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八章 流行感冒•副院长依搦斯姆姆
那位神圣的姆姆离开我们一月后的光景,流行性感冒开始蔓延。我们当中只有三个人未曾病倒。对虚幻的世界,我又有了一种新的感悟。在我十九岁生日那天,就有两个人死亡,不多时,又有两个人相继死去。不久,在圣器收藏室中,只剩我一人负责经管了,那位负有管理此室总责的修女,病况相当严重。我一个人忙着准备丧仪用的器物,又得随时注意在弥撒进行中关启圣咏队的格栏……。天主是太好了,我虽然忙碌已极,但他给了我足够的体力来做这些事,使我当时对落在我头上的一些工作,竟毫未生退缩之心,这使我如今回想起来,竟觉得有点难以置信。死亡似乎到处猖獗;那些照看病况危殆者的一些修女,她们自己也都是步履维艰的病人。一位修女往往在悄无人知的情况下,巳然死去。一晨我起身后有一个预感,我觉得玛达肋娜修女已经死去了;我看到甬道里仍是黑洞洞的,在各隐室之间无人走过,我乃走去看她(室门是开敞着的。)她果然已是衣装整齐的躺在草垫上死去了,我并未感到太惊惶,我走去为她拿来一枝蜡烛同一个花圈。
黄昏时候副院长死去时,只有我一个人在旁照料,除了我们这些置身其中的修女们以外,修院中当时凄凉的景况殆非外面人所能想象。在这愁惨的情况下,天主是时时刻刻在关注着我们的:那些死者都是安然的过世了,似乎未受过什么痛苦就到另一更美好的世界上去了;死者的面容显露出安详与快乐的神情,似乎他们都在舒适的安眠。实际上她们也确是如此。一旦此世归于幻灭她们即将起而永远享受天主赐予其所简选者的幸福。当其它的修女们几乎都受着这种病苦的考验,而我独能幸免,每日我恭领圣体时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谢。这事真是有奇点妙呢,甚至当疾疫流行之际,吾主依然对我娇惯如故,当他一些忠实的仆人不复能享受领圣体的恩惠时,我仍有幸能每天领受他。我每天能够接触做弥撒用的圣器,并准备祭坛上的麻布以备主莅临时用,自然也是极大的福乐;我愿我的内心能够充满了感激,圣堂中的执事,在受任命时所接受的训示,我常是反复思忆,以蔸或忘:「你管理圣器的人,应永保自己的无玷。」
至于我领圣体后的感激之念,有否使我大发虔敬之情,我真不敢说。实际上,我却觉得自己更不如平时了。说来那原也不足为奇;我已经将自己献给了天主,如同一个女居停般准备接纳他,这原不是为了使自己满意,而是为了使他高兴。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以空了的座位来状拟我的灵魂,上面还有些浮尘呢,我祈求圣母赐予清除净尽;随后我又请求她搭起一座幔帐,华贵得足以在此时光内应用,以迎天上嘉宾。并请她尽量的以取用方便的饰品来加以点缀;我将请求天上诸圣及天使们前来,并在此奏起妙乐,我想,当天主莅临于我的灵魂之时,这是我所能表示的最热烈欢迎的场面了。如果他感到满意,我自然也感到满意了。但是运用我的想象力,却并不能使我于祈祷时死于分心,昏然欲睡。当我念完感谢祷文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在念时候,精神是多么的涣散。只有将一日中剩余的时光,用来感激我独领圣体的殊恩。
姆姆,你可以看出,我所走的道路并非是充满了疑惧的;绝对不是。我常常自己故意的找出我自己的失败的可笑处,而加以充分的利用,而吾主似乎也不以为意,不然的话,他为什么要鼓励我走上这一条小径呢?我记得有一天我不大想去领圣体,这在我是极少有的事;我觉着天主好像也理会出我内心中缺少点什么来了。我记得当时我曾自语:「现在,如果为了某种原因,神父只给了我半个圣体,那这事就令人烦恼了,我将认为这是一种标志,说明了天主不大高兴到我的心里来。」于是我就走向领圣体的格栏前,信不信由你,我生平第一次看到神父拿起两个圣体,而不是一个,——两个显然分开的圣体,将之给了我。我的眼中充满了快乐的泪水,天意与我心的翕合,使我感念至极。
在我发愿后一年,差不多在珍尼微姆姆去世前两个月的时候,我在避静之中获得了极大的恩宠。通常是大家在一起做的避静,往往比我个人单独的退省得到的神益更少,但这次的情形则不然了。领导那次避静的神父,以能感化大罪人而蜚声于时,但并不见得对修道的人能有何启发,所以我当时觉得他不一定能够了解我而给予我适当的指示。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做了一次九日敬礼,并热心的胜告。天主自己乃是我的导师,他也亟于使我了解这一点,所以才选了这位神父来供他驱遗,而最后我对他这位人选极其感佩,对这位神父的指导如此叹赏的也许我是唯一的人呢。在精神上,我曾经过了一段极其迷茫的时光,我甚至坏疑到天堂的有无。但我对自己内心的疑虑并不预备说出来,因为我没有把握将它表现得恰如我所想的。随后我到了神功架前,忽然间我的心地开朗起来,差不多我刚一开始告解的时候,我就立即感觉到那神父极能透澈我的内心,他有着使人惊叹的透视力,真可以说是奇妙极了。
我的灵魂变成了一本一览无余的展开的书卷,那位陌生的神父似是比我自己更能了解其内容。他引我在那信与爱的海洋里扬帆前进。以前我虽然极爱这汪洋大海,但我惧怕冒险航行其上。他对我说,我的过错并不致引起天主的不快。「我以天主的代表身份,且以天主之名确切对你讲,你为他所做的一切,他感到十分满意。」这些话对我是多大的安慰,殆可想象——从来还无人如此确切的提醒了我:一个人的过失可能不会忤犯天主;我对此有了把握之后,在地上流放期间所患的对天堂的怀乡病,我也可以忍受得住了。同时,我自心底深感他说的是真话;天主原是比慈母更温柔,而你,姆姆,永远肯对我那些无心的小过错加以宽恕。我曾一再的领会出来:你对我的轻轻的爱抚,比你的中诫对我更有效果,我好像是天生成的那样的一种人——当我惊惧之时,我就蜷缩起来;而当我接受到了爱,我就能载欣载奔的以最大的速度前进了。
自从你被选为我们修院的院长那辉煌的日子以后,我的宝琳姐姐做了天主在地上的代表了——爱的挚情使我的双足如飞!吾主藉了你的影响力,完成了多么奇妙的工作,如果不是由于这一件事,经过这么长久的时期也许我还不能明白呢。你的芳表使我了解:我们要忍卒茹苦,才能使信德繁衍,我对吾主言语中的深意了解得较以前更为清楚:「要相信我对你们说的话;一粒麦种必得落在地里死掉,不然的话;它不过仍是一粒麦种;但如果它死去,其后就能结出丰多的籽粒来。」你曾经得到多丰富的收获!你曾以眼泪播种,但不久你将看到你辛劳的报偿;你将带着你的麦捆归来,充满了欢笑而在那丰多的麦捆之中,藏着一朵小小的白花;我们在地上流放期间所过的一段黯淡沉默的时光中,你对我的慈爱与不平凡的启示,使我永难忘怀。将来到了天国之后,我将把我自你体会出的温馨和圣德向你吐诉出来。
在这两年之中,我体会很多的事情,天主待我可谓仁慈极了,凡我所愿望的,他无不答应,好像 他当初对所罗门王一样,不只俯允了我修德成圣的心愿,且应允了我所希求的一些世上虚幻影象——自然,我得到它们以前我巳看透那原是虚幻,但他还是将它们赐给了我。姆姆,我永远以你为我的理想,并且希望与你极其相似;因了这个缘故,当我看到你描绘出美丽的图画,写出优美的诗句时,我就往往对自己说:「有那样绘画的天才,写作的技巧,且能以这些作品来对灵魂发生启廸作用,真了不起。)我绝未敢发生妄念,祈祷着自己也能有那样的天才,我只是自己在心灵深处有这种愿望吧了。但当吾主降临于我内心之时,他定然高兴藉此机会告诉我:「人们在今世阳光下所做的,不过皆是幻灭与徒劳。」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我竟然也贸然的从你学画了,天主俯允了我将姆姆教导我的能善加利用;我竟也学你的样来写诗,并且居然写出为人赞美的颂祷之词来。当所罗门王检视自己所做的一切时,不是也觉得那些全无意义的业绩皆是徒劳吗?我也有类似的感觉。我发现在深藏韬晦之中,对受造之物(人)全然无所知,乃是真正的幸福。我并且也进一步的理解出来,即使我们有「使死者复生,万邦归化」的事功,而毫无仁爱之情,那我们也是一点价值也没有。天主给予我的一切,并未助长我的虚荣心,而却使我对他更加向往,我更了解:唯有天主是不变的,只有他才能满足我们心中无限的渴望。
吾主更以许多不同的方式来愉悦我;我指的是:当我穿会衣之日突然飞雪,以满足我稚气的愿望……等等的事。只就花朵一项来说吧——你知道我是多么喜欢花的一个人;当我于十五岁时自己幽居于修院隐室之内时,我还曾经想:我将永无驰骋田野,欣赏芳菲的快乐了。而实际上如何呢,从未曾有一个时期像我入了圣衣会后一样,有这么多的花儿经过我的手。新郎常常赠他的爱侣以花朵,吾主并未曾忘了我,他曾给我送来好多蓟头花,雏菊,罂粟花等等,都是我最心爱的。还有一种名叫麦菌花的小花朵,自从我们迁至里修后就未曾看到过它;我心头萦绕着在阿林松度过的温馨童年的回忆,渴望着和那可爱的小花重逢。啊,在加尔默罗山我又看到它了,它向我灿然而笑,好像说,如果我们竞肯为了天主牺牲了一切,他将在大事小事上报偿我们千百倍。我的心头还怀着一种最大的渴望,而我常常担心,不知它能否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