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喀里(Macarius)
    奥普提纳的第二位长老是玛喀里。他是莱奥尼德的密友,甚至被人称为后者的“另一半”,尽管如此,他们俩却鲜少相似之处。莱奥尼德出身平民,个性爽朗,教育程度不高,有着粗壮的体格;玛喀里却是出身贵族,优雅,学者气质,把很多时间用于研习与沉思,身体相当孱弱。

    玛喀里1788年出生于卡卢加(Kaluga)附近的一个庄园,本名米哈伊尔·尼古拉耶维奇·伊凡诺夫(MikhailNikolaevichIvanov)。小时候的米哈伊尔极少离开妈妈身边,是个纤弱、敏感、易失眠的小孩。自母亲在他八岁那年亡故以后,他就住在阿姨家里,接受私人教育。才十四岁,他就找到簿记的工作,而由于表现良好,让他三年后在财政部取得一个职位。他的公务并不繁重,而他把大部份的余暇都用在阅读和拉小提琴上。1806年,他的父亲过世,经过家庭会议,大家同意庄园由他来继承。

    这笔遗产对他来说最大的好处是可以把更多时间花在阅读和拉小提琴上,而至于庄园的农务,他却不怎么放在心上。庄园的佃农看到有机可乘,开始偷窃农作物。别人告诉米哈伊尔这件事的时候,他只是引用圣经上的话回答他们,然后继续维持老样子。为了让他变得实际一点,他的兄弟决定帮他娶当地的一位姑娘为妻。不过他们却忽略了一些在外省必须严格遵守的求亲程序。结果,女方因为男方的礼数不周而拒绝了婚事,而米哈伊尔也松了一口气。

    1810年10月,米哈伊尔前往位于森林深处的普洛申卡修道院静修。他原先的计画只是小住,但一段时间之后,他却产生了出家的念头。他写了一封信给他兄弟,表示要把全部产业送给他们,唯一条件是他们要捐出一千卢布,在父亲坟墓所在的村庄建立一所教堂。

    普洛申卡是间很穷的修道院,修士身穿破旧的粗衣麻布,在田里干活。经过五年的见习生活以后,米哈伊尔成为正式的修士,取名为玛喀里——用的是沙漠教父埃及的圣玛喀里(St.MacariusofEgypt)的名字。两年后,他又被祝圣为司祭。他很享受清贫的生活,日夜都在回忆这段时间的生活,甚至连当时所穿的草鞋都让他回味不已。这种鞋子是用晒干的芦杆编成的,而玛喀里之所以喜爱它,则是因为那是俄罗斯农民的典型裹足物——俄罗斯农民在他的心中具有很崇高的地位,被他称为“最忠诚的基督徒”。不过,他也承认,他所穿的鞋子和一般的农民有一点不同:“由于我没有他们那么高贵,所以我穿的鞋子虽然也是芦苇杆编的,但手工要细致些。”

    修道院对于守斋、共同祈祷和工作等事项的规定都很严格,但对内在的灵修却不太关注。对此,玛喀里感到若有所失。这种情形,直到阿塔纳西(Athanasius)的到来才有所改观。阿塔纳西到普洛申卡来,原只拟作短暂逗留,后来因为一条腿脱臼,不得不住下来养伤。等完全痊愈,他就决定留下来。阿塔纳西本是一名轻骑兵团的军官,后来在摩尔达维亚的一家修道院出家,剃度他出家的正是帕伊西。他在摩尔达维亚的修道院里住了七年。这七年间,他深深受到阿索斯精神传统的感染。之后,他回到俄罗斯,成为鼓吹复兴长老传统的最早期的倡导者之一。他还从摩尔达维亚携回来一些早期教父的作品,打算把它们翻译成斯拉夫文。玛喀里带着愉快的心情加入了这项工作,而他们所合译的一些关于祈祷与默想生活的书籍,后来在奥普提纳修道得到出版。

    阿塔纳西在1825年逝世后,玛喀里祈求天主派遣另一位长老来帮助自己。结果,莱奥尼德出现了(他在普洛申卡修道院待了六个月才转到奥普提纳修道院)。玛喀里觉得这是天主对他的祈祷的回应。莱奥尼德离开后,他们一直保持通信。1834年,玛喀里决定前往奥普提纳,跟莱奥尼德在一起。除帮助莱奥尼德给予求助者灵性上的指引外,他还忙于照顾修道院四周的菜园与森林。玛喀里对森林有着强烈的热爱,他曾经这样说过:

    在森林里,人可以找到心灵的平静和灵魂的安详。我们看到,从前人们喜欢退隐到浓密的森林去,藉此远离世俗的虚浮,并透过祈祷及苦行,寻求救赎。只要看一看那些常绿的针叶树,就会满心欢快,因为它们会让人兴起对永恒生命的憧憬。……应该竭尽所能把围绕在我们修道院四周的森林加以保存,好让“旷野”这个字,不会在最终失去它的意义。

    当时的玛喀里,个子瘦小、身体羸弱,长相相当丑。他有呼吸方面的疾病,加上口齿不清,让他无法在教堂里唱经。但由于他精通音律,所以对唱诗的要求很严格。尽管他的健康欠佳,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但却生活得很有朝气,并训诫弟子永不可懒散。他把一些手艺引入精舍里去,包括刻图案花纹、书本装订、制造木箱子和雕刻汤匙等。精通书法的弟兄则忙于抄写教会教父的作品。当他们把成品拿给玛喀里过目时,他都会给他们一份小礼物,以资奖励。这份小礼物包括四份一磅茶叶、一或两磅的糖,还有一条手帕、一串念珠或一本书。

    有长达二十年的时间,玛喀里都是住在一个十四英尺长、九英尺宽的小房子里。房子有一扇面南的窗,可以看得见过往教堂的小径。在挂着绿色帘子的窗户下面,放着一张漆成白色的木头书桌,上头放着一块油布、一个玻璃的墨水台和一个他自造的撒沙匣(旧时用来吸去笔尖多余墨水的用具。译注)。桌子的抽屉里放着些小册子、小圣像、十字架、念珠之类的东西,那是用来送给访客用的。桌面两边都堆着一叠叠的信件:有要求立刻回信的,有可以等的,也有尙未阅读的。桌子上头通常还会有一些定期寄给他的教会期刊和一或两位教父的著作——据玛喀里表示,这些书可以提供他“生命与呼吸”。

    在房子的东南角落和南墙的大部份墙面,摆着和挂着各式大小和材质的圣像和十字架。挂在中央的,是他最珍视的一幅弗拉迪米尔圣母像,有一盏油灯摆在它前面,终年不灭。

    这间修道小室虽然小,但它所发挥的影响力却遍及整个俄罗斯。玛喀里不但是每日数以十计来访者的长老,也是三间男修道院和二十间女修道院的灵性之父。他的生活极其规律。在苦行生活这件事上,他采取的是中道。由于身体不好,所以他不限定自己只吃某几种食物。他吃东西的次数很多,但每次都吃小量。他每天会在清晨两点起床,祈祷几小时,到了六点,他会喝一点点茶,继而坐在书桌前回信或处理即将要出版的书籍的文稿(他的回信在他死后被汇编为五大卷)。他写信的同时,访客就陆续抵达。到了十一点,他会到食堂去跟弟兄一起用餐。之后,他会给自己一小时的空闲,在花园里散步。他常常会在一朵花前面驻足欣赏很久。从两点开始,他就会到修道院的会客室接见男男女女的来访者。访客会看见的,是一个矮个子、白头髪、穿着白色长袍的老者,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拈着念珠。他的鼻梁很短,眼睛常常因为聚精会神而半闭着。

    等到访客在黄昏全部离开,玛喀里往往已经累得不能言语。吃过晚餐和进行过晚祷以后,他就会回到房间去。但他的灯常常到很晚都还亮着。

    玛喀里对不同的访客有不同的态度。对于那纯粹出于好奇而求见他的人,玛喀里不会说太多的话,而且避谈灵性方面的话题。这是一个务实的做法:因为他们的灵性高度还不足以让他们理解他的话。碰到一些理性的知识份子问他问题时(他们是抱着把他驳倒的动机来的),他会回答说:“有关这个,你懂的一定比我多。我是个没受过多少教育的人。”然后,就把话题转移到一些琐事上去。对于那些真诚寻求真理却遍寻不获的人,他会说:“不要想明白一切——尽你所能接受的程度去接受就可,让它们对你起作用。稍后,那些一直隐藏着的事物就会向你显明。”

    在玛喀里的带领下,奥普提纳修道院的影响力更加扩大了,因为原先莱奥尼德的听众大多是农民,但玛喀里的听众却有很多是知识份子。1846年,在玛喀里的主导下,奥普提纳修道院出版了帕伊西的传记,稍后又推出了一连串灵性方面的书籍,引起了许多莫斯科博学之士的注意。后来,在时任莫斯科都主教的斐拉瑞特的鼓励下,玛喀里和他的学生还出版了许多基督教神秘主义者和早期教会教父的作品(这些书对较难理解的段落附有注解)。

    出版早期教会教父作品的念头,是玛喀里一个朋友和灵性弟子季列耶夫斯基(IvanKireevskii)给他的。后者跟奥普提纳修道院的关系非常密切。季列耶夫斯基早期学的是哲学,曾经分别在柏林和慕尼黑追随黑格尔和谢林学习。但尽管西方哲学的知性力让他动容,但季列耶夫斯基最后却认定,那是一种从灵性层面来说破产了的哲学。在太太的影响下,他皈依了正教,并惊讶地发现到,他在哲学家之间寻寻觅觅所不可得的东西,竟然可以在早期教会教父那里找到。他这样说:

    多个世纪以来泠冰冰的(哲学)分析,业已摧毁了欧洲启蒙运动自身所依赖的那些根基。其结果是,启蒙运动对自己从一开始就依赖的那些最基本的原则(一些基督教的原则),反而变得陌生面疏离。这种摧毁自身根源的分析方法,……这种专断的理性,这种高度逻辑性的思维方式,乃是从斩断自身与人的其他认知能力的联系而得来的。

    1847年,玛喀里到季列耶夫斯基夫妇位于多尔彼诺(Dolbino)的庄园作客。谈话中他向季氏夫妇提及,自己饱受访客的包围,难得有孤独的时光,为此而感到苦恼。第二年,季氏夫妇就在离他们房子半英里的一个小树林里,为玛喀里盖了一间小房子,供他静修之用。此后,玛喀里三不五时都会来这里住上一住。

    玛喀里在1860年9月7日逝世。据说,他的遗体就像莱奥尼德的遗体一样,没有发出任何臭气。而送葬的行列在把他的遗体从精舍送到修道院的时候,气氛也完全不像是在举丧,反倒像是复活节的巡游庆祝活动。

    玛喀里所留存下来的书信,是一个忠告的宝库,而这些忠告所针对的对象,遍及社会各阶层:有贵族、有农民、有知识份子,也有军人。这些书信清楚反应出,一个正教的长老即便有必要谨守正教的传统,但仍然完全有能力处理当代的各种问题。虽然玛喀里常常强调,他的忠告都是针对求问者的个人情况而发,并不适用于其他人,但因为十九世纪俄国人所面对的处境,有一部分乃是人类的普遍处境,加上玛喀里的忠告,都是以普遍真理基础的,所以这些忠告对今日的我们来说:仍然有如暮鼓晨钟。

    我写给你的信,都是纯为你而写的,因此我必须要求你不要拿它们给别人看,以为里面的教导是人人适用的。绝对没有这回事。我给你的忠告,是考虑过你的所有内在与外在环境以后,再琢磨出来的。所以,它只会对你本人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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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非她本人向我提出要求,否则我是不可能给她任何指引的。不过,即使她真的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也没有把握自己是不是做得到。她的心是分裂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有时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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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能回答一些真诚的、跟信仰有关的问题。天主会乐于想这些问题获得正确的答案。至于不真诚的问题,根本就算不上问题。面对它们的时候,我感觉没有主的帮助,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它们。就像你所提出的那些关弹钢琴方面的问题,由于那跟你的灵性生活无关,我实在提不出任何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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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喜欢听到你反覆说我读了你的信以后,一定会对你感到厌恶。我不喜欢听到这些话,是因为它们让你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也让你因为羞惭而感到痛苦。现在,想必你已经清楚意识到,你所有的不自在和焦虑,其根源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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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非常惭愧我那封不明智的信所带给你的冒犯。你是对的,被访客、工作和大量的通信撕扯得四分五裂的我,智力真的是已经见底了。另外,我也觉得不舒服、觉得身体虚弱,以致在我那空而浅的脑袋里,找不着可以回答所有涌入的问题的适当答案。

    但请你不要就如此误认为,我是宁可你不要把你遇到的困扰告诉我。我鼓励你把它们全部告诉我,但与此同时,你也应该向主祈祷,求祂赐我智慧,找到可以慰藉和引导你的适当话语。另外,为了把事情简化一点点,你不妨在问题的下面划上底线,以便我很容易就可以把它们从信的其他部份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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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此生的安稳,我并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因为我并没有从圣经或教父的遗训里,读到有关这方面的教诲。我也没法给你祝福甚至建议。不过不妨读读玛特泰福音六章三十四节(“所以你们不要为明天忧虑,因为明天有明天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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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告诉你的一切,都不是我发明出来的。我所说的话,都是来自教父们的教诲。我的工作,只是把那些适合你的情况的段落给抽取出来罢了。这个卑微的工作带给我莫大的裨益,因为他可以让我那些日渐模糊的记忆,重新鲜活起来。所以说,你根本没有必要对我太过感激。

    就像沙漠教父一样,玛喀里一贯主张,对灵性成长来说最重要的养分,以及大部份灵性问题的解答,都是谦卑。

    你告诉我你很沮丧,因为现在每当你检视你的良知时,都发现自己是个坏人,反观年轻时代这样做的时候,却觉得自己基本上是个好人。多么不同反响的一个沮丧的理由啊!

    视自己为一个坏人,要比视自己为一个好人,强上何只千百万倍!因为当我们视自己为坏人时,我们就获得了谦卑,并找到了通往宽恕和恩宠的大门;但当我们视自己为好人时,却只会让骄傲繁衍,而骄傲则是挡在通往恩宠之路上的路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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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你的不幸,我当然是怀着最深切的同情的。但长远来说,你能不能够恢复平静自持,取决的是你对自己所遇到的不幸的态度,而不是我的态度。你是对的:你现在背上的十字架,是你自己造的,所以你必须去背它。有一个圣人说过:“那个现在把你的背压断的十字架,最初是在你的心里长大起来的。”他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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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你回避了骄傲与谦卑的话题,也由于你的巧言自辩,让你离问题的症结愈来愈远。天梯圣约安(JohnClimacus)说过:“每当你发现自己的一个不是之处时,骄傲都会在那里等着。”

    我们中间没有一个有资格夸口自己是个谦卑的人,因为从我们的所作所为,乃至从我们的一生,都证明事实恰恰相反。但任何没有谦卑的地方,骄傲就会茁壮。但凡光衰弱的地方,黑暗就会宰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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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你真的认为,你正在寻求的平安,是系于你对居住地的最终选择吗?事实上,内心的平安只能透过戒律所过的谦卑生活而得到。我心里柔和谦卑,……学我的样式,你们心里就必得享平安(玛特泰福音11:29)。

    你要住在哪里才能找到平安,这根本就是离题。……你应该不断与别人沟通交谈,很快就可以找出自己的缺点。这胜过自己在孤独里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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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公众祈祷的场合为引人注意而行过多的拜功,是个错误之举。叩拜和躬拜只有在礼仪需要你这样做的时候才是应该做的。因为那时候既然大家都这样做,别人就不会特别注意的人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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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请我原谅那些你伤害过的人,因为你知道,当他们因为你伤害过他们一事而去告解的话,一定会取笑你和侮辱你。我劝你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曲折。对你来说,首要之务是认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当你真能明白错误的时候,就代表真诚的悔过已经发生在你的灵魂里,而被你伤害的那些人,内心会同样经历转变。但如果你知道这样的改变并未发生在他们心里,并知道他们准备要取笑你和侮辱你,你应该在祈祷中恳求主原谅他们,并在你的心里请求他们原谅。然后不要再想这件事,平静地休息。

    沙漠教父曾经教导,“明辨”可以让人察觉出一个人在进行宗教修行时是不是走了偏锋。对像俄罗斯人这样一个性情冲动、激烈的民族来说,“明辨”显然就更不可少了:

    你说你不惜用血来写一篇你要永远报效天主和社会的宣言,这在我看来是再荒谬不过的。

    ※※※

    生活在这个世界里,在家人的包围下,你是根本不可能把你的所有财物舍弃的。所以你必须找到一个中庸之道,并努力去谨守它。这个中庸之道,依我之见就是:不要对这个世界背过身去,但也不要让你的心思被它全部占据。任何你的子女有需要的东西,你都要尽力提供他们。有余财的话,再施舍给穷人。

    ※※※

    你有冲动要帮助那些房子被火灾烧毁的穷人,这是很好的。但如果你能够用理性来节制你冲动,那就更好了。尽管我建议你对那些穷人的帮助,要保持在合理范围内,但我却不建议你对你的同情心吝惜。不过不管怎样说,保持理性都是首要之务。

    即使你把你的所有家财施舍给他们,也是无法完全解除他们的不幸的。另一方面,你也有家人要照顾,有责任让他们过得舒适(不过多余的奢侈却是应该避免的)。再说,你如果依照一时间的冲动行事,等到稍后发现你的子女不得温饱,一定会懊悔不已,继而就会陷入一种极大的恼怒之中。

    愿你谦己并找到平安。

    对那些想在极其复杂的现代世界里过基督徒生活的人,需要的“明辨”就更大了:

    不要让你自己局限于追求外在秩序的追求上(守斋与祈祷),也应该努力追求更大的内在秩序,而这种内在秩序,只能透过强烈的爱和深深的谦卑而获得。你说有一种顺服的渴望刺穿你的心脏,而你问我:“我要怎样才能做得到这一点?”我能告诉你吗?

    你想必知道,公主,在你所居住的世界里,一个艺术家要成为艺术家,需要经过多长时间的训练和付出多大的努力。既然如此,难道你不认为,要能精通艺术中的艺术(译按:指提升灵性的“艺术”),所要花的时间理应更长,所要付出的努力理应更大吗?

    当时常祈祷,求主让你在阅读教父作品时能有正确的理解,求主让你能够生活得符合教父们所竖立的榜样,同时求主让你看出自己的脆弱。这些恩宠会临到你的时间将不会太久,因为主是一定会帮助你的。

    与此同时,当时常仔细检讨你的心、你的思想和你所有说话行为背后的动机。这种检讨,不妨透过文字来进行。它说不定可以让你更看清楚自己的极度贫乏,从而使你骄傲的心灵懂得谦卑。

    ※※※

    真高兴你能当上那么显赫的一个家庭的家庭教师。能把天主允许你获得的知识传授给别人,你的智慧自当加倍增长。

    把你碰到的所有困难向主求助吧,不管是有关管教学生上的、一般的教学上的还是神学的教学上的。你说你拙于社交,而且得不到学生的爱,但我想并不是坏事,因为它们正好可以让你上到一些有关生活的艺术的课,并且可以平衡你过于专注在理论的性向。你仍然非常年轻,还处于能够振翅翺翔前的试飞阶段。生活本身必然会用某种方法教导你什么是对,而什么又是错的。用你所犯过的错误来灌漑你的谦卑、来增进你的聪颖与辨别能力。用你大部分的时间来阅读希腊人和我们基督教的教父们的作品。没有任何艺术才能是不用经过刻苦的钻研与实习,而轻易掌握的。既然如此,难道想精通艺术中的艺术——解放灵魂的艺术——情形就会不同吗?

    ※※※

    由于你说你希望我能对你开诚布公,那我就坦白告诉你,我不认为你应该离开现在的公职,去接受一个风平浪静但却只能帮助一百人上下的岗位。不妨想一下三个仆人的寓言。

    有鉴于主迄今所加于你的福气,谁又知道,你留在现在的岗位,不会对人们带来更大的福祉呢?

    你说:“我怕宫廷的浮夸会让我跌倒。”能够有这样的害怕是一件好事,但可不要让害怕成为恐慌。你应该对你的晋升感到高兴,但另一方面也要心存谦卑——不要把你的晋升视为滋养你的骄傲的食粮,而是把它视为一个帮助别人的机会——并仔细倾听良知在你内心发出的声音。天主是不会吝于为你提供帮助的。

    至于你提到的那个非常吸引你的女孩,为什么你不考虑跟她结婚呢?你说你的择偶条件既不是漂亮,也不是富有,而是温柔、聪慧和有信仰的热忱。那为你所碰的女士,既然符合这一切条件,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何况你还说她受过很好的教育呢。这些,就一个妻子而言,可不是微不足道的优点。

    不过在婚姻这么重大的事情上,我可不敢为你做决定。我唯一可以建议你的就是把这件事情交托给天主。向天主祈祷,以明白祂的心意。

    如果这段婚姻是蒙主喜悦的话,那你在祈祷以后,热情将会更加增加。这样,你就可以马上去筹备结婚的事。

    不过,如果在祈祷以后,你发现你的热情有所消退,那你应该视之为天主不赞成的一个讯号,并打消结婚的主意。

    ※※※

    没有什么情况是我们应该惧于被赞扬的,我们要慎防的,只是自满的感觉而已。圣伊撒克曾说过,我们只要一有这样的自满感,那我们的善行就已获得了全部的奖赏(译按:言下之意是对赞扬感到自满的人无法得到天主更多的奖赏)。但如果我们对赞扬不当一回事,那是无伤大雅的。

    你又说你曾经下定决心,每天在一个固定的钟点念一篇祈祷文,但后来却因为发现自己办不到而感到懊恼。你问我:“如果我由于要织东西或照顾小孩的缘故,无法在预定的钟点做这件事的话,那是不是可以在其他的钟点去念它,作为弥补?”我的回答是:千万不要!那是相当错误的。我们对主的承诺,并不是一笔欠一个严苛的、斤斤计较的债主的债务。主想让我们得到的是自由,而不是奴役。

    当你真的无法把一个决心付诸实行,不妨进行赎罪祈祷,把自己想成一个谦卑的负债人。这不管是比自怨自艾还是不惜一切去履行对主的承诺,对你都更有益处。因为自怨自艾会让你觉得心安理得,而不惜一切履行对主的承诺则会让你觉得骄傲。

    ※※※

    有关个别乞丐的道德素质的问题,那是基督的事,不干你的事。你是谁,有什么资格来论断你的弟兄呢?基督是在用祂的手和口来考验你对祂的同情心。你打算让祂失望吗?

    我建议你,与其削减提供给穷亲戚们的生活津贴,不如好好检讨自己的开支,因为这说不定可以让你发现你有很多不必要的小奢侈,是可以省去的。你说如果继续津贴你的穷亲戚的话,就“无法过符合你身份的生活”。我不认为“过符合你身份的生活”是你应该追求的目标。而你这种为回避责任所作的自圆其说,是相当要不得的。

    玛喀里追随在他之前的那些伟大长老的榜样,努力把灵性的事务和常识结合在一起:

    当你看到F.Y.君的时候,请为我致上最诚挚的问候。我祝福他早日康复。也请你代为转告:即便他有最坚强的信仰与盼望,也请他不要藐视医生的帮助。天主是所有人和物的创造者:祂不只创造了病人,也创造了医生、创造了医生的智慧、创造了有药性的作物和它们的疗力。

    ※※※

    愿主赐福给你要搬入一栋新房子的决定,也愿一切的美好随着你搬入新家。但我却不能同意你对吸烟的激情。想想看,直到最近,你还自称是个自由的女人,可看看现在,你却成了一个奴隶,被一种愚蠢的狂热所捆绑。另外再想想看吸烟会花费你多少钱。

    我并不禁止你沉迷吸烟,因为该下决定的人是你自己。但我的忠告是:远离这种习惯。为你自己好的缘故远离它。

    ※※※

    有关你女儿的愿望的问题,你应该找来谈的人是她而不是我。你应该去询问她,并仔细观察她回答时的态度。如果她的愿望是坚定的、她的说明是清晰的、她的态度是真诚的话,你就应该把这些视为是主认可她的愿望的印记,不可横加阻扰。你不只不应该反对,而且应该给予她祝福。

    ※※※

    听说你妻子为失眠所苦,我真的感到很难过。这来自于她担心的事情太多了。由于我自己曾有过一段时间失眠的经验,我了解你妻子的失眠,会让你有多筋疲力竭。唯一确定有效的疗方是驱走所有胡思乱想,把一切交托在主的手中,并完全接受祂的决定。

    不过,由于这件事情说比做要容易,所以我在这里还是提供你一些其他对失眠可能有用的方法:睡前喝一杯水,并把一些面包放在床架附近——黑麦是很有安抚作用的。最适合在失眠时背诵的祈祷文是“艾弗所七圣童(沉睡者)”(SevenSleepersofEphesus)祷文。

    ※※※

    我不能赞同你把儿子送往B国的决定。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把会在那里得到的商业训练,看得那么重要。学习怎样赚取最大的利润真是那么重要的事吗?

    依我所见,他即使留在家里,一样可以学到一切真正具有重要性的事情。他不用离家,也一样可以学会怎样才能成为一个好的基督徒、仁慈的人和值得尊敬的儿子。他用不着出国,也一样可以学会祈祷、尊敬教会和尊敬服务于祭台的仆人。难道我们真的要去到很远的地方,才能学会利益自己和他人灵魂的工作吗?才学得会常保谦卑吗?

    你已经是个很富有的人了:你所拥有的土地,不但可以提供你和你家人一份正当的收入,还可以让你足以帮助有需要的人。耕耘土地的工作,是从时间的起始就已蒙主祝福的。当满足于主因你的诚恳劳动所赐给你的利润。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玛喀里虽然深深浸润在正教的传统的传统和谨守沙漠教父的精神,但他对他当时代的自由思想家,抱持的却是相当宽容的态度。

    我很高兴得悉你现已成为我们这个谨守使徒传统的教会的一员,并在里面找到了快乐与平安。

    但对于那些善良仁慈却不信主的人,我们绝不可论断他们。主的道是不可审度的。让上述那些不信主的善人留给主来论断吧。只有祂知道为什么祂要建造人类这支大船队和里面我们这些各式各样的小船。

    不要热中宗教问题的辩论,那是有害无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