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后期,我还在耶鲁神学院任教时,有一个人来探望我,并彻底的改变了我的生命。当时看来,那好像是次平凡、没有什么意义的探访。然而,当日子渐渐过去时,我开始看到这正是自己的祈祷得到的回复。我的祈祷是;“主啊,请告诉我祢要我去哪里,我必定跟从祢。”
因此,在这本书的开头,我便要告诉大家那个似乎毫不重要的探访。一天下午,我在新港(NewHaven)寓所门铃响起,一名年轻女士站在门口,她说:“我是丽斯(JanRisse)。替范尼云(JeanVanier)带来问候。”我听过范尼云的名字,也听过为弱智人士而建的方舟团体(L’Arche),但是我从未见过他,也不曾与他谈话通信,与他的工作亦没有任何接触。因此我对这些问安甚感惊奇,便说:“噢,谢谢你……我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的吗?”她说:“噢……没有。我只是为你带来范尼云的问候。”“是的,我明白,”我说:“但是我猜你来看我还有另外一个理由吧?”然后她坚称:“没有,没有,我只是替范尼云来问候你。”我不大听得懂她的话,我只是想着,她的问安不过是某些要求的前奏。可能是想邀请我去演说、领退省会、讲道,或是写一篇文章一本书之类。我肯定她来的目的并不单单是问候,我再试一次,说:“很感谢范尼云的问候,但我可有什么能效劳的吗?”
她笑着说:“嗯,我可以进来吗?”我这才醒悟到自己怠慢了来客,忙说:“当然,当然,请进来……不过我快要外出,在学院里有很多事务。”“噢,你就去吧,”她回答说:“我会在这里安静一会儿,等你回来。”
黄昏回家时,发现桌子已摆好,铺好美丽的台布,亦有精致的盘子银器,还有花、蜡烛、和一瓶酒。我问道:“这是什么?”丽斯笑着说:“噢,我想替你做些好吃的。”“但是你从哪里找到这些东西?”我问道。她带着古怪的表情看着我说:“在你自己的厨房碗柜里呀……显然你不常用吧!”于是我渐渐觉悟到,一件独特的事发生了。一个陌生人走进我的家来,没有要求什么,却在向我展示我自己的家。
丽斯在耶鲁逗留了几天,也帮我做了很多事,然后,她走了。她说:“单单记住,范尼云向你问候。”几年过去了,我已完全忘记了丽斯的造访。然后一天早上,范尼云来电说:“我正在芝加哥办一个短期静修会,你会来参加吗?”再一次,有一片刻,我以为他想让我在会上讲道。但是他强调说:“卢云,这是个静修会,我们可以纯粹聚在一起默祷。”
如此,范尼云在我的生命中与我相遇,在静默中相遇。然我们也有略为聊一会儿,但是非常短暂。以后几年间,我曾到过法国去探访他的团体。第二次访问时,我作了三十天退修,逐渐醒悟到丽斯那一天的造访,正是耶稣回答我的祈祷之一系列事件的头一件。我的祈祷是想更完全跟从耶稣。
然而,由丽斯的探访至我决定成为方舟一员之间的数年探索,既烦乱又充满焦虑。在耶鲁十年之后,我十分想望回到更基本的事工上。拉丁美洲几次的旅程,引起我思想着,自己是否被召去玻利维亚和秘鲁度过余下人生呢?所以在一九八一年,我请辞耶肃教职,去玻利维亚学西班牙文,又去秘鲁体验贫穷人中的牧养生活。在那边几个月的生活十分紧张,所以决定写日志,后来以《谢谢!》(Gracias!)命名结集成书。我真诚地试着辨别,在拉丁美洲的贫穷人中生活是否正确的路向。慢慢地而又痛苦地,我发现自己属灵的抱负跟天主的旨意并不一样。我被逼面对现实,就是我没有能力在西班牙语的国家当传教士,我感情上需要的鼓励是过于其他传教士所能提供的,而一连串争取公义而遇上的困难也叫我灰心气馁,还有一大堆各色各样的事务和职责,把我内心的沉着也一扫而空。有一些朋友说,我留在北面比留在南面更能为南方人作更多贡献,而我的演说和写作才干在大学生中的用途大于在贫穷人中。听到这些话,我感到难过。我十分清楚知道,理想主义、善良的意图,以及服事穷人的意愿,都不足以肩负一份专职。人一定要蒙召和被差遣。拉丁美洲的穷人没有呼召我,基督徒团体亦没有差遣我。在玻利维亚和秘鲁的经历十分有效果,然而那些果子却非我所期望的。
就在那段时期,哈佛神学院邀我教授基督教灵修神学一科,内容特别着重解放神学的属灵层面。我接受了邀请,深信是被召去实行“反向传道”,是从南而北的事工,从而让我实现服事拉丁美洲教会的渴望。然而,不多久我变发觉学生需要的是属灵的塑造,而不是拉丁美洲教会各种紧急问题的资料。于是我赶快把教材转移到属灵生命的一般范围去。至此,我发觉自己正做着在耶鲁所做过的,只是规模更大而已。我渐渐发现,哈佛并不是我被召去更彻底跟从耶稣的地方,因我并不快乐,还颇为郁郁不欢,由常埋怨,从没有感到完全被同事同学们接纳。一切迹象都清楚说明,我还没有找到正确的路。正当我感到疑虑和不知去向的时候,丽斯、范尼云,以及方舟团体的呼声便越来越强。当我访问法国方舟团体时,就感到某种舒适自在,那是我在耶鲁、拉丁美洲,或是哈佛都没有经历过的。弱智人士与世无争的生活、不管对方名望声誉如何都送上的欢迎,以及那持久不变的邀请我与他们一起“浪费一点时光”——这一切,开启了我心中一处至今从没有开启过的地方,在那里我可以听到耶稣柔声邀我与祂同住。我觉得蒙召去方舟,是基于我能接受的读噢于我会给予的。范尼云说:“或许我们可以给你一个家。”那正是我心中的想望;虽然我从没有认真地想过,然而却让我得到第一个迹象,意味着自己想更彻底地跟从耶稣的祈祷已蒙垂听。
本书的精神,包含了我离开哈佛到加入方舟在加拿大的黎明之家那一年所记的属灵日志。那年大部分时间是在特鲁斯里-布雷尔(Trosly-Breuil)度过,那是范尼云首次为弱智人士建立家庭之地。但是我在期间作了多次短途旅行,去过荷兰、德国、加拿大、美国等地。我去法国时,心中希望得着确据:方舟团体是我被召追随耶稣之地。但我并没有十分把握。实际上,大学生活与方舟的生活实在太不相同了,那分别之鲜明令我经历了很多疑惑,不知道能否就这么纵身一跳。这本日志展示了那些挣扎,是的,那属灵搏斗就是在于这个问题:“一个人能怎样毫无保留地跟从耶稣呢?”我曾经在《箴力斯日记》(theGeneseeDiary)和《谢谢!》两本书透露过的苦痛,同样地在这本书内也出现了,但不同之处并不单是在于环境,亦在于方向。过往我想知道应往何方,现在我已经知道应去哪里,却并不真的想去。与弱智人士共同生活和工作,似乎正好与我受训练和具备资格去做的事务背道而驰。其他任何工作似乎都比较去方舟更合理、更有用。不过……丽斯、范尼云的朋友们,尤其是所有弱智人士,他们都不断温柔而固执地说:“这里让你有个家,或许你需要我们。”
我所有的欲望:要有用、要成功、多产,齐起反抗。我数次离开方舟的旅行可能便是反抗的表示。然而,不论我当时知道与否,那一切都成为基本的挣扎一部分;我的挣扎在于要放弃旧日的道路,并且要被领到“不愿意去的地方”(若二十一18)。
在以下的篇幅里,我所记载的内容有关于方舟,也有关于祈祷、与弱智人同住、艺术、城市生活、电影制作、艾滋病、教会纠纷等事。也有提到巴黎、伦敦、三藩市、洛杉矶等地,以及加拿大和我在该地的未来,以及很多大小人物和事情的故事。维系这这一大堆各色各样事情的就是属灵的争斗,要向耶稣的邀请——“来跟随我”——说“愿意”。充满了这些篇幅的是个一边尖声喊叫、一边踢着脚的“愿意”。这个“愿意”之冒出是因我体会到自己的破碎,并且需要彻底的医治。在法国一年后,我去了方舟在加拿大的黎明之家。在“后记”中,我试图总括一下在黎明之家第一年的经历。虽然我在黎明之家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写日志,但我仍觉得必须简单而又坦白地述说,我找到一个家之后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这本日志名为《黎明路上》,不单是在指特鲁斯里的那一年如何导致我接受多伦多黎明之家的邀请,亦是指我自己确信这日志里面叙述的经历,使我开始了新生。
这些记载很多处谈及混乱、恐惧、孤单,是因为这旅程大多是在黑夜里走过的。但是当我站在新一天的破晓时分,我充满了盼望。我为读这本日志的人祈祷,愿他们在自己的属灵旅途上得着鼓励,并在心中找到同样的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