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立生命的职事 第四章  超越架构的调控
    策划

    社会改革中的基督徒参与者

    前言

    我们若想检视策划与属灵生命的关系,或许最佳的起始点,是从那些牧者们常问的痛苦问题入手。他们已警觉,他们的使命就是作改革的推动者。

    经过无数日子的教导、传道及个别辅导后,大部分牧者会停下来问自己:

    为什么我花那么多时间传讲天主的话语,但那些我想接触的人,却从不在教堂内出现?为什么我教导孩子、成年人,装备他们进入社会,但对很多人来说,我所倡导的生活,在社会中压根儿没有实践的可能?为什么我呼召人们一起去庆祝他们的合一,但他们却不能和平共处,反而被憎恨、竞争及隔离所撕裂?为什么我花那么多时间讲论人们的个别苦痛,但我却容让社会继续制造苦痛?

    在许多牧者生命中,挫败感越来越强,因为他们意识到,他们的日常工作并没有真正触及到生命里的结构。他们觉得,自己像那些受伤者却无力平息战争的人。他们在讲坛、教室、教区所说的话,可能支持到很多人,给他们再次面对生活的勇气,但这病入膏肓、饱受战争、污染、贫穷、罪案、暴力侵害的社会,又将何往?当我们身处的从根本就出现错误,我们所有的说话又有什么帮助?

    帮助人们适应一个不值得适应的社会,是否我们的责任?向一个未有足够粮食喂饱儿女的目前讲道,又有什么意义?辅导技巧不能除去她的饥饿。要是在某个社群中,人们无居所容身,无工作维生,孩子又没有活动的空间,大部分人已对那些“更美好的世界即将来临”的宣告失去信心,向他们传讲爱心、体谅,又有什么意义?

    越来越多牧者深受这些问题所缠扰,怀疑社会是否已经迁移到生活的边缘,虽然仍然关心热,但已无法改善社会制度,从而让基督徒享受真正的生命。

    近年来,这种醒觉渐渐滋长,许多牧者考虑成为社会转型推动者的可能性,并且思想能否把教牧辅导从个人层面扩张至社会结构的层面。新的陪心中心成立,例如基督教协进会(EcumenicalInstitute)及芝加哥的城市培训中心(UrbanTrainingCentre),在这等地方,第一个问题不是:“我怎样帮助这个有困难的人?”而是:“我怎样帮助这社会转变,令有困难的人减少?”焦点大多不在教牧人际关系及牧养方案上,而在社会处境的仔细分析,社会事件的本质界定,社群起源的来龙去脉和社会改革的方针。

    但在群体组织复杂的范畴内,牧者的任务是什么?要是说,牧者的任务,是独力承担众多计划的全盘责任,我肯定会反对。但若所谓使命,是使人么察觉他们隐藏的潜能;团结众多的小我利益,成为共同的关注;除去宿命论那使人心消化的影响,并揭示异象,使人们看到自己的社会责任,以及超越许多具体行动,成为衷心的基督徒群体;那么,他大可以视自己为一个独特的策划者。他能够唤醒他所处的环境中沉睡的力量;他能够挣脱悲观主义及全体抑郁的枷锁,使人们觉醒,事情不是必然如此的。他能阻止人们采取破坏性的逃避主义,而不采取建设性的行动。他能够帮助人们建立充满希望、自信的心态,使群体易于变通、易于适应新环境,并时常对新可能性及新视野保持敏锐。

    从这角度看,牧者大可以成为社会改革的推动者,又不致掉进这个操控人的世界的网罗。但这要求一种属灵的生命,一种生活方式,正正因着他的自由,没有坚持那具破坏力的占有欲,他可以忘情地投入世界中。要描述这种属灵生命,首先我们要认识清楚人们在采取社会行动时的各种危机。因此,我把这章分成两部分:策划者的陷阱及社会改革中的基督徒参与者。

    策划者的陷阱

    当我们问人们今天社会的状况怎样,很快变发觉大多数人的结论是:我们的社会已经病入膏肓,社会架构已一败涂地,惟一的出路,是一个整体社会架构的改革。他们愿意为之而战,作任何事使这新社会得以早日诞生。他们已警觉,“改变社会,从你自己开始”的口号是不可行的。相反到,要是人真的期望改变出现,他所身处的世界必得首先改变。期望改变人而不改变架构只会浪费时间,真正的改变始于外在力量,即使用上暴力手法、残忍行径及死刑,亦在所不惜。这就是阿瑟-凯斯特肋(ArthurKoestler)所描述苏联大革命中军队政委的态度。这也是今天许多革命者所抱的态度,他们焚烧银行、破坏房屋、街头打斗、做任何可以推翻现有秩序的事。他们相信摧毁旧有事物后,新世界便从中诞生。其实可能很少牧者对这后果持相同信念,然而,许多深刻体会社会上棘手难题的人,都倾向于提出一些战略与计谋,背后的假设仍然是“除非架构先行改变,人们才会改变。”

    我决额这种社会积极参与主义会面对三个陷阱,也就是三种危机的威胁:具体主义、权力及骄傲。

    1、具体主义的危机

    具体主义的危机,就是倾向于订立非常具体、特定的结果,作为继续社会行动的动力。许多时候那些在陋巷、贫民窟或低发展区工作的人的大部分痛苦及挫败,似乎是由于他们期望的改变并没有出现。开始工作时,他们极度热心,慷慨施助,但数年后,他们看不到任何改变出现,情况与他们初来时基本上一模一样。他们失望,甚至难过地离开,饱受自尊的失落、挫败感、无能感所煎熬。不少人可以见证在经验,例如和平部队(PeaceCorps)的队员,远景工人(Vistaworkers)及罗马教宗志愿工作者(PapalVolunteers)。

    通常造成这种态度的原因,是他们带着既定的想法进到工场中,满以为事情应该怎样怎样,总是说:“这就是他们所需要的了。”——美好居所、良好教育、更佳的娱乐设施、排污系统、工会、合作社等等。但这些非常明显的目标,可能完全破坏他们工作的效果,使他们看不见人们的真正需要,听不到人们的心声。因此,通常与他们的意愿完全相反,他们只是在他们想帮助的对象中间制造敌意。

    我记得某次在一个荷兰人的贫穷社区中工作,我探访了一个有十个孩子的家庭,他们白天穿着破旧的衣服四处游荡,晚上挤在三张古董的大床上睡觉。我想,他们的需要至为明显。我们购了一些衣服及买了数张睡床。然而不久,我偶然进入那房子,他们正在举行盛宴,有大量啤酒、蛋糕。我的好朋友已经买了睡床及大部分衣服,广邀亲朋,邻舍来庆祝大儿子的生日。其实,他们已经拥有足够的衣服——虽然不知道仍可怎样修补,而对大部分小孩子来说,分床而睡是孤单得很的。

    很明显的,我的帮助是我对美好生活一相情愿的想法,而不是他们所认同的。在很多情况下,这种错误经常重复出现。举例来说,对那些获得分配新房子的人来说,住在新房子可能不及住得接近朋友那么重要。

    好些人口控制计划完全失败,是由于纵然有动机善良的工作人员,推出崭新的科技发明,如避孕丸、子宫环及其他避孕工具,却没有细心询问人们,拥有大家庭的感受如何?对男人及他的妻子来说,没有或只有少数孩子意味什么?其他民族如何判断新生命的价值?通常,人们视性教育为问题的解决办法,却从未仔细研究过人们性行为的动机。推行耗费不菲的计划背后的假设,是各民族都是想法相同、感受相同、行为相同的。简而言之,我们在尝试改善世界及帮助弟兄时,自己所预设的具体见解,往往成为障碍而非给予协助。

    2、权力的危机

    策划的人时常面对为自己制造小王国的危机。要主动发展新计划,又不认定它是属于自己,是难度极高的。正如对许多父母来说,容让孩子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是非常困难的。很多“策划牧者”想让表演继续下去,继续教导人们怎样作。

    以权力操纵他人的一种方法,是所谓“教育启迪假设”——由圣母大学心理学系主任若望-桑托斯博士(Dr.JohnSantos)提出。这假设就是,我们总以为,如果告诉别人什么对我们来说有意义,那就自然会对别人有意义了。很多社会改革者仍然认为,只要你给他人正确资料及指示,人们就会得到启迪,完全行出你心中所想的事了。但事实是你以为对他们有益的,他们不一定深有同感。好些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写了许多动机善良的计划书,最后给束之高阁,甚至被其他持有不同价值观、不同看法的人所嘲弄。如你觉得一张一百元的纸币价值不少,有些人可能只是用它来点香烟而已。当我们把自己的价值体系介绍给别人,作为理想的生活方式,以为已经是帮助别人了,教育本身便沦为一种权力操纵的方式。“黑人力量”运动就是其中一种对“教育启迪假设”的反动,这假设使人误以为只要黑人可以分享白人的生活方式,便会快乐得多了。但其实,这意味教育已成了宣传工具,帮助别人已成了权力游戏的一部分。

    对权力最微妙的渴望,是对谢意的渴求,这也是最难克服的。只要他人一直为了我们的援助而表示感谢时,实际上,他们是在承认,最低限度他们是在倚赖我们。也许正因这缘故,我们发现,住在非常贫困地方的人,对谢意的明显表达有一定程度的抗拒。没有人喜欢被视为需要帮助或不能照顾自己的人,但一句“谢谢”往往清晰地肯定了这事实。因此,很多人花了许多日子帮助他人后,却听不到片言只字的感谢,这是毫不为奇的。在这情况下,谢意只是提醒人们,自己还未能独立,这对他们的自尊构成威胁。不单个人,就是整个国家,也可以拒绝金钱的援助及急需的药物,因为他们情愿带着自尊死去,而不愿在活下去时,感到自己要靠着别人,才得以生存。

    但那个察觉他人需要,而又想替他人做些事的人,很难不活在一个小王国中,最低限度里面有一群充满谢意的人愿意说,没有他的帮助,他们便不会变成此刻的模样,并作此刻所作的。

    3、骄傲的危机

    最后,是骄傲的重大试探。每个想改变社会的人,都面对高举自己的危机,看得见别人眼中的刺,却忽略了自己样中的樑木。社会改革者走出去改变世界,相信事情必须转变,同一时间却受到试探,以为自己不需要转化。当他不再视自己是个救世者,不吃人间烟火,又时常是正直公义地接触社会的。

    他可能看到种族隔离的残酷,却看不见在世界舞台上的戏剧化事件,正在他身上不断重演;他谴责某些人愚昧,某些人思想狭隘,某些人自大。他可能严肃地批判资本主义及穷奢极侈的浪费行为,但看不见没有他大力谴责的资本主义,他不可能拥有目前的生活方式。他可能觉得,很多人应该过更好的生活及拥有更高的人类尊严,但同一时间,他不能够细心聆听别人的说话,接纳他们的批评,并且不相信自己可以从中有所学习。他可能时常奔波于会议之间,忘记了他逐渐与自己的存在根源失去接触,听不到内在的呼声。他甚至可能恐惧独处及面对一个事实:与他想改变的世界一样,他也需要改变。

    每个关注社会改革的都面对以上三种危机:具体主义、权力及骄傲。在耶稣觉察祂的使命是批判所置身的社会、咨询它的基本假设、并且为国度降临而作工的时候,祂知道自己可能在那群自称默西亚的人的行列中,变成一个策划者。真的,祂受过试探,要带来即时效果:把石头变饼,获得统管世界的权柄和荣耀,从殿顶跳下并由天使保护,证明自己必不受伤害。

    但祂藉着胜过这些试探,成了革命者,能够挣脱当世紧紧束缚人的镣铐,超越所有政治野心,使这新国度的降临指日可待。这样看来,赫伯特-麦凯布(HerbertMcCabe)说得对:

    革命领袖是基督徒牧者最可行的模式,真的,牧者应该是个革命领袖,但他经历革命到一个深度,以致超越今天所谓的政治革命,进到我们称之为形而上或灵性的革命。这种革命的最终极诠释,即宣讲福音……

    现在我们可以问问自己,一个社会改革的基督徒参与者应具备什么特质。

    社会改革中的基督徒参与者

    每个警觉到所处社会的毛病、感受到越来越需要为社会改革而工作的人,都会面对具体主义、权力及骄傲的试探。很多人对这些试探的感受很深,看不出可以怎样逃避,似乎作个社会改革者和作基督徒是互相矛盾的。很多人问,我怎样可以为一个更美的世界而工作,却不致憎恨那些敌挡我的人,又不致落在说长道短、谋反及仇恨的试探中?我怎样为那些受尽剥削的黑人奋斗,却不会敌视白人?我怎样帮助贫穷人,又不会憎恨那些看来是剥削他们的人?我怎样批判建制而不会自大、自义及思想封闭?简言之,我怎样可以为更美的世界积极奋斗,又不致放弃基督徒的价值观,就是爱敌人如同自己的朋友。

    很多人在社会改革的挣扎中受尽创伤,在无法面对困难时,为了避免变得如军队政委般情愿牺牲人来改变架构,结果选择了另一条实际上是相反的路,走上瑜珈之途。很多人厌倦了社会行动及对它的结果感到失望,宁取一个向内的寻索模式,这是不难理解的。新成立的冥想及注意力训练中心如雨后春笋,为了面对乱七八糟的社会,人们尝试从内在入手,改变世界,使人从内在得自由。很多时他们转向东方思想,寻找一条新的出路。许多人越来越确信,世界上所有的矛盾纷争都源于人的内心,他们的内在生命不过是大型社会残酷战场的缩影。对他们来说,惟一真正能够改变世界的起始点,其实是他们自己内在生命的中心。

    阿瑟-凯斯特勒写道:“瑜珈信徒相信,外在机制不能改变什么,改变一定是来自人们内在的转化。不持这种想法的人,都是逃避真正问题的所在。”

    天主教教会对“五旬节运动”的兴趣越来越大,是否正在某方面表达了这种类似的态度,这是值得深思的。很多认真委身的五旬宗信徒,都专注于内在的转化、消除内心的邪恶、强调个人的爱、成立祈祷小组等,他们基本上都同意,改变我们这日益败坏世界的唯一途径,是从改变个人的心灵开始。因此,与瑜珈一样,五旬宗教会时常被指责为抽离派,对重大的社会问题(如战争、贫穷、污染、隔离政策、社会不公义等罪恶)漠不关心,只是逃进个人的温室花园中,专注于自己灵魂,如何经历圣神的感动,以为自己的转化已是这世界种种难题的解决办法。这些指责并不教人感到惊奇。

    然而,不论军队政委或瑜珈信徒,不论激进的基督徒革命者或五旬宗信徒,都不能解决我们社会的问题。相反地,牧者的重要任务,是在两者的张力间安然居住,及帮助其他人悠然处之,并寻求一种协调。推动社会改革的基督徒,是蒙召同时作一个社会的改革者、一个不失去自己灵魂的人、一个行动的人和一个祈祷的人。他蒙召去关注我们这世代的重大课题,但也不忽略那些需要我们个别关顾的儿童、贫穷人、病人、老年人。从基督徒的角度看,这种细心安排的平衡是可行的。牧者若持守这种观点,并把它指引给其他群体成员看,便成了真正的社会改革的推动者。我们甚至可以说,如果一个基督徒师长远象变得清晰可见,他已成了众人的牧者。因此,我把这远象描述为盼望的视域、活泼接收的视域及分担责任的视域。

    1、盼望的视域

    加俾厄尔-马塞尔(GabrielMarcel)说得很清楚,很多人心目中的盼望,只是一种“愿望实现”的想法。每个人一生都充满愿望。小孩希望得到脚踏车,男孩子希望得着一个足球,学生希望成绩好,男人希望得到汽车、房屋和工作,病人希望得医治,穷人希望发财,囚犯希望得释放。这种“愿望实现”的想法,就像等候圣诞老人出现,而他的任务是满足非常明确的需要及欲望,可能的话,最好即时成就。一个人的生命若充满了这种具体明确的愿望,他便不断陷于失望、痛苦、愤怒或冷漠的危机中,因为很多时都不会梦想成真,在某种情况下,他会有被出卖的感觉。

    我觉得,很多为社会改革而奋斗的牧者,往往是这种“愿望实现”想法的受害者。他们为了更好的居住环境、教育设施或社群关系而努力工作。他们心目中已有明确的目标和具体的执行方案。虽然这些目标很重要,方案也很合理;然而,他们倾向于以梦想的实现作为自我形象的标准。基本上,他们仍然是小信的人,关心他们想要的礼物,多于关心礼物的施与者。

    只有通过盼望,人才可以克服这种把事情具体化的态度,因为盼望不是指向礼物,而是指向祂——一切美善的赐予者。我们有愿望,但我们持守盼望。因此,盼望的要素是人不要求保险,没有为自己的行动预设条件,没有要求保险,对他人凡事盼望,没有限制自己对他人的信任。或许,一个充满盼望态度的最佳例子,仍然是小孩子对母亲的态度。他时常要起非常具体的东西,但他对母亲的态度并非端赖这些愿望的实现。小孩子知道,母亲只会给他最好的东西,虽然有时他会为此而哭,甚至恼怒,但他仍然相信母亲给他的,是最好的。

    在社会改革斗士的脑海中,蓝图往往非常明确,因为事实必须如此。然而,他不惜视他所达致的成果,是天主赐给他的礼物,能够在自由释放中接受这些礼物,才是个有信心的日呢。没有人可以强逼一个群体的精神方向;惟一可行的,是建立各种条件,让群体自由发展,并发掘通往救赎的途径。

    一个有盼望的人可以为他所服务的人献出精神、时间及能力。但当他把自己的局限于任何明确的结果时,他便会看不见自己最终极的目标。社会改革推动者若持守盼望,便不会陷于具体主义的试探中。他不会担忧他工作的效果,因为他相信天主会成就祂的应许;想准确地知道事情会怎样发生,不过是试探。同样地,一男一女若答应忠于对方,也不想知道二十年后事情会怎样,只有让未来开放,他们才免于失望,能够接受相互关系的成果,视之为礼物。

    基督徒若展示这种盼望的视野,他便使其他人自由地往前看,超越群体的即时需要,要在一个更广阔的视野内,明白自己的行动。或许,这类型领袖的最佳例子,莫如马丁-路德-金。他鼓舞他的人民,为非常具体的权利而奋斗,包括在公共汽车、餐厅内公平的座位以至公平的选举权利,但同时他没有使这些具体权利成为最终价值,他往往超越行动的成果,而定睛在更大的相关命题上,就是人类的整全自由。因此,他可以说,不但黑人不自由,那压逼他们的白人也不自由;因此,即使理想目标未能达到,他也可以阻止别人使用暴力。因此,明知不会看到结果,他仍会为着公民权利的缘故而全人献身,无惧死亡。在所有活动的同时,他不断提醒人民,虽然成就了很少愿望及带来很少改变,但都没有沮丧的理由。他不断提醒他的追随者,他们正在通往应许之地的路上,但要先越古旷野,才会到达天主使祂的人民得享自由的地方。马丁-路德-金能够展现出如此强而有力的属灵领袖素质,因为虽然他此刻追求自由,他学会忍耐、等候,直至天主的旨意使祂的应许成就。

    2、活泼接收的视域

    通过培养乐意接收的意愿,牧者可以帮助自己或其他人免陷权力的试探中。想带来改变的人首先要学习,容许那些想帮助的人改变自己。当然,对那些首次置身严重困乏地方的人来说,这是极度困难的。他们看见简陋的房屋、饥饿的人群、肮脏的街道,听见缺乏医疗照顾的人在痛苦中的哀号、嗅到没洗澡身躯的异味的时候,往往已被包围他们的困苦所淹没。然而,没有人能够真正去施予,除非他明白他的施予若与他的收获比较,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当耶稣说:“你们现今饥饿的是有福的,因为你们将得饱饫。你们现今哭泣的是有福的,因为你们将要欢笑。”(路六21)我们就要能够看见这欢笑。耶稣说:“凡你们对我这些最小兄弟中的一个所做的,就是对我做的。”(玛二十五40)通过这些话,耶稣直接邀请我们不单去帮助别人,且在那些蒙帮助的人身上发现天主的美意。一个人若只看见令人心痛的贫困,他还未有真正去施予的资格。然而,好些人真正献身贫民窟,自觉他们的使命是服事当地的人,他们却发现在小孩的微笑、人们的款待、彼此的问候、娓娓道来的故事、闪耀的智慧、分享的物质中,隐藏了无穷的丰盛与美丽、热爱与人间温情,而自己所作的工,不过是收获的小部分而已。由此,我们可以更体会,为什么那些多年生活在贫困环境中的传教士,刚回到自己富裕的祖国时,往往会怀念他们的布道工作。不是因为他们想受更多的苦,而是因为他们在那些人群中所见的美丽,是在家乡无法可见的。

    很多国家、城市、社群仍需要援助。但可悲的是,我们仍然相信,最佳推动他人提供援助的方法,就是透过书本、相片,以展示出这些人是如何过着非人生活。这样作肯定可以使人们感到内疚,令他们打开钱包,掏些钱出来,好使良心舒服一点。但这不是一个基督徒应有的反应。集中营、比夫拉(Biafra)垂死儿童的影片、电视、收音机及报纸里不断展现的瘦弱躯体清楚告诉我们,揭露困苦不单引起同情,也可能带来侵略。只要我们仍然是为了自己的财富而内疚,才想到帮助他人改变生活境况,那么我们仍落在玩弄权力游戏及等候别人致谢的光景中。但我们若开始发觉自己在多方面其实是贫穷的,而那些需要我们帮助的人却是富足的,有很多东西可以施予,那么,真正的社会改革推动者便不会向权力的试探屈服。因为他已明白,他的事工不是沉重的负担,或者是勇敢的牺牲,而是一个机会,让他遇见他渴慕的天主的脸光。我盼望有更多关于所谓“贫穷”国家及“贫穷”城市的书,不单展示他们如果穷困及如何需要援助、更展现他们生命的美丽及他们的格言、风俗、生活方式。或许这会有助发展出一种崭新的基督徒“旅游业”,让游客体会当地接待者的智慧、知识和经历,从而丰富自己的生命。

    3、责任分担的视域

    谈到领袖,我们自然而然便想起个别拥有特殊才干的人。不错,教宗若望(PopeJohn),肯尼迪总统(JohnKennedy),马丁-路德-金及哈马舍尔德(DagHammarskjold)等人,都教我们容易明白,他们实在是社会改革的推动者,对无数人的生活,甚至历史的进程,影响至为深远。但我们若不断期望一些像他们一样敌人,起来成就大事,便犯了错误。不久以前,我和一位黑人社会学家倾谈,他问他有关黑人群体的领袖模式,他说:“或许,我们需要像金一样的人,但更重要的是,我们要寻找可带来改变的群体,而非个别的人。”

    要是基督教的平信徒和牧者真的想作社会改革的推动者,他们首先要学习的,是怎样和其他人分担领导权。我们习惯对人说,他们有责任。然而,他们是否拥有随之而来的权力,却是另一回事。教人惊异的是,很多牧者仍在独自埋头苦干,却没有使用活泼的方式,推动会众的潜在领袖素质,来分担他们的责任。

    首先,事实上只有少数牧者,真的知道其他人正在做什么。停止了经常性的员工会议,医院及学校便不能运作,但我们至今仍不多见会众经常讨论、分析及评论共同关注的事件,也甚少见到任何策略或长线计划。其次,普遍来说,平信徒甚少获邀参与教牧工作。同时,牧者频频埋怨工作过劳,既要探访老弱病者,领导会议,又要留心财政及其他琐碎事务。他不明白,真正的领导权意味分派工作。第三,在任何城市里,教会不可能视自己为独立小王国。不同教会的牧者及平信徒可以经常相聚,商讨他们同样面对的困难,运用各自的才智、交换意见,联合事工,推行教导、传道、牧养及财政各方面的共同计划。他们可以批判该城市面对的主要问题,在有需要时一起发出呼声,让人们知道,基督徒群体正深深关注此刻的重大课题;于是,教会不会被轻视,虽然结果可能换来他人极大的愤怒,甚至公开的敌视,但最低限度,我们可以肯定,天主的话语是让人再次以严肃的心态去领受的。

    当然,骄傲的危机并未消减。基督徒常常说,“留心你所作的”,但要接受以下的话,可不容易:你不可以靠自己成就什么,你当恒常接受批评;你当意识到,社会的难题,也是你难题。但何时牧者、传道人及平信徒在慈爱与谦卑中走在一起,情况便会出现转机。

    当然,这些教牧会议很容易被误解为充满军区政委气氛的会议,其基本目的,是订立战略,部署对社会问题的炮轰。但不一定如此,在圣地亚哥的某个社区,贫穷、饥饿及苦困等问题触目皆是,教牧同工每星期花很多时间聚会,基本上却不是为了订立行动计划,而是为了分享各人的经历,仔细默观他们身处的现实境况,使各人更了解人们的所作及所说,并且,他们一起参加弥撒,为能够服事他人而感恩。当然,局外人会说:“为什么你们不外出作工?这么多人不够吃、不够喝,你们还花这么多时间聚在一起?”但他们清楚知道,要作真正的改革推动者,他要在心中默观,在孩童的哭泣声中听天主的声音,在苦难这污秽的幔子后得见祂的脸容。

    由此可见,盼望的视域可以使人们免受寻找即时效果的试探;活泼接收的视域让人们得以逃过权力的网罗;责任分担视域领人们彼此支持及互相砥砺,个人的骄傲得以消弭。

    通过活在这些视域中,牧者成了催化剂,能够发掘他所处群体的潜质,并引导他们的方向,通往更新的社会行动。

    结语

    这一章的大致问题是:“属灵生命与策划的关系何在?”这问题引领我们去思想一个更清晰明确的问题:“牧者怎样才可以成为真正的改革推动者?”我们讨论过军区政委的态度,他想首先改变外在架构,即使他要运用权力及牺牲人民来达到具体的效果亦在所不惜,以为他认为这是使新世界降临不可或缺的条件。我们也讨论过内省的人的态度,他相信只有改变了个人的内心,才可能改变现存社会的架构。然而积极社会行动者的危机,是可能忘记了社会的问题也形之于改革者的内心;内省的人也很容易忽略,有时社会的重大问题,是远超乎任何个人的洞见。那些想推动社会改革的基督徒,无论是平信徒或牧者,都会经常遇到挑战,就是必须在积极的社会行动者及内省的人两者之间取得更新的契合。要避免具体主义、权力及骄傲的试探,他要活在盼望、活泼接收及责任分担的视域中。这要意味他要成为一个默观的人。基督徒的生命不应分割为行动及默观。真正的社会行动是一种默观方式,而真正的默观是社会行动的核心。总括来说,行动与默观是事实的两面,让人得以成为改革的推动者。

    因此,只有军队政府与瑜珈的结合,才能让人们成为真正的社会改革推动者,并且避免掉进操控欲的陷阱中。只有这种结合,才能让我们超越所有政治、社会及经济的发展,因而让我们永远清醒、耐心等候新世界的降临。基督徒不断批判他所身处的社会,并且不断强调个人及世界转化的需要,才算得上是基督徒。基督徒拒绝让自己或任何人躲于安乐窝,才算得上是基督徒。他不满足于社会现状,相信自己在新世界降临的实现过程中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即使他说不出那世界怎样才会出现,基督徒不断对所遇见的人述说,天国的福音要传遍天下,向万民作见证(玛二十四13),才算得上是基督徒。基督徒活着,不断寻找新秩序,却不制造分裂;寻找新架构,好让人人握手言欢;寻找新生命,让团结、和平长存。他不会容许他的邻舍停止行动,失去勇气、或沉醉于每天他可以抓紧的微细逸乐中。他会为了自己及他人的自满而恼怒,因他绝对肯定,某些重大的事将要发生,而他已看见一丝亮光。他相信,这世界不单要过去,也必须过去。好让新世界诞生。他相信,终此一生,不应该以为已经无事可为而休息片刻。但看不见他所期望的结果时,他不会沮丧,因为在他一切工作中,他不断听到那坐宝座的说:“看,我已更新了一切。”(默二十一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