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慎 独
可爱的海娜：
你提出的题目：[慎独』，颇饶兴趣。
这题目有含意，富诗情，是平地辽阔的草原，是一望无际的天涯。
道明会的慎独，我想和其他默观修会的慎独相仿。
因为只有一种慎独，就是基督徒应有的慎独，它充满生命和繁殖力。
作家们为慎独所占有，观察慎独而出神。
慎独的踪迹
这题目写来容易，生活起来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遵照它生活比描写它更为美丽，也更需要时间。
一位法国作家说：[应当孤独，才能成为伟大。然而应当是伟大，才能孤独。』无疑的，一个小灵魂将使孤独成为空虚的，死寂的。
在某机会中曾向你说：能和你讲述的事，都是最贫乏的事，几乎都是不重要的事。
深湛的事，最充满生命的事，是不能以人的言语所能衡量的。因为一着它们的边际，它们就逃掉了。
慎独就是这样的事。它应被列入精神的贵族内，很难记录它的历史。它组成真正的生命，做道明心灵的本质。
慎独有一片园地，浸润着天主自身的奥秘。在开始时还容易觉察它的踪迹，然后它就从我们的生活中隐循遁了。
不错，你曾经历孤独，你也曾经找寻它。
孤独的感觉
当你在心灵中燃烧着强烈的火焰，愿将你的不安，你的喜乐，你的愿望通传给另一人，希望最圆满的沟通，但是对方反应是冷漠，不关心，不谅解……
这时，你不知不觉地就与孤独面对面的相遇了。
这时，一根刺深深地插入你心中，忧伤侵袭你。
这是孤独的初步。
你成为独自一人，你的秘密和你在一起，没有知心朋友和你分担忧苦。你痛苦悲伤，也许哭泣，你开始感觉世人所谓[败兴]、[空虚』、[苦闷]…。
这是孤独初期含糊话。这样的孤独，我们可以描述它的历程，因为这是它的可怜相。
这不是真正的慎独(译注：西文SoledM一词，译为中文可用不同的两个词。一是心理上的孤单无聊的[孤独』感；另一种是神修上的一种境界，我们用中庸上的[慎独』来表达)
你会对孤独有更丰富的体验。那一天，你辗转在喧嚣内，也许是在胜利中，被万物包围，被许多人关怀。这时，在你的内心自会感觉有单独自在的必要。
这时，你也会思想，你会将自己内心底层解除复杂性，以发现你自己。这时你需要孤独，所谓慎独。
慎独的边缘
一旦获得它，踏人它的园地，你会发觉，你的肺呼吸的更为平静，你的思想把轻浮和野心的绉纹熨平。你会惊奇跃上高峰，毫无羁绊，自由自在的飞翔。正当此时，你发现[天主的召唤]，正当此时，世界好像变小了，你感觉你有力量超越这个世界。
直到这里，一切都是清楚的，因为一切都经验得到。这一层次的终点才是隐修生活中慎独的起点。
灵魂一接受召唤，也接受慎独的愿望，切愿是透彻的、神秘的，这切愿把灵魂推人新的区域，他所不认识的境界。
慎独是与天主相遇
从此，我们圆满迈进趣味浓厚的慎独的田园中。
默尔顿(Zhomas Merton)说，[慎独不是避开事物』。然而一位慎独的人并非逃避现实的可怜人，而是一位壮大的爱者。为此，慎独不是避开事物，而是同天主相遇。
几时人真纯地和天主相遇，他即在天主内和全部受造物相遇。这种相遇不使人孤单，不使人逃避，不使人孤僻厌世，反之，使他有普及的社群性，使之对所有人成为喜乐的源泉。他在爱的中央，从那里他掌握著世界，却避开世界支配的一切。
天主涵蕴人，充满人，满足人。
在天主存在内生存，就拥有无限，分享无限。
因此，人不感需要去探究其他事物，以事物满足自己。为一位被天主接触的人，外界的事物太微小了，哪能满足他呢!是的，他生活在万物内，并使万物有活力，他对万物有普及的手足之情，但同时，他却涵蕴在最深湛的慎独内(译注：意谓丝毫不受事物干扰)。
慎独中的工作
在慎独中，这位幸福人做什么呢?
他并不空闲，他在内心有工作。
起初，他集中思想、情感，和愿望：这是一种辛苦的工作，一点也不容易。
因为慎独尚未获得，尚被喧嚣、新闻、印象所困扰。自爱有许多花样……人尚未空虚自己。
有时，苦闷加强。这不是由解决问题而生的败兴，而是温和慈爱地接受自己的无能，以及对无能要做战斗，要付出毅力和勇气。
是的，需要战斗。应该学习战斗而不失忍耐，战斗而不急燥。这战斗要以深湛的感恩心和更大的爱进行。
太阳和风的故事
一天，太阳和风起了争执，每一方都坚持自己的力量比对方强。他们竞赛，看谁能让行路人脱下大衣，风强横的说：它可用狂飓使行人很快脱下大衣，太阳等它说完，先让它试。
风施展了它的最大暴力，然而风刮的愈猛，行人愈把大衣裹
在身上。
风只好认输。
太阳开始进行它的意图，它才放射一些光线，就看见行人轻轻地把大衣松开。
随着光线的逐渐透人，行人不知不觉地解开大衣，直至行者完全脱下大衣。
太阳以缄默而透人的热力获得了胜利。
我们风暴式的气焰多次促使我们谬称全能。
我们太信赖我们的力气。
深厚的爱不绕圈子，以牺牲养育自己，在痛苦内成长，浸润在祈祷内；这一点比其他一切的神修战略更为有效。
爱愈勇敢，愈使自己孤独，你就愈有勇气。
慎独在温和中进展，渐渐获致稳定。
一伊皆放开，交托给天主，无限的天主照顾，而天主则要求人保持空虚，不存任何有限之物。人一经无限天主插手，就由微小变成伟大了。
因此，要在我们的心灵深处，为天主保留空间!
这样，就等于把我们变化为天主了。让天主取代我们个人而自由行动罢!
在这种取代内，心灵找不到自己，更好说，心灵完全把自己交托于那位寻找孤独人的永恒者。
此时，天主的工作并不停止，祂多次给心灵引发休息。人却好像倦怠于孤独，而重新返至受造物内。
不过，天主好像和灵魂游戏一般。天主好像抽身而去，隐藏起来。因此，灵魂叹息，呼唤说：[你隐藏到那里去了…』然而，天主在缄默，并愿意人藉自己的经验发觉一切受造物皆不能满足人，因此在返归事务的旅程中，灵魂感疲倦，渴望独自的天主，思慕孤独。
主重新答应灵魂的要求，同时也支援她，把她引入更浓厚的孤独内，却也是使之神化的孤独。
这种神性孤独是否淡然无味呢?是的，但不要忘记，天主在灵魂内的工作。天主愿意净化人，愿意人相称祂，愿人不要怕痛苦。
和天主一起的孤独是清淡而美的：但是，当天主不在时，不关注人，不听人的叹息时如何呢?
当天色阴暗，太阳隐藏，浓云密布，一位行路困乏的人又有何感受呢?
那时，他感觉孤独的珍贵……这是悲伤的孤独，在人内有一幕悲剧。
在这痛苦的时刻，这可怜的灵魂该做什么呢?采取什么姿态呢?
唯一有效的姿态是[接纳』和[信赖』
接纳天主的全部计划。
信赖天主全能的爱；信任祂慈父的视线，对这一切，人虽视而不见，但确信被这一切包围。
信赖…相信愈是失迷，愈是无方向，愈是无路可走，反倒愈稳妥，确信是这只看不到手强而有力的领导著。
这是受考验的时刻
灵魂应该相信，不顾这一切，并且无希望里还是希望。
如这时刻活得圆满，可说一切都完成了。
在考验中，不变节，永保忠贞，不是容易的。因为在考验中，要面对未知而威胁心灵的风情，不惊不惧，对一日复一日的困扰，心不纷乱，而能不倦不厌地注目于无限，谈何容易。
向爱的火光之夜挑战……确实不易。
然而，如果灵魂答的好，足以刺伤天主的心。爱火炎炎的天主，一接触爱，就这样受伤啊!(译者按：为爱所伤是神秘神学术语，可以体会，难以解释，只须明白这与犯罪伤天主心迥然不同。)天主唯一愿望，是要我们有纯而不杂的爱。可惜，习惯适应这种爱的人是这样少。这种爱一遇到完全爱的灵魂，必把自己交付给他，并带他到更深的孤独，把爱与生命秘密赐给他。
我不知道是否为你讲了一些什么，我认为没有。
慎独比上述一切更为丰富。人只注目孤独的狭小周围，好像监牢一样。正如我们看到环绕我们的气体，那是多么窄狭呀?
慎独是氧气，它对灵魂说是空气，也可说是呼吸，还可说是生活：它是构成人存在富源的一部分。
海娜啊!我承认我无能，对慎独我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不感到它给我压抑，而感到它使我宁静。我相信你以后的生活会体验到的。
我快速的写了这些，无伦次，无旋律，什么从心灵中流过，就摄取下来。
但我无意开脱我自己。因为如果以有组织的话，以准备的语句表达，那你会更迷惘的。纯朴的讲反倒更好。
这些发自内心的字纸，如果为你有用，你保留，如果没有用，你撕成碎片掷掉。我愿望缄默的生活能为你解决问题。你将要看到，慎独的珍贵气息清纯地浸润你的心灵。
要多多的爱，爱为你解释一切。
我不想多谈了。所缺的(是全部)，你自己要负责逐渐发现。这期间，你要祈求圣神，求他赐你尝到慎独的丰富情趣；赐你锐敏的耳朵，为使你听到生命之言，让圣言在憤独的内心深处说话罢!
在基督内爱你的S．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