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早就想到前线去。我很关心前线伤兵们的情况,可是,这儿的工作一直使我不能离开。现在,患者已减少到一千名了,离开一个短时间也没有多大关系的。」
赴战场前线
一场恶梦似的严冬已过,春天也匆忙地走了。
如今.乌斯库达医院的窗旁.吹着初夏凉爽的风。从前方运来的伤兵也慢慢在减少,佛罗伦斯已好久没有这样轻松。
由于施德尼·赫伯的特别交代,布列士别治夫妇一直形影不离的照顾佛罗伦斯。有一天,他们说:「前一阵子可真叫你辛苦了。现在,该好好休息一下。」
「对了,你是个重要的人物,可别把自己累坏了呀!」
佛罗伦斯微笑着说:「你们才辛苦呢!说到休息,我正想起一个新的计划!」
「什么计划!」
「访问前线。」佛罗伦斯轻松的说,可是,听的人却大吃一惊。
「上前线?这怎么算是休息呀?」
对于佛罗伦斯来说,她正发现自己的未来已堆满了工作,根本不允许休息。
「我一早就想到前线去。我很关心前线伤兵们的情形,可是,这儿的工作一直使我不能离开。现在,患者已减少到一千名了,离开一段时间也没有多大关系的。」
布列士别治夫妇知道佛罗伦斯心志坚决,难以动摇。所以,他们不但不劝阻她,布列士别治先生反而表示愿意随行。
这时,有一个少年插嘴说:「南丁格尔小姐,请你也带我到前线去吧!」
那是12岁的汤姆士。他原是军中的鼓手,自从认识佛罗伦斯后,便片刻不离的追随着她,自称是「南丁格尔小姐的侍从」。
「咦,是你啊!谁告诉你我要上前线去?」
「我刚刚在这儿听到的。J他抓抓脑袋回答。
「原来你偷听人家讲话啊.这样就不是乖孩子了。」佛罗伦斯笑着指责他。
「对不起,我以后不敢偷听了。可是,这次请你千万要带我去。」
「战场不是小孩子去的地方。」
「我也是光荣的英军鼓手。我才不怕上战场呢,我要舍身保护你。」
布列士别治觉得这少年太可爱了,禁不住帮他讲了不少好话:「带他去吧!看他这么热心的恳求你。」
另外,还有一个请求加入访问前线的人,那就是厨师苏瓦伊。
结果,这一行人除了佛罗伦斯之外,还有布列士别治、少年汤姆士、苏瓦伊以及苏瓦伊所带来的黑人奴仆,一共五个人。1855年5月2曰,他们坐上「罗勃9娄」号邮船,从乌斯库达出发,向巴拉库拉巴驶去。
1这短暂的航行,得天时之利,风平浪静。这半年来罗伦斯一直辛劳的守在医院里,照料死伤的病患将士,直到现在,才得到一个绝好的休养机会。
在「罗勃·娄」号邮船内,还有六百余名将官和士兵。
经过了一天的休息后,佛罗伦斯在船长的带领下,开始慰问这些战友们。
士兵中有几个正在患病的,佛罗伦斯都一一问候,最后她来到一个固执而不肯吃药的病人的床前。
她带着慈爱的微笑问:「怎么不肯吃药呢?」
病人扭歪着脸说:[不要再说吃药了,我听见就讨厌,吃了也不会好。反而会使我的病加重呢,」
「咦!谁谎的?」
「不管是谁说的,反正我是绝对不吃药的。」
「假如,我拜托你呢?」
「也不行。」
「真糟。」
佛罗伦斯无可奈何地望着这病人,突然说:「请你吃我给你的药吧!这是为了我们的祖国。」
「为了祖国?」
「嗯,同时,也为了天主的缘故一一祖国盼望你早曰康复,再赴前线作战。我想天主也一定是这样想的。」
佛罗伦斯的这一段话,竟打动了病人的心。那人忽然伸出右手,抢过佛罗伦斯手中的药,一口气就把它吃下去。
「谢谢。你的病很快就会好的。」佛罗伦斯两眼含着泪水,还不停的表示谢意。
听到远方炮声响起,令人感觉目的地已在望了。
骑在马上的护士
船只停泊在巴拉库拉巴港。很多大船的甲板上都是人山人海,原来大家听说佛罗伦斯·南丁格尔来临,都挤着争睹这位被誉为「克里米亚天使」的风采。
大批的军医和官员,从巴拉库拉巴医院前来欢迎。
例行的见面礼完了,佛罗伦斯马上换上骑马装束。
「现在就要走了吗?」她不顾布列士别治和苏瓦伊等人的问话,便骑马往附近的医院视察去了。
总指挥官拉哥兰爵士来到港口欢迎时,佛罗伦斯早已离去了。
「拉哥兰爵士刚刚来过……」佛罗伦斯回到船上,布列士别治便告诉她。
「哦!拉哥兰爵士亲自来过?那太抱歉了,明天一早我就拜见他。」
次日,佛罗伦斯又换上骑马装束,骑着一匹棕色的马向总指挥的大本营飞驱而去。
布列士别治、苏瓦伊和汤姆士,也骑马跟随。
「那位妇人究竟是谁啊?」
[好威风呀!可是,她为什么这样好奇,到前线来干么?」
前线也有护士,但是她们绝少出门,所以佛罗伦斯非常引入注目。
有些人还特意去找布列士别治问:[你保护的那位妇人是谁?」
布列士别治故意含糊其词,不说出佛罗伦斯·南丁格尔这个名字,因为他怕人们一晓得这就是有名的「天使」,会一齐拥上来,把她给包围住了。
往前线去的路途是要冒险的。这条路崎岖不平,又极狭窄,牛、马、炮车和士兵们都不停的来往着,非常拥挤。可是,佛罗伦斯骑马的技术,非常高明。
「哦,南丁格尔小姐,你的马术很不错呀!」苏瓦伊惊讶地说。
布列士别治接腔道:「吓你一跳吧?她有很多年的骑马经验呢。」
「哦?」
[她从小就爱骑马的。从前她已在李·赫斯特和恩布利牧场驰聘着。不是吗?南了格尔小姐。」
「对啦。那时正是太平时代!」
好不容易才到达了总指挥的大本营,可惜因为事先没有通知,总指挥拉哥兰爵士并没有在那儿等候他们。
佛罗伦斯留下一张字条,感谢他昨日到访,这就走了。
大本营的旁边,有一间综合医院。
当佛罗伦斯等一行人走进时一一
[啊,我们的「天使」!」
「大家来呀.乌斯库达的「天使」来啦.J
意想不到的欢呼声,从医院里各个窗户内爆发出来。
[咦?他们怎会知道我从乌斯库达来呢?」
佛罗伦斯正歪着脖子想时,有两、三个战友从医院里跑出来,握住她的手说:「南下格尔小姐,欢迎你,」
「真没想到竞能见到你。」
佛罗伦斯认出这些人,他们都是她在乌斯库达时,曾受到她看护的士兵。于是她微笑着说:「噢,是你们?都康复了吗?」
她的两眼充满了兴奋的泪水,那情景就像慈母欣逢久别的游子似的。
「我们在乌斯库达时,叫你太辛苦了。你对我们的慈爱与关切,我们片刻都不能忘记。如今,我们还常常谈到你呢。」
「谢谢。想不到我会使你们这样想念。现在,你们是……」
「我们在这儿的厨房服务。」
「哦!那好极了,我正打算来参观厨房呢。我在乌斯库达时,就常常注意到这点。怎么样?这里的厨房设备还好吗?」
「当然不能和乌斯库达相比。你要知道这里是前线……」
「就算是前线吧,能改善的地方,还是要尽量改善的。幸亏这儿有一位专家。」
佛罗伦斯向苏瓦伊招手,给士兵们介绍:[这位是苏瓦伊先生。他在乌斯库达可帮了我不少忙呢!」
[希望能得两位的大力协助,把这儿的厨房也改善得跟乌斯库达般的好吧。」
炮台与天使
参观了综合医院后,大家又骑着马,前往俄军所控制的塞凡堡。
「南丁格尔小姐,还是不要去吧!」布列士别治想到最前线的危险,劝阻佛罗伦斯。
正好有一个哨兵在那儿,一面捡着地上的炮弹碎片,一面说:「这一带是敌兵常射击的地点,骑马恐怕有危险。」
大家只好下马步行。
佛罗伦斯在石头堆砌的碉堡中,用望远镜眺望塞凡堡市内的建筑物,以及英、法联军和俄军之间所进行的炮战。
佛罗伦斯还不满足的说:「我想到有炮台的战壕那儿去。」
哨兵吓了一大跳:「不行,那儿太危险了。」
「不要紧的,我不怕死。好不容易才来到这儿,我愿意到战友们所能到的任何地方去。」
「哪么……」
哨兵知道没法改变佛罗伦斯的意志,就说:「万一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情,在场诸位先生能证明我曾经劝阻过这位女士吗?」
从炮台上眺望塞凡堡,比在碉堡中用望远镜看,要清楚得多。
当大家要离去时,苏瓦伊忽然大声说:「南丁格尔小姐,请坐上中间那座大炮上看看。」
佛罗伦斯微笑着照做了。苏瓦伊便用严肃的声调向周围的人说:「诸位!请看坐在这可怕的武器上的和蔼女士。她是英国之光,战士之友一一佛罗伦斯·南丁格尔小姐!」
于是,大伙儿突然异口同声的喊道:「万岁,万岁,英国女士万岁!」
欢呼的声音,并不比炮轰的声音小。
当他们步向归途时,太阳已西下了。
他们迷途误入法军阵地,好不容易才到了深夜,才回到巴拉库拉巴港的「罗勃·娄」号邮船上。
佛罗伦斯等人,每晚就是在这船上休息的。
患上热病
克里米亚的5月已是盛夏了。
由于前一天的疲劳还未消除,所以今天佛罗伦斯的脸色很差。
[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苏瓦伊关心的问。
「没有啊,」
佛罗伦斯轻快的回答,然后一一去视察散布在巴拉库拉巴地区的医院。
接连两三天的视察,有一天,她竟不能起来了。
「汤姆士,我恐怕患上了「克里米亚热」呢!」佛罗伦斯有气无力的对每天早晨来给她问安的汤姆±说。
「真的?我该怎么办?」汤姆士不知所措的绕着床来回打转。
佛罗伦斯看见他那着急的样子,便对他说:「别那样急,不大要紧的。你先去替我请一位军医来吧!还有,麻烦你去通知布列士别治先生和苏瓦伊先生。」
军医马上赶到。正如佛罗伦斯所料,她是患了「克里米亚热」,而且是恶性的热病。
「主要是因为你太辛苦了,一点儿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苏瓦伊说。
布列士别治也这样说:「而且,她还坚持要到传染病患者那儿去慰问。」
「总之,不能待在这儿,得赶快搬进疗养所才行。」
由于军医的意见,佛罗伦斯便被搬移至位于海拔八百英尺山上的疗养院内。
佛罗伦斯病倒的消息,马上传遍整个巴拉库拉巴地区,甚至更传到乌斯库达和伦敦去。
乌斯库达的伤兵们,误传着佛罗伦斯已病重不起的消息,大家都哭了起来。
那是一个暴风雨的日子。一位名叫罗勃夫人的女士,正在看护发着高烧的佛罗伦斯,一面则做着针线活儿,窗外传来马蹄声,不久,便在佛罗伦斯的房前停下来。
罗勃夫人惊讶的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满身湿透了的老将军和他的副官。
「南丁格尔在哪儿?」老将军大声的这样问。
「嘘!」罗勃夫人用手势叫老将军说话小声点。
[她在这儿。」
老将军立即想走进去。
「很抱歉,你是……」
「哦,我叫拉哥兰。我想见见南了格尔小姐,我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的.她一定认得我。」
这时,佛罗伦斯已听见他们两人的对话,便在房内说:
「罗勃夫人,请你告诉拉哥兰阁下,我现在正患着恶性热病,很危险的,请他不要进来。」
拉哥兰爵士却不在乎的说:「什么热病?我才不怕呢!」
说着,他不理会罗勃夫人的劝阻,径自走进病房里,拖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问道:「怎么样?好一点儿没有?听说你病倒了,真把我吓了一跳,所以连忙赶来看你。」
「真对不起,谢谢你在戎马倥偬中来看我。」
佛罗伦斯对总指挥官的探望,感到十分感激,想爬起来致意。
「不,不,别起来。」拉哥兰爵士用手阻止她说:「我个人以及军士们,对你所表现的服务精神,非常感激。希望你早曰恢复健康,再度为我们工作!」
野花的芬芳
一度因患上热病而陷于生命危险的佛罗伦斯,由于军医和护士们的细心医疗和照料,渐渐好起来了。
[南丁格尔小姐,这是我的礼物。」有一天早上,汤姆士捧着一束野花走进病房。
淡紫、白、红、黄等各样美丽的小花儿,给刚退热的佛罗伦斯带来新鲜的感觉。
「谢谢你,汤姆士。多美丽的花儿啊!在哪里采的?」
「就在这房子附近的一条小溪旁。」
「小溪旁?」
「哦,对啦。你是由担架送来这儿的,所以你不知道那条小溪旁有许多好看的花儿呢.将来待你康复了,我可以带你到那儿去散步!」
「嗯,好的。」佛罗伦斯高兴的嗅着散出芬芳的野花说。
「你喜欢这份礼物吗?」
「嗯,太喜欢了。大家都希望我快些康复!真的太感激你了。」
「哈一一幸亏你喜欢,我本来就想送你一些东西的,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刚才忽然想起那些野花。可是,我却怕你嫌恶它们呢。」
[噢!可爱的汤姆士,原来你在担心着这些吗?别再担心了,我不是这样喜欢它们吗?」
佛罗伦斯把花朵抱近胸前吻着,然后回忆的说:「小时候,我在家里的院子,还跟姊姊比赛种花呢!」
「你有姊姊,」
「嗯。」
[一定也像你一样的慈爱和漂亮吗?」
「她比我更慈爱、更漂亮呢!」
在遥远的这处,佛罗伦斯所想念的芭希,已不是一个冷峻的人,而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
姊姊、妈妈都是爱我的,而我也多么的爱她们一一思亲的情感,使佛罗伦斯的脸庞笼罩一层美丽的光彩。
不知道佛罗伦斯这种心情的汤姆士,又现出以前那撒娇的样子,恳求说:[种那些花做什么?讲给我听嘛!」
[我们用心的培养,家里的花香一年四季从没有间断过呢。我们用功累了,就跑进花丛中躺着唱歌啦、吹口哨啦……真快乐呢。村里有人生病.我就采摘一些花去看他们,就像你现在一样……」
回乌斯库达
十天后,佛罗伦斯的身体大致已康复了。
军医们说病后应该多作休息。
[干脆回英国去吧!」他们都这样主张。
「回英国?开玩笑!战争还没结束,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我们了解你的心情,不过,这是为了你的健康打算,请你再考虑一下吧!」
「不,没有考虑的余地,我绝不回英国去。」
病后衰弱的佛罗伦斯,在轻轻的语气中,表示出坚决的意志,军医们也就不好再勉强她了。
结果,她决定返回乌斯库达静养。于是,她又被八个士兵用担架运下山去。
在巴拉库拉巴港停着的「纽·伦敦」号游艇,正在等着佛罗伦斯。这艘游艇是华德爵士捐献前方作为运送伤兵用的。
在游艇即将驶离巴拉库拉巴码头时,拉哥兰将军从山上气喘吁吁的跑了下来。
「祝你早曰康复!」
[谢谢。待我完全康复后,一定再回到你这儿来。」
游艇就在匆忙的告别声中离去。
拉哥兰爵士和佛罗伦斯这一别,竞成了永别,数周之后,即1855年6月28曰,拉哥兰爵士与世长辞了。
这位勇敢、率直的拉哥兰爵士,一直被战友们视为慈父,他的病逝令举国悲恸。有名的威灵顿将军曾赞扬他说:「他是一位绝不肯为救自己的生命而说一句谎言的人。」
经过了一个月的时间,佛罗伦斯又回到乌斯库达。
乌斯库达的码头早已挤得人山人海,在那儿欢迎[纽·伦敦」号的来临。
乌斯库达的人们以为不再回来的「天使」终于又回来了,他们的兴奋自不待言。
在这些欢迎的人们当中,佛罗伦斯最高兴见到的,是那些在外出期间克尽职守的护士们,以及那些康复了的患者们。
恢复健康后的佛罗伦斯,偶尔也和汤姆士,到可以瞭望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墓地去散步。
这儿有许多英国的无名英雄永眠着。
墓山盖满了青草和野花,佛罗伦斯采了一些野花做成花束。
「南丁格尔小姐,你要干什么!」汤姆士惊奇的问。
「要做墨花。假如有一天,我能平安回国,这些花草将会唤起我在克里米亚的不可磨灭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