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城之旅(一) 晋谒教宗
    距今一千九百五十多年前,在约旦河岸边,耶稣第一次见到伯多禄的时候,就向他许下:「你是盘石,在这块盘石上,我要建立起我的教会……」升天以前,耶稣更具体地把管理教会的使命与权柄交托给他说:「你喂养我的羊群。」从此以后,伯多禄及历代的教宗就肩负起耶稣在世代表的责任,继续着善牧的工作。所以,能够晋谒教宗,实在是一件令人感到兴奋而又深具意义的事情。

    在罗马晋谒教宗,不外分两种方式:私下接见与公开接见。但是由于能够荣获私下接见的人很少,所以每逢星期三在大厅里,都安排了公开接见的盛会。

    我原跟倪院长约定上星期三参加的。但是因为他职务繁忙,忘了去要入场券,所以改在今天十月九日上午去。

    接见的地方是设在面对伯多禄大殿左侧的一间大厅。面积相当大,可以容纳很多人。接见的时间是排在十一点。但是很早就挤满了人潮。我想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大家莫不怀着焦急和渴望的心情,希望能够早些目睹保禄六世的丰采,接受他的降福。

    十一点整,全场先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然后,原很嘈杂的大厅,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转过身来,把目光集中在大门的进口处。只见教宗端庄而严肃地坐在轿子上,缓缓地被抬进了会场。霎那间,寂静的会场爆出了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使在场参与的每一个人都感染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喜气。

    突然间,有人透过麦克风向大家解释说:「教宗坐轿子的原因是,为了让所有在场的每一位都能够看到他。」敏感的我,立刻意识到主持接见会的那位先生,实在用心良苦。因为坐轿在现代人的眼光里,实在已显得太落伍了;而所谓落伍,指的是封建色彩太过浓厚。为了不引起某些人的反感或误会起见,所以主持人才会费一番唇舌,向大家解释。

    当教宗步向讲台就位之后,全场再度归于沉寂,几乎到了鸦雀无声的地步。于是,接见开始。

    整个接见包括两大部分;教宗训话与各个朝圣团体介绍。

    教宗当日是以「今日教会需要什么?」为题,向观众发表谈话。接着是介绍各个团体。

    首先介绍站在台上教宗两旁的廿多位来自各地的主教们。在他们当中也有枢机主教和总主教,各个都盛装赴会,精神抖擞。只有来自马达加斯的主教没穿礼服,所以显得较为突出。但是他仍是衣冠整洁,所以看不出有何失礼之处。

    介绍的第二个团体是来自美国的老意大利移民。当主持人报出他们团体的名字时,立时获得在场热烈的掌声。我心里在想,这批离乡背井远到美国谋生创业的人民,能够回到自己的故土家园,心中必然会有「归根」的喜悦与一份踏实感才对。

    接着,又介绍了一批新婚夫妇及来自南斯拉夫刚刚晋铎的一些年轻的神父。然后,主持人请说法语的团体起立,接受在场观礼者的欢迎。在他们当中,有一个纯男性的团体,特别引起大家的注目,原来他们就是闻名的「白神父」。所谓「白」神父,乃是由于他们以往都是穿白色的会衣而得名。但是今天他们在场的神父们中,却只有一位象征性地穿著白色会服。所以教宗就以此当场幽了他们一默,引起哄堂大笑,增添了会场不少轻松活泼的气氛。我当时因为距离关系,无法仔细看到他们脸部的表情,否则所看见的,将会是多么有趣的镜头呢!

    在「白神父」们之后,有当时正在罗马召开大会的乌苏拉会的修女、度默观生活的修女和国际性的团体等等。其中以来自德国的团体最为庞大,他们除了一般教友外,还有来自罗马当地「德国学院」一批再过两天就要晋铎的毕业生。

    当我看到这么一大批的人站起来时,我跟倪神父咬耳朵说:「他们人来的这么多,大概是托「地利」之福吧!」颇有幽默感的倪神父却答说:「我想不只是离的近,大概是德国人比较有钱吧!」

    当最后介绍过来自西班牙的团体之后,主持人要求全体肃立,在教宗的带领下,用拉丁文高唱耶稣亲自教给我们的「天主经」。我们虽来自不同的国度,属于不同的民族,说着不同的语言,但是,当我们以圣而公教会的母语,一齐唱出对在天之父的心声时,我们真正达到了「异口同声」的地步,再一次让我们深深地体验到,耶稣在受难前为信德祈祷的实现:「父啊!愿他们在我们内合而为一,就如你在我内,我在你内,为叫世界相信是你派遣了我。我将你赐给我的光荣赐给了他们,为叫他们合而为一,就如我们原为一体一样。我在他们内,你在我内,使他们完全合而为一,为叫世界知道是你派遣了我,并且你爱了他们,如爱了我一样。父啊,你所赐给我的人,我愿我在那里,他们也同我在一起,使他们享见你所赐给我的光荣,因为你在创世之前,就爱了我。公义的父啊!世界没有认识你,我却认识了你,这些人也知道是你派遣了我。我已经将你的名宣示给他们了,我还要宣示,好使你爱我的爱,在他们内,我也在他们内。」﹙若十七21-26﹚

    当响彻云霄的歌声停止下来之后,教宗邀请全体主教们集体地降福大家。然后步下台阶,跟大家一一握手。此刻,歌声再度在整个会场里此起彼落。各国代表们都以自己的语言唱出他们赞美上主的心曲。虽然我并不懂他们所唱的语言,可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之情与真挚虔敬的歌声,却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我竟然泪眼模糊了起来。霎时间,时光的隧道把我拉回到耶稣受难前荣进耶路撒冷的情景里去了!

    我似乎看到了耶稣以君王的姿态光荣地进入了耶城。端坐在一匹驴驹上的祂,显得是那么的庄严和神圣,没有笑容,只是一付沉思的表情;我似乎也看到了两旁夹道,手执棕榈树枝摇撼的大伙儿群众那热烈兴奋的场面,听到他们高唱「贺三纳!因上主之名而来的,以色列的君主,应受赞颂」的歌声﹙若十二13﹚。

    面对此情此景,一种欣慰之情在心中油然升起。因为当教宗的权威业已遭受到挑战与攻击的今日,还能目睹这么多热爱和拥护祂的人,怎能不令人感到快慰和兴奋呢?

    但是,也就在群聚欢呼高歌的同时,一种难以抑压的「孤独感」却突然间袭上我的心头。因为在芸芸众生里,我只见到寥寥无几来自欧洲的华侨杂在人群里,是那样的少得可怜!我耳里所听到的是,我无法听懂的语言。占全世界总人口四分之一的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人,他们都到那儿去了呢?我感到了一片茫然!

    当教宗在我们的视线里渐渐消失之际,欢呼声与掌声也渐渐地微弱下来了。忽然间,「哇!」的一声发自会场的一隅,把我从沉思中唤醒。带给了我一线新的希望与光明。因为当世人多沉醉于物质享受,轻视追求精神生活的今日,这一婴儿的啼声,不正代表着教会未来生生不息的远景吗?

    我怀着愉快的心情和倪神父步出会场。迎着罗马的艳阳,向前迈开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