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死亡应该不会太远了。此后我可以轻易地重复:
这是我等待的喜悦,
每一分痛苦都是我的欢欣。
圣神之火在我的肉体烙下的通道,使事物不可见的真实,对我变得无限的清晰。
现在,一切都回复正常。大自然的确是我所见的东西外在的标志。
四季的变换,生与死,日出日落,每一种东西都指示着火要向我显示的整个自然界的主题。
生与死只不过是同一件东西的两面,喜与悲、光与暗、冷与热都一样。
就好像真实被一扇门分隔为二。
基督退择了: 「我是门」这个意象非常有道理。
门的两面都是同一扇门。
地球、可见的、可触模的、时间和空间,都是在这一边;天堂、不可见的、永恒的和无限的,都在另一边。
但一切都合而为一,都是一致、合理和真实的。
这门——基督,自然地以他的爱统治这个及另一个世界,在这世界被钉,在另一个被光荣。
要得到永生而进入复活基督的光光荣,人必须穿过这门,而掌管这门的开关的,是主自己。正如默示录所记载: 「我在你面前安置了一扇敞开的门,谁也不能关闭它。」
逾越就是复活节,第一位逾越的是主基督,所以说「主的逾越」。
门这一边的一切都有它的意义,但只能从它对另一边的功能和涵摄而了解。
如果你不能体会这种关系,这个延续性,你就永远不能掌握真实是什么,你只好终生在黑暗中摸索。
暂时的东西,如果不和永恒相联是没有意义的,等于无物,犹如干枯的叶子。耶稣说过: 「你们不要在地上为自己积蓄财宝,因为在地上有虫蛀,有锈蚀,在地上也有贼挖洞偷窃。」
他接着又说: 「但该在天上为自己积蓄财宝,因为那里没有虫蛀,没有锈蚀,那里也没有贼挖洞偷窃。」( 玛6 : 19-20 )
基督的复活,给天父所创造、透过基督并由基督使它们完美的万物,带来意义和生命。
透进他,万物拥有两面:在这里是被钉的,在另一边是受光荣的。没有人能逃避这个事实,因此,每一个人的死亡,在现世中有悲伤的一面,在希望中有光辉的一面。
我们的逾越总是一个可怕的考验,像面对着无边无际,深不见底的大海——然后,喜悦的爆炸,好像你看看大海,灿然炸开层层的浪花一样!
对天主子民,对我们也是这样。
总是一段痛苦的等待,然后一道突然出现的光。
等待是你的,光是天主的。
接着是自由。
你永远不能声称你值得承受这光和自由。
相反!
任何功劳都没有能力把门打开。
只有白白地给子的天主之爱可以开启这个不能打开的锁。
「关了无人能开。」( 默3: 7)
但他愿意门随时开放,因为「我来是为叫他们获得生命,且获得更丰富的生命。」( 若10 :10 )
你曾多次问: 「为什么我还在这里? 」
回答总是一样。
你必须学习爱。因为在门的那一边,除了爱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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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知道我的手脚,尤其是肋膀有伤痕之后,我明白,无瑕疵的爱是什么意思。
爱实在是一件严肃的事,是一个可怕的挑战。
当我回忆过去的生活,从童年到那一刻,我发现自己一向是多么贫乏、罪孽多么深重。
贫乏就是在爱方面贫乏。
罪孽深重就是「你轻侮了为你而受苦的那一位。」
这种事情的压力是可怕的。
不过,这都是事实,我们不能轻易就忘记。
跨过一个为你而死的人的尸首是一件极丑恶的事,唱着歌在为你受苦的人身边走过,一样可恶。
爱之律要求赔补。但我们却把这事置诸脑后。
如果天主偶然使我们尝尝站在门边发抖的滋味,我们不必惊奇,应该知道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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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二四年九月圣弥额尔的瞻礼后,我感到我的逾越很快就要来临了。每一分一秒钟都使我想起它。
因为我已不能走路,我的告别之旅只好以驴代步。
在我前面领路的是里奥兄弟。他对我一直是这样的忠心和爱护,他是唯一能看我五伤的人。
我讨厌那些带看好奇心来看我的人。我觉得这是专为我和里奥兄弟而有的秘密。他从我在沙苏士比高修道时就和我在一起,一直服侍我。现在他一把就可以把我抱起来,就像抱一个瘦弱受伤的可怜人一般。
骑驴漫步而行,我很高兴又见到我的安布利亚,还有马基斯。一路上向所见的人说一两句抚慰的话也是一件赏心乐事。
当我来到圣达弥安诺,我首先要拜访佳兰。我在此地逗留了一个短时期。
住在她们为我用树枝倚墙而搭的小屋里,真舒服自在。与另一位壮健而和善、仔细地遵照福音的贫穷教导而生活的女子为邻,也真使我觉得欣慰。
只要见到佳兰,我的一切烦恼都消除了。兄弟们有关实践贫穷的生活是否可能的争论,在这个人身上可找到答案。
她的委婉似乎在对人说:只要去生活、去实践,不要光是讨论。
在这个时期我还有另一个安慰。
我一直以来祈求的事有了答复。我知道一定会有答复的。
天主对我们太慈爱了!
这是我和亚西西主教和市长过去的争执。
我一直为它而痛苦,因为它使不少人受辱。而且,在我看来,亚西西应该常是一座和平之城。
一天早晨,我想进城,里奥兄弟为我备驴。
那五处伤口痛得厉害,但我觉得必须走一趟。
当我走近亚西西时,身边掀起一阵多嘈杂的喧闹啊!
朋友之爱掩盖了我的痛苦。
多么伟大的友谊!
我们来到了主教府前面。有人作手势叫我进去;驴子慢慢地穿过门棚,走进前院。
我非常惊讶地发现,站在我面前的,竟然是主教和市长,他们都在注视着我。
我顿时明白了。他们要与我修和。
多美妙。人们快乐得流泪。
然后。我开口用我所能发出的声音,和我的兄弟一同唱:
我主,我为:
因你的爱而宽恕的人,
因你的爱而忍受虚弱与痛苦的人,
赞美你。
安心忍受痛苦与煎熬的人真有福,
因为你至高者,
将亲自为他们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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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我走过那扇门的时候了。
我一直都不怕基督,自从在圣达弥安诺得到启示后,我更加觉得基督是我真正亲密的好朋友。
我甚至可以说:在我看来,生活原是基督,死亡乃是利益( 斐1 : 21 ) 。
保禄对斐理伯人说的这些话,对我一直是很大的帮助。
现在它们给我带来勇气。
不过,此刻,我觉得越来越衰弱。
群医在我身边打转。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我缠绵床第。
休格主教要我搬到他的府邸去养病,并特别为我而到嘉加诺山——那时因为圣弥额尔祭坛而著名——朝圣。
但我觉得那扇门已打开了。
我喜欢背诵圣咏一四二篇,特别因为诗篇铿锵有力的诗句,已经成了我连续的祷词:「求你引领我出离监牢」( 咏142:7) 。
不错,这就是我临终的祈祷。
不过现在,我的思想又回到我自己的诗篇,我生命的诗篇里来了,用我的秃笔,浸在我故乡的田园之美内而写成的「受造物之歌」。
这首读歌还剩下最后一段没有写好,我现在就把它续完:
我主,为死亡姐姐,我赞美你,
任何生物都不能逃避她的拥抱。
可怜那些必须死于大罪的人,他们是不幸的!
可庆是承行你圣意的人,他们真有福!
第二次的死亡将不能损害他们。
赞美我主,感谢祂,
虔敬事奉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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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感到时辰已到,我要求兄弟们把我抬到柏西安克拉,我所属的堂区、所偏爱的教堂、我的修会的伯利恒、我直觉天主的仁慈与宽恕之处。
在我们穿过亚西西前往的途中,我请求在麻风病院停留一会儿。
我请求把我的担架朝向亚西西城的方向放在地上。
我要祝福这座城市。我哭泣、痛苦,但我也感到快乐。
愿天主降福你,圣洁的城。
因为透过你,许多灵魂将会得救,
在你之内,将有无数天主的仆人歇息,
许多人将从你这里被选进入永生之领域。
(注:此祝福的拉丁文刻于Porta Nuova上方)
祝福后,我垂下手臂, 平放在担架上,忽然有一个很美好的思想袭上心头。
我已看不见城楼了,但在呼吸之间, 我仍能和它们息息相通。
我不能望见苏巴西奥,但我仍能感受它的色彩。
我想。
至高者曾为我、方济开了一个特例,但这是怎样的一个特例呀!
圣经上写着: 「先知除了在自己的本乡、本族和本家外,是没有不受尊敬的。」( 谷6: 4 )
圣经这段话,主要在说出一些人所忍受的,被拒绝的痛苦。
耶稣经验过被他的故乡纳匝肋拒绝的痛苦。
耶稣却为我开了一个特例。
亚西西并没有拒绝我。相反,它爱我。我也深爱这座小城,这可爱、柔美而友善的小城。
之后,我被抬到柏西安克拉。在此,所有的热情爱护,都凝聚在我身上,我成了人们关注的中心,我愿在此写我自己的逾越。
那是十月第三个星期六。一个很好的征兆!
现在我差不多全瞎了,我眼睛的生命已结束。
我听到许多兄弟围在我身边。多大的一群!多奋发的一群!充满多少期待的一群!
好像在参与一次盛大的庆礼。好像就住在一座主教座堂里。
我好像是庆典的主礼。我请他们把我抬到屋外一棵树底下。
他们把我抬出屋外。
现在我肉眼所看不见的受造物,都围在我身边,温柔地和我说话。
牠们似乎和我这群心力交瘁的兄弟一起祈祷。
当我意识到我的时辰终于来临,我命令他们脱去我的衣服,使我赤裸地躺在光秃秃的土地上。
我说「命令」因为不容易使他们服从。
一般人总认为「过去」、「越过」是陌生的、不可能的,不合宜的,避之则吉。但不是这样,事实上,我欢迎它。
潮湿的土地使我舒服些,它好像那熟悉的拥抱,逐渐聚拢,又再把我包裹起来了。
但现在,这拥抱对我已没有意义。
我在等待的,是祂,我至高的主的真正拥抱。
我越过那扇门。我似乎听到合唱团的歌声。
也许是天神圣玛利亚教堂的天使在唱歌。这一直是我最喜爱的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