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勒比海的迦太基纳是十七世纪初叶,新大陆贩奴贸易的集散地。每逢满載黑奴的船集落帆进入港口,便是当日活动频忙的一个信号。
如今且设想一下,黑人赶上岸的情况:一群手足无措、惊惶失色的可怜虫,个个又饥又渴、无限凄惨,并且思家成狂。他们三个多月被锁在舱底,那里环境的恶劣,可说没有任何白种人能够探头入內而不立即昏厥;他们身心饱受难以想象的虐待、折磨,许多在旅途中已经先后死亡,苟存性命的也不过只多半口气那样。他一切都被剥夺了:故乡、自由、家庭,眼前更是毫无希望的将来。
突然间,围观的好奇群众纷纷让路,只见一位矮小的黑祂人,挽着一大篮水果、烟草、繃带等,匆匆挤过人群走来。当他瞥见黑人的时候,满脸显出由衷的兴奋光采,一点不浪费时间地马上开始他的工作:首先是替临终者付洗,接着给患病者盥洗、敷药、喂食……;到他应该离去的时候,周围的黑人都流露出无可奈何的依依不舍神情。
黑人对圣简惠然的钦佩,绝对不是凭水果、烟草可以收买的。他从未煽动过对压迫者的愤恨,来博取黑奴的爱戴,因为他和其他真福圣人相同,常能够亲爱受压迫者而毋需同时憎恶压迫者;他向他们宣讲的,并非他们身受的不公不义,而是他们所作的不公不义。他设法激发悔恨罪恶的眼泪,却不着重自悲身世的伤感;非但如此,他还力劝黑奴感谢天主,自己有幸成为灾难苦痛的受害者。这是多末狂妄的见解!他特別宣称受苦受难就是真福,就是治愈罪恶的良药;他传教的口号是:「哀恸的人是有福的」。
「哀恸的人是有福的」,承受人间最狠毒欺凌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的痛苦灾难能够化作摆脱罪恶的通道。圣简惠然又进一步指出,人间的世界已经不会给他们什么得益,既无法解除他们的桎梏,亦无法减轻他们的折磨;然而他却能够保证,他们在来世永生里,享有天主儿女的荣耀自由。
他的谆谆施教没有遇到过听众喝倒采、噓笑,没有被人拿砖石破头,甚至从未出现示威抗议的场面,这都并非黑人吓得不敢作声;相反,他们留恋地围拱着圣简惠然,哀请他日后再去宣道。事实上,他不断地回去帮助他们,一直这样地工作了约四十年。
倘若现代的社会改革者设身处地回到当年的迦太基纳,很可能会十分同情黑奴的遭遇,也许还设法推行一套动人的方案,怎样教育他们,怎样提高他们的社会地位等等。至于激发对黑奴个别直接关怀的倩愫,却不那末容易办到,因为,最主要由于黑奴身上发出股酸搜味道,而通常谁也很难疼爱有溲臭的人。
圣简惠然却毫无困难地使他们相信。他早在码头附近等足数小时,分秒必争地尽早跟他们会面、接触。他听到贩奴船进港的炮声,就象新郎听见新娘花轿到临的吹打,同样地那末兴奋、激动。他所以能够使他们相信他的真诚,全在乎他根本是真诚的。
再者,他不但表明自己对他们的关怀,更介绍一位无限地宠爱他们,并且绝对同情他们的救主。他的说话充满着信心,因此他所祈求的奇迹,从来没有令他失望。这便是见到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一个个先后屈膝下跪,满脸热泪地叩拜天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