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访问前线之行
    「我一早就想到前线去。我很关心前线伤兵们的情况,可是,这儿的工作一直使我不能离开。现在,患者已减少到一千名了,离开一个短时间也没有多大关系的。」

    赴战场前线

    一场恶梦似的严冬已过,春天也匆忙地走了。

    如今.乌斯库达医院的窗旁.吹着初夏凉爽的风。从前方运来的伤兵也慢慢在减少,佛罗伦斯已好久没有这样轻松。

    由于施德尼·赫伯的特别交代,布列士别治夫妇一直形影不离的照顾佛罗伦斯。有一天,他们说:「前一阵子可真叫你辛苦了。现在,该好好休息一下。」

    「对了,你是个重要的人物,可别把自己累坏了呀!」

    佛罗伦斯微笑着说:「你们才辛苦呢!说到休息,我正想起一个新的计划!」

    「什么计划!」

    「访问前线。」佛罗伦斯轻松的说,可是,听的人却大吃一惊。

    「上前线?这怎么算是休息呀?」

    对于佛罗伦斯来说,她正发现自己的未来已堆满了工作,根本不允许休息。

    「我一早就想到前线去。我很关心前线伤兵们的情形,可是,这儿的工作一直使我不能离开。现在,患者已减少到一千名了,离开一段时间也没有多大关系的。」

    布列士别治夫妇知道佛罗伦斯心志坚决,难以动摇。所以,他们不但不劝阻她,布列士别治先生反而表示愿意随行。

    这时,有一个少年插嘴说:「南丁格尔小姐,请你也带我到前线去吧!」

    那是12岁的汤姆士。他原是军中的鼓手,自从认识佛罗伦斯后,便片刻不离的追随着她,自称是「南丁格尔小姐的侍从」。

    「咦,是你啊!谁告诉你我要上前线去?」

    「我刚刚在这儿听到的。J他抓抓脑袋回答。

    「原来你偷听人家讲话啊.这样就不是乖孩子了。」佛罗伦斯笑着指责他。

    「对不起,我以后不敢偷听了。可是,这次请你千万要带我去。」

    「战场不是小孩子去的地方。」

    「我也是光荣的英军鼓手。我才不怕上战场呢,我要舍身保护你。」

    布列士别治觉得这少年太可爱了,禁不住帮他讲了不少好话:「带他去吧!看他这么热心的恳求你。」

    另外,还有一个请求加入访问前线的人,那就是厨师苏瓦伊。

    结果,这一行人除了佛罗伦斯之外,还有布列士别治、少年汤姆士、苏瓦伊以及苏瓦伊所带来的黑人奴仆,一共五个人。1855年5月2曰,他们坐上「罗勃9娄」号邮船,从乌斯库达出发,向巴拉库拉巴驶去。

    1这短暂的航行,得天时之利,风平浪静。这半年来罗伦斯一直辛劳的守在医院里,照料死伤的病患将士,直到现在,才得到一个绝好的休养机会。

    在「罗勃·娄」号邮船内,还有六百余名将官和士兵。

    经过了一天的休息后,佛罗伦斯在船长的带领下,开始慰问这些战友们。

    士兵中有几个正在患病的,佛罗伦斯都一一问候,最后她来到一个固执而不肯吃药的病人的床前。

    她带着慈爱的微笑问:「怎么不肯吃药呢?」

    病人扭歪着脸说:[不要再说吃药了,我听见就讨厌,吃了也不会好。反而会使我的病加重呢,」

    「咦!谁谎的?」

    「不管是谁说的,反正我是绝对不吃药的。」

    「假如,我拜托你呢?」

    「也不行。」

    「真糟。」

    佛罗伦斯无可奈何地望着这病人,突然说:「请你吃我给你的药吧!这是为了我们的祖国。」

    「为了祖国?」

    「嗯,同时,也为了天主的缘故一一祖国盼望你早曰康复,再赴前线作战。我想天主也一定是这样想的。」

    佛罗伦斯的这一段话,竟打动了病人的心。那人忽然伸出右手,抢过佛罗伦斯手中的药,一口气就把它吃下去。

    「谢谢。你的病很快就会好的。」佛罗伦斯两眼含着泪水,还不停的表示谢意。

    听到远方炮声响起,令人感觉目的地已在望了。

    骑在马上的护士

    船只停泊在巴拉库拉巴港。很多大船的甲板上都是人山人海,原来大家听说佛罗伦斯·南丁格尔来临,都挤着争睹这位被誉为「克里米亚天使」的风采。

    大批的军医和官员,从巴拉库拉巴医院前来欢迎。

    例行的见面礼完了,佛罗伦斯马上换上骑马装束。

    「现在就要走了吗?」她不顾布列士别治和苏瓦伊等人的问话,便骑马往附近的医院视察去了。

    总指挥官拉哥兰爵士来到港口欢迎时,佛罗伦斯早已离去了。

    「拉哥兰爵士刚刚来过……」佛罗伦斯回到船上,布列士别治便告诉她。

    「哦!拉哥兰爵士亲自来过?那太抱歉了,明天一早我就拜见他。」

    次日,佛罗伦斯又换上骑马装束,骑着一匹棕色的马向总指挥的大本营飞驱而去。

    布列士别治、苏瓦伊和汤姆士,也骑马跟随。

    「那位妇人究竟是谁啊?」

    [好威风呀!可是,她为什么这样好奇,到前线来干么?」

    前线也有护士,但是她们绝少出门,所以佛罗伦斯非常引入注目。

    有些人还特意去找布列士别治问:[你保护的那位妇人是谁?」

    布列士别治故意含糊其词,不说出佛罗伦斯·南丁格尔这个名字,因为他怕人们一晓得这就是有名的「天使」,会一齐拥上来,把她给包围住了。

    往前线去的路途是要冒险的。这条路崎岖不平,又极狭窄,牛、马、炮车和士兵们都不停的来往着,非常拥挤。可是,佛罗伦斯骑马的技术,非常高明。

    「哦,南丁格尔小姐,你的马术很不错呀!」苏瓦伊惊讶地说。

    布列士别治接腔道:「吓你一跳吧?她有很多年的骑马经验呢。」

    「哦?」

    [她从小就爱骑马的。从前她已在李·赫斯特和恩布利牧场驰聘着。不是吗?南了格尔小姐。」

    「对啦。那时正是太平时代!」

    好不容易才到达了总指挥的大本营,可惜因为事先没有通知,总指挥拉哥兰爵士并没有在那儿等候他们。

    佛罗伦斯留下一张字条,感谢他昨日到访,这就走了。

    大本营的旁边,有一间综合医院。

    当佛罗伦斯等一行人走进时一一

    [啊,我们的「天使」!」

    「大家来呀.乌斯库达的「天使」来啦.J

    意想不到的欢呼声,从医院里各个窗户内爆发出来。

    [咦?他们怎会知道我从乌斯库达来呢?」

    佛罗伦斯正歪着脖子想时,有两、三个战友从医院里跑出来,握住她的手说:「南下格尔小姐,欢迎你,」

    「真没想到竞能见到你。」

    佛罗伦斯认出这些人,他们都是她在乌斯库达时,曾受到她看护的士兵。于是她微笑着说:「噢,是你们?都康复了吗?」

    她的两眼充满了兴奋的泪水,那情景就像慈母欣逢久别的游子似的。

    「我们在乌斯库达时,叫你太辛苦了。你对我们的慈爱与关切,我们片刻都不能忘记。如今,我们还常常谈到你呢。」

    「谢谢。想不到我会使你们这样想念。现在,你们是……」

    「我们在这儿的厨房服务。」

    「哦!那好极了,我正打算来参观厨房呢。我在乌斯库达时,就常常注意到这点。怎么样?这里的厨房设备还好吗?」

    「当然不能和乌斯库达相比。你要知道这里是前线……」

    「就算是前线吧,能改善的地方,还是要尽量改善的。幸亏这儿有一位专家。」

    佛罗伦斯向苏瓦伊招手,给士兵们介绍:[这位是苏瓦伊先生。他在乌斯库达可帮了我不少忙呢!」

    [希望能得两位的大力协助,把这儿的厨房也改善得跟乌斯库达般的好吧。」

    炮台与天使

    参观了综合医院后,大家又骑着马,前往俄军所控制的塞凡堡。

    「南丁格尔小姐,还是不要去吧!」布列士别治想到最前线的危险,劝阻佛罗伦斯。

    正好有一个哨兵在那儿,一面捡着地上的炮弹碎片,一面说:「这一带是敌兵常射击的地点,骑马恐怕有危险。」

    大家只好下马步行。

    佛罗伦斯在石头堆砌的碉堡中,用望远镜眺望塞凡堡市内的建筑物,以及英、法联军和俄军之间所进行的炮战。

    佛罗伦斯还不满足的说:「我想到有炮台的战壕那儿去。」

    哨兵吓了一大跳:「不行,那儿太危险了。」

    「不要紧的,我不怕死。好不容易才来到这儿,我愿意到战友们所能到的任何地方去。」

    「哪么……」

    哨兵知道没法改变佛罗伦斯的意志,就说:「万一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情,在场诸位先生能证明我曾经劝阻过这位女士吗?」

    从炮台上眺望塞凡堡,比在碉堡中用望远镜看,要清楚得多。

    当大家要离去时,苏瓦伊忽然大声说:「南丁格尔小姐,请坐上中间那座大炮上看看。」

    佛罗伦斯微笑着照做了。苏瓦伊便用严肃的声调向周围的人说:「诸位!请看坐在这可怕的武器上的和蔼女士。她是英国之光,战士之友一一佛罗伦斯·南丁格尔小姐!」

    于是,大伙儿突然异口同声的喊道:「万岁,万岁,英国女士万岁!」

    欢呼的声音,并不比炮轰的声音小。

    当他们步向归途时,太阳已西下了。

    他们迷途误入法军阵地,好不容易才到了深夜,才回到巴拉库拉巴港的「罗勃·娄」号邮船上。

    佛罗伦斯等人,每晚就是在这船上休息的。

    患上热病

    克里米亚的5月已是盛夏了。

    由于前一天的疲劳还未消除,所以今天佛罗伦斯的脸色很差。

    [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苏瓦伊关心的问。

    「没有啊,」

    佛罗伦斯轻快的回答,然后一一去视察散布在巴拉库拉巴地区的医院。

    接连两三天的视察,有一天,她竟不能起来了。

    「汤姆士,我恐怕患上了「克里米亚热」呢!」佛罗伦斯有气无力的对每天早晨来给她问安的汤姆±说。

    「真的?我该怎么办?」汤姆士不知所措的绕着床来回打转。

    佛罗伦斯看见他那着急的样子,便对他说:「别那样急,不大要紧的。你先去替我请一位军医来吧!还有,麻烦你去通知布列士别治先生和苏瓦伊先生。」

    军医马上赶到。正如佛罗伦斯所料,她是患了「克里米亚热」,而且是恶性的热病。

    「主要是因为你太辛苦了,一点儿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苏瓦伊说。

    布列士别治也这样说:「而且,她还坚持要到传染病患者那儿去慰问。」

    「总之,不能待在这儿,得赶快搬进疗养所才行。」

    由于军医的意见,佛罗伦斯便被搬移至位于海拔八百英尺山上的疗养院内。

    佛罗伦斯病倒的消息,马上传遍整个巴拉库拉巴地区,甚至更传到乌斯库达和伦敦去。

    乌斯库达的伤兵们,误传着佛罗伦斯已病重不起的消息,大家都哭了起来。

    那是一个暴风雨的日子。一位名叫罗勃夫人的女士,正在看护发着高烧的佛罗伦斯,一面则做着针线活儿,窗外传来马蹄声,不久,便在佛罗伦斯的房前停下来。

    罗勃夫人惊讶的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满身湿透了的老将军和他的副官。

    「南丁格尔在哪儿?」老将军大声的这样问。

    「嘘!」罗勃夫人用手势叫老将军说话小声点。

    [她在这儿。」

    老将军立即想走进去。

    「很抱歉,你是……」

    「哦,我叫拉哥兰。我想见见南了格尔小姐,我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的.她一定认得我。」

    这时,佛罗伦斯已听见他们两人的对话,便在房内说:

    「罗勃夫人,请你告诉拉哥兰阁下,我现在正患着恶性热病,很危险的,请他不要进来。」

    拉哥兰爵士却不在乎的说:「什么热病?我才不怕呢!」

    说着,他不理会罗勃夫人的劝阻,径自走进病房里,拖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问道:「怎么样?好一点儿没有?听说你病倒了,真把我吓了一跳,所以连忙赶来看你。」

    「真对不起,谢谢你在戎马倥偬中来看我。」

    佛罗伦斯对总指挥官的探望,感到十分感激,想爬起来致意。

    「不,不,别起来。」拉哥兰爵士用手阻止她说:「我个人以及军士们,对你所表现的服务精神,非常感激。希望你早曰恢复健康,再度为我们工作!」

    野花的芬芳

    一度因患上热病而陷于生命危险的佛罗伦斯,由于军医和护士们的细心医疗和照料,渐渐好起来了。

    [南丁格尔小姐,这是我的礼物。」有一天早上,汤姆士捧着一束野花走进病房。

    淡紫、白、红、黄等各样美丽的小花儿,给刚退热的佛罗伦斯带来新鲜的感觉。

    「谢谢你,汤姆士。多美丽的花儿啊!在哪里采的?」

    「就在这房子附近的一条小溪旁。」

    「小溪旁?」

    「哦,对啦。你是由担架送来这儿的,所以你不知道那条小溪旁有许多好看的花儿呢.将来待你康复了,我可以带你到那儿去散步!」

    「嗯,好的。」佛罗伦斯高兴的嗅着散出芬芳的野花说。

    「你喜欢这份礼物吗?」

    「嗯,太喜欢了。大家都希望我快些康复!真的太感激你了。」

    「哈一一幸亏你喜欢,我本来就想送你一些东西的,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刚才忽然想起那些野花。可是,我却怕你嫌恶它们呢。」

    [噢!可爱的汤姆士,原来你在担心着这些吗?别再担心了,我不是这样喜欢它们吗?」

    佛罗伦斯把花朵抱近胸前吻着,然后回忆的说:「小时候,我在家里的院子,还跟姊姊比赛种花呢!」

    「你有姊姊,」

    「嗯。」

    [一定也像你一样的慈爱和漂亮吗?」

    「她比我更慈爱、更漂亮呢!」

    在遥远的这处,佛罗伦斯所想念的芭希,已不是一个冷峻的人,而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

    姊姊、妈妈都是爱我的,而我也多么的爱她们一一思亲的情感,使佛罗伦斯的脸庞笼罩一层美丽的光彩。

    不知道佛罗伦斯这种心情的汤姆士,又现出以前那撒娇的样子,恳求说:[种那些花做什么?讲给我听嘛!」

    [我们用心的培养,家里的花香一年四季从没有间断过呢。我们用功累了,就跑进花丛中躺着唱歌啦、吹口哨啦……真快乐呢。村里有人生病.我就采摘一些花去看他们,就像你现在一样……」

    回乌斯库达

    十天后,佛罗伦斯的身体大致已康复了。

    军医们说病后应该多作休息。

    [干脆回英国去吧!」他们都这样主张。

    「回英国?开玩笑!战争还没结束,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我们了解你的心情,不过,这是为了你的健康打算,请你再考虑一下吧!」

    「不,没有考虑的余地,我绝不回英国去。」

    病后衰弱的佛罗伦斯,在轻轻的语气中,表示出坚决的意志,军医们也就不好再勉强她了。

    结果,她决定返回乌斯库达静养。于是,她又被八个士兵用担架运下山去。

    在巴拉库拉巴港停着的「纽·伦敦」号游艇,正在等着佛罗伦斯。这艘游艇是华德爵士捐献前方作为运送伤兵用的。

    在游艇即将驶离巴拉库拉巴码头时,拉哥兰将军从山上气喘吁吁的跑了下来。

    「祝你早曰康复!」

    [谢谢。待我完全康复后,一定再回到你这儿来。」

    游艇就在匆忙的告别声中离去。

    拉哥兰爵士和佛罗伦斯这一别,竞成了永别,数周之后,即1855年6月28曰,拉哥兰爵士与世长辞了。

    这位勇敢、率直的拉哥兰爵士,一直被战友们视为慈父,他的病逝令举国悲恸。有名的威灵顿将军曾赞扬他说:「他是一位绝不肯为救自己的生命而说一句谎言的人。」

    经过了一个月的时间,佛罗伦斯又回到乌斯库达。

    乌斯库达的码头早已挤得人山人海,在那儿欢迎[纽·伦敦」号的来临。

    乌斯库达的人们以为不再回来的「天使」终于又回来了,他们的兴奋自不待言。

    在这些欢迎的人们当中,佛罗伦斯最高兴见到的,是那些在外出期间克尽职守的护士们,以及那些康复了的患者们。

    恢复健康后的佛罗伦斯,偶尔也和汤姆士,到可以瞭望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墓地去散步。

    这儿有许多英国的无名英雄永眠着。

    墓山盖满了青草和野花,佛罗伦斯采了一些野花做成花束。

    「南丁格尔小姐,你要干什么!」汤姆士惊奇的问。

    「要做墨花。假如有一天,我能平安回国,这些花草将会唤起我在克里米亚的不可磨灭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