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祈祷的阶段

祈祷是文字、诗、歌。
    上主,求你侧耳俯听我,
    因为我可怜而又无告。
    上主,求你教训我,你的途径,
    求你使我照你的真理去行;
    求你指引我的心,敬畏你的名。(咏八十五:1-11)
很多的时候,祈祷包括一个呼喊、一声哭泣,和一口焦虑的叹息。
     上主我天主,我白天祷告,
     我黑夜在你的面前哀号,
     愿我的祈祷上达你前,
     求你侧耳听我的呼喊。
     因我的心灵饱受灾难,
我的性命已临近阴间;
我已被列在进入坟墓的人中,
我已变成与无气力的人相同,
我的床榻铺在死人的中间,
与葬于坟墓者的尸身作伴,
你已不再纪念他们,
你已不再照顾他们。(咏八十七:1-6)
有时祈祷是喜悦的欢呼。
      上主,我的力量,我爱慕你,
      上主,你是我的磐石,我的保障,我的避难所;
      你是我的天主,我所一心依靠的磐石。(咏十七:2-3)
有时,祈祷是对天主工程狂喜的赞美。
      高天陈述天主的光荣,
      穹苍宣扬他手的化工。(咏十八:2)
有时祈祷是对天主助佑感恩的颂赞。
  上主是我的牧者,
  我实在一无所缺:
  他使我卧在青绿的草场,
  又领我走近幽静的水旁,
  还使我的心灵得到舒畅。
他为了自己名字的原由,
领我踏上了正义的坦途,
纵使我应走过阴森的幽谷,
我不怕凶险,因你与我同住。
你的木杖和短棒,
是我的安慰舒畅。(咏廿二:1-4)
这种和天主谈话的方式,适合任何时代,任何文化的任何人。人可从他的灵修生活一开始到最后,都用这种方式表达他自己,用这样的话对他的造物主表达他的感受。
这里,我们也看到祈祷和爱相同的地方。开始时,语言像水一样都归为一个单字,包括一切的一个单字。通常一个灵魂,在刚刚转化的阶段,修生在初学院的时期说话最多。最初的几年,对灵魂来说,是最容易找到天主的时期。祈祷有相当的新奇感,祈祷也能抓紧人的想象力。而天主在这个时期,总是对人鼓励有加。于是就像一个幸福婚姻最初的阶段,一切语言欢跃都倾倒出来。
天主,我的心已准备妥当,
  我的心已准备妥当,
  我愿意去歌弹詠唱,
我的灵魂,你要醒起来,
七弦和竖琴,要奏起来,
我还要把曙光唤起来。
上主,我要在万民中赞美你,
上主,我要在列邦中歌颂你,
  因为你的大爱高于诸天,
你的忠信直达霄汉。
祈祷的另一个阶段是默想。
有时,这种祈祷很自然的运用语言,尤其是当灵魂已进入成熟的阶段,默想和语言就混杂和溶合起来。但有时,默想会在较迟的时候出现。
在这个阶段,我们需要知道别人怎样谈论天主。这是开始思索和神学研究的阶段。
这是一个很有收获的时期。
   如果世人知道一位基督徒这时所感受的喜悦,内心满溢的平安,以及统治他整个存在的平衡,世人会觉得惊奇和感到有趣。
   我有幸经过这种经验,我也有幸能和成千上万的年轻人分享这个经验。这时,天主、教会、灵魂就是我们唯一热衷的事务。好像每天都有一个新的世界等着去开拓。我们与错误的搏斗,就好像达味和巨人的搏斗一样。我们聚集一些人在一起祈祷,一同讨论天主。那些无眠的夜晚;那些在木轨上行驶的火车旅程;那些骑着脚踏车在乡间四处宣传我们的运动的艰苦而缓慢的旅程;那些经济上的牺牲,假期的牺牲为的是好好一年一次去避静。这一切,都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我常常带着喜悦和平安回忆这一切。
   默想有许多不同的方式。每个人都应该找最适合他自己的一种。当我们不断地在这条路上走时,我们就体会到什么方式对我们最适合。在这里,我愿意提出两点,这是我从我伟大的导师圣十字若望那里学来的。一是关于默想的方法;一是关于可选读的书。
  方法:圣师把这分成三部分,其实并没有什么新奇之处。
一、运用想象力思索你所要默想的一个奥秘。
二、运用理智去分析这个奥秘的道理。(这也没有什么新奇的地方。)
三、(这就重要了)带着爱和专注回应天主,确定我们是否已充分预备好从理智上影响天主的光照。
这种爱的练习,完全是属于人性的。是对天主平静、虔诚回应的结果。这种默想应该清楚地指向简朴和内在的平静。
可选读的书:最重要的是选读圣经。然后,如果你喜欢,选读越多默想的书越好。但,这不是最基本的。最基本的是阅读和默想圣经。没有圣经的基督宗教,是说不通的,这话根本矛盾。讲道而不以圣经为基础,也同样不可能。不是基于福音的宗教生活训练,不能算是真正的基督宗教生活训练。圣经是在人类几千年的历史中,天主亲自为他们写下的文字。那是为基督所铺就的冗长的征兆(旧约)和他临降我们当中的记录(新约)。
   当耶路撒冷的圣殿被焚烧时,犹太人放弃了里面的一切珠宝只救出圣经。圣保禄熟读圣经。圣奥斯定也说:“对圣经无知也就是对基督无知。”
   圣经是天主的语言;取得肉躯的圣言是圣体。我把这部圣言和圣体供奉在祭台上,我在他们面前跪下。
   现在,教会对圣经的兴趣开始苏醒了。让我们为此感谢天主。但,我们离完全了解圣经对我们生活的重要,还远得很。
   我说过,祈祷就是爱。先是许多语言倾倒出来。然后,我们比较沉静了。最后甚至能用一个单字表达一切。在困难中,一个手势就够了,一个字,甚至什么都没有——有爱就够了。这样,我们进入了语言变成多余,而默想却困难——几乎不可能的阶段。
   这时,就是开始简朴祈祷的时候了。灵魂只在爱的一次凝视中和天主深谈,虽然与此相伴的,往往是无尽的干枯无味和痛苦。
   这个时期,所谓“连祷”旺盛起来,不断的重复一些词句。贫乏的词句;但,内容丰富。
   万福玛利亚……万福玛利亚……耶稣我爱你……主怜悯我……我天主,我的一切。
   奇怪的是,在这些单调、简单、脱口而出的呼唤中,灵魂安静了,他几乎在天主的怀中安睡。这也是深爱和以生活体现玫瑰经为最高,最有启示性经文之一的时候。
   我在欧洲生活的那段时期,经常参加讨论玫瑰经的得失问题。但每次的结果都不十分满意,因为我那时还没有达到真正了解这种祈祷方式的程度。
   “这是一种默观式的祈祷”,有人会说。既然如此,年轻人埋怨重复五十次圣母经容易使默想分心,这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把每一端的奥理讲出来,让人自己去默想就好。
   “不,这是赞美的祈祷,”另一些人说,“应该一边念一边思索。”
   但,这是不可能的。有谁能专心一致的,一面念一面思索所念的每一个字?又一连五次被五个奥秘所带来的意向打断,而每次又要接上被打断的思路。
   我可坦白的说,虽然我曾努力尝试过,但从没有毫不分心的念完一次玫瑰经。
   到沙漠来后,我才意识到那些讨论玫瑰经的人——就像我过去那样——还不明白这种祈祷的真正意义。
   玫瑰经是属于引出或伴以默观祈祷的一种祈祷。不管你在念时有没有默想,有没有分心,如果你深深的爱玫瑰经,而且不肯一天不念,那你就是一个生活在祈祷中的人了。
   玫瑰经就像拍打着海岸,天主的海岸,海洋的迥声:万福玛利亚……万福玛利亚……万福玛利亚……就像你母亲的手抚摸着你孩提的摇篮。
   玫瑰经是我们所达到的终点而不是开步的出发点。对于路德的伯纳德,这个终点很快到达了,因为她注定在她有生之年见到圣母。不过,一般来说,这是灵修达到成熟阶段的祈祷。如果一个年轻人不喜欢念玫瑰经,他觉得烦闷,不要逼他。读一段圣经对他更好,或者念一些比较理性化的经文。但如果你遇到一个来自穷乡僻壤的孩子,或是一个安详的老人,或是一个老妇人,他们告诉你,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很喜爱玫瑰经,你就欢呼喜悦吧,因为圣神在他们心中祈祷。玫瑰经对于那些思想切乎实际的人是一种不可理解的祈祷,正如他们不能理解为什么可以对不可见的天主,一天重复说一千次“我爱你”一样。但对于心灵纯净的人,这是可理解的。那些植根于天国和生活在真福之中的人,了解玫瑰经。
   东正教徒,你们有高度的默观能力,他们有一种和我们玫瑰经类似的祈祷,叫做“耶稣的祈祷”(The Jesus Prayer).
   慢慢的,一次又一次,在平静的、个人灵魂的展露中诵念:
主,怜悯我,
我是个罪人,
基督,怜悯我,
我是个罪人。
   这些诵念和着他们的呼吸,回应着他们内心的跳动。
   祈祷的内容越来越丰富,祈祷的词语越来越少时,默想就变得困难和枯燥无味。在这以前,是一种理智的享受,现在却变成一种枯燥和痛苦。人这时好像已走到神修的十字路口。有时甚至会以为自己不但没有进步反而在往后退。诸天都失去它们光辉的彩色,灵魂正处于“灰色”的情绪之中。
   这时,如果有一个好的导师是很幸运的,尤其是如果你自己有这份虚心让人领导,你就有福了。
   但这并不容易。我们都以为我们知道怎样独自上路。其实,只有失败才能使我们从正确的方位透视每一件事。
   我所说的这种默想上的干枯和不肯把思想集中在精神事物上的情形,到底是怎样来的?很明显的,是与我们自己的弱点及我们所犯的错误有关。这可能由于我们对某些东西或某人有着不健康的眷恋而不自觉,或是有些把我们内心好种子窒息的荆棘存在我们心里。在默想上遭遇苦难,也不一定是灵魂在趋向天主的象征,或是灵魂正迈向一种更高形式祈祷的预兆。
   不过,感谢天主,很多时候,这是灵魂进步的象征。但,是或不是,我们又怎能分辨呢?
   圣十字若望在这里告诉我们几点:
有三种征兆显示祈祷是从推论形式进入默观的形式:
一、我们失去运用想象力的意愿。
二、想象力和感官知觉再不愿意去思索任何特殊的事物,世上的事不带来任何安慰。
三、灵魂只想保持宁静不动,只要直指天主而已。它欲想内心的平安、平静和安宁。它不再觉得需要运用人的官能。
第三种情况最好。如果这种情形出现在灵魂之中,其他两种,也就有了根据。如果我在默想天主上有困难;如果我再不能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个奥秘之上或是耶稣的生活之上;不能集中在一个真理上,但,我渴望独自不动的、静静地留在天主脚下,没有思想,只在爱中……这表示某种伟大的事情发生了。这是神修生活中最美丽的秘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