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白人自由党员的信(取自《破坏的种子》)〗
导言笔记
为什么……有那么多憎恨和那样极度需要强烈的暴力?因着社会的无能和挫折,它看来已陷入困难中,且是不能克服的,虽然这事实可能不被承认。事实上,它们是没有理由不能克服的,但只要白人社会坚持着抓紧它的现状和它本身的形象,作为惟一可被接受的实况,这类问题继续没有合理的解答,暴力会不可避免的发生。
问题是这样:倘若黑人……全部进入白人社会,这样社会将会激烈地改变。
〖书信一〗
……我们一定要去寻找“历史”,这是一种人们灵性的行动,为着某些他们内在意义的指标,并某些与我们委身作基督徒相关的事实。
只有当金钱已经介入,黑人示威才会被美国人认为是真实的。
我们宣称用基督徒价值的试金石来判断事实:例如自由、理性、精神、信心、个人主义等。事实上我们是用商业价值来判断它们。即是出售、金钱、价格、利润。不是精神的生活对我们真实,而是市场的活力。精神的价值对我们事实上是没有意义的,除非它们可以被约化为买卖的术语……
因此我们最终把人当作出售的商品,所以是无意义的,除非他们在商场上有某些价值。一个人对我们来说只不过是“他值多少钱”。
〖书信二〗
现在,我的自由党朋友,这是我的处境。你,处于善意的自由党员,正站在所有这些混乱的中央……在一方面,以你的善意和你的理想,你美好的希望和你的慷慨,但含糊的,抽象的对人类的爱及用漫长的诉讼程序争取的权利,你给予黑人相当的鼓舞……因此,被你教唆后,他被给予勇气去要求让步。虽然他知道你不会支持他所有的要求,但他很清楚你会被逼去支持某些要求,为要保持你自己作为自由党员的形象。他也知道,无论如何,你的物质享受、你的安全和你与现存制度的志趣相投的关系,远比你相当易变的理想主义重要,且当游戏变得艰辛,你会很快看到你自己的兴趣被他的要求威胁,而你会出卖他来保护你自己。因这原故,正如你支持你自己的自尊,你会非常急于要得到在黑人争取权利中的领导地位和操纵,为要当你感到有需要时可以全面阻止它。
……你宁愿选择自己的安全过于任何事情,且你会甘愿牺牲黑人来保存自己。
但正是这样你参与了革命的无限发展,以为革命永远是一些处境的结果,就是由一群低下阶层人士再不能满足于象征性的让步时所发动,并且是制度的过于混乱,过于呆滞和过于害怕投入低下阶层与他们面对“共同的困难”,并找出新的和创造性的答案之时。
在这一连串思想的最后我设想你,我的自由党朋友,穿着美国极权主义政党的制服,步操往麻萨诸塞路。在一个群众集会里,除非你看到从“给退休黑人生活”的新集中营沉默的部分和飘来怪异的烟雾中的暗示,否则它对你显然只是最大的骚动。
〖书信三〗
……为自由的斗争不单是黑人种族为政治权利的斗争,他们占美国人口一个主要部分。它的确如此,但它还有更多。它是圣雄甘地所谓的satyagrapha——一个为“真理”而战的斗争,超然于特殊的政治事件。
黑人非暴力的秘诀在于坚持真理是必定胜利,但个人的救赎却不是必定的。虽然真理会得胜,因为在基督里它已胜利,但不是每个人可以“来就光”——因为若他在黑暗中工作,他会害怕被人看见。
非暴力对抗的目的,在它最深和最属灵的范畴里,是要唤醒白人的良知,使他们看见可怕的事实,就是他们的不义和罪恶,因此他们才会看见黑人的问题其实是白人的问题:吞吃着白人社会的不义和憎恨的癌症,“是植根于白人自己的心内”,种族隔离及其后果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倘若白人被逼要听黑人要讲的话,他们可能会承认“他们的财务在某程度上是植根于不义和罪恶”。这结果可能带来全面的重新检定,就是所有我们对内与对外的政策背后的政治动机,并且承认我们有错的可能。这样的承认事实上太灾难性,以致其影响会混乱我们整个经济系统及毁灭了国家。这些都不是我们愿意承认的事情,但它们是含糊地存在于我们的思想中。它们解释了我们陷入某方面感性的和愚蠢的冒险,尝试去逃避我们现存危机的暗示。
……讽刺的是黑人……献予白人一个“拯救的信息”,但白人因着过分自信与自负而弄瞎了眼,以致他不能觉察因着漠视那贡献,令自己处身危险当中。
……黑人实在没有可卖的东西。他只是献予我们机会,让我们跟他一同进入一个神佑的互惠,是天主为我们安排的。他邀请我们把理解成我们自己生活的必须,并使其完满。他警告我们不能不需要他,倘若我们坚持把他看作是敌人,被蔑视的对象或竞争者,我们或许会阻止及破坏我们自己的生活。他告诉我们除非我们可以跟他建立一份有生命和基督化的关系,否则只会有憎恨、暴力和内战,并从这暴力中或许我们无人幸免。
〖托加卡里班(TuckerCaliban)的事迹〗
在美国黑人社会的每个角落,都可以找到或多或少明确的预期,就是白人统治世界的终局和欧美文化的衰落。黑人因此不能单单满足于跟某些他认为已逝去及完结的东西联合……
……自由的时刻也可看作是拯救的时刻,但它不单是黑人的拯救时刻。若白人能够开放他内心的耳朵,并够专心地聆听,他会听见黑人现在听见的声音,他可以察觉是他自己被叫唤,在同样事件的kairos中得自由和得拯救,这正是他现在用不同的方法反对或阻止的。
真正的悲剧是白人没有察觉的,虽然他看来是自由的,他实在是同样苦役的牺牲者,就是他加于黑人身上的。他曾试图为自己建立贪图安逸的商业社会,并消极的服从它,并且用谬误和不自由贯穿它。他制造一大堆“个人自由”的废物,但有人会问这样的自由是否真实存在。是否真的有一种对个人真诚的自由,抑或只是群体社会中原子个体成员(atomizedindividualmembers)的不负责任?
白人到目前为止不能解放黑人是因为他连自己也不能解放。因此这些包尔文(JamesBaldwin)和基利(WilliamMelvinKelly)的书,并没有在任何意义上要求白人现在就解放黑人。相反地,他们讲书伟大的吊诡,就是黑人有使命要解放白人:倘若他学会了解放自己,他可以开始这样做,他通往自由的第一步,必须是清楚认识到他不能倚靠白人或在任何事上信任他,因为白人被他自己的疏离所欺骗和迷糊,是完全无能的。
〖六七年的炎热夏天(取自《信仰与暴力》)〗
总结而言:我看见的问题是这样,黑人在某意义上放弃了争取公民权利。他放弃了基督徒非暴力,当作无用的理想主义。他认定了白人只明白一种语言:暴力。黑人已下定论:若白人想用胶化汽油和其他舒适的战争工具恐吓越南人,他也应该尝尝一点炮火与恐吓在家中是怎样的滋味。因致实质上黑人正宣告在白人社会中进行游击战……
现在黑人知道,或应该知道,他不能真正赢这场内战。但他已经那么愤怒以致会混乱我们这个高度组织化的科技社会。倘若詹森总统继续尝试用更多对外战争(亚洲)来连结整个国家,倘若国家被牵涉入与中国交战,倘若黑人因此决定这正是本土内震动整个根基的时候……我不用再描述那幅图画,它可会是灾难性的。
我从不理智的暴力导致极端的骚动最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是在国家内产生无秩序和痛苦,以致要建立一个建立于力量(一个警察国家)的新秩序。在那事件中,很有可能是白人方面的极端分子用不理智和专横的暴力来接管和统治。甚至为黑人及其他反对者设立了“囚犯营”,那时人会觉得这是黑人自己招惹的。
我并不认为任何形式的白人极端主义会是适切的答案。而我真希望我们会保持我们的头脑清醒为避免完全的极化,一种分裂使所有种族之间理性的沟通成为不可能。我们必须继续待我们的黑人朋友作为人和朋友一样,而不是作为敌人的成员和不能理解的种族,并希望他们会同样地尊敬我们……
作为基督徒,我必定记得在基督里根本没有种族分裂的。在基督里是不分白人和黑人的;但倘若基督教在黑人眼中被否定,那并不会免除我们对黑人作真诚基督徒的责任,无论他喜欢我们与否。说服他相信基督教是“正确的”或“忠诚的”并不是我们的责任,但按我们认信而活,以致我们或许不被天主审判,就是只有嘴唇的服侍(正如我们现在开始觉察太迟了),它已达到世界性公愤的地步。
〖甘地的贡献(取自《破坏的种子》)〗
肯定正确的是,甘地不单在某方面比许多基督徒更明白福音的伦理,他还是当代少数人能把福音的原则应用在政治和社会生存的问题上,以致他对这些问题的处理,既是宗教性,同时亦是政治性的。
……政治行动……不是为个人及其政党得到安全和力量的手段,却是见证宇宙结构的真理和实况的方法,藉此让个人对合乎天主心意的规律作适当的贡献。因此一个人可以保存他的忠诚与和平,超然于后果(那是在天主手中),并从来自分裂与虚假的内在暴力中释放出来……
甘地把这种精神力量成功地应用在政治行动上,使他成为本世纪特殊重要的人物……
……甘地主要关注的是真理和服务,人的本性svadharma,过于关注于其他人的战术可能的成功,因此使他跟其他领袖,甚至是他们当中最诚挚和忠实的,产生非常显著的分歧。吊诡的,是甘地的宗教确信,使他成为一位伟大的政治领袖,过于只是个权谋家或操纵者。
……甘地认识到,在这时代从来没有其他政治领袖做过,就是需要从一个暴力社会的压力,过分和残暴的要求中释放出来,因为它基本上是贪婪、欲望和残忍的。因此他禁食,严守静默的日子,经常过退修生活,认识独处的价值,也同样非常慷慨地花费他的时间和精力来聆听及与他人沟通。他觉察到倘若一个人被逼屈服于另一个社会贪得无厌的需求,这个社会被过度刺激以致疯狂,并被鬼魅的噪音、窥淫狂和速度所围绕,他要成为一个和平与非暴力的人是不可能的。
“耶稣的死是徒然的,”甘地说:“倘若他不教导我们在爱的永恒律中调校整个生命。”
甘地相信这时代的核心问题是接纳或拒绝爱与真理这基本的律法,就是向世界表明在传统宗教中,并且在耶稣基督身上最清楚地表现出来。甘地本人确定地和清楚地宣告他本人正是这项律法的跟从者。他整个生命,他的政治行动,最后甚至他的死,都不过是他委身的见证。“倘若爱不是我整个人的律法,我整个的辩论就会粉碎了。”
〖甘地与独眼巨人(取自《甘地论非暴力》)〗
一个人的属灵意识唤醒他里面的精神,但印度精神及印度智慧的信息,并不单是为印度而存,它也是为整个世界而存的。因此甘地的信息对印度及对他本人都是正确的,就它代表唤醒新世界而言。
……非暴力的精神源自他自己的精神合一的内在实现。整个甘地的非暴力行动和satyagrapha(坚持真理)的概念,若是被考虑作为一种达到联合的手段,而不是作为已成就内在合一的果子,是无法了解的……
首先的事和最重要的就是内在合一,征服和医治内在的分裂,随着而来是属灵的和个人的自由,而国家的自治和自由只不过是结果。
一个人的属灵生命只是所有在他里面显明出来的生命。同时非常需要强调的真理是,当人在宁静中深化他自己的思想时,他跟他整个人的精神建立一份更深的了解与契合……必须记得当他已经投入在他的人民决定斗争中,跟他的兄弟一起寻找公义和真理时,他趋向在他自己身上解放真理,藉着为所有人寻找真正的自由。
……甚至他宁静和休息的日子都不单是“私人性”的日子;它们属于印度,他把它们贡献给印度,因为他的“属灵生命”只是他参与他的人民的生命和dharma。他们的解放及他们的政治联合的恢复是没有意义的,除非他们的自由和联合有一个基本上是属灵的和宗教的向度(dimension)。
真正的非暴力是不可能简单地忽视一个暴力社会固有的谬误和内在的矛盾。相反地,用他自己的见证来抗击社会的虚伪,为要使谬误向每个人显明出来,对他来说是一项宗教和人类的责任。satyagrahi(坚持真理的人)第一项工作,就是把真实的处境带到光明中,甚至当他必须受苦和死亡,为要使不义被揭露及显明它的真相。
社会永远在转变(inbecoming)。它是在织布机上,且它是由不断转变的关系所组成。非暴力正式考虑到这种动态的和非终局(nonfinal)的状况,正是在所有人的关系中,因为非暴力试图使恶的关系变为善的关系,或减少它的恶。
因此非暴力暗示一种远胜暴力的勇气。在使用力量时,一个人藉着假定要征服的邪恶是清晰的、肯定的和不可逆转的,来简化其处境。因此只有一件事可行:消灭它。任何与罪人的对话,任何要改变他的行动的疑问,只表示摇晃和失败,不能消灭邪恶本身就是失败……
最大的暴行都是因为基于一个假设,就是永不可能有任何罪的假设。
暴力的改变绝不会是认真的改变,惩罚和摧毁压逼者只不过是产生一个暴力和压逼的新循环。惟一真正的解放是从寄生于暴力进程(violentprocess)内的同一专横政体中,解放压逼者与受压逼者,这暴力进程本身正是含有不可逆转的诅咒……
真正的自由因此是与内在力量不能分割的,它来自他本人及他的敌人,能够承担邪恶的共同担子。假的自由只是一种软弱的表明,因它不能忍受一个人本身的邪恶,直至把它投射在他人身上,并看作只属于他的。甘地相信最高级的精神自由是从内心的力量中去寻求,就是能够同时解放受压逼者与压逼者的。但在任何事上,受压逼者必须自己能够得到自由,他才可以获得力量去怜悯他的压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