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培植圣召的方法及阶段

几个前题
1. 发现自己的不一致,并不是发现自己是罪人,或对天主的圣宠,装聋不闻

我们在评估自己的时候,往往走两个相反的极端:一面是自由和罪恶,一面是精神病。

换句话说:有人以为人是完全自由的,绝对一致;若人的精神生活没有进展,那是因为他妄用自己的自由,不肯响应天主给他的圣宠。相反的,如果人有不一致,那么他就是患有精神病;对这样的人,毫无办法。

举一个这种两分法的实例,就是有许多团体,用错了心理学:他们以为,心理学必须把那些心理上有毛病的,不宜于修会生活的人找出来;一经把这样的人剔除之后,其余所有的人,都可以在修会生活上迅速前进,恒心至终(于是产生了那些习闻的话:「某某祈祷,所以他有圣召。」「某某性情善良,又肯服务;所以让他继续下去吧!」「某某很有表显的能力;所以日后他无论是在什么环境里,都会做得很好。」……)。

其实,在瘫痪的病态与完全的自由之间,还应该有一种情形,即不是罪恶,也不是病态:就是潜意识的圣召不一致;这并不是说完全没有自由,只是认为有各种不同等级的真自由。

承认了这种情形,人在评估自己的时候,可以这样说:在我身上,有些行动,不是由于精神病态的缺点,也不是因为没有理想,或缺少慷慨,而是因为我是一个可以改进的人;就是说,我不是一个完善的人,也不是一个不完善的人,不是一个怙恶不悛的人,也不是一个堪受恭敬的圣人。

这样,发现这些不一致的现象,不会使我们灰心丧志;不必惊慌失措,搥胸哀伤,或不断地告罪求赦;而是要实实在在地承认自己:我是在照着圣神引导前行;可是,在我身上,有一些相反圣神的欲望。

2. 不一致并非涵盖整个的人

如果我们发现在,在自己身上,有一些相反圣神的欲望时,必须提防,不可就此把它们普遍化,不要以偏概全。不错,舌头总是舔着痛牙;可是,我们不应该忘了,其余的牙是完好的。往往发生这样的情形:发现了一个不一致,我们就会慌张起来,对自己下一个全面的诊断:「既然如此,那我是一个彻头尾的坏东西。」

人决不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也决不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需要神注意自己的不一致,也要寻找一些优点和美德——实在是在我们内,或隐而不显——它们可能帮助 我们,把不一致管制得好一些。

我们每一个人必有这些优点。寻找它们,绝对不会枉然徒劳的。这是由于神学上的必然性;既然我们承认自己受有天主的圣召,那么我们就应该相信,天主看见我们是一些可爱的、值得重视和信任的人。我们应该承认,祂之所以重视我们,是因为祂看见我们赋有祂自己所赐给的某些素质。

天主召叫我们,是由于爱,不是由于怜悯。我们自爱,不可不如天主那样爱我们。假如我们能够观察自己,如同天主那样观察我们的话,我们就也会看出自己的那些素质。很多次我们与其去请教一个心理学家,毋宁去见一位这样的人:除了知道心理学之外,他也能帮助我们用天主的眼光来观察自己。

3. 不一致的层次

某些不一致是有意识的,或只是前意识的;就是说,个人知道自己实有它们(有意识的不一致),或是很容易在意识里唤起它们(前意识的不一致)。如有这样的情形,那么努力反省、默想、省察、自我检讨和神师指导等,寻促使自己人格的成长,都很有助益。

不过,还有一些不一致——这些便是最重大的不一致——是潜意识的,因而不在个人认知的范围之内。有一种忧郁、难以言喻的沮丧、罪恶感,可是无法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问题。这样的不一致,只有使用心理专家特有的工具,例如某些心理治疗的方法,才能使人意识到的。

4. 一致与不一致之间的比例

不能这样说:因为我有某些不一致,所以我的使徒工作效力很小,或完全没有;我是否能够恒心持久,也很成问题。我们必须观察一致与不一致之间的比例,即在我们的优点与弱点之间的比例。

这是一个长期而困难的分析;它的效力更要看一致多于不一致的情形,而不是只看不一致的数量。这是必然之理;因为只看一个人的弱点,这是不够的,必须也要看看他有些什么及多少优点,由此也可以看出,价值的重要性。

5. 心理学不是一家奇迹银行

心理的培植,是为了「准备」一个人,使他更能好好地响应天主的召叫。的确,心理的成熟与圣召的成熟,彼此之间有动力的关系。心理的成熟使人准备获得圣召的成熟:一个人越是认识和接受那些自由客观的理想,就越会对这些价值作实在的决定(也就是关于圣召的决定)。圣召的成熟也会促使人准备获得心理的成熟:一个人越是把圣召的价值实行在自己的生活上,就赵觉得自己的生活上,就越觉得自己实在是一个会士,也实在是一个人。

所以,心理的培植,有着这样的充分理由:为使圣召真正成熟,必须使人能作自由而负责的选择;就是说,他在选择时,不要由于自己内心的不一致,心理上的困难所限制。

心理的成熟,固然为圣召的成熟是很需要,可是还不够。的确,培植的计划,常是照着两个方向进行的:一方面必须针对不一致,另一方面也必须帮助个人把自己所宣称的价值表显出来。

于是,理想占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为能开始进行一个培植的计划,只有求知的好奇心是不够的,必须要有认真改进和超越自我的动机。起初对于这个动机,可能没有完全清楚地意识到,可是对于人生,必须有采取正确立场的决心。

心理学的助益,系于这样的动机。这种帮助的效力,却由个人心理的开放或封闭来作决定。

助人迅速改进
心理学的帮助,使人预作准备,由教育和经验来学习。安帮助人,使他在福音价值的光照之下,常能迅速地改进;就是说,帮助人,使他能有这样的思想形态,如同一个人愿意接受自己自由选择的理想的引导,并想在这些理想的光照之下,不断地改变自己思想和行动,使之日益显那些理想。

如同一支飞往火箭,人为自己确定一些超越的价值;了获得致这些价值,他日益加强自己内在的能力,陆续放弃那些多余的负担。

基督徒的生活,是一种在不停前进中的生活。绝对不容人说这样的话:「现在我已经把一切都弄好了;再也没有要做的事了。」

我们在前面已经讲过了,有许多心理上的阻碍,阻止这种迅速改进的行动:有不一致、不正确的认识、自卫的作风、需要的满足,以及斗争的纠纷等等。

面对这样的情形,听道、退省、在堂区里获取经验等,都是不够的;这些只能给人一种短暂的兴奋,却不能稍稍改变那种小心防卫的态度;因为这种态度,以往已在潜意识里扎下很深的根。所以,帮助一个人改进,就是要在这些深根上进行工作。

必须帮助人改进;可是,在什么事上改进呢?从以上的分析,可见改进有两方面:

(一)首先是内心的改进;后来才影响外面的行动。这是能按照福音的观念,来适应生活的环境;在一些日常熟知的事上,能在信德的光中去观察,因而看出一些新的涵义。换句话说,知道用另外一种眼光来看事:除了两只我所用以观察事物的眼睛之外,还有一种眼光,使我能够解释自己所见的事物,在其内,看出我在祈祷、礼仪和圣道中所遇见的价值。

我记得有一个人做到了这种内心的改进。一天晚上,他偶然在罗马市内的一个广场上,那里正有许多人在游行示威。他被那如像大海似的人群、高呼的口号、粗野的言行,尤其是被那无数的旗帜所震惊。

他第一个反应是怕惧和自傲:「这些歹徒!让我快快走开吧!幸亏我头脑里没有这许多错误的思想!」

但他后来立刻这样想:「谁知道!也许在这人群里,有些人比我更为天主所爱;因为他们也像我一样,想做一些有价值的事,只是他们还没有找到正确的路线;这也许是由于我的缘故。」

这就是另一种眼光:天主爱那些正在寻找自己应走的路的人。

在这件平凡的事上,有一点是重要的:「那种内心彻底的改进;人因着它,受了天主的圣善感召,开始思考。评判,并重整自己的生活。」(教宗保禄六世)

(二) 必须在行动上有所改进。知而不行,便一无成果可言。必须用实际的行动,来充实知识的内涵。这些成为知识内涵的实际行动,必须能促使一个人走出自己的小圈子,超越自我,弃绝自己。只在口头上宣称福音思想,还是不够的,必须用具体的行动,表显在生活上。这些行动之为福音的行动,要看是否能表显福音的精神;否则,只是一些呆板的行动,毫无意义。必须在行动上,成为一个默观者。

必须注意:应以内心的改进为先。外表看来,俨若一个忠实的基督徒,内心里却没有基督徒真实经验,这有什么用呢?这样的外表,今天存在,明天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这是很不一致的现象:一个修女天天参与弥撒圣祭,或一个会士常准时念日课经;可是,后来,这个修女或会士,却不以天天为生活的泉源,这有什么用呢?当然,我们并不是在为主观主义,或虚伪的自动主义辩护;可是,我们应该推翻那些只以遵守外面的规则为依据,作为评估价值的标准。

切实认识自己
这是心理学帮助的第一步:应该帮助人认识和接受自己,包括认识接受自己那些潜意识的和幼稚的动机。

首先要认识自己:只像我们所「以为」的那样认识自己还不够,必须要如同我们实在的情形那样认识自己。这并不是在舞文弄墨。让我们试举一个例子来说明。

我们人人都有一种情感上的需要,愿意有所归属。这是我们人性有的一种需要:希望有一个与我们情投意合的人,愿意受到他的关怀、支持、卫护、喜爱、安慰、帮助;总而言之,愿意有一个依靠,属在他下。但是,由于我们以往的生活,以及那些过去感情的痕迹,上述的需要可能引起冲突。

所以,人不知不觉地常在不断寻求一个对象,为能满足他的这种需要;这对象可能是一个人,一样东西,或一种行动。他甚至于也会以福音的思想为动机。于是,他变得苛求无厌,不断以静悄悄的方式,默默地表明他的要求:你们爱我吧!你们看重我吧!你们听从我吧!你们注意我吧!如果他不获所求,不能如愿以偿,就觉得了委屈,因而郁郁不乐。

他真如一个小孩,常需要别人的留神爱护。这样的要求,不仅是幼稚,而且也不切实际:一个成人,既已成年,就不应该常要人喂含,必须靠他自己内在的能力来工作和生活。

如果不使他知道自己有这种情形,那么它可能继续存在,不断重演,而他本人却完全不知道;因为,冲突的定律之一,就是「强迫重复」。

这时就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个人会体验到一种挫折的紧张。然而,面对挫折的一种病态的方式,就是满足那个冲突(却不设法找出冲突的原因)。可是,越是满足冲突,冲突不仅没有缓和,反而越是尖锐(即增加紧张的强度);因此,这个人也被迫去再度设法美化它,甚至于也会采取日益强烈的方法,去满足这样的冲突。但是,冲突始终未被解决。

在前面所举的那个例子里,那个人越是设法满足自己需要爱的那种冲突(而不去找出冲突的理由;他自己根本也不会把理由找出来;因为那些理由都是下意识的),越是觉得自己孤独无助;他所需要依赖的人物,也是越来越多。

这样,有所施与而无所企求,完全放弃自己,为基督而捨生致命等等,这些价值,他固然也知道,却都未能深入了解;就像雨滴落在雨衣上,不能透入一样。他继续潜意识地寻求自己,无论是对人也罢,都是如此。

由此他觉得,他所相信的,与他实际生活彼此抵触不合,所以他感到忧虑。

换句话说,如果不能发现,自己的需要幼稚可笑,那么他就会做出这些幼稚可笑的行动来,提出一些不切实际的要求,如同一个小孩一样。

承认自己确有一些幼稚之处,而不受其影响
在自己身内,一经发现了有些以往的渣滓,必须要接受。这时问题就变得更棘手了。接受自己的幼稚之处,并不是说,被动地忍受它们的影响。如同有些心理学家持有的主张,这样的态度,不是接受,而是容忍,是应该加以反对的。

接受自己的幼稚之处,意思是说,承认它们确实存在,而并不放纵自己对付它们的行动。并不是应由需要来决定一个人,而是人自己应作决定,是否顺从需要。

换句话说,假如我们把自己的每一种需要,都从窗口抛掉,也不先一一正视它们的相貌,它们便会再由行门潜回的。

同样,接受是一回事,忍受影响却是另一回事。譬如说,一个人有需要被爱的这种不一致:他觉得自己有这种冲突,愿意被他人爱护照顾,安慰鼓励……他常会觉得这样的「诱惑」,想看看别人是否能够给与他爱。「治愈」这种不良的倾向,并不是说,今后不再觉得有想做一个苛求无厌的孩子这样的诱惑,而是说,即使仍然很愿意做一个孩子,却立志要继续做一个成人。

又如没有安全感的冲突:一个人觉得他有低估自己能力的倾向,容易屈服投降。这里所谓的「成熟」,并不是说,不再觉得没有安全感,而是说,能以超越的态度来取代。虽然后来仍有紧张、焦急和怕惧等心情,却知道冒险克难;这样的精神,就是成熟。

我们可以用一种听来似乎不合逻辑的矛盾方式来加以说明:幸好人类还会受到诱惑;因为正是受到诱惑的时候,才能证明他的勇气和他的爱。

改进自己,为把价值更好好地实行在生活上
本书至此所论,是关于人认识自己,不仅认识他心目中的自己,尤其是要认识自己的真面目。现在他是一个受措制性的人,明了人生为一条「往前进的道路」,不是一个「御防的对立」。

有一种心理学,只讲技术,而不问价值;面对超越的和超自然的价值时,自称为「中立派」,即不分彼此,,无所轻重。这种心理学的工作,仅仅到此为止,因为留下了一半的工作未完。

如果有人认识了自己,却不知道利用所得的知识,以求得一些新而有价值的东西,那么认识自己有什么用呢?

相反地,那种也注意超越价值的心理学,却帮助人向前更进一步,即为了那些自由而客观的价值而改进自己。

认识自己和接受自己,这种工作的效益,要看它是否能使人去响应一个号召而评定。既已发现了我是一个怎样的人,赋有一些什么才能,那么我就应该考虑,要用什么最好的方式善加利用。问题是怎样为一些客观的价值而生活。

让我们再来看看本书前面所举的例子。只知道,我以前曾向甲乙丙三人提出过无理的要求,要他们爱我,也许以后我不再向他们提出同样的要求;可是,这并不保证,我不会再去要求丁满足我爱的需要。如果我没有一些超越的价值,那么我就常会找出一个新的方式,去缔结这种幼稚可笑的新关系,像一个伪装的价值,而把它合理化。

相反的,如果我面对一个价值(譬如那施与而无所企求的爱德),那么我就有一个客观比较的对象,足以阻止我有什么越轨的行动;虽然我仍有想曲解的倾向,可是在我面前的这个客观的理想,将帮助我不再提出这幼稚的要求。

这样不断地与客观的价值比较,就能助人改进自己。以上所讲的心理学的工作,给人充分的保证,因为这种比较不至于被歪曲,或只是一种间歇性行动,或只是偏于一时的,不能持之以恒的行动。

因着这样的比较,人需要实行的有两件事:(一)他自由地选择福音的价值,并且把这些价值实现出来。(二)他所得的改进能力,尚需一个内容:就是应当给他一个使命去完成。

人越意识到这两种实行的事,就越觉得自己应该对大众负责,尤其是应该对他私人负责,必须为天国而超越自我。

他还会继续觉得,自己仍有那些幼稚可笑,不切实际的要求的倾向;可是,正在那个时候,他有超越自我的机会;这是由福音价值所提供给他的。他不仅不会用种种似是而非的理由,来曲解福音对他的要求,而且还会更迅速地检讨自己的举止行动,为能日益符合福音精神。福音价值不再是一种束缚,而是一种具有吸引力的事实,因为福音能使那种想实现一些真有价值的事物的愿望,真正地具体化。

不能这样说:更好走捷径,直取那些价值,把它们提示出来,加以说明阐释,然后留神观察,是否已经付诸实行。

对司铎、会士、修士和初学生等人所进行的实验,显示大多数的人,不能把这些他们所宣称的价值,「确实」作为行事的准则。假如我们已被冰冻,或被关闭起来,那么任何行动,都将徒劳无功,丝毫不起作用。

也不得这样说:要有耐心;让我们还像以前那样继续下去吧!我们如果遇见一个有过这样勇气的人,立志把自己完全奉献给天主,我们既有方法可以帮助他,使他利用自己的能力,去创造一些新的事业,却任赁他停留在这种一无作为,积效最低的状态下,只愿弥补自己失败或使徒工作无效的痛苦,这一定不是爱教会,为她服务。

不是完人,而是可以改进的人
心理学的帮助,目的并不是在于消除不一致,而是在于接受,却不受它的影响。既然如此,就不应该急欲达到完人这个崇高目标。

如果有人说,等到了把一切都弄得妥妥当当,不再感到有什么不合理的心情,等到到了把一切都清理得干干净净,没有丝毫污秽不洁的东西,那时我就可以开始走向天主那里,到祂的台前去;如果有人说这样的话,那么他所等待的这个日子,总不会来到。路加福音第十二章里所记载的那个愚昧富人的比喻,正好暗示我们,完人是一个虚构的神话人物。

所以,我们不必企求做个完人。我们去见心理学家,不是为能说这样的话:「现在我什么也都弄妥当了。」我们去见他,是想承认自己是一个可以改进的人。

我们内心确有一些不一致;为了不想沉睡不醒,我们设法提高警觉。总不以为自己已经达到目的,却常侧耳谛听,急想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利用的才能。所以,我们始终常在接受培育的阶段。

对那些我们负有责任的人,需要看到我们是一些可以改进的人,还在走向天主行程中。他们并不需要看见我们已经达到目的地,或发现我们是一些圣人;否则他们就会觉得自己距离我们太远,无法接近我们了。他们所需要看见的,是一些忠厚诚实的人,用生活来表达自己,好像在说:「上主!我信;我不畏怯后退,也不向往那不是最好的实体。求祢增加我的信德吧!」

每一个神经质的人,心理都怀有一种热愿,不管是明显的也罢,或是抑制着的也罢,总是希望能有一个神奇的人物,突然前来解救他。

至于一个成熟的人,自己心里明白,时日很短,而应该做的工作是很多。谁也没有受命,要把工作做完;可是,他也还没有逃避的自由。

进入修会生活
心理学特别有助于擬定培植圣召的计划,以培育那些新进入修会的人,为能改善并加强那些促使人决定进入修会的基本动机,并取消那些不大纯正的动机。这些不大纯正的动机,如果一开始就被认出,并加以处置,可以成为日后圣召难题解决的先例。

的确,人之随从圣召,进入修会,是由于想成为一个自己心目中理想的我,而不是由于自己所是的实际的我。放弃世俗,进入修会,就是为了想实现一个超越性的价值。

这种理想高出实际能力,是一种心理状态,有助于敞开心灵去接受圣宠,使人准备超越自我,克服每天的各种紧张情绪。

不过,也有一些不利的情形。正由于是理想而进入修会,这些理想,可能是——至少一部分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圣召的动机,除了表示超越性的价值之外,可能也含有一些属于自卫和功利性的因素。理想可能是愿意超越自我的结果,可是也可能来自一种「缺失」的状态,即来自一种冲突性的需要,是人在潜意识中想满足的,百也是在没法避免的。

据卢拉神父研究所得的结果,可见会士在进初学的时候,虽然明言要服从长上,不与人争长,也不企图统治别人,可是在他的潜意识里,仍有自己作主,争雄好胜和贪图权位等冲突性的需要。

那些初学生外面显得谦卑自下,可是在潜意识里,却觉得需要避免挫折、种种危险,以及受人讥评。

修女们在口头上说是寻求任务和职责;可是同时潜意识的罪恶感,也使她们怕有什么创新的活动。

修士们明言自己愿意把所有的精力,完全用来为天国服务,却因缺乏自尊而感到难受。他们显得胆怯,没有多大的自信心。

这里固然都是一些倾向,并不是实际的情况;可是,事实的确如此:有志进会的人,可能缺乏实在的条件;选择圣召,决定进会,可能也是潜意识需要的结果。有人可能在不知不觉中走向圣召,想满足或抵抗一个或几个潜意识的冲突。

这种对圣召不正确的观念,如果在进会时已经存在的话,那么在整个培育时期,可能仍然继续存在着,严重地影响日后使徒工作的效力。这样的人,迟早会面对困难的;其时他就会发现,自己的期望,只是一些不实际的幻想;他将放下圣召,或把自己封闭起来,批判自己的过去,预测自己的未来。

一个分辨的方案
于是发生一个问题:如果有人到我们培植圣召的修院来叩门时,应该怎样帮助他,使他对于自己所请求的事,能有一个正确的看法,不要怀有那些迟早要令他失望的空想呢?

以下就是这个问题的解答:研擬一个甄别和选取申请入会者的方案,不是为阻止人进修会,而是为帮助人,使他知道,天主向他要的是什么。

我们有没有分辨的权利呢?现在通行的办法,似乎不承认有这样的权利:凡是上门求入者,一概准其进来,尤其是在这圣召缺乏的时期,更应来者勿拒。

然而,有许多事实,却反对这种办法。首先是最近十五年的历史事实:有些司铎放弃了自己的圣召,有人无法适应革新的生活方式,有人留恋以前那些保护主义的结构,有人因无他途可走,只有为自己建筑一个窝巢。这些事实,不言自明,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过司铎生活或修会生活;尤其是那些缺乏自信心和自治感的人,更不适宜过这样的生活。

不过,就在刚开始的时候,立即对申请者加以分辨,最重要的理由是为了爱德。如果闭着眼睛,录取所有前来叩门的申请者,而把分辨的工作,放在进会之后才做,那么本来是一项爱德的服务,到后来却变成了一项判断的工作。

许多培育的措施,延至初学结束时或神学未期才进行的,都被候选者视作审判和惩罚的行动,不是助人成长的辅助;因此,他们对这样的措施,表示疑虑和气愤。于是,在长上和属下之间,形成隔阂,不相谅解。在进会之前,分辨原可构成一种培植圣召的方案,能适合每一个人的,后来却被视为障碍物的危险。

延迟实在一无用处。一个人在心理上有不一致,就没有能力学习新的经验。既然如此,如果可以预防这些困难,免得浪费时间,尤其是免得他虚掷那些本可用以超越自己的精力,为什么还要拖延,等待观望呢?长上这种作风,给候选者带来失败和挫折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将来很难克服。

怎样进行分辨?
首先须知,这种分辨,不是为审判,而是为帮助。这里问题,并非在于「测量」圣召,而是在于帮助一个人,使他能够知道,天主向他要什么。

天主可以随意随时召叫一个人;只有这个蒙主召叫的人自己能决定是否响应,以及怎样去响应天主的召叫。那些负责分辨的人,并非替代他作决定,只是想协助他,以最负责而成熟的态度去作决定。

录取候选者的计划,应由几位对于培育圣召富有经验的人(初学导师、圣召推行人、团体推动人等)同时进行。不过,最重要的工作,却由心理学家负责;因为分辨的目录,是想知道候选者对天主的召叫所具备的条件,尤其是那些的情况。

这种心理学家——除了应精于深度心理学之外——必须是一位司铎,或一位修女;因为心理学家所参加的工作,应该是整合的;就是说,他不该把神修和心理内容分割。此外,心理学家所参加的工作,是培育:他目的是为帮助别人,使他在理智所认识的价值,与他每日生活的态度,能整合起来。

向心理学家请教,不是为想知道,候选者的心智是否健全,而是为擬定一个适合每一个候选者的培植方案,以便在他接受培育期间帮助他,使他内心能够日益把那些由他自由选择的价值内在化。

为使这个圣召小组,在进行录取的工作时,完成培育的任务,如能谨记以下三件事,就很有助益。

可能有很明显的征象,表示「一个人没有圣召」。例如:某人决定进入修会,显然是受了精神病的影响;或是候选者想在修会里,可以得到在别处所不能得到的社会地位;或是想逃避无法容忍的家庭或社会环境;或是想在修会里,得到一个安全的避难所;或是想避免母亲顽固的唠叨和父亲的冷漠无情。我们由于经验知道,这些情形并非稀有罕见。

此外,也有「误会圣召」的征象。有些蒙受天主召叫的人,误解了天主的声音,走向一种不是天主所愿意他们过的生活。譬如说,可能有些征象,显示某人蒙召去过默观的或修会的生活,或去从事执事的工作,而不是去过司铎的生活。

最后,也有些人可能显示「过早响应圣召」的征象。他们固然有天主的召叫,他们所选择的生活,似乎也符合天主的圣意,可是他们太早响应天主的召叫。

必须注意,祈祷和服务的精神,是不足以当作有圣召的可靠的征象,表示天主召叫人立刻进入修会;不得把一个刚刚开始的内修生活的征象,视作确实可靠的证据,表示一个人已有进入修会的准备。

进入修会,有一个「先决条件」。天主召叫一个青年,并非使他可以不受痛苦,不必奋斗。天主要他经过这个阶段,作为他进入修会的准备。

这样的分辨,是培植圣召计划中,第一步应做的工作。当此人尚未进入修会的时候,先要帮助他,使他知道,自己的品性,有哪此地方需要修正,使其发展成长;也要帮助他,清除以往那些陈腐的渣滓,免得妨碍他现在所过的新生活;同时也要同他一起计划,怎样吸收新的价值,采取适合圣召的态度,不仅仅是为适应修会的要求,尤其是使他能在他所选择的道路上成长。

由此更加显然可见,在准入修会之前,先行甄别的重要性。这是对那些愿意献身事主的人,提供一项开导的爱德的服务。

这样的开导,不仅是对那些来叩门求入的人,就是对那些已经同我们一起生活的人,也能产生积极的效果。因为,如果一个团体里的成员们,觉得自己受到长上的关怀爱护,指导和纠正,那么他们也就会鼓励别人也来进会。

相反有,如果没有一个培植圣召的方案,是以分辨候选者为初步工作的,那么就缺少这样的开导,因而也就没有关怀和信任。在一个这样的团体里,人人潜意识地觉得,长上不敢再提出什么明确地培育方针,却只顾设法保留那几个仅存的圣召,深怕连这少少的几个也会失掉。于是形成一种灰心无望的气氛;人人心中在想:「我何必要努力成长?反正他们会让我继续下去的。」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去找人来进会。

促进圣召的一个妙法,就是举行第一步的分辨工作,并尽量予以扩展,擬定一个明确的培育圣召的方案。这样,那些已同我们在一起生活的人,将成为一种能源,吸引其他的人也来叩门求入。

训练新的培植人才
圣召是天主超然的召唤,叫一位本身就有分裂性的人超越自我。

人的这种分裂,往往是潜意识的,因而拒绝在接受培育时给他提供的传统性的协助。除了这些传统性的帮助之外,还有心理学的协助,如同本书所叙述的。

不过,并非任何一种心理学,对圣召都能有用。为此,从事培植圣召工作的人,必须很认真地加以适当的训练。我们需要一些新的培植圣召的工作人员。

首先这种新的培植圣召的工作人员,必须在他们自己身上,认出那些不一致的情形,并且已经加以克服,以免把自己未曾解决的问题,转给别人,只是主观地不完整地传递基督的讯息,不知不觉中,助长别人妥协的作风。

其次他们必须在自己身上,以圣神和超性的品德,整合心理上的成熟。

最后,经由学术的训练,必须能够在那些来和他们求助的人身上,发现一些潜意识的——有时很微细的——不一致征象。

除了这第一类——能够看出圣召的困难——培植圣召的工作人员之外,还需要另一种培植圣召的工作人员,能够帮助别人克服那些困难。由于这种困难往往是潜意识的,所以从事培植圣召工作的人员,必须对于深度心理学,受过认真的训练。

其实上述两种培植圣召的工作人员,并非纯粹新的人物:他们所扮演的角色,与传统的神师并无分别:新异的只是他们使用心理学来帮助别人,使他摆脱潜意识的阻碍,获致持久的成果:他们以心理学不补充神学及神修学。

卢拉神父所举的一个例子,可以解释这个问题。他说,最近有一位长上声明,在他的会院里所采用的培植圣召的方法,在初学的阶段,效果非常良好:从初学院里出来的修士,个个都显有真正成长的样子,对未来似乎也都很有希望。但是他后来却接着说:「可是,到了那些会士转入大学,开始接受使徒工作的经验时,我们的培育方法,却失去了效用。」

原来那些人,完全不知不觉地过了最初几年的修会生活,以及其后接受培育时期,好像走过了一条隧道。有许多属于他们个人人格方面的东西,看来好像改变了,其实只是被掩饰了。不幸现实的生活,自会把他们的真相揭露出来。

这类的情形,绝非少见。并不是后来的培植圣召的方法出了毛病,而是最初的——初学时期的——培育方法,没有完成它应做的工作。谁也没有触及到个人人格的深处;因此没有注意圣召真正的难题,或难题的根由,所以也没有加以处理。

卢拉神父研究的结果,证明上述这种情形,似乎屡见不鲜。为了培养这种新的培育工作人员,数年以来,卢拉神父,在额我略(国瑞)宗座大学由他主管的心理学院里,进行这种研究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