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模范 附录一 中华耶稣会士,利玛窦

注意 耶稣会对于中华民族中华圣教的贡献,是众人通知共晓的。耶稣会士于明末清初时相继来华,输运欧洲的文化:例如天文、地理、科学、算术、绘画、建筑等等,颇为文人学士所敬仰,连当时莫尊的帝王也极其佩服。至于他们著作的书籍至今仍为人称道,列于四库全书中的作本,也不只一二。虽说圣方济各会士于中古时代就来到中国开教,可惜未能继续下来,终于绝踪了。明末清初耶稣会士先足来华宣传圣教,后有他会修士相继前来,现在中华圣教的成绩可观,实系开始于耶稣会。全国教胞公诵的经文,几乎都是耶稣会士译成的。现下耶稣会为数不少,内中国籍会士并不乏人,他们仍继续为中华圣教效劳出力,为中华民族谋幸福。
利玛窦生于意大利北境马柴拉达Macerata时在一五五二年十月六日。他虽不是生来的中华人,却为了圣召的缘故,情愿入中华国籍,当时中华政府,也以本国子民看待他,殁后赐以莹地。
他也可以做中华耶稣会士的代表。罗马圣依纳爵大堂内绘有耶稣会祖传教的成绩胜利,人格化的四方,明证他的事业伟大。进堂瞻礼的明白教胞见此,自然不能不忆及耶稣会敬重的名人。代表亚洲的当然是东洋宗徒传教主保圣方济各沙勿略,却也有先给华人讲解天文,然后宣传福音的利玛窦,并继承利玛窦精神法术的鄂伟烈de Nobili神父,他在印度劝化波罗门教徒 归向耶稣基督。
此等身后的荣耀,明明作证利玛窦在中国并在自己本会中的位置。“中华耶稣会士”的名称与他的实际完全符合。
谁也晓得孟德郎白Montalembert在自己热烈的著作中,写述修士们在修院中的友爱,无穷的甘饴,并修士们著作上流露的心灵兴奋。我们也可以照样把离乡背井的传教士们给—为天主与圣教会的缘故离开的—亲爱的父母亲友所写富有情感的信件,联结起来作成卓绝的一东。利玛窦神父年幼时代的情感,在他的文集中可以隐约地看得出来。他乘着顺便机会每年一两次写信,同隔绝的亲朋享几时聚谈的欢乐。
“请想我们在这里,好似在自愿的流徙地方一般,不但远离父母兄弟亲戚朋友,还与我们的教胞本乡隔绝。有时在一个地方一连一二十年工夫连一个欧洲人也见不着。”
他处在交通不便的当时中,五六年以后才接到回信,那时已往的事迹又重新复显于目前,快乐无比甘饴动人。
回忆自己家庭最亲不过的人们。母亲因为结记众多子女所以她的回忆略形糢糊些。想那以母亲心肠教养自己的姑母,药房经理兼任产业干事的荣耀父亲,自己的兄弟胞妹,以及亲戚朋友等等熟人。这回忆使他得到一种甘饴的快味。父母亲友都是马柴拉达地方的居民,利玛窦也常打听那里的消息。他曾向某人这样写道:“请你还照样给我写述吧!再多写述些才好。因为我不应忘记我的本乡。那里生活方便,极爱耶稣会,给天主贡献优良的工人。”
另外那里与罗肋圣母灵室Lorette相去不远,更使他不能忘记。他曾在书信中这样写道:“在中国人中,我有时称述我的生身地,有耶稣圣母先前住过天主移到的灵室,以此自荣。”
利玛窦神父在信上还提念自己的同学窗友:最初有在司铎指导以下的同伴,继而有在耶稣会新建设的小公学里读书的窗友,最后在罗马攻读法律时的同窗。在新兴的圣母会善举会议时的朋友。
他于一五七一年八月十五圣母升开瞻礼日,进耶稣会,给那可爱的少年时代,加上了一顶荣冠。自从以后,直到一五七七年五月十八日离京东来时,厄我略大学是他精神情感的发源主要地点。这是他的“第二个家乡”他说自己在那‘泉源里汲收了智识与热心。一世纪前古典主义使人崇拜外教的美术,远离天主。所以当时为对症下药不但应该设法使天主与人和好,还得使人与天主和好。为使天主与人和好,有圣伯多禄亚尔刚达拉,圣十字架若望,圣嘉禄主教等内修诸人,他们用自己的严厉苦工,来平息天主的义怒。利玛窦不像同会兄弟圣类思公撒格似的,在此等热心人的数中,却和圣斐理伯纳利、圣伯辣尔弥诺、圣方济各撒肋爵极其相似。他们把苦身克己的工夫,密秘掩藏起来,带着满面的春光,令人可亲可近,可则可效。如此能以引令众人亲向救主,同天主复归和好。
利玛窦的可亲可爱似乎不免有失于太过的危险。天主上智照管一切,使他远离极爱的厄我略大学,先往葡萄牙逗留几时,后又往印度寄居多年。把他本性的情感铲除得一干二净。在气候不良的果阿生病时的他,学得了弃绝自己,怜恤别人的真正学问。至于他的知己朋友,前前后后也都与他作别了。连那将要流血致命杀身成仁的乐多而福良友,也与他分了手。利玛窦虽然没有得到渴望的流血致命,却有坚忍的致命,等候着他哩。
以前的事实,都预兆利玛窦要当大学的教员。他曾在果阿交趾那冠冕堂皇地教授过拉丁希腊文学。除了上课讲书,攻读神学以外,时常欠安的他,一有休息的余暇,就给历史家马服义神父调查事实,或根据新近的探访绘画准确的地图。或在印书馆,机器厂中开始应用算术。就在那里忽然接到上司遣发他上中国来的使命,时在一五八二年复活瞻礼以前。
中国要求一位精通算术的会士,还提着名地要求利玛窦,因为他在罗成厄我略大学中跟着有名声的葛来维神父读书时,就有才能卓著的铁证。
这位新近来华的利玛窦,不但学问深沉知识广博,还有审断正当,看事清楚,智慧的果敢,爽快的克己,等等特长哩。
他当先听传教士写述弃邪归正的成千累万,有些神昏目眩,及至一到澳门马上觉悟了。一五六七年上,圣方济各玻尔日来曾向他说过:“不在乎付洗许多的外教人,却在乎为耶稣基督受苦,婴儿般的学习方言土语。”学习方言土语,已是枯窘至极,扫兴莫甚的了,余外还有其他想不到的苦楚等着他呢!
罗明坚神父在他进京以前脱去本会服装,著上僧徒的衣冠,以“西僧”为名。利玛窦神父也甘心乐意地领受了相似僧徒 的侮辱。因为僧徒既无学问,又没声势,被中华知识阶级上等人物的藐视。虽说如此利玛窦也得以施展自己科学的知识,在文人学士前博得卓人的美名。若说愚民对于洋人的恐怖与仇恨,仍未解除。
他有时觉着失望败兴的观念骚扰心灵,入中国内地以后七八年的他,曾这样写述道:“关于我在外教人中这好多年的境遇,有我要声明的一个事实。就是假使我忘掉了辞别父母亲友时,天主指示我的一切环境斩回忆,我的危险困难,当然要重大几倍。我看着年年得经些意外的灾难,巨大的危险,多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别的传教区写述所得的成绩,我们在这里除了受苦就是遭难。”
但是他并不灰心丧气,表示屈服于恶劣的环境。他曾这样说道:“若但用人的眼光看来,我可算是零丁至极孤苦莫甚了。但是想到天主是我们的救援这一层,却又感到一种生平未有的愉快。因为天主以为我堪为爱慕他的缘故受些磨难遭些危险。”
利玛窦在中国生活的第一时期,到脱卸僧徒 服装,改换文人衣冠时为止。从此以后到处受人尊敬,在此环境中的他曾这样说过:“我们自然不当营求尊荣,但因此地还不曾晓得吾主耶稣的真教,圣教的名誉专以传教士的声望为转移。故此我们为应付环境,在表面上不得不采用中国衣冠,仿效华人举止……我们开始享受的名誉声望,为我们的灵魂没有害处。因为吾主耶稣先教我们经历了那些轻慢,凌辱,磋磨,难为,整整十二年之久,这已足够修成坚固的德行了。我始终被人看得分文不值,为此吾主耶稣既然赏赐我们因着种种工作能以恒心,我希望他还赏赐我们在这荣耀的环境中不发骄傲。还有一层,我们应当继续前进,将来为吾主耶稣受苦的机会,定然少不了!”
将来的事实果真一点不错,一五九五年六月二十九日由南京被逐的利玛窦神父,愁肠百结地乘船由渤阳湖回江西省南昌。
那一天他从早到晚寻思应当如何办理,夜中梦见一个不相识的人,一边走着,一边向他说:“你要往那里去毁坏本地的旧教,建设一个新教吗?”直至那时不曾向人吐露传教志愿的利玛窦神父,就紧接着回答说:“你既晓得我的计划,不是天主,就是魔鬼。”那个不相识的人向他说:“我是天主,不是魔鬼。”利玛窦神父一听这话立刻跪在他跟前说:“主呀!你既晓得我的计划,为什么到现在不帮助我呢?”说完这话,就在他脚前放声哭起来了。吾主耶稣安慰他说:“你箭直地往这座城里去吧!我要辅助你。”—当时利玛窦神父以为是北京,后来在南京时,梦中见的一切都应验了,这才知道是指南京。—以后就把这回事述说给同伴钟巴相,用以安慰他那因不幸而悲伤的心灵,因为这不像光是个无条理的梦。
实事有什么准确的价值且不必管,但看利玛窦先后两次述说虽然相去时间很久,却都用了同样的语辞。光就这一方面看来,也能见得他心中的情感了。可是实际上他那德行才学的声望也传开了。他采用文人学士的种种习尚,也不当众宣讲。那时的儒者很憎恶这一类的聚会,官吏也一见人民团聚就很怀疑,怕发生反乱的变动。至于教学一节,是用谈话的样式,在书院或客厅中举行。
那时利玛窦也开始用纯正的中国文言著作书籍,用以讲解圣教道理是极高无上的智慧,完美无绽的法典。他为打倒民众公有的迷信,推翻大半文人的无神—这是因为受了宋朝朱熹先生的影响—只要在可能的范围内常利用孔子的权威,设法儿证明耶稣基督所立的教,与中国古书的良好道理两相符合,所以不是洋教。凡是四书五经上不提或糢糊的地方—例如天主存在,灵魂不死,天堂地狱等等……道理—他就特意把那双关可疑的原文取用过来,使他与公教道理不相背廖。他把中国古圣先贤寻得的好道理,从此完成了。
他用这根本的辩护法,按部就班地引领人们看别的书籍,内中陈明整个的基督教义并信条,超性道理教诲训言。但因他不愿欲自己的计划遭一败涂地的危险,所以不得不节制自己积极的传信工作。他以为将来天主公教得到朝庭宠幸作靠山时,民众自然要信奉的。
那时他曾这样写道:“我所领受的使命真是不易得很,最令我难受的是中国关口紧闭,不容任何外籍人士入内地。因为弟兄们在一齐彼此帮助,彼此安慰,连死也着实不觉得难受。”他又说:“不要问我劝化了几千几万人领洗入教,只可问我有几千几万人头一次听见了福音。为我们已是陈而且旧的,有一个造天地万物的真神等等道理,有好些人听了以后,回去的时候两眼望天叹道:『实在有个天地的真神,秩序有序地掌管万物呀!』从此天主的圣名,在这地大人众的中华国中,已不像前几世纪那样无人知晓了。我们可也劝了些弃邪归正的人,令我们充满快慰。就如父母见自己费心劳力照管的儿女长大成人,能不心旷神怡吗!”
一六○一年一月二十四日利玛窦在北京时,明知先期请求万历皇帝恩准传教也是徒劳无益,因为传教略行早些,就几乎闹出大差错,不得不用智慧来办理。因为在民间传教的风声,弄得震耳欲聋了,很有被人认为宣传旁门左道的危险。
利玛窦见那时有许多翰林学士以平辈同僚看待自己,就乘此机会用印刷的书籍来作道理的宣传,同时也依照欧洲堂口的样式,组织一个小小的教胞团。使那些热心出众的加入圣母会,举行圣依纳爵神操。
对于好些没有佛老气味的习行,
但设法把那的确恶劣的取消铲除,至于别的习惯虽然扎欧人的眼,他看着不是绝对应弃舍的,就用温和的手段来迁就。这并不是绝对否认其中的迷信性质,不过希望将来因着讲解,并与圣教典礼联结起来中,能以完全除去迷信的意义。如此行事的他,始终服从有权上司的决断,同时也设法使人归向圣教会的过渡,越不牵强越好。
他在荣耀至极的胜利中,所写的书信,真令人受益良多感动异常。故此在下面节奶一些以资观感。
他曾于一六○五年五月十日,这样写道:“极爱的神父呀!请你为我代祷,求天主赏我能以用致命的圣死来完成我的工作,务使我们的中华教会,不次于他处被汗血浇灌的教会。”
他未能如极爱的乐多而福一样,得到此等幸福,他的教区在他去世以前,不曾戴过血红的致命荣冠。
他于一六○六年八月十五日给总长神父上书道:“我年已五十有五了,因着从二十五六年来就着手的这个如此困难的事业,累得现在力尽筋疲了。我的身体还算健康,我见这几年内教胞不断产生增加。颇觉快愉。但因我的缺失并不神工圣业上的退步,多次感到一种极大的痛苦。我怕年强力壮时没有造到成全的地步,现在年老力衰更难造到了。”
“现在我们工作的效果固然是在乎收获,但是尤其在乎播种。故此从教胞的数目上就可以见得我们本会人等在这里做什么了……及至0神父大人接到这封信时,我已是六十多岁,离死期也就不远了。巴不得我能完成这件为奉事天主要履行的大事,能改我已往的过错!……”
“在新堂口中受人反对是不足见怪的;故此欠也不因此败兴失望……我们的事业蒸蒸日上,越来越好。但是此等顺利常有患难参杂其中,很与教会在古代的进步相似,这真予我一种极大的快慰国。因为在这件事上我明见天主的工作,我也晓得天主要建设持久的事业。”
这个死期将至的预料,并稳固地建设中国新教会的渴望,不久竟成了一种深刻的自信。这是他的知己朋友们多次听见他亲口说过的国。例如有一次他这样说道:“我寻思良久,看着为这个教会有益不过的,就是死在中国国。”这句先知的预言,的确实地应验了。因劳成疾的利玛窦神父病了几天以后,于一六一○年五月十一日安然长逝了,教胞哀伤至极痛苦莫甚。这时节华人对于利玛窦神父的深沈情感,也明明显露出来了。他仿效中国人,真得了人心。万历皇帝因着朝中官员的奏请,赐以茔地,这真是身后莫大的荣耀。现在的栅栏教士公坟,就是利玛窦神父在中国声名昭著的一个有形可见的铁证。还有一个令人感动的事实,足证了的计划在中国的深入:就是他著的书籍直到现在,依然受人景仰崇拜。的确于此能以见到革新的署光。因为那时中国智识与公教哲学,初次见面握手接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