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即主历605 年,神圣教皇格雷戈里在极光荣地统治了罗马和使徒教会十三年又六个月零十天①后离别此世,升到永恒的天国里。关于他,我们在这部《教会史》中应该记述得详细一些。这是因为,由于他的不懈努力,我们的国家即英吉利才摆脱了撒旦魔力,皈依了基督教。我们尽可以而且必须把他称为我们的使徒:他一成为管理全世界的高贵的主教,被任命为早已皈依真理信念的各教会的统治者,就把我们这个一直是偶象的奴隶的国家,变成一个基督教会,因此我们可以合法地把那位使徒说的话(格林多前书9章2节)用在他的身上:纵然我为别人不是宗徒,为你们我总是,因为你们在主内正是我任宗徒职分的印证。
格雷戈里是罗马人,父亲叫戈迪安。寻根溯源,他的家系就是些高尚而虔诚的人物。事实上,在基督里和教会中享有崇高荣誉。曾一度是教廷主教的费利克斯(费利克斯三世(或二世),罗马主教(483—492 年)。)就是他的祖先。不过,他是以一点也不亚于他的祖先和亲属的高尚的献身精神来保持崇高的信仰的。然而,他却把这种由于天主的恩赐而似乎是先天得来的崇高完全用于换取天国的荣耀:他忽然改变了世俗的生活习惯,进入修道院,在那里,他开始在这样的一种至善尽美中过活,以致在他的心目中(正如他以后经常所哭诉的那样),一切昙花一现的事物都是低微的,他超脱了过眼云烟的万物,心里想的只是天上的事;尽管他有身体的羁绊,可是他已经通过沉思冥想越过了内体的障碍,他还喜欢死亡(而死亡对几乎所有的人来说,都是一种惩罚),因为死亡对他来说必定是通往生命之门,必定是对他劳动的酬报。他经常说这些有关自己的事情,不是在吹嘘他美德的增长,而是在哀叹他美德的缺乏。
他认为,由于担任了神职,他已经随着美德的缺乏而堕落了。简单地说,在一次和他的助祭彼得的私人会谈中,他先是列举了他以往的各种天赋,接着就悲伤地补充说:“但是,现在由于担任了神职,我的心里塞满了世上凡人的事务。在身历了一阵绝妙的平静的异境之后,我的心被世俗的尘埃玷污了。在分心处理许多外部事务后,即使要沉思冥想,它也毫无疑问地显得太虚弱了。因此,我反复惦量着:我现在在忍受着什么,我已经损失了什么。当我看到我所损失的东西时,我所忍受的事情就愈显得可悲。”
这就是这位伟大和极其谦逊的圣人所说的话。但是,我们应该相信他并没有因为担任神职而失去一丝一毫修道士的完美品质;恰恰相反,他从使许多人皈依的辛劳中所获得的好处,比从他以往那种个人的宁静生活方式中所获得的好处要多。这主要是因为,他即使在履行神职时,还是仔细地把自己的房子布置得跟修道院一样。起初,他被调离修道院,被任命去祭台供职,接着他又被派往君士坦丁堡担任罗马教廷的代表,但是尽管如此,住在人间王宫里的他所过的生活仍然使他永远不致于放弃天堂生活的目标——为了更好地遵守修道生活方式,他开始在身边随带了一批他原来的修道院里的兄弟(这些人出于兄弟之爱,跟随着他来到了帝国都城)。就是说,在如他自己所记述的那样,这样做的目的是使自己能够永远以他们为榜样,不管世俗事务的无休止冲击在什么时候颠簸他,他都能象船锚的缆索一样固定在平静的祷告的岸边;不管世俗事务在什么时候摇晃他,他都能通过每天与他们之间的相互认真的诵读使自己的心变得更加坚定。因此,有这些人陪伴,他不但免受了世间一切烦恼的进攻,而且在实践天堂生活中越来越受到激励。
这是因为,他们劝告他去讨论神圣的约伯的那本晦涩难懂的书,并对它作比喻式的说明。他不能拒绝承担这项艰巨的任务,这是一项出于兄弟的情爱而赋予他的对许多人都有益处的劳动。相反,在三十五卷评注中,他出色地教导人们如何从文字上理解这本书,这本书是怎样同基督和教会圣事相联系的,在哪一种意义上适用于每个信徒。他在担任驻帝国都城代表时就开始这项写作,一直到成为罗马主教后才完成。还在王都任职期间,他借助于普世真理的恩惠压制了一种刚刚处于萌芽状态的关于我们如何复活的新的异端:该城主教优迪克当时开始宣扬说,在复活的荣光中,我们的身体微妙地既不象风又不象气,因此既不能触摸也不能感知。格雷戈里听到后,立即通过说理并举主的复活为例,说明这种信条跟正宗的信仰水火不相容:罗马天主教认为,由于灵魂的力量,在永生的荣光中上升的身体确实是微妙的。但是出于我们真正的本性,我们的身体是能够被触摸和被感知的。以从死亡中复活过来的主的身体为例,主对自己的门徒说①:“(你)摸我看看。魂无骨无肉,你们看我是有的。”可敬的教父格雷戈里为维护这一信条不遗余力地反对这种突然出现,刚刚萌芽的异端,在最虔诚的泰比里厄斯·君士坦丁大帝帮助下,他把这一异端如此用心地压制了下去,以致从那时起再没有人企图使它死灰复燃。
他写了另一本杰作《给会众的公开信》。在这一著作中,他清楚地告诉人们应该选择什么样的人来管理教会,管理教会的人应该怎样生活,怎样审慎地开导每一个信徒和怎样认真地每天省察自己的弱点。另外,他还为福音书写了四十篇讲道文章,平分为两册。此外,他写了《司牧训话》四卷。在书中,他应助祭彼得的要求,搜集了在意大利所耳闻目睹的许多著名圣人的善行美德,作为美好生活的榜样供后人仿效:其目的是,正如他在评注书中全面教诲人们应该以什么样的美德进行劳动一样,他可以通过描写圣人的神迹,使人们看到这些美德的卓越之处。而且,由于《以西结书》(以西结是先知)的开头和结尾显得有些隐晦深奥,他就写了二十二篇讲道文章,充分说明其中所蕴含的真知的灼见。我们无需提及他就英吉利人的第一位主教,神圣的奥古斯丁所提出的问题而写的那本小小的《答复》——如前所述,我们已经把这本书全部收进这部《历史》里。我们也没有必要提及他与意大利主教们所写的简短的关于解决教会紧要事务十分有益的通信(新任命的教皇写给下属主教的有关会议的书信。)以及他写给各种各样人的日常信件。由于(如他自己所说)他几乎在整个青年时代不时受到腹痛的折磨,时时被胃痛弄得精疲力竭,而且由于不间断的低烧而呼吸困难,所以他写下这么多伟大作品的事实就显得更加不可思议。可是,他在这些痛苦中还细细地琢磨着“鞭打凡所收纳的儿子”这句《圣经》里的话(《希伯来书》第 12 章第6 节。),他越是受到眼前痛苦的折磨,越是被永福的信念所振奋。
我们就说这么一些话来赞扬他的非凡才智,这种才智就是在他身体遭受巨大痛苦时也无法把它压抑——其他的罗马主教们不过致力于建造教堂并用金银把它们装饰一番,而他却完全献身于对灵魂有益的事业。不管他拥有什么,他总要仔细认真地把它们分发给穷人,好让他的公义与世长存,好让他的号角在荣耀中吹扬。这样,他就可以毫不惭愧地说出那位神圣的约伯所说的话(《约伯记》第 29 章第11 节。):“耳朵听我的,就称我有福,眼睛看我的,便称赞我。因我拯救哀求的困苦人,和无人帮助的孤儿。将要灭亡的为我祝福。我也使寡妇心中欢乐。我以公义为衣服,以公平为外袍和冠冕。我为瞎子的眼,跛子的脚。我为穷乏人的父。素不认识的人我查明他的案件。我打破不义之人的牙床,从他的牙齿中夺了所抢的。”接着还有,(《约伯记》第 31 章第16 节。)“我何时曾拒绝了穷苦人的渴望,或叫寡妇眼中失望,或独自吃我一点食物,而没有与孤儿同吃(从我幼年时天恩与我同长,从我出了母腹就引导我扶助寡妇)”。
除了这些饱含虔诚和公义的作品外,他还派出了传教士,把我们从宿敌的魔爪下营救出来,使我们的国家共享永远的自由。他在《约伯记》的注释里欢呼了,并以相宜的颂辞赞扬了我们的信仰和拯救。他说:“看看不列颠人的舌头吧!过去它们只会粗鲁地咬牙切齿,而现在它们早已会用希伯来语中的‘哈利路亚’来赞颂天主。看看那片海洋吧,过去它曾经怒祷汹涌,现在却被变得一片宁静,拜倒在圣人们的脚下。看看那些澎湃的江河吧!过去强有力的人间帝王对它们历来无可奈何,而现在它们却出于惧怕天主,神父们一张口,用简单的语言,就把它们制服。虽然过去,大海在英勇拼搏的不信教的一大群人们面前仍然无所畏惧,而现在却在谦恭的信徒开口说话时颤抖折服。这是因为,由于天主知识的至宝通过接受天国福音和所展现出来的奇迹被注入其中,于是出于对同一个神圣的特别人物的惧怕,它不但变得规规矩矩,而且还渴望得到永生的恩惠。”
格雷戈里的这些话还说明,神圣的奥古斯丁及其随从不仅通过传播福音,而且通过展现神迹把英吉利人带到真知之中。
在神圣的教皇格雷戈里所做的其它许多事情中,有一件是,他促使了,在圣彼得和圣保罗的教堂里,弥撒仪式对着他们的遗体送行。此外,就在这些弥撒仪式中,他补充了三条至善尽美的祈求:“在您的安宁中安排我们的日子;下令使我们免除永罚;下令使我们成为您的选民。”
格雷戈里管理教会之时正是莫里斯和福卡斯大帝当政时代,不过,他在福卡斯登基后的第二年就离别现世去过天堂里的真正生活。他的遗体事实上于3 月12 日埋葬在圣彼得教堂的会衣室前。过后,他将随带着他的这一身体和神圣教会中的其他教牧人员一道,在荣耀中复活。他的墓碑上写着以下墓志铭:
“收下吧,大地,这具用您的尘土造的身躯,主终将会把它从沉睡长眠中重新唤起。
他的灵魂已赴天国,死神要残害也无能为力,殊不知天国通途正将他引向永生不灭之地。
至高无上的教皇,他的遗骸就埋葬在这里,但他播遍四海的德行将千古流芳,万世铭记。
他曾为饥馑者革食壶浆,给裸露者穿著衣裳,他曾用圣言教诲人类以摆脱撒旦的妖孽。
言传身教,锲而不舍,他用毕生传播主的旨意,恰好为聆听圣言的芸芸众生树立了旗帜。
德行的先驱引导英吉利人皈依基督真理,从此信奉耶稣基督的大众又平添一股生力。
主的忠实牧人,您日夜辛劳而激情始终如一,为壮大主的羊群,您呕心呖血,死而后已。
主的执政官,您终于功勋卓著,含笑而去,但您赢得的声名将与日月同辉,永不消失。”
在这里,我们也不能把前辈传给我们的有关神圣的格雷戈里如何被触动而致力于拯救我国人民的传说湮没在无声无息之中。传说有一天,刚到罗马的许多商人在市场上摆出各种各样的物品出售,不少人围到那里去买。格雷戈里是其中的一位,也到了那里。他看到一些皮肤白皙,长相标致,有着满头漂亮头发的男孩和其他物品摆在一起出售。据说,他注视这些男孩一阵子后问,这些人是从哪个地区或哪个国家被带来的?有人告诉他,这些人来自不列颠岛,那里的居民都是这种外表。他又问,这些人是基督徒呢,或者仍然陷在异教的错误之中?回答说,他们是异教徒。这位善良的格雷戈里于是深深地从心底里叹了一口气,“可悲啊!”他说,“真可悲!黑暗的制造者居然有着如此聪明漂亮的百姓。外表这样美的人却完全缺乏内心美”。他接着又问,他们是什么民族?回答说,他们是盎格鲁人。对此,他说:“多好的名字——他们也有着天使般的脸,适合于和天使们一道当天堂里的继承人( 英文里“盎格鲁”[Angles]和“天使”[Angels〕音、形皆近,格雷戈里在此玩弄文字游戏。——译者]。从中带来你们这些男孩的那个具体地区叫什么名字?”那些商人回答说,那个地区的人民叫德伊勒人。“妙极了!”他说,“德伊勒(德伊勒是蒂斯(Tees)或泰恩河以南的北部地区。格雷戈里把Deira 这个词玩弄成deira。)这个名字叫得好!避开了天主的怒火,得到基督的宽恕。那个地方的国王叫什么呢?”回答说,国王的名字是艾拉。格雷戈里于是风趣地把这个名字念成“哈利路亚”( “艾拉”和“哈利路亚”在原丈中分别是“Aella”和“Allcluia”,音、形有所相近,格雷戈里在这里再次玩弄文字游戏。——译者),并说,“必须在那些地区宣扬造物主天主。”他见了罗马教会的主教(他自己当时尚未被挑选为罗马教会的主教),请求他向不列颠的英吉利人派一些宣传福音的使者,通过他们,使英吉利人皈依基督。他说,只要教皇允许,他自己随时准备在主的帮助下从事这项事业。尽管他当时无法做这件事(因为即使教皇同意他的请求,罗马的平民也决不会让他离开城市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去),但后来,他一当上教皇就立即着手从事这项他渴望己久的事业:他确实派去了其他传教士,但他自己却教诲他们,为他们祷告,帮助促使他们的传教事业卓有成效。这些旧时听来的传说,我们认为适合于写进我们的《教会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