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
有两个理由探讨愤怒的必要。当我们受到伤害或者遭受挫折时,我们感到愤怒,而愤怒常常横在宽恕的路上加以阻挠。
另外一个理由是,没有其他事像愤怒一样更合使我们感到罪恶,也没有其他任何事情愤怒一样更需要宽恕。
很多人很难面对他们的愤怒。妇女也许尤其如此,因为她们受的教育是她们不该展现愤怒,表现愤怒的妇女会被标上女巫或非女人的名号。有人把这种教导内心化到那么深的程度,以致不承认自己感觉愤怒。
然而,愤怒是个合法的情绪,像恐惧、喜悦或快乐中合法一样的。从人性自然现象来看,愤怒像天主给我们的一切恩惠一样,是好的。然而,愤怒往往被操纵而暴露出我们最坏的地方。我们有时甚至假装我们没有这种情绪。
和愤怒一起爆发出来的东西有时的确吓人。人们彼此吼叫,有时说些骇人的话。有时还不只吼叫,人们可能彼此扭打。难怪人常因发怒而感到非常罪过了,也难怪控制愤怒需要特别技巧了。
愤怒不只是一种心理情绪,身体上也有表现。有人发怒时脸色通红甚至变紫,也有人脸色死尸般苍白,也有人脸色不变。这样的人可能坐着不动,但他们的肢体语言却表现出愤怒。他们可能双臂交叉抱胸,再不就是身体挺直。有人生气时会大叫或声音提高好几个分贝。还有人语调和缓,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毒辣。有人是双眼发出怒火;也有人只是走开,但他们的走是富有雄辩力的。人在发怒时,我们很少看不出来。因为怒气是无法隐瞒的。有趣的是,甚至别人意识到我们在愤怒时,我们还是会向他们和向我们自己加以否认。
有人说把愤怒表现出来比藏在心里让它毒化我们好得多。这说法只有一部分正确。愤怒可以表现出来,但表现的方式常常伤害别人。当我们向人吼叫或者大骂或者走开时,我们就已伤害了他们。我们可能在排斥他们。这种愤怒的展示已不比藏在心里的好了。由展示而来的罪过和伤害。可能要用未来好几年的工夫来弥补。
从另一方面看,藏在心里,甚至否认愤怒的存在,都会伤害自己。人否认自己在愤怒可能是因为他,或者更可能是她自幼所受的教育使他们相信,激烈地表现愤怒是不对的,甚至是有罪的。人平常不说:「我很气」,而说「我失望」,或者「我很烦恼」,这些往往都没说到痛处。这类情绪较易操纵,但解决不了问题。如果有人使我「失望」,而我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作,但在心里火上加油,我可能是在扮演殉教者的角色。这是不健康的,这使我的生命变成一种秘密悲伤,剥夺我对生命的乐趣以及应付每天起伏的事故所需要的能力。并且不幸的是,把愤怒藏在心里往往只是暂时的,过了一段时期,堆积的愤怒太多就会爆发出来,这就是为会么一个所所谓温和的人有时给人一个怒气冲天的回应,一个和当时情况完全不成经例的回应。当然,不是当时的情况使他如此。使他如此的,是那句谚语所说的最后一根干草,一个受了太多的考验不能再藏在心里的导火线。
有时不是像火山那样随时爆发。然而在一个永不吼叫、永不咆哮、永不狂怒的人身上也可能看到愤怒。这人以他走路的、或者说话的、或者作每天工作的方式表现怒火。
愤怒尽管表现的方式不同,总是会表现出来的。如果操纵不当,它会伤害自己也伤害别人。愤怒否认不得,必须加以处理。
为了处理愤怒,我们必须由承认我们都有愤怒开始。我们一生当中都有过足够的挫折和失望而堆积了愤怒。我们小时候要的东西被拒绝过;我们的父母说过「不」,我们因为是小孩子,必须遵守父母的决定。那以后,我们一生当中还有过很多挫折。这些挫折有时是他人故意造成的,有时是生活环境造成的。总之,我们都愤怒过,我们也都有权利愤怒。
在承认愤怒是我们的一部分之后,让我们来承认愤怒是合法的情绪。说我们不论在任何情况都不该愤怒这话,于事无补。如果我们感到愤怒,就是感到愤怒,否认不了。
然后我们学习处理它。我们都知道愤怒是什么滋味。它是一种能源。我们愤怒时,脚步变速,动作较快,要作很大的努力才能慢下来。人教我们要爆发时停下来数到十或到一百,这样使我们慢下来有时间思考并决定我们是否真愿意说出自己到唇边的话。但由愤怒所产生的能力也可以作建设性的使用。为了能建设性地而非毁灭性地使用这能源,我们可能需要先离开那个环境。有人发现使用那过剩的能源清扫房子或自己的房间,是好办法。有人发现到花园去工作,拔草、挖地或者锄草都有助于使这能源枯竭并产生一座美丽的花园。有人发现为耗尽精力只单纯地作一次轻快的散步或者到健身房走一趟也有帮助。
另有些人疏导他们的精力来改善社会风气。很多打击社会问题的组织,都是由对某事愤怒的人领导创立的。他们不向社会或任何人咆哮,他们把力量放在打击问题上。美国的MADD(MADD:Mothers Against Drunk Drivers.)「反酒醉驾车组织」和协寻失踪或逃家儿童的组织,都是这方面很好的例子。
然而,作了以上这些之后,深入肺腑的愤怒往往仍未解决。如果我们对家人愤怒,我们既不能逃家也不能一天到晚作清扫工作,我们也不能开创一个组织来打击家庭问题。这时我们需要直接地抓住问题的来源。
在这些情况更需要技巧。我们必须开诚布公地面对问题。下面这类问题可能有所助益:
⑴问题是什么?
此处重要的是要避免类似下面这样的回答:「我妻子一直唠唠叨叨骂个不停」,或者「我母亲使我愤怒不已」,这些都不是问题。对你什么样的唠叨是问题,你母亲为什么使你发怒是问题。
要紧记得没有别人能使你愤怒。当怒发自我们内心,愤怒不是别人放在我们身上的东西。很可能的是,每次都是母亲作的事使我们愤怒地回应。进一步的问题必须是为什么?
⑵为什么这事使我愤怒?
原因是什么?是不是你妻子提醒你的事使你感到你像个小孩子?你妻子是不是使你想起你母亲?你是否想你妻子认为如果不管你,你就不会作该作的事?或者你根本不同意家中作事的方式?或者甚至是你们在较深的价值观上意见的不同?
当你的母亲和你谈话时,你是否感到她不许你作个成年人?你是否因为感到她不赞成你的行为而恼火?当她批评你时,你是否感到罪过?
⑶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和你母亲或妻子谈谈这个问题会有帮助吗?你能不能做这一步而不让自己恼火?
这是整个过程中最关键的时刻。往往当一个愿意设法澄清时,结果却是更多更深的愤怒。但如果问题真是需要掌握的,就必须掌握,不管以什么方式。有人可能为求相安无事,什么也不说,并且默认对方所愿,但人如果选择这一途径,就必须知道所选为何,他们是在让自己忍受不能忍受的事。这后来可能造成较大的问题。
在讨论这些困难的问题时,极端重要的是使他们尽可能的直率,并避免一切的指责。可以说类似下面的话:「天冷时你每天都提醒我叫我穿毛衣,我感到怨恨。我感到我又像小孩一样了。」不要说:「你总是使我感到像小孩子一样。」我们需要的是「我」的故事,而非「你」的故事。
当一个人决定提出这种讨论时,他往往会提前准备,甚至演练要说什么。但他应该有心理准备可能有愤怒的回应。对方没有时间准备如何回应,并且可能立刻采取守势。危险就在这里,如果回应是类似:「我叫你穿毛衣因为你不穿会感冒,你需要人来提醒。」时,你该作什么。
危险是:人可能愤怒地说:「看吧!你又来了,你要把我打垮。我又不是小孩子。」
于是双方都愤怒起来。
更好的回答应是:「也许是那样,但我想也许我需要患几闪次感冒才自己记得穿毛衣。我的问题是我不喜欢人指使我这样那样!」
这又是一种「我」的叙述,我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这些讨论永远不是容易作的,也往往不是最后决定性的。人都倾向于习惯某种行为,而且易于重复那同一个模式。但如果当事人有一点点善意,就会有进步。有时候,如前所说。在一次强烈痛苦的面对事实之后,双方都会思考说过了什么。愤怒可能仍未消,但会较易掌握,因为双方都开诚布公地交换过自己的感觉了。
此处我们也可以看看宽恕的问题。我们不会只诚实地告诉对方问题对我们如何如何,而且会向他们伸出宽恕与爱的手。很可能不是说:「我宽恕你」的时候。这时说这话很像一种控诉(你作了一件错事,需要宽恕),而是提供爱和关心表示宽恕的时刻。我们必须很清楚地表明我们不愿意在他和我们之间发生这问题。
当我们计划和对方(平常是对我们重要的人)谈使我愤怒的问题时,没有比先和天主谈这问题更重要了。当我们反省这问题时,我们必须能夠把问题与这人分开。我们也在乎这人并且爱他。我们要和对方亲近,但我们知道,只要那问题横在我们中间,我们就作不到。必须解决使我们愤怒的情况。
在我们求天主帮助克服这问题以爱和关心接近对方时,我们也要向天主求宽恕,宽恕我们使问题恶化所作的任何事。我们都知道,几乎没有一个问题是单方面的。有个唠叨的妻子,很可能就有个不负责任的丈夫。一个感到母亲要求太多的妇女,这位母亲很可能感到她是个无用的被排斥的人。当我们把心灵沉入天主的旨意之中,求祂帮助并求宽恕时,我们会收到天主给的洞识,看出用爱接近对方最好的方式。并且爱才是真正的答案。尤其当我们和人谈痛苦和问题时,要紧以爱来谈。
我们前面提过,愤怒可能是能力的伟大来源。它也能提供我们成长的机会。因为愤怒说明某事不对:我们需要的某件事没作到、某个伤口在痛;愤怒能够成为好教育家。我们可以用它来看自己,找出需要整顿的东西。我们求天主宽恕我们使事情恶化的行为。如果我们冒犯了别人,我们也求宽恕。如果他们求我们原谅,我们要随时宽恕。该整顿的事,要设法整顿。
时候到了,天主那爱的平安会取代我们可能感到的怨尤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