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信理部的处分之后,立刻更换了罗同道会院的院长,他的义务是“严格执行圣部的禁令,防范一切个人崇拜并监督比约神父的一举一动,使其不得与其他会士有任何例外。”
新院长——一位西西里岛人,满怀热诚地尽着自己的职务,但很快便在修会团体和信徒们中激起了一种强烈的不满。他在教堂、会院和更衣室内都张贴布告,昭示人们不可接近比约神父,并不得随意和他说话。
撤去多年来一直照顾年老多病的比约神父的服务员、严禁所有会士对比约神父表达任何的敬意、严禁亲吻他的伤口、严禁扶着他上下楼梯、严禁在炎热的天气给他送啤酒解渴,甚至禁止这位老人在举行弥撒时落泪,也禁止他拜访医院中的病人。
圣诞节、主显节、复活节、圣神降临节等弥撒通常都由比约神父于会院内主持,因此在这样的机会里,总有自世界各地的朝圣者赶来与比约神父一起祈祷,然而新会长却废除了这一继续了四十年的传统。
新会长总是跟在比约神父身后,当他们从人群经过时,只要比约神父一停下来问候人们,他便厉声阻止:“快走!比约神父,快走!我对你重复了多少次不可以停下!”
仅几个月的时间,新院长便和比约神父的信徒们结下了仇恨。众多表达不满的信件纷纷寄来会院,有的寄到了罗马信理部;偶而也会发生些冲突,甚至最后闹上法庭。
1963年5月5日,新院长与罗同道的村长莫加迪发生了激烈的争执。那天是比约神父的主保日,历来都隆重庆祝。4日,村长打电话给院长询问应为比约神父的节日做何准备,院长回答不需要准备什么,就像平时那样:早晨五点的弥撒。村长建议弥撒时间改在七点钟,以便更多人参加。“我觉得不合适!”院长坚持道。但他们商定村长和村委会议员可以在九点来会院为比约神父祝贺。
次日九点,村长和议员们准时来到会院门口;他们身后站着一大群人,院长生气了。他表示不愿看到那么多人,因此命令他们离去。当时,比约神父并未被告知村长他们的到来,他正一个人从走廊的另一端蹒跚走过。于是人们跑过去,村长上前想亲吻他的手,但院长突然将比约神父拉到自己身后,将他推进一间小屋并且上了锁。
“你们难以想象我的痛苦!”莫加迪说:“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我立刻走出会院,给教廷的国务卿发了一个传真,我写道:罗同道的居民为在比约神父主保节日,不能向他表达适当的谢意而极为不满,我们恳请您转达教宗,请他解除对比约神父的禁令。
那天下午,罗同道的居民开始行动了:男人妇女们都走上街头,高喊着对院长威胁性的口号,手里举着要求解放比约神父以及处罚其敌人的标语。
第二天,院长写信给村长,表示对昨天发生的事极为不满;可是村长回信指出: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源于院长对比约神父的不公平态度,诸如他对比约神父的监督并禁止其执行司铎职务等等。
这一冲突很快出现在报纸上,罗同道又回到了几十年前比约神父受迫害的时代。因此有人想解决问题的惟一办法,就是请鲁那多先生出面。他作为比约神父忠信的神子,在三十年代即平息了对比约神父的首次迫害。
多年来,鲁那多居住在法国,而比约神父派人召他回来。召回鲁那多是事实,但召他回来的原因众说纷纭:有人猜疑鲁那多为了保护比约神父,发表了很多诬蔑方济各会和圣部的文章,比约神父召他是为批评其作法并要求停止和新闻界联系;另有人却猜想比约神父见他是为寻求帮助,非为自己,而是为同他商讨医院的前途。到底因何理由比约神父要见他,我们不得而知;那只能留待日后的历史学家去答复。我们这里仅参考当事人的记述。
巴欣是威乃多的一名工人,也是比约神父的神子,他是在六十年代极力保护比约神父的人之一。1961年末,我去了罗同道。弥撒后和别人一起,我成功地接近了比约神父,想亲吻他的手。突然,他转向我说道:“去找鲁那多,把他带回意大利!”
我并不认识那人,于是我问神父:“谁是鲁那多?”
“自己去打听!”他回答。
当晚,我和别人谈到这事,才弄清楚鲁那多的身份,以及他于三十年代在比约神父受迫害时所扮演的角色。
比约神父的要求对我近似一道命令,我立刻开始寻找鲁那多。几周后在巴黎打听到他的下落。和他约会后,我去见他:“我带着比约神父召您回意大利的命令!”
“我已准备好服从一切!”他说:“给我多少时间为处理在巴黎的事务?”
“四个星期够不够?”我说。
“非常好!”他和我约定于1962年1月14日中午在尼匝火车站会面。
鲁那多准时赶到,我和慰苦之家的另一位医生去车站接他。鲁那多持一本三十多年前由意大利王国颁发的护照,那根本是不可能进入意大利边境的,但他又别无选择,只得交给比约神父并硬着头皮尝试。海关检查了护照却没说什么。
鲁那多下榻于罗马的米开兰基罗宾馆。他立刻要求信理部部长奥达尼枢机接见。他们进行了长时间的交谈。尽管作为信理部的领导且是比约神父禁令的签署人,他却显得很乐意改善情况,只要为比约神父的指控提出反证的话。他表示这事极为复杂,并请鲁那多保持最大的克制。谈话后,回到宾馆,鲁那多写了一份谈话记录。那自然是片面的,但事实上也有其重要性,借此不难明白所有关于比约神父的问题都在于慰苦之家;这一巨大工程及所具有的财富令人人羡慕。以下是鲁那多手写的谈话记录:
“我已亲自下了指示,使人尊重比约神父的自由。”
“目前的院长不一听从您的命令!”
“我可以向您保证:当前的院长是支持比约神父的!”
“如果不支持,他还会怎么样呢?”
“并且我已做出了特殊指示:您可以去罗同道,且随时并任意和比约神父交谈。”
“我非常感谢您,但我并不想如此做。因为如果在问题解决之前,我去了那里,人们又会说我从比约神父那里领受了命令。不过,在比约神父的真正支持者们如塞诺神父等人调回会院前,我很难相信比约神父得到了自由。”
“塞诺神父?不,鲁那多先生,先让目前的院长完成本届三年的任期。”
随后我们的话题转到了慰苦之家。枢机对我说:
“您应该做教会忠信的儿子,并应服从教会的决定!”
“对不起,慰苦之家的创立人、最好说它的创立人们和捐献者,是不会接受与我在1960年10月致国务卿信中内容相反的意愿的。我感到在这事上,我们都被出卖了,连您――枢机阁下也包括在内。戴达主教曾受圣部委托去巴黎,和我协商有关慰苦之家的事;可就在那些日子,比约神父却被迫以服从圣愿,接受了另一与我和戴达主教协商结果完全相反的决定。这种逼迫是极不道德的行为。”
“这里并没有逼迫,比约神父本人曾要求在签字以前仔细阅读了信件和有关材料。”
“我足以怀疑方济各会总会长向您所说的:比约神父已经阅读了枢机阁下的信,并且他考虑了停止创建医院的计划,对这些我是不会相信的。”
“比约神父本人要求次日再签署文件,为有足够的时间思考。”
“方济各会总会长是‘朱飞事件’的保护人,我们根本不信任他。无论如何,我们当中谁都未被征求意见;基本上,现在所做的完全与我们的意愿相反。
“不必坚持,鲁那多先生,我现在已经无能为力了,因为这事已移交枢机委员会处理。”
“枢机委员会也无权改变捐献者和医院创立者们的意愿!”
“我会将您们创办医院的宗旨转告他们,以后我们可以再谈。”
“非常高兴,不过,现在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们目前及以后的态度:我们完全接受圣座想做的任何督查,越督查,我们越满意;然而,我们不接受今天或以后禁止比约神父做他想做的、以及我们委托给他的事情。”
“放心吧!鲁那多先生,我们正在帮助比约神父,好使方济各会不再插手于他的事业!”
奥达尼枢机的话并未让鲁那多止步。他明白实际上比约神父正只身一人面对众多的攻击。于是,他为比约神父最亲密的朋友们召开了一个会议。会议决定成立一个维护比约神父权益的组织。1962年5月30日,这一组织“比约神父国际维权协会”在日内瓦诞生了。主席由鲁那多担任,他直接领导由六位精通国际法的著名法学家组成的委员会:两位来自法国、两位来自意大利、一位瑞士人、一位比利时人,秘书长由拉利担任。他曾多年担任国际法庭的秘书、中东立法及政界委员以及国际法学委员会秘书长。
这一新成立的委员会开始立案、对有关人员进行传唤和调查,并将结果寄交政府和教会当局。他们主要针对比约神父的敌人们对其基本人权的无理剥夺。
由于意大利法院必须恪守与梵蒂冈签定的条约,故对此不予受理;而教会当局则故意视而不见。于是比约神父的朋友们决定转向联合国。他们开始准备一本关于比约神父的《白皮书》,其中收集了所有证明比约神父权利和尊严正受到严重侵害的资料。
1963年3月9日,律师拉利写信给道明会士玛屯神父,他是日内瓦天主教国际组织的议员,为请他与梵蒂冈进行最后一次斡旋以免行事过于夸张,但毫无结果。
1963年6月,关于比约神父的《白皮书》已就绪。在正式递交联合国之前,比约神父的朋友们先分别寄给了教宗保录六世、联合国秘书长和意大利总统。
梵蒂冈未作出回应。负责圣座与拉利律师沟通的玛屯神父说道:“我曾和教宗的秘书处有过多次的交谈,但他们既不担心将《白皮书》递交各国政府,也不害怕被传媒报导……。他们坚信‘比约神父国际维权协会’在联合国的活动,完全可以在必要时被制止。鲁那多及其朋友都是些傲慢的人,他们在幻想;而梵蒂冈是不会让步的。”
几个月来,被任命为福贾省特殊代理会长的克来孟神父,却很担忧。他想解决比约神父的问题而避免大事渲染,于是他派了医师莱莉赴日内瓦去说服鲁那多进行和谈。1964年1月10日,莱莉这样给克来孟神父写道:“当我受委托来到日内瓦后,今天我见到了鲁那多先生。情况的确很严重,我感到似乎鲁那多本人已经无法阻止隶属于他的委员会的决定:他们将在下午五点开会,研讨将《白皮书》呈交联合国成员的日期。我个人认为,鲁那多先生或许可以推迟这一时间,但惟一有效的办法是开始处理罗同道会院的问题,即将当前的院长撤职,让比约神父的朋友塞诺神父担任……。我已经做出最大的努力,现在只得由您来决定了。”
可是已经太晚了,在联合国介绍《白皮书》的日期已定于3月25日。鲁那多的委员会已向各国驻联合国的代表、记者、教会组织寄出了五百份;届时演讲将在日内瓦“里蒙”宾馆的大厅进行。同时,《白皮书》也被寄到当时正在召开梵蒂冈第二届大公会议的教长们手中。
然而在最后一刻,一切都停了下来。“3月15日,我回到了意大利”,巴欣叙述说:“亚历山大法官告诉我:比约神父下令取消在日内瓦的演讲。我立刻打电话给鲁那多,将这事通知他,我对他说:‘记得我在1961年去巴黎见您时,将比约神父召您回意大利的命令带给您吗?好吧,现在我有比约神父的另一道命令:您应取消一切!我自己没有问为什么,这样您可以明白也不需要问我其中的理由’。”
鲁那多未要求任何解释,他只感到很气愤。刚刚在国际舞台上启动的机器又不得不停下来。他紧咬牙关克服着自己的傲气,先将演讲推迟到4月2日,随后便取消了。“唉!我既作挡风墙,又作木偶,这便是我的命运!”他说:“可是我并不埋怨,也不想报复,尽管内心在沸腾:因为我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无用的工具,我只有服从和缄默。”
然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在比约神父去世后才真相大白,即在1969年,当克来孟神父的《备忘录》出版以后。他写道:1964年1月30日,奥达尼枢机召我到圣部,为告诉我教宗希望比约神父能完全自由地尽其职务。回到罗同道,克来孟神父便取消马加利主教视察后对比约神父颁布的一系列禁令。至此,在日内瓦有关的《白皮书》演讲自然再无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