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最后的岁月
通过10年不懈的努力,柏格理和他的助手们在苗族人中间建起了教会。在他最后的日子里,据他估计,有一万人基本上可以被看作是基督教。其中4 800名成员都经过训练和洗礼,还被教育如何参加胜利。有五千人正在经受洗礼前的考察。除此以外,在他考虑之中还有威宁南部的许许多多人,已由偶像崇拜转为盼望教会老师,而从石门坎往北四天路程地方的几十万水苗人,也正在等待着福音的到来。
1913年
11月5日。八年前的今天,我为第一批苗族人行了洗礼。他们之中的两个人成了传教士,现在正同我坐在一起。那些人从来没有哪个倒退,倒是有些人仍旧在为天主的事业而努力工作着。
在长海子,老七为他手下的一个管事人所激怒。几天前,他用一把锤子击碎了那个男子的膝盖骨。这件事情所造成的恐怖笼罩着此间的所有村寨。当地的每个人都害怕他。但是,人们却宁愿他住在这边的家里,而不去他凉山财产的所在地,因为当他离开时,人们就必须费心守护自己的庄稼和家什,然而当他在家时,所有人的生活中都存在极度恐惧,也就没人敢行为不端了。
长海子和黑石头一带的诺苏地主,比起他们在石门坎的同一阶层来,显得更为残暴和专制。抢夺、暗杀和拷打的现象司空见惯。最近。只是因为稍有冒犯,他们之中的一位竟把三个人活活烧死。这些山中不知流传着多少恐怖的故事;我总是不断地听到一桩又一桩令人惊骇的事件。
1月15日。有两个苗族年轻人,就好像罗米欧与朱丽叶,相互陷入了热恋之中。那位姑娘大约19岁,已经同另一个寨子中的某人订了婚约,而他的情人则已成了家。爱的激情使他们发狂,然而他们也意识到两人将必须分手。不久前的一天,他们双双外出,把自己各拴在一条长绳子的一端。绳子被抛挂在一根悬在峡谷上的树的枝干上。他们则站在树干下的一块石头上,共同跳了下去,随后就悬了起来,绳索吊在树上,两具尸体各在一端。真是近乎于狂热的恋情。
伤寒在另一个村寨再次爆发,有些人已经死去。与其说他们死于疾病,倒不如说他们死于未被好好护理。因为,没有人愿意照顾这种凶恶疾病的患者。他们特别害怕它,由于无人护理,病人往往因为寒冷和饥饿而死去。
今天,我走访了一户传染上伤寒的麻风病人家。这家的成年人已经死去,只剩下一个小姑娘在照顾着三个伤寒病人。她看来疲惫已极,虽然我带去了药、米、牛奶和糖,但仍无法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微笑。一到白天,她还要赶着他们的惟一家畜,即一头山羊出去吃草。
有位诺苏地主扬言,他要杀死在他土地上的麻风病人,并烧毁他们的房屋。我给他带了一个口信,我想他现在就不会这样干了。那些人的贫困真让人感到难过。我们或许还有一头绵羊,但须把它卖掉以缴纳给土目的捐税。
1月24日。我和王树德时常问一些苗族首领,为什么看上去苗族人都是主动前来参加集会。他们告诉我们,一旦到了有事情的日子,只须很短的事件,每个村寨就会活动起来,人们就开始四处奔走相告。没有一个人像是送信人,信息本身却被传开。在那些日子里,“教友”和“圣父”之类的名次被口口相传,传到了外面,群众给搅得热火朝天。这种方式,倒是适合一个分散、受压迫与不统一的民族。
12月4日。我访问了角奎称的汉人官员,以探求我们能否给这个县的地主施加一些压力,使他们在常规的徭役和租税之外不要向佃户再提额外要求。
今天,一位男子要我给他照相,此事让我感到为难。他很着急,但他是不应该得到一张单身相的。于是我就假装给他拍了一张;后来我感到这件事很不好,因为我捉弄了他。我很抱歉欺骗了他,但愿今后我不再干这种事。
我们用5元钱买了一头公牛,为老年人举办一次宴会。我们把牛皮卖了4.5元,这样,牛肉只用我们0.5元钱。人们在小教堂里炒牛肉;搞下来味道的确很不错。晚上,因为小教堂里的烟雾仍旧很浓,我们只好在另一间屋子里做礼拜。
12月9日。在角奎附近。一面巫师用的鼓于昨天被带到这里来,我们就击鼓以尽情取乐。我吩咐把它送到石门坎供圣诞节用,我希望它同样给大家带来欢乐,同时也解除人们对它的恐惧。
于此不远,一个造反者居住的大堡垒现在已经荒芜。今年年初,巨大灾难性的伤寒病侵袭了该地,致使三家人死去。在一片恐怖之中,余下的人逃到了附近的小乡场里。
1913年的圣诞节,在石门坎。下雪了……三百名学生……有以前的客人……埃玛和我在橡树林中散步,观察松鼠。天主保佑我们在家乡的三个孩子。
1914年
现在,我们有18位苗族牧师工作在这个地区以外的葛泼人和其他苗族人之中……他们中的多数人都有妻小在家里,当他们上路时,他们的妻子个个伤心地泣不成声。有些人要远到离家有八天路程的地方去。
3月。在门坎的一场长时间的洗礼式,真把我给累坏了。有231人接受洗礼;其中大多数人已经跟随我们几年的时间。我们正试图在四川边界上的白苗人中打开工作局面。但是那里的几个村寨业已把我们的人驱逐出来。现在。听说有位白苗士兵想加入教会。愿天主能够开启这扇大门。
从这个寨子里,可以看到永善那边的山坡上覆盖着白雪,真是壮丽辉煌;它在连绵不断的山岭那边,肯定高达一万二千英尺左右。
昨晚,孩子们和我玩得很开心,而今晨在我起床之前,就传来一片呼喊之声,原来是人们在追赶一只窜到寨子里的大红狼。他们追了一阵,但是没有抓住它。
我们在路上遇到一位苗族人,他无家无业、到处流浪。他曾经冒犯过他的地主,地主就要捉拿他,他只得逃亡。现在,他没有土地耕种,只好从一个地方流落到另一个地方。
6月5日。最近几天里,有不少小孩子死于肺炎。这是一件令人非常痛心的是事情。我们整夜都在护理一些小病人,他们之中的一个就死在我的怀抱里。在那里的山包上又多了四个小坟堆。
约有而前人来赶端午节,我们在小教堂里满满地安排了一千之众。
我们开了一次很好的季度会议。结束时,恰是开始在此地开展工作10周年纪念日。我们在一起畅谈当初的岁月;关于那段施加的美好记忆一直萦绕在这些人的脑海中。有一位说:“当我第一次去昭通找您的时候,我们被安排到楼上的一间小房子里休息,但是我们的人太多,根本无法躺下来。我只有在我的脚后跟上蹲了整整一夜!“
我问他们,是否曾经想到过要抛弃现在的信仰而返回去再过异教徒的生活。托马斯说:“如果老师现在赶我们离开,我们也不会走。”看到这些人如此坚定地信奉真理,我感到太高兴了。他们之中的两个人,数月以来一直外出在葛泼人中传教,他们讲述自己是如何错过了圣餐礼,并要求今后就近安排,使他们能够到会泽接受圣餐,“这样,我们仍旧可以从心中感到温暖。”
6月10日。今天,正当我和一些苗族人走在可乐寨子附近的时候,我们听到了好似小鸟的一声惊恐尖叫。随后,就看见一只蛙惊慌地跳过田里的土块。它的叫声很大,就像一只受惊的鸟。一条黑蛇紧跟着它,正在猎取自己的晚餐。我不知道蛙在害怕的时候能够发出尖叫,以表示遇上了敌人。我们的一个人挥起他的棍子结果了那条蛇。
在峡谷上面山边陡峭的斜坡上,一个男子正在锄包谷。几英寸厚的土壤下面,就是坡度很大的岩石。他们在许多地方堆起了石头,以防止田土被水冲走。在这些险峻的山上,只能是困难的耕作,靠微薄的收获以勉强度日;有时候,一场大雷暴雨会把正在生长的包谷冲走,而岩石也透过泥土显露出来。
好客的苗族基督徒确实非常友好。他们与不信教者之间有着相当大的差异。在今天的路上,我向一些不信教的人讲话;他们答不上来一个字。由于这里异教徒的思想不开放,他们一般没有同陌生人对话的能力……沉默着好像不会讲话似的。
6月22日。正当我们和一伙人在长海子附近一个村寨举行礼拜时,我在石门坎的儿子欧内斯特派出的一位送信人来到,说埃玛生病了。就在差不多快晚上七点钟的时候,我和二三个苗族人出发去石门坎,整整一夜走了70英里。真是一趟漫长而疲劳的乘骑,我们总算在早上七时赶到那里。并欣慰地发觉她已经好些了。感谢天主对她的百般护佑。
6月24日~7月15日。谣言四起,人人心中都感到害怕。据说老七已经反叛,他正率领着他的几百名手下前来这里消灭我们。他近来虐待了一些基督徒,显示出对我们的敌意。一声警报传来,说他逼近了。他们拉起躺在自己床上的孩子跑进山中。我们整夜都艰辛地走在羊肠小道上,以寻找一个能够隐蔽的苗寨。所有学生都逃进了寨子里。
那里的人对我们很好,平静地度过了一天避难生活,于是我们返回,但是被再次告知,我们必须立即寻找个安全场所。我们很快就把自己的所有东西和地主答应给盖房子的来信、地契、《新约圣经》译稿的抄本等分送到不同村寨隐藏。然后,就该我们一家人逃离去咪口耳沟了。刚出发,倾盆大雨就把我们淋了个透湿。夜里,我们在一个苗家小寨停顿下来,那里仅有一户人家是信徒。他们待我们非常亲热,燃起一大堆火,让我们把自己烤干。我们安安稳稳地睡下,因为下大雨涨水,我们身后的那条河是无法有人通过的。
在咪口耳沟,官府的几封信告诉我们,在奎香聚集着一千名叛乱者。于是,我们又得连夜逃向角奎。我们都累得精疲力竭,在山坡上,躺在哪里就在哪里睡着了。带着自己的小孩子共同历险,真让人感到害怕,可欧内斯特却平静地在草地上甜睡,就好像他躺在弹簧床一样。
7月11日。我们被护卫着,躲开闹事地区,沿着一条与会的路线返回昭通。我们又到了这里,恰是十年前苗族人第一次来昭通找我们的时间。
7月18日。我独自返回石门坎;这场灾难总算过去了。但是可怕的欧洲战争爆发的消息却又使我们感到分外紧张和压抑。苗族人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在他们为欧洲人民祈祷,希望他们能够变得相互热爱的时候,我感到万分耻辱。
7月28日。几天前,一个优秀的苗族学生上来,去石门坎的学校。当他爬上山、走进雾中的时候,突然被野兽的吼叫而惊得跳了起来。他朝前走去,竟发现在他前方八码开外,一只老虎正在与一头大熊拼斗。虎绕着熊不停地走,而熊则依靠后腿站立着,有力地用爪子把虎赶开。很明显,老虎要不停地走下去,直到它把熊累得精疲力竭,然后在跳过去把熊咬死。
这个男孩子给吓坏了,在惊恐之中,他放声喊叫起来。于是虎和熊分别向不同方向跑开,他也朝最近的几所房屋奔去。
11月6日。感谢天主。完成了把《启示录》译成苗文的工作。
11月12日。长途旅行到白苗即水苗的边界去。
我们到这里厚,他们杀了一头山羊款待我们。那头羊被潜到苗家房屋门前,就在那里杀给我们看。所有儿童,大的和小的,都围上来观看,似乎他们很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
穿过峡谷,另一座村寨呈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可以看到那里发生了一场骚动,原来是先头感到的几个苗族人正包围着一座房子。我们被告知,这是一次以绑架为手段的非正式抢婚尝试。即新郎和一帮人袭击姑娘的住房,突然把她带走。而经过一番冲突,当他们抓住姑娘的时候,女方家里的人就会出面把他们监禁起来。然后,会有一个人出面进行谈判,竞争差不多也就结束了。在这种情况下,迎亲的日期定下来,入侵者是不会走的,而一旦到了定好的日子,新郎就会回来迎娶他的新娘子。不少苗族人认为这种习惯很不好。在那个寨子里只有两户人家不信教,被抢婚的就是其中一家。
今天晚上,我宿于我的第一座白苗人村寨。这里的人被称为水苗,或许他们真的就不是白苗。他们的面貌和衣着都与花苗不同。几年以前,在江那边部落的一次入侵中,他们的房屋都遭到过劫掠。通过在这片陌生地域的所闻,使我了解到在过去的十年里,我们的苗族人从愚昧落后的状态中取得了多么大的进步。
1915年
5月。有许多事情我都该记入我的日记,但是没有时间,而埃玛的又患病使我非常忧虑。
开始了去长海子的一趟旅行。与我同行的一位苗族老人,戴着一顶有二十年历史的毡帽。因为赶马人都愿意出高价买这样的毡帽,作为药来医好一匹病马,它现在就极为珍贵了。他们把开水倒在毡帽上,再用水去医患某些疾病的马,这些积聚有人脂的水即可对兵马产生效力。用这种方式,一顶帽子可以使用四五次。
长海子的群众并不知道我们的到来,可令我高兴的是发觉小教堂里聚满了人。孩子们如同往日一样,仍特别友好。我就“天主如此热爱众人”的内容进行演讲。这个题目似乎可以打动我们所有人的心弦。
6月2日。上到哲觉,在那里,我同一位诺苏首领进行了有意思的交谈。这位安先生现在是基督徒,而据他说,他是受下面苗族人的影响才加入教会的。在结识传教士之前,他就看到了那些成为教徒的苗族人所发生的变化,于是他向他们询问,并从他们那里接受了基督教。他请一位苗族人把汉族人召集到当地的庙中,告诉他们自己所知的耶稣基督的故事。现在,神像泥胎都被毁掉,庙宇变成了教堂。他首先要做的一件事是找到一本汉语《圣经》,并且开始从头通读一遍。 “当我一得到《新约全书》的时候,我就确信它讲得有道理。”许多人试图劝阻他,可是他还是在高度的热情中不顾一切地干这些事情。现在,这个地区约有一千家人已经毁掉了所崇拜的偶像而转向教会。
继续我们的旅行到大桥,那里有二百人在做礼拜,我们在安先生诺苏式的家中,受到得体的招待。走到一个去处,发现那里有供做礼拜的建筑物,而不是挤在小屋子里聚会,这一点倒令人感到惬意。据他们说,在这方圆20英里内将要建立十几个教堂。
大桥的一些负责人同我一起去黑石头,那里两所学校的孩子们都出来迎接我们。这些学校的老师如今是几个青年男子,他们曾在昭通邰慕廉的学校里读过书。
6月4日。我刚完成了一份关于我们送到成都进一步深造的两个苗族学生的报告。看到他们能同别的汉族大学生齐头并进,真是太令人鼓舞了。这种成绩的取得,与其说靠他们的坚韧不拔,还不如说是靠他们的勤奋。
6月6日。今天上午,我为75位苗族人、14位诺苏人、一位汉族人进行了洗礼。愿天主保佑和扶持他们。
6月7日。经过八小时的行程到达四十五户,我们进寨时,恰好赶上人们把一根主要的大梁抬到信件学校的墙上。它是棵巨大数目的一段,需要20个男子方能移动。
我们现在有70多做新建或改作的小教堂;对于每一座的建立,传教士协会平均资助为五英镑。
在这里的异教徒之中没有什么进展;就如同许多这样的地方一样,工作停滞不前。因此,所有的努力应使用在哲觉周围一带,以期让大量群众从偶像崇拜转向基督教。只要及时利用了每一个机会,所有的们都会被打开。
6月9日。访问了四方井的学校,那里现在有70个学生。四位诺苏老师。
6月12日。教堂里挤满了参加圣礼的人。
6月17日。我们所举行的最盛大节庆,天气晴朗,人山人海。从角奎来的官员是我们的特别来宾。他表现出色,作了很好的发言,参加了当天的所有活动。晚上,无数群众的歌声响彻云霄。
6月25日。我和一些学生踏上泥泞的道路去土库门。
6月28日。回到石门坎。王树德也精疲力竭地刚从昭通返回。为预防伤寒病,他在昭通连续注射了预防针。
7月5日。昨夜和今晨都在下大暴雨。学校里的孩子们已经开始了他们的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