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感冒了!但去年年底却又患了!
去年圣诞节在兰屿的三天,由于当地早晚温差相当的大,清晨天空飘着细雨,午前午后风和日丽,阳光高照,但一近傍晚,天气会突然转凉。可能是一时未能适应这一天数变的天气,一开始就觉得混身不对劲。离开兰屿的当天早晨,就已经出现了鼻塞和嗓子哑的症状。在台东的两天更是难过,一边服药,一边仍然还得勉强到圣母医院及东工高中做两场演讲,最后是抱病回到台北的。
步下飞机,头仍是昏沉沉的,当时唯一的心愿,就是立刻回住处,蒙头大睡一觉。因此,刚一步出松山机场,就钻进一辆正好停在门外的计程车。
待车快到目的地时,正准备掏钱付车资,这才发现身上除了两张壹仟元的大钞外,就只有两枚十块的铜板了。当时心里不由地着急了起来,因为过去就曾有过几次类似的经验,被驾驶先生瞪眼,认定我是故意跟他过意不去,那种滋味实在很不好受。
所以,这次当我一发现出了状况,马上很客气地问驾驶先生说:“对不起,我现在身上的零钱不够,壹仟找得开吗?”正耽心他会给我脸色看,却意外地发现他也一脸歉意地回答我说:“很抱歉!先生,我今天一大早就出门,兜了好几个圈子了,但却只能载到三个乘客。实在找不开。这样好了,等您下车的时候,我们到附近停车场找管理员换好了。”他的一番话,让我刚才一颗不安的心放了下来。
到了敦化南路和忠孝东路口,驾驶先生很熟稔地把车子驶近停车场。但不巧的是,管理员也是爱莫能助,只好另想办法了。
他把车子开到附近一条小巷,停在一栋大厦门前。驾驶先生建议说:“您进去找大厦管理员吧!看他是不是可以帮个忙?”我急忙跳下车,一脚跨进大门,可是在询问处苦等了十来分钟,就是见不到管理员的影子,正败兴地往外走的时候,管理员却突然冲了出来,问我说:“先生,您要找谁?”当我说明来意之后,他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很抱歉,我身上此刻正好没那么多钱,不过铜板倒是满多的。”他一边说,一边从裤袋里掏出了一大把铜板,从中捡了四枚十块的,搁在我的手中,同时还对我说:“我替您先垫好了,您也不必急着还,等下次路过这儿时再送来好了,您就甭客气了。”
此刻,握在手中那四枚原是冰冷的铜板,刹那间化成了一股热流,温暖了我这个陌生人的心,我衷心地向他道谢,不但感谢他及时向我伸出援手,更感谢他对一个陌生过路客所表现出来的信任。
这栋大厦离我住处虽然只有一街之隔,又正好在对面,照说不必急着还钱,那怕是下午再还也不迟。但我天生急性子,不愿意欠人家太久,更何况对方又是跟我素昧平生;同时我又正患着重感冒,不愿意回去之后再跑出来一趟,于是我请驾驶先生稍候片刻,以便在附近商店换钱马上还债。
我先试一家卖早点的馆子,却被年轻的老板娘一口回绝。这种现象在台北已司空见惯了,原不足为奇。
接着,去试隔壁一家干洗店,我向正在跟客户聊得起劲的老板娘说明来意,希望她能帮个小忙。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她二话不说,马上打开皮包掏钱,然后对我说:“没问题,先生,你要换多少?”接着把脸转向站在一旁的那位客户,对他说:“人么,有困难彼此帮忙是应该的啦!”而正巧那位先生也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当他看到老板娘正在数钞票的时候,还关心地问她说:“够不够啊!不够的话,我这里也有。”同时作出要掏钱的手势,而老板娘则连忙喊着说:“够了!够了!不用麻烦了。”
为答谢他替我解困,我告诉老板娘,我是住在对面光启社的一位神父,希望她有空过来玩。而当她听说我是神父的时候,马上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虽然划得并不标准,但是在她带着微笑的脸上,我可以看到一份对神职人员的敬意,令我感动不已。
向这两位可爱的陌生人道过谢之后,我立刻折返大厦,把四十块钱还给那位管理员。他一见我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跑来还钱了,显然感到相当意外,不过在他的脸上却立时绽放出笑容来。
当我再度钻进在那儿久候的计程车时,一股暖流突然向我涌来,祛除了早晨的几分寒意。我连声向驾驶先生表达衷心的谢意,待返回住处,感觉上感冒竟已好了许多!
其实,四十块钱并不是什么大数目,换钱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对己无害,却对人有益,原不足为奇。但是处在这个到处弥漫着“事不关己,己不劳心”的气氛,及“人情薄如纸”的社会里,能够在短短的十来分钟内,接二连三地遇到愿意付出爱心,愿意伸出援手,甚至对陌生人表现出无条件的信任的人,诚然是弥足珍贵了!
他们姓什么叫什么,我不知道,也许我们永远再也不会相遇,但是他们的爱心,我却会永志不忘。他们就像是一盏盏小小的亮光,在各个不同的角落里闪烁,不但照亮了周围的人,也温暖了多少人的心。
我深深地这样相信着:如果没有他们的存在,这个社会势必变得更为冷酷、黑暗与无情。
(自由时报80.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