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应征入伍
    比约神父于1915年2月15日,由梵蒂冈获得的居留于会院外的准许,为他与省会长的关系蒙上了一层阴影。后者从未停止过使比约神父返回会院的努力;仅几个月的时间,他被迫缄默,而终于在1916年初,他的计划成功了。

    原来,比约神父有位很要好的朋友,即住在福贾省城的贵妇拉斐尔,她被称为“圣人”。他们并不相识,只不过一些年来靠信件来往,彼此共同分享各自杰出的灵修生活。

    一天,拉斐尔对思定神父说:“请比约神父回会院吧!给他听告解的权利,他会做得非常好。”虽然比约神父已晋铎五年,但他未获得听告解权,因为当时一些医生诊断他患了肺病,为防止感染才不让他接触别人。

    拉斐尔的话像是一道“神谕”,思定神父转告省会长,两人便决定将比约神父召回会院。

    那些天,拉斐尔病得很重,刚做过手术,余下的时间也不多了。借此机会他们写信给比约神父声称:正在临终的拉斐尔表示,至少要见他一次并面谈。比约神父相信了。旅程的花费由病人的姐姐负担。1916年2月17日一大早,比约神父便动身了。

    这次行动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以免比太止那的居民起而反对。他们很爱家乡的这位“圣人”,担心有一天会被带走。为不引起他人怀疑,接他的思定神父,只得在本温多的车站等候。

    约在中午,两位会士才到了福贾的圣亚纳会院。比约神父原计划在那里最多停留一两天,可是想不到省会长本笃神父早在那里“恭候”。他严厉命令比约神父“永远留在福贾,不论死活。”

    面对这样的命令,比约神父服从了。于是,他给家里写信安排了一下自己的物件,同时也写信给本堂巴奴娄神父。从信中可以看出他的委曲,以及他那坚强的、服从的意志:

    极亲爱的神父:省会长要我留下的愿望是非常强烈的!另外他认为由于我的灵修状况,我非常需要一个好的、明智的指导,为能走在上主的路上。对于这些,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我决心接受这一已有的、也是全新的考验。只有你了解我需要多少力量才能对“完全交付给我的那位”,做出这一彻底奉献的行动。因此,请为我祈祷,好使这一牺牲相称于天主,并在天父的眼中蒙受悦纳。

    来到福贾的比约神父并未忘记他的使命,次日,便由思定神父陪同去拉斐尔家,她的公寓就在会院附近。

    思定神父在日记中写道:他们的相遇,的确像是两位在主内认识已久的人;他们说话不多,仅彼此天使般的目光已超越了人间的一切语言。

    每天早晨,比约神父继续探访病人,在她个人的圣堂举行弥撒,之后便和她交谈到中午。拉斐尔死于3月25日,比约神父满怀忧伤地、将这一消息告诉了思定神父:“拉斐尔微笑着离开这个世界而在主内安息,多么有福的人啊!我很羡慕她的选择,愿借这位天主特选者的转求,我也能早日获得义人的赏报。现世的生活对我已经够了!”

    那时,比约神父的圣德已家喻户晓,至少在福贾省已尽人皆知。每天人们都纷纷到会院来见他,为寻求他的帮助。

    比约神父写信给神师说:“如果我好久都未告诉您我的消息,请不要怪罪我,因为我没有一会儿的歇息:耶稣为我派来一大群的灵魂,使我根本顾不上其它的事。”

    圣亚纳会院坐落在福贾市郊,四周都是些穷困的家庭,对比约神父而言,这里似乎不是太理想的地方。事实上,他的健康很快恶化,院长纳匝肋神父在日记中写道:这位年轻神父高烧得非常厉害。会院先后为他请了两位医生,诊断结果相同:肝部细菌感染,需要完全隔离。

    在圣亚纳会院停留期间,一些年来在比约神父身上发生的奇异现象继续出现。由于高烧,他每天都不去和其他会士一起用晚餐,只是留在餐厅上面的、自己的房间。每晚很准时,当会士们正用餐时,突然会从比约神父的房间传来一阵巨响,象隆隆的爆炸声,会士们都十分害怕。等赶到他的房间,可以看到他依旧躺在床上,面色特别苍白,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而且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他的衣服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圣亚纳会院院长纳匝肋神父在日记中写下一切,其中有这样一段:

    一天,阿里诺的奥思定主教路过这里,会士们和他讲述了比约神父的事。他说道:“弟兄们,中世纪已经过去,难道你们还相信这些传说?”

    “那好吧,”我心里说:“这位真有点像多默宗徒,不见不信啊!”

    晚餐时,我们开始听到一些响声,那是在大爆炸声前的“前奏”。会士们都很安静,随后便是一声声巨响。

    主教的随从,当时正在客房用餐,被吓得头发都一根根竖了起来,急忙拨腿跑向餐厅。主教也害怕了,以致晚上不敢一个人去休息。次日清早便出发,从此再没回来过。

    另一位会士,罗同道的院长保录神父,讲述他自己在福贾会院的经历:

    他愿在那里过夜,有意亲眼目睹这些奇异现象。晚餐时,他没和别人一起去餐厅,而去了比约神父的房间,他说:“我要在这里等等,非得亲自看看魔鬼是否敢当着我的面折腾。”比约神父笑了笑,劝他别留在那里,并补充说,希望那晚不要发生任何事情。

    实际上,当时未有任何动静,这说明魔鬼不愿让人看到,因为每晚响声出现的时间已过去了。于是保录神父离开房间准备下楼到餐厅。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刚下第一个台阶,便听到身后隆隆的爆炸声,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听到那么大的声音,像是一个炸弹落到比约神父的房间。我只感到从头到脚顿时毛发倒竖,再回去看比约神父时,他已面色苍白,满身大汗。”

    类似的事一直在继续,最后省会长不得不干预,命令比约神父停止这些现象,因为会士都害怕极了。从此声音停止,但魔鬼的骚扰仍是不断。

    1916年夏天,当保录神父路过圣亚纳会院时,看到比约神父因炎热的天气异常难受,便邀请他到罗同道避暑。省会长批准后,比约神父于1916年7月28日,第一次来到那座会院,是在那里他要度过半世纪之久。

    会院所属的加诺地区极为偏僻,很少有人提及:既没有一条大路,更没有适当的交通工具。那里的居民大部分是农民,除了大片的庄稼地之外,便是一些牧场,没有任何的手工业或厂坊。一年四季都显得很凄凉。人们的生活水平很低落:水、电、卫生设备在在缺乏。

    于1540年建成的那座方济各会院,距居民中心约两公里,崎曲的山路只可以骡车代步。这座会院是福贾省所有方济各会院中最贫穷、最偏僻的,因此谁都不情愿去那里。一般被派去的人都是由于错误而需要接受惩罚,是去反省和祈祷。

    这一如此偏僻凄凉的会院,比约神父却非常满意。他第一次来这里,便停留了一周。然而,一回到福贾,他便写信给长上申请再去罗同道:

    耶稣催迫着我,他告诉我需要调整一下身体,以准备好面对另一项他要我受的考验。还有另外一个促使我做出这要求的原因,在此最好先缄默不提。

    本笃神父接受了他的申请,而比约神父于9月4日来到罗同道。他一直住在那里直到去世,其中的间隔只是为了服兵役。

    1915年11月6日,当比约神父还在比太止那时,便被召服兵役,并且被编入拿波里第十军卫生服务区,编号为2094/25,但由于持续的高烧,于12月10日被遣送回家休养一年。

    1916年12月18日休假期满时,比约神父住在罗同道已三个月了,他从那里动身去拿波里服兵役。可是仅住了两周,在一次仔细的体检后,便又获得六个月的病假。通知书上,除了注明休假日期及原因外,还附带写着“期满后等待新命令”。

    习惯于服从的比约神父,于六个月期满后,便静静地在会院等候“新命令”。实际上这种做法很有可能被指控为“逃避兵役”。

    果真如此,军队方面在等着比约神父去报到,既不见其踪影,便宣布他为“逃兵”,并下达了拘捕令。然而,在政府面前,比约神父的名字一直是方济弗哲,因此谁也未曾想到:通缉的“逃犯”是罗同道会院中的比约神父。最终还是由加诺地区的警察发现了原委,便立即赶到会院为执行逮捕令。“在通知书上明明写着‘期满后等待新命令’,我一直在这里等候啊!”比约神父辩护说。等被押送到拿波里军区后,在司令面前他还是重复同样的话,结果军方相信并赦免了他的“罪行”。

    这次,尽管比约神父的健康状况不佳,仍然被征入伍了,并被分配在撒莱的军队营房服务。从此他像别人那样,成了一名正式的士兵,。

    比约神父常开心地回忆起那段生活,战友们对他的印象也不错:憨厚、坦诚、幽默。

    第一次领到的军装蛮肥大的,主要也是因为比约神父太瘦弱了。他自己也感到怪怪的样子很可笑,他取笑说:“妈妈将我做成男人,圣方济各让我变成妇女(由于穿的会士长袍像妇女的裙子一样),而政府却让我当了小丑。”

    在拿波里,比约神父和其他的新兵同住一室。通常无聊的士兵们总习惯于开玩笑。由于他担心人们偷自己的衣物,便都把它们穿在身上:两件背心、两件衬衣、两件上衣、两件短裤、两件长裤等等。一次,在未事先通知的情况下,一位护士喊道:“方济弗哲,请立刻接受体检!”比约神父便去见医生,后者请他将衣服脱下。习于听命的比约神父便开始极其安详地、一件件将衣服脱下。在旁等候的医生,看到他脱了一件上衣,还有另一件;脱一个衬衫,还有第二个;一条裤子接着另一条……,感到既惊讶,又好笑,忍不住说道:“方济,你哪里是穿衣服,干脆去开个时装店好了!”

    当比约神父在拿波里服兵役时,父亲格拉爵特地去看望他,为他带了妈妈精心准备的由鲜鸡蛋、香油、乳酪和葡萄制成的点心。当看到儿子坐着骡车从军营出来时,便惊讶地问道:“你每天的弥撒收入七毛五,而租车花掉五毛,再给辅祭的两毛五,你还余下多少?”比约神父请他放心,解释说他可以乘车,因为每天自己去一私人小教堂做弥撒,费用仅为一毛五。

    早餐后,父子俩一起出去散步时,比约神父想到应该去取自己的军靴,原来是为请鞋匠拨下鞋底的两颗钉子。那时,父亲格拉爵想付费,而比约神父却说:“不必了,因为两颗钉子还值五毛钱呢,已足够了!”

    于那年的圣诞节,比约神父再被批准休假,于是他决定经比太止那返回罗同道,好在家里停留几天。每次讲起那次旅行,他都是有声有色地讲个滔滔不绝。他所讲的被记录下来:

    1916年12月,当时我正在拿波里军队医院的观察室,我收到一份休假通知书、医院的健康证明和一张自拿波里到本温多的车票,还有一里拉(旧意大利币即一元钱)的换车费。

    离开医院,我慢步朝车站走去。经过一个繁华的广场,那里有兴奋的人群,他们唱着、跳着并吹奏音乐,热闹非凡。好奇的我,为了开心便停下看看商人们吆喝着卖什么东西。那时,一位卖伞的人向我走来,口里喊着仅卖一元钱。我当时想:“回家为侄儿们带个纪念品,也蛮不错的,他们一定会很高兴!”可是转念一想:“若买了礼物,我可怎么换车去比太止那呢?”

    我继续前行,离车站越来越近了。我打票后便走上月台。这时,另外一位卖伞的人接近我喊道:“卖伞!卖伞!多漂亮的伞!为孩子们买个纪念吧……。”起初,我根本不理他,可是那人始终跟在我后面喊叫着。于是,我停下对他说:“我不想买,你别太烦人啊!”

    “发个慈悲吧,让我给孩子们赚碗饭吃!”我们继续走,他边追着我边说道:“你买下吧,很便宜,做个纪念,你一定不会后悔的!”

    马上就要上车,看着面前这位难为情的卖伞者,又想到他要养活的孩子,于是我问道:“五毛钱你卖吗?”他将伞递给我。“去吧,将钱拿好,愿天主祝福你!”那人高兴地转身走了。

    我感到很累,天气又是那么地冷,而且火车到达本温多的时间也推迟了。一到站,我急忙去换车,可是通往比太止那的客车已出发了;不幸的我必须留在本温多过夜。为了不打扰朋友,便准备晚上留在车站。

    本想在候车室找一个位置,可是太多的人拥挤不堪。那时,我高烧得很厉害,几乎站立不住。当我站得累了,就从里面走到外面:寒冷和潮湿直袭骨髓,就那样我一连坚持了几小时。好几次我曾想去车站的咖啡店坐一会儿,至少在那里可以取取暖。然而,我的钱太少,我想:“只有五毛钱,即便进去又能做什么呢?”而且那里已坐满了军官和士兵,他们边等车边吃喝着。

    已经凌晨两点,天气越来越冷,我的体温越来越高。在候车室连一块能坐下的地方都找不到。我开始祈求天主和天上的妈妈。我也不敢奢望进入咖啡店,因为那里早已座无虚席。我只得焦急地盼着有人离开,好能在那儿暖和一下,可是没人挪动。等到三点半,当从福贾直达拿波里的火车到达时,终于很多桌子空了出来,但害羞使我失去获得空位的机会,因为我想:“如果我坐下,又没带多少钱,连一杯咖啡都买不起的话,那么昼夜辛劳的店老板不是太倒霉吗?”就这样等到四点钟,其它的火车又到了。感谢天主,在咖啡店的一角,空出两张桌子。

    我过去坐在最靠后面的位子,希望不被服务员发现。不多会儿,进来了一位军官和两名警卫。他们遂坐在紧挨着我的那张桌子旁。服务员立刻走来,在问过他们后,也来问我需要些什么。

    我不得已也要了一杯咖啡。四杯咖啡一起端过来。很快,那军官和两名警卫喝完便离开了。那时我想:“如果我也很快喝完,当然也必须走;相反,我应将这杯咖啡‘坚持’到我的客车出发的时刻。”因此,每当服务员从远处望我时,我总保持着纹丝不动的架势,手中拿着汤匙一直不住地搅,似乎“加在杯中的糖块总不能融化”。

    终于客车要出发了,我站起身搓了搓手,鼓起勇气走向柜台,准备付款。那时,服务员却和气地对我说道:“谢谢您,士兵先生,已经付费了!”由于看到服务员是位中年人,我便想:“或许他认识我,故意在这样说吧!”同时,我也想:“可能是那位军官为我付了钱!”

    我衷心地感谢那位服务员之后,从车站出来找到去比太止那的客车。我向四周观看,是否有位认识的老乡或熟人,好能借钱买一张从本温多去比太止那的车票,票价为一块八毛钱,但是没一个认识的。

    “怎么办?手里只余下了五毛钱?”

    将这事交给天主安排吧!我登上客车坐在靠后边的一个位置,好有机会和售票员解释,或许可以到站后再买票。

    那时,很多人都陆续上了车。坐在我身旁的是一位个子高大、穿着整齐的人。他拎着一个全新的手提箱,随手放在膝盖上。车上坐满了人,我仔细窥察却不见认识的人,因为我总担心会出丑。随后自我安慰说:“谁知道有多少人也和我一样呢!或许还不如我呢,呵呵!我至少还拥有五毛钱吧!”客车出发了。售票员开始从前排售票,慢慢地走近我。那时,坐在我身边的那人,打开皮箱,取出一个暖水瓶和一只茶杯。他倒了满满一杯热乎乎的奶咖啡,便将杯子递给我。我当然不敢接受,口里说了声谢谢。可是他一再坚持,同时他自己也直接用热水瓶喝。此时,售票员已来到我们面前,并询问我们要去的地方。

    我还未开口,便听到售票员对我说:“士兵先生,您去比太止那的票已经买了!”说着,他将票递过来。一方面我很高兴,可是另一方面我却很纳闷:“谁为我买的票呢?”我很想知道那位“善心的施主”,至少要说声“谢谢”,并为他求得天主的祝福。终于我们到了比太止那,不少的人在那里下车,而我旁边的那人也在我前面走下来,紧随着他的便是我。我刚转身想去问候并感谢他时,突然他已不见了,就像变魔术一样。边往家走,我边向四周张望,却再没看见他的影子。

    第二年的3月6日,比约神父又回到拿波里军区,体检结果很糟糕:双肺支气管炎。同月17日他便被永久性的遣返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