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许我们回首后顾,你曾说:谁回首后顾的,不配做我的门徒。主,我不明了这些字句的斤量;难道我们常该遗忘一切?常该同小孩子一般,任何往事,都不记及,只天真地看着一切都是新奇?圣教会命令我们好好做省察,并在得到赦罪之先,须把我们过去的罪账向司铎告明。假如我们不回首后顾,我们怎能善行省察,又怎能善行告解?假如我们不清除我们过去的污垢,我们又怎能改去前非,而得一个纯洁的将来?假如我们不把以往有罪的经验作为借鉴,我又怎能避开罪机而不重蹈覆辙?
可是你的口吻是那么的绝对肯定,我预感到这决不能错误。我虽愚昧昏庸,也能从这些字句里看到真光,好似从黑夜紧闭的门隙里,漏射出来的一道光辉;我想假如我能推开这扇门,我便可进入你的光明之中。我知道使我有一种轻快坚决,铲除我过去的方式,使我对你更稳长更可靠,即面临死亡也会减少恐惧的方式。圣善的无畏精神,应该若灯笼一般从内里照亮出来。主,你曾愿教导我的,请你指示我吧!请你对我们说明你的比喻吧!
回首后顾,是按照过去的眼光,判断天主今日的工程;处置现在,肢解今日,认为一切不如往昔:“世道衰微,人心不古”,一代不如一代,一年不如一年。他们都这般胡说,也这般自以为是:他们愿听从往日的宗徒,但不愿服从近日的教会;他们承认古老的圣经,可是不承认教会不能错误的司训;人们认为惟有泉源,才是清洁,一切不按古风,不照原样的,都没有存在的权利。这种狂妄的思想,有时也进入我心,我常把我的现状,我幼年时的天真,初学的热心,相提并比,而自觉诧异;在我不断前进的生命的过程里,我常梦想着同样的事,而不知把我坚强意志,配合我今日现实的职位;我常欲把我消逝的过去复回,再走那欣悦我的年轻时代的路程;我想返回少年时代,这是阻止我老去的妙法;但是不可能,当一对青年夫妇组织了一个小家庭,并不是说他俩返回了童年,他俩准备的摇篮和玩具,并不是为他们自己,他们也许会再度骑上木马,跨上三轮小自行车,可是他们已不是小孩,他们已成了小孩们的父母了,他们有时也弄弄玩具,但这是为了要使第二代快乐,而不是为了自己。
我回首后顾,我在自己身上找寻童年时代的甜美的德行,可是我找寻不着了。往昔,我曾想:只要诚心正值待人,决不会树怨结仇;好似在我生命的路上所逢到的,都是不顾自身利益的善人,都是为着基督而肯受苦的合作者。我又想:人们决不会去打击没有武器的人;所以人们彼此相爱,并不困难,何况我从未受过人们的侵害。我又想:由于我灵心的意志力,用我的种种方法,在我预定的计划里,在一定时期内,我必能拔除我一切尚属嫩弱的罪苗,在我还没有一个确切的观念,没有研究善功的真源,一切于我茫然,只知钦佩着别人的知识时,我曾认为听命原没有什么困难,人们彼此间意见的争执,我感到都不合理;为什么要固执己见?这有什么可争执的?我又想:假如两个意见不同,为什么不去采纳那更好的,假如二者都好,那为什么不把二者合并成为一个,这岂不更好?往昔我不必指导人,也没有什么可指导人,也没有什么意见要决定;我正似尚未从我的战壕里走出来……可是,现在,一切责任,压上肩头;精力体力,都该若激战般的全力发挥,连思考的时间也受到局限。唉!战线延长扩展得骇人!流动的、阵地的、天空中,海面上、什么地方都要补充,什么地段都要给养,这里要防卫,那里要固守……这一切同在军营里演习时一比,真似杂志画刊上的故事照片,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今我看到,假如我回首后顾,若患思乡病般的看我的德行,那是不可能的,我不能再用以往的方式去爱人;我该更多,更实际的爱人,别再想单用微笑和寒暄,便能在荆棘里开出玫瑰花来。
我不能若以往猜疑地有顾虑地听命,我该更有力的服从,更伟大的柔顺;情感,恐惧,都不能使我屈服。我不能自轻,我所以听命的最高最后的理由,是为了包括我也在其内的团体,这团体比了我个人强。天主的战术是弯曲的,一切和基督的圣意不符合的,都不能存在,也不能有其价值。
回首后顾——假如我回首看我幼年的时日,看到我那时何等诚朴简单公正……种种思想,会毒化我今日整个的心灵,思念及比,我将放下梨柄,停止工作而痛哭若狂。我天主,你的圣宠,一如我的岁月,有着他的季候;我们的责任,就在窥测其真义而全心爱他。不论在酷暑的太阳之下,或在刺骨的朔风之中,不论在布满石块的山地上,或是在泥泞的水田里,我将按照梨柄,挺胸昂首,直视向前。回首后顾,并非是你不许我回忆过去,——你也从未禁止过——而是不许我否认现实,只顾回到已不存在的以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