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基督信徒的祈祷 第四十四章B  祈祷生活
    (3)默观或心祷

    默观祈祷,或心祷,究竟是什么?圣女大德肋撒(St.TeresaofAvila)这样回答说:“依我之见,默观祈祷,无非就是两个契友相互亲密来往而已。这就是说,腾出时间常常同他单独聚会,而他就是我们深知的热爱我们的天主”(圣女大德肋撒,《生命之书》8,5)。所以,默观祈祷就是寻求他,寻求那位热爱我们,并为我们心灵所热爱的耶稣;天主圣父和天主圣神就在他内;他就是唯一的真天主。我们寻求耶稣的愿望,就是爱耶稣的开端;而爱耶稣的心,催迫我们寻求看到他的圣容。我们在现世生活阶段,还不能用肉眼看到耶稣,因为我们处于耶稣在世生活时两千多年之后的不同的时间与空间内,由于物质世界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所以我们的肉眼不能看到耶稣。天主为了使我们能认识或看到他,派圣子耶稣基督降生成人,来到世上以其十字架祭献的救赎功劳,为我们赢得了圣神的降临;圣神降临于受洗者心中,并居住在那里,以他带来的圣宠神恩及神赋三德(即信、望、爱三德)圣化信友的灵魂,使信友能在信德内获得超性生命,能用信德的超性目光看到耶稣。默观祈祷就是在信德中注视吾主耶稣。

    默观之与默想不同的地方,在于默观及是默想的深化和升华。在默想中,我们必须心身并用,运用灵魂和精神功能思维、记忆、想像、情意、渴望、和愿望等,以及运用五官知觉,等感性认识的器官,来认识圣经圣书中启示的基督奥迹,以求能通过探索基督奥迹所启示的真理,寻求耶稣;在他内寓有完整的三位一体唯一天主。寻求和看到耶稣,就是寻求和看到天主;而看到天主的慈容则激发我们热爱献身于天主,与天主共融于爱。由此可见,默想的过程,涉及我们灵魂与肉体共同一致的艰巨努力:它在圣神默示感化和帮助促成之下,从我们的感性认识(即阅读和领会圣经启示的基督奥迹与真理)开始,再提升和深化到我们理性认识的高度,领悟天主启示的超性意义,又从理性认识出发来指导和激发我们善用自由意志作出信仰服从及献身还爱天主的抉择与行为,与天主缔结共融于爱的关系。然而,当我们实行默想祈祷到了成熟阶段,我们在圣神引导下会觉察到:我们与天主已建立了亲密的相爱关系,似乎已经无须多费口舌,便能相互了解,只须相互含情一瞥,或相视无语,便能灵犀自有一点通,相互心领神会,心心相印,交流结合,共融于爱;似乎天主的心已与我们的心合一,天主的慈容已经映现于我们信德目光中。虽然我们的信德还不够完善,但在这黑暗的物质世界牢笼中,我们的信德之光,已能使我们在朦胧之中隐约看到那位热爱和俯就我们的天主。到了这个阶段,我们便开始进入默观祈祷。

    所以,做默观祈祷,不使用默想的方式,只使用自己的爱主之心。只有我们的心灵,才是做默观祈祷的必要条件和场所,故默观祈祷也称为心祷。默观祈祷时,我们选择一个幽静之处,最好在圣堂中的圣体柜前,静坐或跪于耶稣面前。首先收敛心神,排除杂念,使自己在信德中进入耶稣的鉴临中,心中重复和缓慢地默念短诵,例如“耶稣,我爱你!”,“耶稣,我信赖你!”,“主耶稣,请来临!”等短诵,直到自己沉浸于天主的临在内。这时,我们心灵虚怀若谷,毫无杂念,如同一具向天主畅开的空空如也的容器,献给天主,让天主来占有和支配。然后,我们就这样静静地侍候于天主面前,听凭天主任意支配我们。我们自己毫无任何杂念或私心,只求把自己的心身完全献给天主,让天主来做我们的主人。若是发现我们的思想分散到其他事情上时,不必惊慌,因为这是我们人性的软弱,我们很难保持专心致志的状态,很容易分心走意。只要不是故意胡思乱想,天主不会见罪的,遇到这种分心现象时,只要在觉察时,慢慢地重复默念短诵,把思想和心神再度收敛集中于耶稣便可。有时,在一次默观祈祷中,会多次这样重新收敛和集中心神,以使自己虚怀倾心静候天主占有支配的心灵状态。这种心灵状态,就是向天主作出的自我授与或自我献身的纯爱状态;其实就是默观祈祷或心祷。故在默观祈祷中,我们一心一意向天主作出无私、无保留、无条件的自我授与或自我献身,丝毫不涉及私我的功利,一心效法耶稣为爱我们和救我们,而甘愿身悬十字架上、手足被钉、完全处于空匮其身、赤贫如洗、完全献身授与状态。耶稣爱我们而甘心倾空他天主圣子的尊严,使自己变成赤身裸体而被钉于十字架上的囚犯。我们是罪人和虚无中被造出的受造物,一无所有,一无所能,只有一身罪债;我们为了还爱耶稣,当然应该在我们贫穷的悲惨状况中,向耶稣作出虚怀倾心静候天主占有支配的自我授与或自我献身的默观祈祷或心祷。在此默观祈祷中,天主若愿向我们谈话,我们就诚心聆听照办;天主若给我们善思善志,我们就付诸实践;天主若不理睬我们,甚至弃之如遗,让我们处于心神孤独枯燥乏味的“神枯状态”,我们就同耶稣一起甘心被钉于十字架上,坚持耐心和恒心地静候,决不灰心,决不丧志,决不半途而废或一曝十寒,决不放弃或改变我们一心向天主作出自我授与或自我献身的默观祈祷或心祷。

    在下面,我们谈一下默观祈祷或心祷的一些具体方面:

    〈1〉心祷的时刻和时间长短的选择:有人不了解心祷的意义,错误地以为心祷是浪费时间,无所事事。其实用于心祷的时间,是使用时间最宝贵和最合理的方式。因为我们在现世的生命,就是天主所赐予的时间;我们用于心祷的时间,就是将我们自己的生命献给天主。这种使用时间的方式,远比把时间用于受造物上更有意义、更有价值。所以,我们应该选择最好的时刻、和最充分的时间,来做心祷。生活繁忙的人,则应该腾出时间来做心祷。我们必须善用自由意志,作出这个坚定的抉择。心祷的时刻,应以清晨或傍晚为宜;心祷时间可以酌情定为每天二十分钟、半小时、或一小时。我们不是天天能作默想祈祷,但人人能作心祷,不受健康状况、工作或情绪的影响。只要我们有一颗爱天主的心,无论贫富智愚,人人都能作心祷。

    〈2〉进入心祷,犹如参与感恩圣祭的礼仪:我们收敛和集中心神,在圣神感化引导下进入主的居所——即我们的心灵,激发信德、并在信德的宠光内投靠于主的怀抱和置身于主的鉴临之下;他正在我们心灵深处慈爱地等待着我们。我们摆脱世俗和私心的假面具和束缚,以天主儿女的自由,把自己的心完全交给主,让他占有和支配;让他的爱来净化和转化我们的心,使之肖似于他的圣心,同他心心相印,如同我们参与感恩圣祭,站在他的十字架下,请他拥抱我们,使我们同他合而为一体,以他的圣体圣血为食粮和饮料,同化于他,与他同钉与十字架而死于罪恶,并与他一起复活而分享他的生命。

    〈3〉默观祈祷,是天主儿女的祈祷,是悔过罪人的祈祷——他(或她)接受和遵循天主圣神的感召,回头改过,投奔和欢迎天主圣爱,并以爱还爱天主的圣爱,因为正是由于天主圣爱对他(或她)的怜爱,他(或她)方才能知爱还爱,日进于爱,永无止境(见:路加福音,7:36-50;19:1-10)。然而,他(或她)也深知:他(或她)的还爱天主之爱本身,也是来自于天主的恩赐,是天主圣神灌注于他(或她)灵魂内的圣宠及神赋爱德。他(或她)本身原是虚无,一切都是天主所赐的圣宠恩赐。所以,默观祈祷,是贫穷、谦逊、和悔过的罪人的祈祷;是罪人在同天主圣子耶稣基督日益密切的结合共融中,在天主圣神的圣宠圣化中,向天主圣父的圣意所作的彻底自我献身。

    〈4〉默观祈祷,是祈祷奥迹最直截了当和最单纯的表达形式:它是天主所给的恩赐,是圣宠;它只能被满怀谦逊自抑的贫穷者领受。那些自以为高人一等和骄傲自大的人,不可能获得这个宝贵的恩典。默观祈祷,是天主缔造于我们心灵中的盟约关系,爱盟的关系。(见:耶肋米亚先知书,31:33)。默观祈祷,是我们与天主圣三(父及子及圣神)的共融于爱——在此共融内,天主圣三使我们参与天主神性的内在神性生命与生活;天主神性的生命与生活即是爱(见:若望一书,4:8,16);而我们人是天主按天主形象所造,由于分享和参与天主的神性生命与生活,便在天主圣爱的烈火中被范铸成真实肖似天主教会模样的天主儿女。

    〈5〉默观祈祷,也是祈祷中最全神贯注的时刻:在此高度集中强化的祈祷时刻,天主圣父以其全能藉圣神而加强我们的内心生命与生活,以使圣子基督得以通过我们的信德回应而居住在我们内心中,并使我们植根于天主圣爱。(见:厄弗所书,3:16-17)。所有这一切,都是以超性的翻天覆地的强力来进行的;都是脱胎换骨、洗心革面、创造新人的再造工程。然而,我们本性的感官并不感觉。就我们本性而言,我们在作默观祈祷时,只是坚持善用自由意志排除杂念,置身于天主面前和鉴临之下,如同一个向天主畅开的空空如也的容器,听任天主随意占有和支配。我们无须使用任何“强力”,只是倾空一切,保持虚怀倾心静候天主占有支配的心灵状态而已;使用强力再造新人的,不是我们自己而是天主。我们只是为天主提供一个合宜的再造工程的条件或环境而已;我们只是天主再造工程的合作者而已。天主圣三才是再造我们的创造者、再造者、和更新者。

    〈6〉默观祈祷,是信德目光的注视,是凝目注视耶稣。法国亚尔斯乡村本堂神父圣维亚纳在世时,在他堂区内有一个农民,每天耕作守毕后,总要到本村教堂的圣体柜前去拜圣体。别人问他怎会有这许多讲不完的话向耶稣谈,他答道:其实不过是“我对着他看,他对着我看”而已。这种天人相视无语的注视,就是默观祈祷。这种全神贯注的注视耶稣,正是我们弃绝私我、委身相授、唯主之命是从的自我献身;而耶稣注视我们,则能净化我们的心灵;能教导我们在他的真理和怜爱众生的光照下,看待一切事物。默观祈祷,还以信德目光注视基督在世生活的奥迹(记于圣经),使我们日益加深“对吾主内心生活的认识”,以能更忠诚地热爱基督、跟从基督(见:圣依纳爵•劳耀拉,《神操》104)。

    〈7〉默观祈祷,是虚心聆听天主圣言。作默观祈祷的人,虽处于倾心静候天主占有支配的心灵状态,但绝不是处于“被动状态”,而是处于信德回应和信德服从的状态;处于待命出发作战的状态;处于天主儿女孝爱听命的状态。这种信德服从、待命行动的状态,正是最有潜力的、无条件献身的善用自由意志的决心与行动。它参与并体现耶稣对圣父“服从至死,甚至死于十字架上”的服从(见:裴理伯书,2:8);它也参与并体现童贞圣母玛利亚对天主圣意“惟命是从”(fiat)的服从(见:路加福音,1:38)。

    〈8〉默观祈祷,是静默;而静默则是“来世的象征”(见:圣依撒格•尼尼微,《论神秘者的著作》66),是“无言之爱”(见:圣十字架若望,《光与爱的言论》53)。默观祈祷所用的词语,不言语言,而是静默的引火柴薪,它能点燃起熊熊的炎炎爱火。这静默,对贪恋世俗虚荣的“外在”之人,是无法容忍的;但是在这静默中,天主圣父乐于向我们讲述他的降生成人的圣言,即圣子耶稣基督——基督为救赎我们赢得永生;在这静默中,天主圣神乐于帮助和促成我们用耶稣的祷词(指“天主经”和“福音”)向圣父祈祷,呼喊天主圣父为我们的父亲。

    〈9〉默观祈祷,是基督的祈祷同我们的合一,只要基督的祈祷使我们自由自愿地参与他的奥迹。基督的祈祷,表达天主的旨意和救世工程及圣化工程;只要我们在圣神促成下善用自由意志,在默观祈祷中让基督占有和支配我们,将基督祈祷吸收和同化为我们的生活行为,从而促成我们参与和跟从基督奉行天主的旨意和救世及圣化工程,我们便与基督的祈祷结合为一。教会所举行的感恩圣祭,是体现基督受难、死亡、复活的逾越奥迹的礼仪祈祷;默观祈祷如同感恩圣祭的礼仪祈祷,使我们在天主圣神引导和促成下参与和体现基督的奥迹,从而使我们内心爱主爱人的爱德表现和反映于我们外在的行动行为。

    〈10〉默观祈祷,是爱的共融。只要我们在默观祈祷中,甘愿忍受信德黑夜的考验,那么这爱的共融,即天主与我们相爱的共融,就能给我们及世人带来生命,带来天主神性的生命。信德黑夜的考验,在教友生活和祈祷生活中,是难免的一种经验或考验。在信德黑夜的经验中,我们的生活,我们所遭遇的事态境遇,如同沉沉黑夜,没有一丝信德的光明,使我们葬身于黑夜的迷雾阴霾中,完全失去方向。然而,正是在这山穷水尽疑无路的沉沉黑夜中,在信德似乎遭受九死一生的危险时;恰恰是信德生命潜力和生育力最强大和最旺盛的时刻。只要我们一心信赖天主的慈爱与全能,依靠天主的神力支持,坚持善用自由意志信仰服从天主的圣意安排到底,这信德的黑夜便会为我们迎来信德的黎明,如同耶稣的葬身坟墓之夜,必会为他迎来复活的光明。耶稣的逾越奥迹可以比作三个时辰,这就是他被钉死之前及之后的山园苦祷之夜、葬身坟墓之夜、和逾越复活之夜。耶稣的胜利复活,必须先通过山园苦祷之夜及葬身坟墓之夜的考验,方才能实现。这就是说,我们若要同基督一起复活于新生命,就必须同基督一起经受信德黑夜的考验;正是由于我们的信德经受了致命的严峻考验,它才能发挥强大的生命力和生育力,给我们及世人带来基督的神性生命。因为,生命的赋予者天主圣神,乃是基督以其苦难与死亡的考验而为我们赢得的。所以,天主圣神也同样要在我们甘愿追随基督忍受信德黑夜考验的时刻,赋给我们及世人基督的神性生命。所以,耶稣对我们说:我们必须同他一起“保持警醒和祈祷一个时辰”(见:玛窦福音,26: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