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我闻我思(一) 存在本身原是一种孤独
    谈到独身,就很容易联想到「孤独」的问题来。有人以为修道生活一定很孤独。就某一方面来讲也是真的。因为毕竟再好的修会团体生活,也无法完全取代家庭的地位。但是,在这个人生短暂的寄旅中,谁又能完全免于孤独呢?存在的本身原就是一种孤独。一种非常深沉的孤独。因为我们希望永远掌握一切,拥有一切;可是事实告诉我们,在这人世的寄旅里,这原是不可能的。而这份存在性的孤独感,早就被圣奥斯定在数千年前给表露无遗了。他对天主说:「上主!造我是为获得,所以,在我安息于之前,我的心是永远不得安宁的。」这虽然好象只是圣人的一句祷词而已。可是那却是他跋涉千山万水,历尽千辛万苦后对人生的最深顿悟呀!我觉得那不只是他个人的祷词而已;而更是每一位受造物在极深的孤独感中,向永恒的造物主──他生命的泉源与归宿所迸发出的呼喊与共鸣。只有在天主内,我们才能拥有永恒;也只有在天主内,才没有「孤独」。

    孤独能够借着不同的型态出现。当你一个人在深山荒野中踽踽独行时,你可能会感到孤独。这是一种所谓外在的孤独。像这样的经验,一般人多少都会有过。但是外在的孤独,总是比较容易忍受。在时过境迁时,就会消失掉。而另一种孤独,比外在的孤独要来得强烈得多。那就是内心的孤独。你可曾经验到,当你穿梭于热闹的酒会,或在熙熙攘攘的行人道上,忽然被一阵莫名的「空虚感」所侵袭吗?你是否曾经当你跟最爱的人握手言欢或两情相悦时,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感」吗?那原就是孤独啊!

    当我在马尼拉读哲学时,有一天大家正举行盛大酒会庆祝会祖瞻礼时,我手里拿着酒杯,穿梭于热闹嬉笑的人群中。正在此刻,一种「虚而又虚,万事皆虚」的浪潮,突然袭上我的心头。那是一种看似非常扫兴,但却非常具有震撼力的经验与启示!我知道天主在告诉我些什么?

    有多少次,当我正品尝着友情的美好与芳香的剎那,一种无法描摹的空虚感会突然笼罩着我。这就是内心的孤独呀!

    还有一种孤独,我们不妨暂且称它为「绝对的孤独」或「永恒的孤独」吧!那就是地狱里的孤独。我想这种孤独也是人最无法忍受的孤独了!如果人生的最终渴望就如同圣奥斯定所说的,是与主结合的话,而人在地狱里仍有此渴求时,那么那种痛苦恐怕不是人的理智所能了解想象的吧!

    常言说:「失去的才更会珍惜它。」我深信当一个人永远失去了天主的时候,他一定更渴望天主,因为那个时候他才真正懂得什么才是应当追求的,也因此会更强烈地渴求天主。可是就在强烈渴求的同时,他也深深地知道,在天主与他之间,却有着无限遥远的距离。那一种分裂的痛苦,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绝对的孤独」与「永恒的孤独」了。

    所以,孤独原是人生的一部分。因此,如果我们想永远避免孤独的话,那将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要紧的是如何在孤独中自处,或更好说,如何在孤独中找到天主?

    像那次酒会的经验,使我深深地领悟了「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的深义。这种感觉,绝对不是对于人生的一种无奈的反应。毕竟我对世间的一切价值仍然是加以肯定的。在深挚友谊中那种永感不足的空虚感,叫我认清了,只有在天主那里,我才能永远拥有能够满足我的友情与爱。天主要我不断地拥抱人间的每一份真挚的友情与爱;但是祂同时也要求我要不断地超越它们,一直到我被祂无限的爱所溶化、所吸入。

    以上,对于独身与孤独两个问题,谈得似乎够多了,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不过,这本书的目的并不是以此为主题。所以我想就点到为止吧!现在就让我们再回到亨利先生的问题上去吧!

    前面介绍过,他是独身的人。那么我还想继续谈点这方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