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认为最可怕的,不是受苦、不是被轻视、也不是死亡,有时人们宁愿受苦、接受轻视、也不是死亡,甚至有时还去迎接死亡;可是人们认为最可怕的,那是自信或知道自己已是不中用的。
当激战时,人们不必告诉士兵们作战的计划和策略,人们可以要求数以百千计的士兵去战死。他们也会闭上了眼睛接受命令,迈步跨上火线,心里只有一种意念,即他们的死,真能为国家有用。比如掩护同伴的撤退、为解除同伴的危急、为阻止敌人的前进、为救护受伤的同伴,甚至似乎不合情理的、只为了抢回同伴的尸体;可是他们绝不允许、也不能忍受的是好似给他们一下耳光、肉内插进一根芒刺一般——因着他们长官的怠忽或无知,叫他们一无名目、一无理由地去死,或是留下他们,丢在旁边,不予起用。
人们认为最可怕的最刺心的,就是被骂为无用的东西,圣经上也有一句最简单而使人伤心的,就是那傍晚被雇的工人们回答主人的话,说:“没有人要我们”。
不论是你的工作,你的爱,你的体力,你的智谋,当你贡献给人而被认为无用时,那么这一切,立刻会转变成为你不能忍受的痛苦。人一觉自己的一切没有意义时,他诚如落入深渊,而感到一切完结,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我要有一种业务,需要它如需要面包一样;假如我的日子是空过的,那么我这些日子就等于没有,假如我的存在是一无可取,那么徒然食息于天地之间,有何理由占据此一方土地呢?
我天主,这句话我觉得太冷酷了。而我环视四周,无用的人可真多。不只是那些低能无能不能助人者,再有那些病弱要人扶助者;病痛和衰老,恶习和无知也把这些人列在为人类无用者之群,假如我把这批人比作园内的葡萄树时,那么刈树的园丁,为着整个树身的利益,正该把这些枯枝败叶剪除割掉,他们似寄生虫,只依着旁人活着他们苦恼的生命。主呀,求你教我知道,怎样在医院的一角,一个无法疗治的患癌症者还能为人类有益?请指示我怎样一个破屋里的只能默然向着炉火烤烘的龙钟老人,还能为他人有着不可估计的价值,而在尽神圣的工作。求你告诉我,在一个尚未开眼朝生夕死的婴孩身上,从母胎移进墓地的婴孩身上,你还能得到什么助力、什么宝贝?
人生那么地满布着浓云、无知的烟幕、不安定的浮云;我们蹀蹀拖着步子走向你去,而我们的道路又是那么的崎岖不平,当我们幸而终于到达你前时,我们所走的一切冤枉路、一切空转着的圈子,为我们一如河畔钓鱼的人,空持钓竿,静待终日,都好似一无用处;是否福音经,对浓厚冷雾笼罩着的人生,也是光明,确是福音?我们能否在你宠光烛照之下,得欣然就道,确定人生任何时刻,任何钟点,都有着一种意义;并因你的圣宠,那对于无用者的诅咒,已不是需要的不可避免的。当我只成为一个废物时,我再有什么用处?当我覆舟沉没,飘落在汪洋岩石之上,在狂风白浪之中,孤独地只准备着死去的我,我是否还能为人类有助?是否我的孤独绝援,还没有和人类分开隔离?
在主的大公的,永久的,活生生的工程里,没有孤独,一切有益。惟有那离开了圣言而进入黑暗的人,才是孤独者。自从主降来此世,甚至在他降来之先,一切和他有亲密联系的人们,都分受了他的产业,成为天国的嗣子。因着他、通过他、和他一般地成为人类众弟兄的救赎者。
在信仰里,一切外表,都有着不可见者给以存在的理由和意义。那些患癞疯者令人一见生畏的枯烂的手掌,却也满握着我们脆弱的德行。
当人们爱基督时,便认识宇宙间的一切,都有其存在的理由,在群星的运转里,在四季的往返里,一切都为了被选者们。半打义人可救索多玛、哈摩辣于毁灭,可惜事实正相反,这二个城市偏会注定于恶,连五个义人都找不出来。于是在天火之下毁灭了。
你们被人视为废物的人们,你们终生埋在一无光辉里工作的人们,你们没有开始微笑而就夭折的孩子们,你们伛偻龙钟拖着沉重要倒的身子、一足已跨进墓门的老者们,你们那些贫病交迫、遭殃受难、伤心被人隔离的人们,该知道在不可见的境界里,我们的救主,却认你们是他救世最有力的工具。因着你们的痛苦,你们比了其他人们,确能更积极地继续完成你救世的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