一本一本地加、一天望好几台弥撒、只要有避静就报名参加。结果不但信仰生活没有进展,反而弄得筋疲力尽,灰心丧志。我们正如昔日的宗徒一样,是多底地需要耶稣的指点啊?果能如此,则我们将跟他们一样,也能享受到满载而归的喜悦了。

    由于两岸风景实在太迷人了,所以我就选了一处柳树下,请蓝先生为我拍一张纪念照,留着日后回味之用。没想到等回国冲洗出来之后一看,吓了我一大跳。因为当时拍照时,记得是清过场,镜头里只有蓝天、白云、艳阳、流水、垂柳和我,而冲洗后竟多出了一位坐在附近的木凳上,一脸「痴痴等待」神态的法国少女。不过我还是利用它到处炫耀我们东方男性是多么富有魅力。没想到有一次当我又在得意洋洋向人炫耀的时候,站在一旁的一位女孩子竟打趣地说:「神父啊!别自作多情了。人家那副神态并不是痴情啊。而是看到你那副土里土气的样子,感到好笑罢!」经她这盆冷水一浇,从此以后,我就不敢再拿它替东方男士做广告了。
花都之旅 蒙娜丽莎不见了
    在塞纳河畔游玩的情趣虽多,但是那毕竟是属于耳目心灵之娱,没法当面包吃。所以我们的肚子又开始叽哩咕噜起来,只好打道回蓝府,追求肚腹的享受了。

    今天中餐,蓝太太特别给我们预备了牛肉面和米粉。沈神父也应邀前来,跟我们同乐了。人真是奇怪,同样的食物,如果在不同的地方吃,味道及乐趣就显得不同。我想这大概就是一般所说的心理作用吧!

    我们不但吃到家乡口味,而且蓝先生还特别为我们放映一些他在国外多年所拍摄的幻灯片助兴,使我们获得双重享受。

    下午,由于我并未打算在法国久留,所以只好尽量善用时间,能多看一些就多看。于是我们决定去参观举世闻名的罗浮宫。而事实上,我们选定今天去,实在还有另一个理由,那就是经济的因素。因为平时去参观必须买门票,但是每逢星期假日,则可免费参观。据说在欧洲各地都是这样。我认为这种做法非常有意义。因为这对一般国民生活品质的提高具有莫大的助益。因为博物馆可以说是一国或多国文化的缩影。在馆内,我们可以追溯先人如何在文化发展的过程中奋与努力;同时也客易激起我们寻根与缅怀过去的幽思。对本国文化的认识,可以增加热爱祖国的情绪;而认识他国的文化,则具有鼓励与刺激发展本国文化的鼓舞作用。如果要一般老百姓购票观赏,似乎不能普及,毕竟花钱去看一些「死」的东西,并不是人人都愿意的。但是如果免费,那么看的人自然就多了。固然很多人多少是带着「占小便宜」的心情来的。但是既来了,也看了,就不能不受到熏陶与影响。我们且称它为「机会教育」吧!

    我们国内也有颇具规模的故宫博物院、历史博物馆、市立博物馆等,不知道将来是否也能仿效欧美博物馆的这种做法?果然,则国民生活品质将在潜移默化中,得到大幅度的提升。我们期待着它早日的实现。

    协和广场是巴黎的中央广场,在法国大革命时代又被称为革命广场。场中央竖立着一座二十多尺高的方形的石碑。顶上是尖的,碑上刻着一些古埃及的文字。据说这座碑原来是立于埃及的鲁克索尔地方,是公元前十三世纪的历史性的遗物。后来埃及副总督穆罕默德.阿里把它由埃及运来,赠送给法国做礼物。只是如此般高大而笨重的庞然巨物,当日不知道是如何运过去的,实在费人疑猜。

    在广场的角落里,可以看到八尊女神像,经打听结果,才知道它们是象征法国八个具有代表性的城市。

    据说这个广场具有相当的历史性。因为路易十六就在这里被送上断头台的。还有玛丽安东尼皇后,恐怖政治的统治者罗伯斯比尔及革命份子丹东等,都先后在此魂归离恨天。

    我们曾在那座石碑两旁的喷水池边坐下,闭目凭吊这块充满了历史性与悲剧性的地方,心中不禁生起唏嘘之感。冥冥中好象听到昔日断头台上飞刀迅速落地的「卡喳」声。顿时吓得脸色发表,全身毛骨悚然。于是我赶紧拉着蓝先生的手跑离广场。不晓得当日在场的游客们,是否会错把我们当做逃离杜鹃窝的精神病患否?想象力丰富的人就是这样,常常会被自己的幻想给吓坏了。

    从协和广场,我们步行到罗浮宫。首先我们必须通过著名的托露里大庭园。这个庭园被一条大路分为两半:东边是一座古老的豪华宫廷的遗址;西边则是雕像林立的花圃,内有水池,更有万花竞艳,置身其中,你会流连忘返。

    罗浮宫的总面积是十九万七千平方公尺。据说是梵蒂冈的三倍大。馆内可分六大部分:古希腊罗马部分、古埃及部分、古代东方部分、中古文艺复兴时代与十七世纪的雕刻部分、美术工艺部分及绘画部分。

    当你走入宫内时,你一定会被那些珍藏在里面的稀世奇诊所迷惑,甚至感到目眩。据说如果真的要在馆内看够的话,起码也得花上一整天的时间才行。最经济的方法就是星期假日一大早去,带点简单的食物,如三明治及饮水之类的。这样你就可以尽情地欣赏,默默地沉思。

    那天下午由于时间有限,我们去得又迟,所以只好以走马看花的心情到处逛逛。即使如此,也只能看到有关埃及、叙利亚、巴勒斯坦等地的文物而已,甚感遗憾。不过能够到此一游,已属难能可贵了。因为世上又有多少人能有我这一福分呢?

    在馆内有许许多多的雕像,特别是古希腊罗马的雕像似乎最多。这些以往只能在电影上或书报难志上见到的雕像,如今一一呈现眼前,让你细细欣赏,那种心喜之情是可以想象得到的。只可惜有不少著名的雕像都是「有身无首」,头给搬了家。眼见这种情形,真让人感到难过。我曾以好奇的眼光问站在身旁的蓝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大部分是昔日一些见到这些杰作的人,因为无法把整座雕像带走,所以只好把头砍下来拿走了。你说这样做是不是非常缺德呢?艺术应该是属于大众的,不是属于个人而已。

    在馆内,我们有幸看到一座难得一见的人面狮身像。看到这座像,就不能不联想到,当日天主如何打发亚郎与梅瑟这两位兄弟,把选民从埃及他们被奴役之地给解救出来的伟大事迹:

    上主对梅瑟说:「我看见我的百姓在埃及所受的痛苦,听见他们因工头的压迫而发出的哀号;我已注意到他们的痛苦。所以我要下去拯救百姓脱虽埃及人的手,领他们离开那地方,到一个美丽宽阔的地方,流奶流蜜的地方……现在以色列子民的哀号已达于我前,我也亲自看见埃及人加于他们的压迫。所以你来,我要派你到法郎那里,率领我的百姓以色列出离埃及。」

    今日世人的处境,与当日住在埃及的选民似乎很相像,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当日选民所失去的,只不过是身体的自由而已,而今日我们所失去的,却更是心灵的自由。因为我们被物质、私欲偏情以及各种罪恶所紧紧地束缚着。这是一个多么可悲的事实!所以我们比当日的选民更迫切地需要天主派遣像梅瑟一样强有力的领导者,把我们从一切心灵的不自由中解救出来。

    还有一样引人注目的东西,那就是「木乃伊」了。在罗马的梵蒂冈博物馆内,我就曾见过一具木乃伊。所以今天已算是第二次了。也因此好奇心就没第一次来得强。不过面对着「它」,心中倒产生了一些问号。我心想,「它」除了具有历史的、文化的、医学的研究价值之外,对于我们宗教最关心的「生」与「死」的意义问题,又能给我们提供些什么样的启示与解答呢?毫无疑问地,「它」曾拥有「过去」,可是它是否也拥有「现在」呢?如果有,那么那到底又是怎么样的一种境界呢?「它」现在又身在何处呢?这些问题都应该是每一位参观者当问的问题。只不过在川流不息的游客中,又有几位真能这样问?又有几个人真在乎这些呢?

    除了人面狮身像、木乃伊之外,我们还看到了皇室的冠冕、宝石、美丽的埃及石墓……。最让我感到惊喜的是,在那儿我竟有幸目睹那座名垂千古的艺术杰作?爱神维纳斯像。只是由于在坊间有太多的复制品,所以见到真品时,反而有太多的新鲜感与感触。

    最后,我们走到一处,只见万头钻动拥挤不堪,蓝先生见我一脸好奇迷惑,就告诉我说:他们在欣赏「蒙娜丽莎的微笑」。这个时侯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蒙娜丽莎竟然躲在这儿。于是我踮着脚尖,设法往前挤,希望能够一睹她的芳容,看看能不能被她的微笑所倾倒。但是就是挤不到前面去,只好站得远远地,请蓝先生以那幅画做背景,给我照张相留念。可是当他正准备拍下时,说时迟那时快,站在不远地方的一位警卫立刻以手势制止他使用镁光灯。不得已我们只好碰运气了。回到国内赶紧把底片冲洗出来,好向亲友「献宝」一番。没想到结果太令人失望了。只见黑漆漆的一片,不要说找不到她的微笑了,连她的一点影子也找不到。惟一能看得见的东西,就是两点豆般的亮光。

    真把我给弄迷糊了。明明照的是蒙娜丽莎,怎么竟变成这种阴森森的景象。莫非是有人动了手脚?再不然就是无意间照到了逗留在馆内的鬼火。经过再三推敲,终于恍然大悟,因为星期假日虽然可免费参观,但馆方为了节省电源起见,只开了少数的灯光而已,光线根本不够亮。如果不用镁光灯,根本无法照相。而那两点亮光,原来是我的眼镜所反射出来的光芒。既然蒙娜丽莎不愿意露面,我也只好以「我的光芒掩盖过蒙娜丽莎」向亲友作自我解嘲了。还好,后来在报上曾读到一则新闻,说一位日本医学家曾对这幅名画作过一番研究,说她的微笑是一种病态,并不是自然美。这样一来,多少减轻了我当日未能留下她的微笑的遗憾。由于相拍得仓促又窝囊,所以游兴大减,只好转移阵地,跑到外面花园里去看雕像去了。
花都之旅 庭园之美
    走出罗浮宫,外面正下着大雨。天虽然显得阴暗,但是我却似乎并不怎么感觉得出来,因为馆内的灯光实在太暗了,所以馆里馆外,并无多大区别。我心里想,国家既然在星期假日免费招待老百姓进入参观,目的不外是鼓励他们对本国及他国的文物有所认识。那么为什么又要吝惜电费呢?如果怕花费太大,不妨以半价优待,甚至以自由奉献的方式募款也可,又何必吊人家的胃口呢。

    宫外的庭园所占面积很大,有水池,也有花团锦簇的花园。我们去的时候虽已是秋末时分,但园中仍是群花竞艳,花香扑鼻。当春临大地,万象更新的季节来临时,你当可以想象得到,那万紫千红的景象,又将是怎样地迷人呢?除了美丽的花卉与水池外,最吸引游客的,恐怕就是林立于园内的各种雕像了。据说这些雕像都是取材自神话故事或是历史事实。不过也有一些名家的作品并列其中。例加罗丹的「三姊妹」就是其中之一。记得在雨中淋雨的三姊妹全是裸体,个个身材矮胖。如果以今日审美的标准来看,根本就够不上「美」的条件。不过「健」倒是绰绰有余。不知道罗丹这座作品是出自自己的想象力,或真的是有三位长相如此的姊妹当过他的模特儿?

    我认为「美」固然是外在的,但是似乎更在我们的心中,或在主观的意识里。就如今日一般人喜欢用「苗条」来形容身材的美。可是听说在非洲肥胖的女人才算美。有人喜欢一幅色彩多变而又鲜艳的画,为他们来说这样才算美;但是有人却以为淡淡的色调更美;为某些人,园中一朵娇艳夺目的玫瑰是美,但在另一些人的眼中,可能墙角不为人知的一根小草更美。中国人有「情人眼中出西施」的谚语,恐怕就是出自这种心理而有的吧!

    见到罗丹的作品「三姊妹」,突然记起当日在美国费城时曾去参观过罗丹纪念馆的往事来了。

    一九七四年九月间,我离开加州,取道纽约准备飞往西班牙,参加在罗耀拉毕办的一个大型讲习会。途中我曾路经费城,在那儿住了几晚,见见昔日大学的同窗与中国教友们。就在留费城的某一天,教友们特别请我去设在城里的罗丹纪念馆参观。

    在那座纪念馆里,理所当然地都是陈列着罗丹生前所雕的一些杰作。其中有一座称为「沉思者」的雕像,可以说是他的代表作。这座像所描写的是一位身材壮硕的裸体男士,看上去年龄大约在三十至四十之间吧。雕像是采用坐姿,右手握拳托着腮,手肘则靠在右膝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真是传神极了。

    这座像之所以出名,固然是由于罗丹雕刻的技巧精良,但是我想,技巧只不过是成功的一个因素罢了。它之所以闻名世界,恐怕还是在于它所要表现的内涵吧!当然,如果我们称它为灵魂也无不可,恐怕还更恰切也说不定。

    当日站在「沉思者」前,我心中有异样的感觉。多年来,我总意识到,在我们所处的时代里,似乎缺少一些东西。但是久久苦索枯肠,仍然找不到答案。一直到那次站在「沉思者」面前,我才恍然有所悟。原来我们这个时代所最缺乏的,就是一些肯思肯想的人。换句话说,我们需要真正成熟的人。而只有肯用脑筋思考反省的人,才有可能成为一个成熟的人。不思不想的人,多半是属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者,至少不可能成为思想成熟的人。我们今天的生活实在太方便,也太舒服了。因为一切都有人替你设计。只要你有钱,要做什么都可以;即使要人替你去摘下天上的星星,不久的将来,恐怕也会变成可能了。计算机更是无所不能,很多难题它都可以替你解决。但是也正因如此,所以我们就懒得去思想,甚至于不思想。再加上生活里一天到晚都排满了节目,更没有时间可以静下来好好地想想。因此,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而生活却越来越显得空虚。

    罗丹的「沉思者」所代表的是一种极具永恒的真理。在我们现时代里,它所代表的意义更加深远。它就像是「暮鼓晨钟」一般,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们:要做一个生命的沉思者;要成为一个有思想深度的人。

    由于深深地被那座「沉思者」的雕像所吸引和感动,我竟情不自禁地用手去触摸他脚上的大姆指。虽然旁边的标示牌上明明写着:「请勿动手」的字样,可是我还是明知故犯。我这个人一向都是很守规矩的。特别是在大庭广众之前,更会表现得中规中矩,而今天竟有加此反常的举动,连我自已都感到惊讶。莫非在我的下意识里,已经把它「拟人化」?或更是想借着这个手势,与他作更深的心灵沟通呢?我不知道。

    庭园里的雕像为数很多,而且还都是一些出自名家手笔的杰作。能够被放置在户外露天里供人欣赏,实在是件难能可贵的事情。据蓝先生告诉我说,这些雕像之所以能被放在园里,还是出自一位皇帝的仁心德政使然。因为这位皇帝曾这样说过:「艺术应该是属于大众的!」

    这真是多么伟大的心灵!多么开阔的胸襟呀!

    天上的雨仍然继续地下着,不过已由大而小。在飘落的雨丝中观赏栩栩如生的雕像,显得既神秘而又凄迷。我想,这种气氛倒很能代表法国吧!

    渐渐地,雨停了,阳光也正在做着最大的努力,想穿破天际的云层而出。雨后的凉意既清新而又沁人肺腑。在暮霭中,我跟蓝先生步离这块充满文化及艺术气息的园地,再度投入蒙胧、神秘而又充满了诱惑的夜巴黎的怀抱里去。
花都之旅 特殊行业
    雨后初晴的夜巴黎,似有另一番清新的气氛。只可惜这仅是一种外在的感觉而已。如果隐藏在它内的那些污染人心灵的罪恶,也能被雨水一扫而光的话,那将是一件多么令人欣慰的事呢!

    由于我跟蓝先生午餐都吃得不少,而且此刻离吃晚饭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所以我们就决定继绩逛下去。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逛到了电影院来了。

    那是一条狭窄的街道,如果称它为「巷子」,可能更确切一点。刚步入这条街的时侯,可以见到两旁一间一间的小店铺。可是这些店铺的橱窗里及架上所陈列的商品,跟一般商店所摆的截然不同,它们不但对人的身心无益,而且戕害有加。也许读者急着想知道,那又是一种怎样性质的商店呢?让我告诉你好了,那就是在欧美相当流行的所谓「性店」。

    以前在书报杂志及电视上,都曾读过或看过有关这一类的报导,当时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而如今,竟亲眼目睹这种「奇景」,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来表达内心那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不过,既然「有幸」到此一游,不妨见识见识,开个眼界也好。于是我们就信步走入其中的一间小店。

    在欧美,不像在我们国内一样,你到书店去逛,可以随心所欲地东翻翻、西翻翻,没有人会来干涉你。但是他们的书店几乎大部分的书刊都是包起来的,你只能看看封面罢了。当然,这样做也是无可厚非的,因为如果让你白读白看,那么又有多少人愿意再花钱去买已看过的东西呢?特别是这种有关「人之大欲存焉」的相册,一目了然,根本毫无内涵可言,如果让你免费洞穿其中的「奥妙」,不是等于免做生意了?因此,摆在跟前的这些书刊,你只能看到它们的封面,根本看不到里边。即使如此,也已经够让人感到恶心了。但是如果你看这些封面就被吓倒的话,那真是少见多怪了。因为当你回头看一看摆在橱窗里的那些五花八门,前所未见的器具时,你大概马上会两眼发直,不寒而栗了。

    在美国加州受训期间,我曾经有两个月的时间住在柏克莱神学院,选修一些课程。有空的时候,我很喜欢到离柏克莱加州大学不远的一条街上去逛逛。据说这条街又被称为「嬉皮街」。因为在这条街上,随时可以看到一些奇装异服打扮的青年男女,或摆地摊,或在街上到处游荡,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在这条街上,有好几家书局,是我常喜欢前去走动走动的地方,因为在那儿,常可以看到一些新出版的好书。只是在那里,也常可以见到一些类似「花花公子」之类的书刊,光看封面,就已觉得很不雅观了。而如今,在巴黎所见到的这些封面,更是一些低俗的不堪入目的东西。我们只能说:这真是一个变态的世界啊!

    面对着这些令人伤心的景象,就很容易联想到创世纪第十九章里所记载,有关索多玛城因为淫乱不堪而被天主降罚的悲惨事迹来。

    性的本身原是神圣而美好的,因为它是天主赐予人类一件美好的事物。不但可以传宗接代,同时还可以增进夫妻间的深情蜜意。只可惜人类并未完全按照天主创造性的本意去享用它,反而拿它当做犯罪的工具。这真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情。

    但是,令人感到更难过的,却是在巴黎开这种性店的人,有许多是跟你我一样,黑头发黄皮肤的东方人。乍看之下,让我感到既意外而又惊讶。因为华侨在国外,往往是以开餐厅洗衣店之类为生的,怎会有从事这种伤风败俗行业的呢?后来,从他们的谈话中,我才知道他们并不是我们的同胞,而是从越南逃出来的难民。还记得当日越南难胞的逃亡潮,曾经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里,引起了极大的震撼。目睹他们那一副扶老携幼,两眼惊惶无神的无助表情,令人鼻酸。但是万万也没有想到,当他们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逃离了共产党的魔掌与迫害之后,却又在异乡做起戕害人灵的这种勾当来了。这真是何等的讽刺!我不能不想:如果把他们与他们那些仍留在魔掌下的同胞们作个比较的话,到底是谁的命运更悲惨呢?我只有无语问苍天!

    性的解放,替世人揭开了它神秘的帏幕,也帮助了无数无知的人,能够健康、尽情,而又正确地享受性所带来的闺房乐趣。可是如果到了泛滥的程度,那已不再是人类之福,而更是人类之大祸。近来在世界各地引起民心惶惶的「后天免疫不全症」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深受其害的患者人数正在不断地遽增中。难道我们真的还看不出这是来自上天的一个警告么?难道我们必须等到索多玛城悲剧的重演,才能从恶梦中惊醒过来而痛改前非吗?

    可幸,根据不久前的报载,在美国已有不少年轻人对「性的泛滥」感到厌倦,开始对性加以重新评价。但愿不久的将来,我们可以嗅到比较清新的空气才好。

    我们在店里并没待多久就离开了,蓝先生建议我们去看一场电影。他说在法国可以看到许多在国内无法看到的好片子。经他这么一说,我竟然心动。所以我们就开始选片了。

    在这条小巷里,电影院虽然不大,但是为数却不少。只是当我们抬头去看电影广告时,要挑选一部干净片子,似乎并不容易,因为都是一些不三不四的小电影。虽然也曾有过进去探个究竟的好奇,但是毕竟良知告诉我,非礼勿视。在柏克莱时就有过同样的诱惑,既然都已克服过去了,那么为什么不能够坚持到底呢?最后,我们选了一家正放映智利片子的电影院进去,欣赏了一场。由于听不懂他们的话,所以只好连想带猜地挨到片子演完。只是不但搞不懂剧情,反而想得头痛,实在划不来。不过能见识一下,也算是值回票价了。看完了电影。已是八点多了。肚子也有了饿意,于是我们准备回家吃晚饭。这一次,我们舍公车而就地下火车,好能顺便见识一下闻名的巴黎地下铁。
花都之旅 巴黎地下铁
    远在十九世纪之初,就已经有铁路存在了。而英国是世界上第一个兴建铁路的国家。只是当时的铁路多半是在郊区发展,铁轨往往并不设在巿区内。主要的理由是为了避免造成市区交通的阻塞与紊乱。

    最初的铁路都是建在地面上的,但后来由于具体的需要,才有了地下铁路的出现。因为太多的汽车容易造成交通阻塞,而地下铁却能快速地运送众多旅客到达目的地。

    第一条地下铁是英国伦敦在一八六三年兴建的。共花了二十一年的时间才完成。据说刚开始的时候是用蒸汽机。一直到了一八九○年才有了第一条电化的地下铁路。

    英国市区捷运铁路共长四百十八公里,地下铁部分占一百六十二公里。地下铁路目前已成为巿区交通的一大枢纽。因为它可以衔接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交通工具。把来自郊区的大量旅客运送到市区的各个角落里去。根据伦敦运输局于一九八○年所发表的统计数字显示,大伦敦都会区每天依赖铁路到市区通勤的旅客,占全部通勤的百分之七十。由此可见所占比例之高了。

    第二个建造地下铁路的大都市是纽约。于一八六八年完成,当时用的也是蒸汽机牵引。目前市区捷运铁路总长达三百七十二公里,地下铁路约占二百二十公里,要比英国地下铁路来得长。全天营运,据说每天平均可运送三百五十万的旅客,听来真令人不敢相信。

    纽约市既然拥有如此长的地下铁路,照理说应该是纽约市民的莫大光荣才对。可是事实却正好相反,因为他们不但不以它为荣,反而以它为耻,因为纽约的地下铁素有「纽约之耻」之称。因为纽约地下铁的历史悠久,使用又频繁,所以各种设备都显得陈旧不堪。但最令人感到不满的,却是它的脏乱。不但墙上给涂鸭得一塌糊涂不说,连车厢里的墙壁,也给涂得面目全非。据说这些都是一些怀才不遇或藉藉无名的艺术家的「杰作」,而事实上,我个人认为以「发泄」两字来形容似乎更为恰当。如果你也有机会去见识一下,你大概会误以为在这儿举行世界画展了。因为墙上的那些画,什么画派都有:有抽象派、印象派、野兽派,还有许多名不见经传的派别,你说要什么就有什么,真是无奇不有。

    一九七六年美国国庆日当天,当局还举办过地下铁车厢涂鸦比赛。参加的人众多。最后由一位黑人青年,以两节车厢为画板,绘了一幅美国国旗而获得冠军。

    但是读者不要误会才好,以为所有在美国的地下铁都是如此的脏乱。例如在华盛顿和旧金山两地的地下铁,都是既干净而又美观。据说华盛顿市区的捷运铁路的兴建,曾经过五十个漫长年头的讨论。现在在那里每天运送二十万人次的旅客,平均每隔六至十二分钟就有一班车,尖峰时间更加频繁,每隔三至六分钟就有一班,可说方便之至。至于旧金山,平均每天运送旅客要比华盛顿市少,只有十六万人次而已。

    德国的地下铁虽然比英国兴建得较晚,但是近年来却有后来居上的趋势。他们分市区捷运铁路及郊区捷运铁路两种。

    德国的大众捷运系统具有一些特色。他们是采一票到底的。也就是说,不管你是搭地下铁,或乘地面上的公车,如果是同一方向的话,就可一票畅通无阻,不必在中途再买了。其次,他们没有验票员,完全是凭良心。只是一旦被便衣人员查出有逃票情事的话,那么就会被罚得很重。再者,尖峰时间的票价要比平时略贵一些。主要的原因是要避免一些无需在这段时间内出门的人到车上来挤。

    巴黎的交通很方便,有公共汽车和地下铁两种。地下铁称为「麦拖」。公共汽车从早上七点钟开始,一直行驶到晚间九点半钟。晚上另辟有几条路线行驶。不过乘客多以搭地下铁为生。因为地下铁是既迅速又方便。从早晨五点半到深夜十二点半行驶,每隔二至八分钟就有一班车。

    巴黎的捷运系统据说是所有的都市捷运系统中最现代化的。也分市区捷运铁路、郊区捷运铁路两种。郊区地下铁长达八百七十八公里。又可分内郊区、中郊区及外郊区。郊区捷运铁路贯穿市区的心脏地带,时速高达一百公里,一小时单方向可运送五万人左右。

    巴黎的铁路共设有几个大站,所以搭车的时候,不能不格外小心。因为如果搭错一班车的话,可能就被送往另一个国家去了。这几站及其停靠站分别是:驶往荷兰、北欧的是停在圣纳沙里站;驶往英、德、比的是停在诺德站;驶往英国,但经勒哈佛里或圣马诺的,停在蒙巴纳斯站;驶往瑞士、意大利、希腊、土耳其等国,而经里昂、马塞的,停在里昂站;驶往德、奥、瑞士、意大利等地,经斯特拉斯堡的,停在李斯特站。

    地下铁的路线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蜘蛛网一样在地下到处伸展。不过找起路线来并不麻烦,因为在几个大站的墙上,都挂着路线图。只要你知道目的地的名称,在按钮上按一下,沿线的灯光就马上会亮起来,告诉你何去何从,不会迷路。票价也是非常便宜。只要你不出站的话,就可凭着一票在地下逛上一整天。

    在巴黎乘地下铁,真是别有一番情趣。由于我们搭乘的时间是在晚上,所以并不显得拥挤。坐在风驰电掣地飞奔着的车厢内,旋风从外面不断地吹送进来,那种享受实在很难用笔墨形容。

    在东方,也有地下铁的兴建,日本即是一个例子。日本的地下铁以速度快和干净闻名。只是由于是由不同的机构经营,所以无法一票到底,给旅客带来不少的麻烦。

    眼见别人优良的捷运系统,自然会联想到国内的铁路设施来了。

    台北地下铁的问题从开始讨论到现在,已长达二十多年之久。从民国四十四年开始,就有了所谓「高架」或「地下」之争了。赞成高架的人认为,地下铁施工期间太长,耗费大,同时由于台北区盆地地下的流沙量多,施起工来诸多不便而又危险。再加上地质比较潮湿,将来的维护费一定非常昂贵;而高架则没有这些缺点。施工容易又安全,而且花费要比地下铁节省很多。至于赞成地下铁的人则认为,目前原有的铁路已妨碍观瞻,如果改设高架的话,市容会遭受更大的破坏。其次噪音问题还是无法消除。意外事件也很难避免,而万一发生意外,必然会产生严重后果,除了易造成重大伤害外,交通也一定会变成更加混乱,现场更难处理,特别是不符合防空的要求。如改为地下铁,则在必要时可改为防空洞,可以容纳很多的人。至于流沙的问题,他们认为台北盆地下二十五公尺以下是所谓「松山层」,地质比较坚硬,因此施起工来比较容易,危险也较少。

    二十几年的争议,不算不长,但是不管怎样,争议到底有了结果。因为预算高达新台币一百七十七亿的我国第一条地下铁,终于在今年七月十二日上午十点十五分,在板桥酒厂外南侧工地正式动工了,预计八年内完成。这虽然是一件可以让国人感到欣慰的事,可是如果我们拿它与一八六三年在英国兴建的第一条地下铁做比较的话,事实上我们已经落后人家一百多年之久了!

    看到国家为了改善交通所投入的人力、财力、精力及时间是那样的大和多,再回头看看我们在过去三十多年来在传播福音工作上所作的;实在令人感慨万千。在通往天人合一的道路上,我们是否也该急起直追,兴建一些通往天国的「捷运系统」呢?
花都之旅 无心之过
    昨天是星期天,在短短的十来个小时中,我竟能经历到那么些事情,可以说是既难能又可贵。

    下了火车之后,虽然夜已深、人已静,可是蓝先生并没有立刻要回去的意思。所以我们两人就继续在街上,一边散步、一边聊天,直到凌晨。

    华灯初上的夜巴黎,如果我们可以用「动如脱兔」来形容它的话,那么,「静如处女」就是形容夜阑人静的夜巴黎最恰当的字眼了。夜巴黎,就像是放烟火一般,开始的时候是,五彩缤纷、灿烂辉煌、耀眼夺目,让人感到目眩神迷,不自主地投入它的怀抱里去;而末了的时候,一切都归于沉寂,好象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如果你问我,在这两者之间,更喜欢那一个的话,我会毫无犹疑地回答说:我更喜欢后者。因为华灯初上的夜巴黎是属于「感性」的:而夜阑人静的夜巴黎是比较属于「灵性」的。我之所以称它为「灵性的」,乃是因为两相对照,前者予人「过眼云」及「万事皆虚」的感叹。是肤浅的、短暂的;而后者却显得比较清灵、深沉。

    今天,是我留在法国的最后一天。白天,我不想出外。因为一来,昨天玩了一整天玩累了;二来是因为明天即将飞往以色列,所以必须准备行装,以免临时慌乱。

    近午时,我打电话到另一个耶稣会的会院,试试看能否找到昔日同窗陈神父。

    陈神父是生长在马来西亚的福建省籍的华侨。在香港进耶稣会的初学院修道。并曾到台湾来学华语,同时在台大兼职。我跟他认识是在马尼拉念哲学的时候。

    陈神父有一张方方的面孔。体骨稍为突出。脸上架着一副宽边的黑框眼镜,一眼就可看出是一个喜欢读书和爱好思考的人。他那口标准的英语再加上沉稳的语音,说起话来,让人听了觉得很舒服。他除了喜欢游泳和打手球外,平时也喜欢画画,房里常挂了一些自己的作品。晋铎后到巴黎进修,拿了博士学位。然后被派回马来西亚工作。目前担任院长的职务。

    我留在法国期间,他正巧在那儿写博士论文。由于昔日曾在哲学院同学过,所以礼貌上理当通个电话请个安才对。

    也许是人在海外,对故乡的人事地物比较容易产生一分特殊亲切的情感吧,所以他在话筒的那一边告诉我,他下午三点半钟要过来见我,使我感到意外而欣喜。

    多年不见,他比以前显得更成熟与稳重了。嘴角多了一根烟斗。看起来更像学者与哲学家了。

    我们聊了蛮久的。而谈话的内容不外是昔日一起求学时那段美好时光的种种回忆,及对往日诸位好友的怀念。昔日,我们有点儿不知天高地厚,只知说书、祈祷、游戏。而如今,我们都已成为司铎,肩负起救灵荣主的重大责任,日日在主的葡萄园中开垦及耕耘。昔日的轻松日子,早已变成了历史的名词。言谈中,我们有欢笑,也有无限的唏嘘。

    陈神父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我当日离开马尼拉回国前,他对我所讲的一段话。他有一点儿不好意思地告诉我说:「李修士,你曾经拿我的一个小缺点跟我开玩笑,让我感到很难过。」

    听了他的话,让我感到尴尬而又汗颜。我生性喜欢开玩笑,相信这是得自父亲的遗传。常在家中见到父亲跟母亲开玩笑,让她笑得东倒西歪,不亦乐乎。那种轻松温馨的天伦乐趣,感染得人都整个活泼起来。

    但是,开玩笑归开玩笑,开到伤了别人的自尊心,那么已经是伤了基督徒应有的爱德了,那是不应该的。

    有一点是可肯定的,那就是我开他玩笑,一点儿恶意也没有。但是「没有恶意」却不能当做正当的理由或借口。因为毕竟一个人的自尊心已因我的疏忽而受到了伤害。这是很不对的。

    接受别人给我的纠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初学院时,就会听过这样的一个笑话:在初学院中有所谓「爱德工夫」。就是每隔一段时间,初学导师会把初学修士聚集在一齐,叫每个修士轮流接受其它修士们的善意纠正,指出他们在他身上所理会到的种种缺失,好帮助他改正过来,作一个更完美的修士。这种训练,原是修道成圣一个非常有效的方法,因为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存在着一些死角。也就是说,我们有许多缺点,自己并不理会到,只有藉别人的指点来发觉了。

    不过,即使这种练习为修德立功大有帮助,可是被纠正的人往往很不容易接受别人善意的批评。话说有一位父亲,在妻子逝世后与儿子一起进初学院修道。一天,正好有「爱德工夫」的练习。轮到这位爸爸出场的时候,他先行礼如仪,走到众人面前,跪下谦逊地亲地。每位修士都满怀爱心地纠正了他的一些过失。这下轮到他儿子了。他的儿子按规则说话了:「我理会某某修士在划圣号的时候太过随便。」照理说他父亲应该感谢他才对。可是正好相反,他的老爸马上站了起来,当众向儿子大吼说:「噢!你小的时候又是谁教你划圣号的?现在竟敢反过来纠正我。真是忘本了。」

    当然,这只是另一个捏造出来的笑话罢了。不过从这个笑话中,我们却可以想象得到,接受别人的纠正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如果我们能反省一下,我们还是应该谢谢善意纠正我们的人才对。因为他们所做的,是具体的爱德行为。帮助我们改正错误在圣德的道路上迈进。

    在老的神修书上,曾记载着这样一件趣闻:有一位贵夫人,是一位虔诚的教友。她为了修练忍耐的德行,特别花钱雇了一位妇人,每天不停地专找她的麻烦。

    我们不必花那么多钱就可以修德行,为什么不满怀感恩之心,谦逊地接受他人善意的规劝呢?

    离开初学院已经有二十一个年头了。在修道生活里,除了长上一年一度视察时可能给予的规劝外,就很难再找到良师益友助我改过迁善。况且年龄越大,自尊心也越强,即使有人真心好言相劝,我们也不一定能轻易地接受。再加上教友们更不会告诉你,你有什么缺点,以免伤害你的自尊心。因此有许多缺失仍然未改。「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已成了一句空话。因为没有别人的帮助,就很难觉察自己过失之所在;而不知过失之所在,又怎能改呢?而既然没改,又何善之有?所以年纪越大,犯错越多,毛病也一大堆。岂不哀哉!

    当日在马尼拉陈神父能直言相告,虽令我感到有些不舒服,但是如今回想起来,却感到相当欣慰。毕竟他帮助了我看到自己的缺点,才能知道改正过来,成为一个更完美的人。

    是日下午三点半,我睡了一个较长的午睡之后醒来,精神显得饱满。正好陈神父来访,所以跟他相谈甚欢。

    傍晚,沈神父及法国籍的黎神父来找我讨论明天送我去飞机场的事。晚间,应老友陆神父之邀,到黄山中国饭馆吃晚饭。由于明天即将结束花都之旅,所以这一餐可以说是在巴黎的最后晚餐。席间,我们虽有说、有笑,但却不能毫无离愁。毕竟,这一离别,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再聚了?

    是晚我们畅谈,至深夜始尽兴而别。
花都之旅 不带走一片云彩
    从罗马起飞,到今天要离开法国,头尾加在一起,正好是一个礼拜。在这么短短的七天中,所见所闻,实在非常有限。更何况此趟到法国来,并不是以游山玩水的观光客的身分来,而更是以一位来自远方的朝圣者的心情,到圣母显现的露德圣地去瞻仰和默祷。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有许多被视为观光者必游的地方,我都一一放过了。例如名闻遐迩,风景美丽的凡尔赛宫,我就没有去过;还有富丽堂皇的歌剧院、圣心堂后面画家聚集的「艺术家乐园」、以及摆满千奇百怪、光怪陆离的旧货的「跳蚤市场」,我都未曾前去游览。

    我之所以未能随俗,恐怕跟我的个性有关。一来是因为我并不喜欢烦嚣的都市,因为它的嘈杂与目弦的五光十色,令人看了心烦;其次,我想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我性喜接近大自然。丛山峻岭、湖光山色、苍郁的树林、空中自由翔的飞鸟,乃至长在不为人知的石缝间的一朵小花,更能令我喜爱而流连忘返。我乐山,并不是因为我是一位仁者;我乐海,更不是因为我自命是一位智者。我之所以喜欢山水,只是出自一种与生俱来的喜爱之情罢了。在大自然的怀抱中,我格外感到心胸舒坦开阔;在大自然的怀抱中,我觉得天主离我更近。

    不过,即使留住期间太短,所见有限,但是个人心中仍然有着一些感想。

    在美国一年多的时间内,虽然感到那是一个充满活力与希望的国家,但是总感觉到美国这个年轻的国家,缺少一分成熟的美。她像是一个小伙子,冲劲有余,但稳重不够;而法国则不一样。她像是一位系出名门的贵妇人,有教养、有内涵,更具有一种成熟的风韵。我想,主要的原因恐怕就是与她那悠久的文化历史,和自然散发出来的艺术气息有关吧!有些东西是垂手可得的,但有些东西,却必须在岁月的累积与努力中才能获得。文化及艺术的气息就属于后者。

    走在林立的高楼大厦之间,脚踏着古老的巴黎街道,你会强烈地感觉到,被那浓厚的文化与艺术气息所笼罩着。不知不觉间,你会感到自己的「格调」似乎被提升了些。

    在法国,有一点让我感到惋惜与难忍的事情。那就是在民主国家中,时常容易见到的「罢工」。

    还没有来法国之前,在意大利就知道当时法国的邮政界正在大罢工。不但信件无法寄出,堆积如山,连电信也都中断。害得我只好怀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登上飞往法国的飞机。所幸在途中遇到一位「善心的撒玛黎亚人」?修女,当日才不致于迷失方向,流浪街头。

    留在法国的那一个礼拜内,不但邮政界的罢工没了,铁路听说也要加入罢工行列。曾听说有一次,有一列火车开到半途,忽然间停下来,罢了两个小时的工。然后再继续行驶。不晓得当日坐在车厢里的那些乘客们作何感想?我想大概只有焦虑和哭笑不得地干等了罢!

    「罢工」原是在雇佣或劳资关系中,受雇的一方为争取自已一方的利益,而采取的一种非常手段。如果用得得当的话,不但可以保护既有的权利,还可以争取更多的利益。但是如果加以滥用的话,那将会带来莫大的损失。小的话可以让生产滞销;大的话可以使整个城市或国家瘫痪。例如当日邮政罢工,几乎使法国与外界完全断绝了消息。

    一九六四至一九六六年,我在菲律宾攻读哲学期间,就曾多次目睹菲律宾工人手持标语,高喊口号,在工厂的门口列队罢工。

    罢工如果是据理力争,可以是很有效的争取权利及公道的方法。但是如果失去控制,则可能沦为不法集团的工具,所以不能不谨慎从事。

    我个人认为,如果能够经由双方坦诚友善的交谈,而找出解决之道,是最理想不过了。因为罢工多多少少意味着双方僵持不下,互不让步,而且往往会带来不小的损失。怪不得离别前夕在饭馆吃饭时,曾听到一位来自上海的华侨青年感慨万千地说:「罢工的代价实在太大了!」也许这就是他目睹当日法国罢工风潮的后果而有感而发吧!

    我这一生从来没有参加罢工的机会。即使有的话,我想我大概也不会参加的。不过记得在故乡福建漳洲念崇正小学六年级时,倒有过一次类似的经验。那年,我只有十一岁而已。由于远离现在已有三十七个年头了,所以对于当日所发生的事情的始末已记不清楚了。只模糊记得有一天到校上课,不如何故有同学鼓励大家罢课。于是较小的我们就糊里胡涂地跟着年长的同学们,跑到学校隔邻的新公园去,在那里呆了一个上午。一直到老师来叫我们去上课,才结束了一出「儿戏」。

    一位匈牙利的名作家曾说过:「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拋。」由此可见,自由比生命和爱情更可贵。但是如果我们未能善用自由的话,自由对我们不但无益,反而有害。所以我们对于自由的利用,不能不格外小心和谨慎。有许多人以为自由即是「从心所欲」。可是他们却忘了「不逾矩」更要紧。

    原祖父母就是未能善自利用自由,以致违背天主旨意,给人类带来了无穷的祸患;而耶稣却以「绝对服从」天父的旨意,不但纠正了原祖父母错误的行为,也为我们重新打开了天人合一的坦途。自由的运用应该合乎情、理、法。换句话说,应该以顺从天主的旨意为最后的依归。

    「花都之旅」,到此终算落幕了。虽然我在这块为旅游者梦寐以求的土地上,曾经印下无数的足迹;也曾被一些现世的事物所迷惑过,但是,我仍然会以「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心情,离开此地。因为明天,我即将飞往一个为我是既陌生而又熟悉的国度,踏上另一段旅程,去编织在生命里渴盼已久的「圣地之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