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城之旅(二) 主教的花衬衫
    今天是传教节。昨天离开米兰时,听当地电视台的气象报告说,罗马次日的天气是风和日丽、艳阳高照。但是当我们的火车抵达罗马车站时,却正在下着雨。我这个人很奇怪,每到一个新地方,就很容易碰到下雨,莫非我跟「雨神」有亲戚关系不成?

    当晚我应郭若石总主教之邀,去他那儿吃晚饭。来罗马也已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对于辨别方向却仍然迷迷糊糊的,以致今晚迷了路,耽误了些时间,最后还是厚着脸皮,用仅知道的几句破意大利语向行人问路,才平安地找到地方。

    由于世界各地的主教们当日正在罗马开会,所以那晚吃饭时碰见了好几位主教,各色人种都有。但在他们中给我较深印象的,却是一位来自非洲,年方三十六岁的主教。

    一般与会的主教们都是一派正经地或穿主教服,或穿司铎制服,但是这位年轻主教却一反传统,身上只穿了一件短袖的夏威夷衫﹙当然我假设他在正式场合一定还是很正统的﹚。他嘴里还是哼着歌走进餐厅的。虽然,站在衣冠楚楚的其它主教们当中,他的穿著让人感到不相称。但是从现代的眼光看,却又给人一种活泼及富于朝气的感觉。

    我并不是一个走极端的人,对于传统更不会一味盲目地反抗。但是我觉得传统里许多事物,是不是一定要一成不变地保留下来,而不管这些东西是否已不适合现代人了呢?就以教友亲权戒为例吧。权威固然代表神权,并且亲权戒还可获得大赦,但是在今天是否可以用他种方式代替,而不必要求教友当众跪下来亲权戒呢?

    曾有一位教友告诉我说,几年前有一位外国的高级神长来我国访问。国内有不少教友团体到机场恭迎。电视台也曾前去采访,并在新闻中播报。萤光幕上曾看到有一位国军军官,穿著整齐的军服,在机场上当众向这位贵宾跪下亲权戒,引起了政府的注意,认为这种行为有辱国体。

    我认为这是一种非常值得我们教会反省的事情。在认识教会的人士眼光里,这是很美的信德行为;但是在外人眼中,很可能会批评这是封建落伍和媚外的行为。在教会中,我们有着许多沿袭的行为,我们只一味地保存着这些传统与习惯,而不去问到底它们在今日社会与世界里,是否还能表达出它们所要表达的标记意义呢?守成没什么不好,但必须是「择善固执」,如果为守成而守成,以致于无视于时代的需要的话,那将会被讥为「食古不化」。写到这里,郑连德牧师的那三句话,又不期然地在脑海中浮现了,他说:「福音不变、社会在变、传教应变。」在这短短但却有力的三句话里,不是已很明显地给我们点出了,在信仰里什么是可变的,什么是不可变的么?

    我以前曾听到过一个与亲权戒有关的笑话,愿意在此与诸位分享。

    过去教友们一见到主教,会很自然地马上跪下亲权戒。话说有一天早晨一位主教正在漱洗,有教友敲房门求见。门开了之后,这位教友一见主教就很自然地跪下,拉着主教的手要亲权戒。可是发现主教手上的权戒不见了。显出一副惊讶失望的神态。主教一见,赶紧指着窗户那边,一边向他解释说;「我正在洗脸,所以把权戒脱下来了。你要亲的话,哪!自己到窗那里,拿去亲好了。」

    因为非洲这位衣着简便的主教,让我联想到不久前在马尼拉教区所发生的一件有关的事情。

    在菲律宾的神职人员中,特别是中、青年神职人员中,衣着可以说相当随便。主要原因固然与该国一般老百姓穿著的习惯有关。因为除了高级社会人士外,一般菲律宾老百姓穿著都很随便。在街上到处可以见到穿背心、短裤及日本拖鞋的人。另一方面,一般修会的会士多少受到美国开放教育的影响,所以在穿著方面也不例外。西此穿牛仔裤、花衬衫的人为数不少。马尼拉辛枢机大概由于多年来看不惯这种现象,所以于去年出了一道公函,要求神职人员都得穿司铎制服。当时看到此一消息,心里就有一种预感,认为效果大概不大。而事实也证明了就是如此。我认为许多菲国神职人员没有依枢机的要求穿制服,并不代表他们对枢机不服从,恐怕更是对他处理的方式表示不满而已。在菲国,神职人员穿普通衣服并非这一两年才有的现象。如果穿普通衣服不对的话,早在二十年前就该纠正过来才对,不必拖到今天。枢机直到去年才采取行动,可能是有部分神职人员在这方面已到了不成体统的地步。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个人以为,最好的处理方法是通知有关的人士本人或他们的直属长上,让他们改正过来即可,而不是笼统地出一道命令就可达到目的。说实在的,一个人如果不愿守教规,即使穿了制服仍然可以不守;相反地,一个人如果真要作一位好神父,不穿制服时他仍会「君子慎独」、「守身如玉」。

    近闻教宗若望保禄二世,亦公开要求在罗马的神职人员都得穿制服。不知效果如何了个人以为,教会高级神长接二连三地公开作此要求,恐怕有些神职人员在服饰方面「太个人化」和「太随俗」应负大部分责任。教会允许神职人员穿便服的主要目的,乃是为了适应当地随俗及牧灵的需要。但是有些神职人员却忘记了教会的初衷,一味地与世俗人一样追求时尚,在衣着方面费神、费钱,早已失去了修道人的精神,我想这些人才是「害群之马」。为了牧灵需要可以穿便服,这是实际的需要,但是如何在穿著上,把我们的身分适当地表现出来,却是我们每位身为神职人员的责任。耶稣在临终前,不是曾为祂的门徒向圣父求过这样的恩惠吗?祂说:「我不求将他们从世界上撤去,只求不要让他们与世界同化。」﹙若十七15﹚

    在俗化与本地化的过程中,由于仍在试验与摸索阶段,所以发生偏差在所难免。但是切忌因部分人士的偏差行为,而完全复古,无视于时代的需要,恐怕会产生「因噎废食」的后果,那将会是一种进步的阻碍。只要真能把握住基本精神与原则,再加上全体的努力,迟早会找到一个更适合时代的方向的。

    那晚,我能跟来自不同国家的主教们共餐,真感到「与有荣焉」。饭后,我跟郭主教到他房里继续聊天。从他口中得知,他每次到罗马开会,必抽空前往威尼斯故刚恒毅枢机墓前致敬。因为刚枢机与国籍主徒会的关系非常密切。听郭主教的娓娓叙述刚枢机的一生,让我一方面对枢机产生敬佩之情;另一方面也因着郭主教那感恩怀旧之情而深受感动。深信刚枢机在天之灵必获得无比的欣慰才是。

    我们两人谈呀谈的,把时间都给忘了。一直到了即将深夜,我才拜别主教,准备回宿舍。但是主教一知道我来时曾迷路,天又正下着毛毛细雨,所以坚持要送我一程。眼见主教年事已高,我又不放心他一个人独自回去,结果还是送他安全回到寓所后,我才在罗马街上摸索着回伯拉明诺会院。结束了愉快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