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入学堂生别离病颇重颇奇 天上母皇含笑眷怜
我八岁半时，莱姐从本笃姆姆学堂毕业出来，轮到我去顶替补。同班同学年龄都比我大，其中有个十四岁的，人不聪明， 却能操纵同窗。见我年令虽小，功课倒常第一，姆姆又喜爱， 有些妒恨，就千方百计收拾我这点小小优胜。我向来生性 m事，又怕被人恼，往往无法自卫，只好哑口无言哭给她看。 擒与赛姐不知我这苦惰，我又无此耐性忍受这些小折磨，所以 i幼小的心灵就难受难当。幸而，每晚放学得回家，心为之开， 功之解。爸爸膝上又是我的舞台。我将功课分数报告后，爸 又是亲我又是吻我，早把一天愁闷抛为乌有。最高兴的是报 ?我第一篇作文得了优等，爸爸奖给我一枚小银元，亮晶晶的， 它积贮起来以后好捐给穷人。从此每逢瞻礼五大都再添一 枚，这已成惯例。嗦!这种种无微不至的教养我的方法，于 成了必需品，犹如一朵娇嫩的小花，若不在家园头等好土 怎能发展它柔嫩根苗?别处是万找不到所需养料的。 且每逢瞻礼五学堂也放假，但不像宝姐以前给我放的假日， 3耐放假，我多半是跟爸爸在气楼上。现在我既不能、又不会 !学一样玩耍，和蔼可亲的人又少，但我仍尽我心仿效他们 ，无奈始终不得法。
赛姐是我和她寸步难离的，其次和表姐玛利亚最投机，她常随顺我一起游戏。当时我们便志同道合，仿佛天主早让我们 知道，将来同来圣衣院同修道。在舅家我和玛利亚常常扮作深山中独善其身的苦修士:茅 屋一小间，麦田一小块，菜园一小圈。终日默想天主事理，从 无间断。我们轮流着一人作工，一人祈祷，事事同心合意，口不言，心不分，无一不恪守修道章程。有时虽出游街市，路上 的消遣仍是念玫瑰经，只是用手指代念珠，以免无知者横议。 但有一日，我茬晚茶吃糕饼之前，粗心大意，在我吃的面包上 画了一个很大的十字，不免使旁人掩口哑笑。 但我们俩的心性太相似了，有时不免太过分。一天傍晚， 放学回家时想摹仿隐修士的庄重神情，我对玛利亚说: "我闭、 上眼睛，你领着我走。"她说: "我也要闭上眼睛。"于是我俩 各行其是，顺着路旁街沿往前走，不会在交通道上与车马相撞。 不料自自在在才闭目走了几分钟，我俩一对小顽皮正昏天黑地; 有趣之时，一撞撞倒了沿街店铺门外的小摊子，摊子倒了，人ii 也倒。店主人气冲冲地收拾起摊子，我俩再也不假装瞎子了， 不待人扶便己爬起，起得快跑得也快。睁大眼睛竖起耳朵，远 远昕人在后喝斥。若翰纳表姐跟在后面，她亲眼看见我们闯了: 祸，其时她的怒气，一点儿也不逊于店主人。 我写了这么些，至于赛姐新近的情况，我还未提到呢。 里修之后，我们俩的性格好像对换，她变得玲俐活泼，足智 谋，而我却变得太驯}I顷，又太会哭了，必须有保驾才是。七如 果然勇敢非常，尽力担起这个责任。我和赛姐还互相时有馈送F 你一来我必往，物虽小，情却浓。人生最乐少年时。与赛姐 影相随无猜嫌，心比春花更娇嫩，共饮晚露，共倚轻风。我 赛姐之乐，尤于赛姐初领圣体日之乐为乐，我的快乐之大，赛姊一般。
当时我七岁，还未去学堂，回想赛姐准备得周到细密，心 里十分喜悦。初领圣体前数星期，每晚你向她讲初领之大事， 我也静听，极愿预备。及至人们因为我年龄小，叫我走开，心凄然不乐，以为预备领受好天主，为我虽还有四年时光，但 现在起昕讲也不为多。一天晚上，有福的赛姐听人对她说z 吃从初领圣体起，必须改过自新。"我在旁听了便也立志，不 领也当自新。愿与赛姐一起从此一臼新，日日新。 4初领圣体前避静时，赛姐留宿学堂。数日不见，如别三秋。 一到，大家都乐陶陶。其时佳景留我心府，就像预兆我的 ;明日一样。这一天我得到的恩宠之大，之多，确实是我一生 自最佳的好日子。
的牛文一段，特追记我上学之前的事儿，这是记我可喜的往舍后所要记的。是我钻心之苦。苦莫过于生时别离:耶稣 我极亲极爱的寄母。先是我向她说，愿借同她去往荒野以 ，.她说她也有相同志向，唯要等我稍年长才能同行。此虽 之事，而小德肋撤则信以为真。 t确i而忽闻我爱母宝姐与长姊玛利亚说，没多久将进圣衣 肘真不知还有什么更痛苦的事了。当时衣院不衣院我并 h所知的只是我爱姐将离我而进一修院，而且不等我稍长
有口难言，有笔难描我当日J黯然神伤之意味，顿觉人 悉数尽呈满目愁云而己，到处分离而已。大挥其泪， 莲。那时尚不识牺牲之乐，顷刻四肢无力，衰弱万分。 以不因此而须命，全赖天主之大恩。以常理言，这岂不是超出我弱龄年力之上吗? 回想寄母之温存，何等宽慰我，至今我尚不忘。她又为我 详解修道生活。一天傍晚，我一人将所讲条目细心默想，也觉 圣衣院就是天主要我隐居之荒野呀。此其感觉，感动之力极大， 使我心再无疑义，并非儿童为梦幻所牵连，实在是天主圣召之 所在。虽不能一述其感受之深，但我心则大大安定平安了。 次日清晨，即将我心愿告知宝姐，宝姐也以为是天主圣意， 答允为我引见圣衣院院长，可将我心事说明。渴见之期已定某 主日。不料玛利亚表姊须陪去，但玛利亚也年幼，并无心事可 诉，我欲诉，然而非单独渴见不可。为此辗转踌躇，不知如何t 是好。便心生一计对表姊说: "得见院长姆姆是特恩，该循规 蹈矩，把心事陈述于她才是道理。为此一人进见，一人须走开。" 表姊深信我言，于是我得以单独渴见。院长玛利亚公撤格听我fA 所诉，也信确有天主圣召，但不能收九岁孩儿初学，须等到十噩理 六岁方可，我只得依她。虽然我极愿与宝姐同进会，姐穿会衣，~.、 我可同日初领。
这十月初二日是啼哭之日，又兼降福之日。主耶稣于姐妹: 花中肯先采第一。这第一被选中之花，过不多年，即当为姐妹1 之院长姆姆。舅舅与大姐陪了爸爸，上加尔默罗山。行第一台j 祭献时，舅母领我和莱姐、赛姐同与弥撒，都哭成泪人儿似的。i 进堂时，人人见了都诧异。诧异由他，我仍哭我的。我自问 上太阳怎样来照苦世。
好姐姐，我怕你想我说自己的苦，未免言之过甚。你去修道，原来我拿定主意不应伤心到如此，但我应承认，我灵锻」 尚未成熟，须经多少风波，才能达到百泰平安的境地，始能 尝这全心靠托，全心爱慕所生的效果。午后，即一八八二年十月二日之午后，我见我爱姐宝里纳 改名依摘斯姆姆，隐在窗格子后，这会客厅好不教我心酸。既 写心史我敢直言拜上。生离原本就苦，然而一比我现今所受之 苦，竟不以为苦，皆因平时与寄母心对心彼此谈惯的，今则家 人谈到末了二三分钟，好容易才轮到我，我当然只有呜咽涕哭 而已。分手后我心己粉粉碎。 其时我很不解何以我们谈话不能多几次，每人各谈半个钟 点:又不解我父亲、大姐可独占多时。因不解其所以，心里便 自言自语，从此拉倒，从此罢休。宝姐于我算是丢了。这番痛 苦之中，于我刺激很深，甚至不多时便生重病。
这重病定从魔鬼妒忌而来。见吾家此次一人先进会，他以 后要吃亏不小，故在我身上大报其仇。哪知天皇后爱护小花枝极留心，常从天上以笑容俯佑这柔条脆枝，不待暴风摧折，早平安。
那年年尾害头疼病终不停，初尚可忍，依旧读书，直熬到 吁斋时。那时爸爸带同大姐和莱姐上巴黎，将我与赛组托付舅舅母。一天傍晚，只留我一人与母舅在一起。舅舅便谈起妈妈生若干旧事，说得娓娓动惰。我昕之不免大为感动，因此大哭。 舅也因我哭有所感伤，并惊异我虽年幼，但一往情深至如此， J定于开斋放假时，用种种办法使我散心。 吉但天主的决定是如此。开斋那晚，我头疼疼到极点，全夜 阱发战。舅母一如亲母，瞬息不离左右。在病中她待我始终 阪有加，百般调治，周详细到之至。
注父亲从巴黎回来后，见我病重，痛不可言，以为我病一无希望，死即在眼前。但《若望福音》中记载，吾主曾有过这样 的话。"这病不致于死，但为天主的光荣，使天主的子因此显 荣。"天主这番考验我等，果得其荣显。一则因我父非常顺昕 主旨，二则因组姐们无不顺命，尤其玛利亚大姐。大姐为我吃 尽辛苦，我也大大地感激她，她心知我病中一切所需要的，真 ·是慈母之心，比一切名医都还要有益。 但我寄母行穿衣之礼将近，别人在我面前不敢言及，怕我 不能参与，徒增我悲。我心中却深信天主必安慰我，使我此日 重见我爱姐宝里纳。我深知庆日必万里无云，我深知耶稣不会 不让他的净配见我。你为幼妹之病己吃种种苦累，于此日我得 好好亲热我爱姐，安坐她膝上，躲在她自兜之下，被她亲热疼 爱，细看她一身雪白衣装，光辉夺目。这天真是我病苦中的喜 日呵。无奈此日此时，转眼即过，又当登车远离圣衣院了。 回到家，仍受命安卧，我并不觉劳顿。但到明日病复发， 重得厉害。以人力而论，万无生还之理。病状离奇古怪，难说 难措。口所言，心所思，身之动作，如有外力强逼而行之。外 面看来常似昏迷不醒，但我自信并无-息时失去灵心之用。往 往我一连好几个钟点昏晕，且昏晕之时，一点都不能动弹。虽 则沉迷如此，但旁人言语，即使声音再低，我都听得清楚，至 今犹能记忆。
真是的，这是魔鬼在惊吓我呵!无一物不叫我害怕。我睡1榻四周好似深渊阴整。墙上铁钉，看去似烧焦手指，又黑又粗，使我喊叫连夭。一臼爸爸看我时，一言未发。他手中的: 帽子，在我眼里忽变成不知什么狰狞怪相，吓得我顿时变色。d 父亲见了，号啕而去。
但天主虽准魔鬼变形吓我，亦叫几个有形天神来慰我心，来壮我胆。一个是大姐玛利亚，她总不走开，任凭我烦扰总不 属馀我也不放她离开一刻。吃饭时味多亚来看告我，我不停 地且哭且喊: "玛利亚……玛利亚!"玛利亚要出去，除非是望 ;葡麟、是去看宝姐，我才不吱声。莱姐赛姐对我也无微不至， r主i~假期，必来陪我，一待便数小时之久。嗦，我可爱的好姐 "it\坞累你们真不少。 J父舅母对我情谊之高深真难得。舅母天天来看望我鼻必 i数的小东西。我对于两老的亲热之情，从病中起不知 §少。我比从前更懂得、更明白父亲时常叮嘱我们的话: 除嫁记好，像舅父舅母这样热心照顾你们是少有的。" )掘年夏也亲自领受过。现在天上，该如何福佑那从前服 余力的人们呢? 苦稍松缓时，喜将雏菊、相思花编作花圈献于圣母。 23量母月f万花竞放。只有我这小花枝，奄奄一息开不 曦瞧自有太阳，太阳非别物，就是诸天母皇显灵像。 满撑旋转花心，朝向福星。 H见釜爸进来，十分感动的样子走近玛利亚，授以数十 r.'，.'，1牛气悲怆。嘱她致信巴黎，托母后得胜堂内行九日 飞弥撒，为小王后恳求病好。我当时见爸爸信德如 :蜷拔一巴不得立刻起床，向爸爸说我病好了。可怜我 区撵圣撞二'要我不死，非大圣迹不可。大圣迹谁做呢? 雕需盾妙手回春。
在日上玛利亚到园中去，单留下莱姐陪我。 停了→会儿，我低声叫: "玛利亚……玛利 声叹气叫惯了，并不留心，于是我高声大喊。玛利亚进来时，但可怜这一次我看见她却毫不认识她，左 张右望不见，便定睛注视园中，眼巴巴连呼"玛利亚..... .玛利 亚......'，不停。
当时玛利亚想尽方法要我认识，但我却不认识，只是急喊。 此刻恐怕玛利亚要比德肋撤更苦。她另生一计，转身向莱奥尼 低声耳语几旬，便面如白纸，抖索索地跑了。莱奥尼于是抱我 靠近窗口，我见一人在园中，并不认识是玛利亚。玛利亚慢步 向前，伸开双手，一面带笑，一面极亲热地叫我: "德肋撤， 小妹妹德肋撤。"依旧无用，我还是认不出她来。好姐姐玛利 亚于是跪哭我床前，面向至圣童贞，一如母为儿求，求赏儿命， 其心非得所求不可。莱姐赛姐也跪下同求。这信德的号哭声， 竟把天门求开。我见世上已无救星，即使不病死，也定哀痛死， 于是也面向天上母皇一心哀恳俯允我，可怜我。 忽见所供塑像，如活的一般，童贞圣母玛利亚的美丽，只 应天上有，决非世上言语所能形容，她的容颜之温良慈爱，无 语言可比拟。而最足以沁人心脾的，莫过于她的蔼然微笑了。 一切病痛都因之而消失。我双泪无声夺眶而出久久。 这眼泪呵，超超天表，来自于对所显圣迹的欢愉。当时我1 自忖z童贞圣母来我身前，望着我而蔼然含笑……此何等幸福 啊!又想此事不可随便告诉别人，随便泄漏则我福将不能保。: 此事过后低头一望，毫不费力依然认出我爱姐玛利亚。玛利亚 正凝视着我F似十分感动，又似有些疑惑，倾刻问我已膺受隆i 恩了。
童贞圣母笑顾之恩，不是由大姐之哀祷而得又能是由谁 呢?大姐见我注视圣像，目不转睛，就自语道，德肋撒病愈了。 是呵，这小花将从此再生，得艳日的光照，永远从凶仇的暴中脱离出来。正如圣歌所唱咏的: "暮冬将止，阴雨将停。"童 贞圣母怜爱的小花，长得一天比一天苗壮。过五年，就得移栽 于加尔默罗山上。
再说玛利亚既已深信童贞圣母不仅赐病人之痊愈，必更赐 ;以其它深邃之恩。故于无人时，温言软语，试我探我。我又如 鞠禁当得住，反而万分惊讶她怎么未闻一言，而全知这秘密， 斤于是一五一十全告诉她。嗦，果不出我所料，我福非但不保， :为痛苦之媒，自此有四年之久。每念及此特恩，便使我心 声直至到母后得胜堂中，我福始能恢复圆满。关于这第二次 与容后再说。
之乐怎生又变为愁苦呢?玛利亚既已听我细细到到地 抛昕所领宠恩，便要求我准她告知圣衣院，我当然不得不 已病后我初次到院，一见我最亲密宝姐姐，满心快慰。你此时此刻，多么心甜意洽。话有千千万，而所受之苦也不为 我觉得这些都装满心头，一句也说不出来。 公撒格姆姆那时也在一旁，她抚慰我，情意绸缪。我又见 女，问我病好，圣迹如何。有的问圣童贞抱耶稣圣婴吗? 有天神护从吗?不厌其烦问得我好心烦，好心闷。我只 蛐们: "我见圣童贞美妙绝伦，她笑盈盈地走近我身旁觉修女们她们心中描绘的情形又是另一回事，大概是觉 垫捏造吧。倘使我秘而不宣，我福也许保存。但此后悔 是童贞圣母在玉成我啊!不然，虚荣心将潜入我心， 有话辱而已。每一回想，则自己厌恶。吾主我天主， 所受之困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