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六年圣诞节前不久,有一个人来请我为他祈祷。他也是在一个背景相当复杂的家庭中长大,受到相当深的心灵创伤。我听了他的故事后,感到无力用言语重述一遍,于是决定再一次用不出声的方式为他祈祷。
我想万一我体力不支时怎么办?我就与他并坐在椅子上。我的手覆在他头上,同时让我的肘靠在椅背上。我请他放松,让天主藉着圣神在他内自由工作。祈祷一开始他就有了很强的反应。他的一些记忆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并且给他带来相当强烈的情绪反应。回来的记忆大都不是他曾述说过的事。记忆的出现常是按照同一主题,例如:受惊吓的经验和与父亲关系……等等。每一主题之间,都有一阵平静的时期,使他在情绪上能够略微喘息。在休息几分钟后,他好像又开始想到另一个新的主题。如此,一连延续了两个小时,他感到非常疲惫,多次问我到底什么时候才完。我说:你要让天主一直作完。那时我自已也没有把握何时能完成。到了一次比较长的静默于平静以后,好像没有任何事发生,我就宣告完成。
他虽然十分疲惫,但是心情却是异常地轻松。他站起来抓住我的肩膀,用手打我,同时也高声大叫,他的喜乐是无法言传的。然后我们一起坐下来感谢天主,不但为他的治愈,也为在治愈服务上天主给我开了一条新道路。
以后,我就照了这个方式继续追寻下去。有时,有人来特别请我为他作治愈祈祷。我首先向他解释治愈是怎么一回事,并向他表示不需先讲述他个人的故事;然后,为他作接受治愈祈祷的准备。一切完毕之后,我就和他一起并排的坐在两张椅子上。我用手覆在他头上,肘靠在椅背,要求他自已放松让天主藉著圣神在他内心工作。我特别提醒他不要压抑他任何记忆及所带来的情绪反应,也不要沉溺在任何记忆中。他应处于被动的状态,让天主重新唤起他的记忆,有点像看自己生命的电影一样。他藉着记忆重温一些受伤的经验。在这种重温的过程中,这些记忆好似被天主的爱洗净一样。他仍然保存这些记忆,可是这些记忆不再是他心灵的负担和困扰了。下次回想时,他知道自己曾经经历过如此的一件事,但不会有消极的情绪反应了。
一个人在被祈祷时,他的记忆不断地浮现及消逝。一直等到他脑子内没有记忆再回来,心灵也渐趋平静,那么治愈祈祷就算告一段落。至于所花的时间,按每人的情况和需要而有所不同,从半小时到两小时都是可能的。
在祈祷的过程中,我常对被祈祷的人说:“当记忆回来时,如果你愿意说出来,最好说出;如果你不愿意讲,我也不强迫你讲。”这种态度会使他感到自由。一般来说,大半的人愿意把浮现出来的记忆向我讲述。因他讲出他的感受,会让我更深地认识他心灵的历程;在治愈和辅导中,它们是十分有用的资料。
我现在愿意用一、两个实际的例子来看这种祈祷的过程。
有一次,一位女孩来跟我讲她和男朋友间的关系常常让她困扰。她开始与男朋友交往时,情形都进展得不错。可是感情发展到一个程度后,她开始在男友前耍脾气,常使男友吃不消;有时导致两人争吵等等。这种情形已经出现好几次,她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等她讲完后,我开始为她作治愈祈祷。当我覆手在她头上一、两分钟后,,她说她感到极大的平安,是二十多年来从未感到过的。过了几分钟,她又说她非常想哭,但不知为什么要哭。我鼓励她不要压抑自己的情绪,自然地哭出来吧!她就号淘大哭,我很少看到如此情形的哭法。哭了三、四分钟以后,她才有记忆出现,开始跟我讲述她父母是作生意的人,十分讲求面子。因为她是长女,他们愿意她像个大人,从小就训练她有大人般的举止,绝不许她在父母前撒娇,或显得小孩子气。
她六岁时,父母因生意上的关系,晚上常出去应酬。每当此情形,她母亲常把饭、菜烧好,要她照顾比她更小的弟妹吃饭。到了八点钟,她要把弟妹放上床睡觉,九点钟左右,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等父母回来。那时她觉得非常的寂寞、想哭,但是却没有人听她哭。她就在这样的回忆中哭了十几分钟,后来又出来些与父母不愉快的回忆;大约一小时后,她整个的心灵恢复了平静。
在祈祷完之后,我向她解释这些幼年的经验怎么影响了她和男友间的关系。由于她父亲对她的态度,使她在幼年时没有得到所需要的父爱。她长大后,这种缺乏仍然深植在她心中。她与男友交往的初期,她的行为与举止是像现在年龄的女孩。可是一直与男友关系渐渐的密切,她就在男友身上找她所缺乏的父爱;在男友前的反应就恢复了小孩的情况,撒娇逗气。由于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种情绪的来源,不但使她莫名其妙,也使男友不知所措,而使两人关系弄的尴尬,甚至破裂。我如此地解说使她对自己有一个新的认识,由于家庭给她带来伤害不少,以后我又给她作了几次治愈祈祷。一年后,她写信告诉我,她体会自己是完整的“我”,已能够认识并接受自己情绪的反应,越来越能按真实的自我而生活。
另一个例子,当我为另一个人祈祷时,他忽然在记忆中看到自己很小的时候被抱在父亲的手上大哭大闹,家中有许多人围观。于是,他父亲抱他离开家,走了很长的路;一面走,一面喊他的名字。但是他却不明白所看到的一切。因为这是在他有意识记忆以前的事。我追问之下才知道他小时候并非教友。他所述说的情形就令我想起来,在中国乡间当小孩子受惊吓大哭时,用同样方式把小孩子的魂喊回来。在作治愈记忆祈祷后,他心理情绪的平衡有很大的进步。
上述两个例子看来,在这种静默的祈祷中,耶稣藉着圣神自由地工作,他知道我们的需要和困难,他可以从我们下意识里提出埋藏已久的记忆,加以治愈。他所唤起的记忆与我们目前的困忧有实际的相关性,耶稣和他的全知全能可以完成这种治愈。这种祈祷开始让我对治愈服务有了新的领悟,也更深体会耶稣对我们忠实的爱。
我慢慢发现当不同的人被覆手祈祷时,每人有不同的经验。最平常的经验是,在起初,他体会到自己的心慢慢静下来,有相当平安的感觉。过了几分钟以后,他的记忆开始浮现,也有情绪的反应。再过了一段时候,脑子浮现的记忆愈来愈少,以致于脑中完全空白。这时,心理的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一直到非常平安。有些人重复这样的循环好几次,每次中间有两、三分钟的休息。
记忆浮现的方式也有个人的不同,有的人脑中浮现的记忆杂乱无章,许多东西一涌而出。有的人记忆的再现却是十分有秩序;有的时候是按照一个主题,有的时候是按照时间顺序,从小到大,或是从大到小。同一个人经历有时也有不同,有的记忆出来的非常快速,一个接一个,简直来不及述说。有时记忆出来的缓慢,以致有一个记忆在那里滞留不去,如果碰到这种滞留的情形时,我通常会为他作一些用言语表达的祈祷,使这个记忆会比较快的过去。一般来说,同一个记忆很少会来第二次;但是有些受伤深刻的记忆过一个时候再转回来,同样的记忆在浮现两、三次以后才不再回来。
对有些人来说,记忆的浮现不是按照真实经历的情况,而是用一种象征的方式出现,有一个人,他出生于一个美丽的海边的市镇,但是他在童年时十分寂寞。当我为他覆手时,他脑海中浮现的记忆就是他童年时所居住的市镇,房屋非常整齐、美观,蔚蓝的天空与平静的海港,一切都显得非常地美丽。但是,只有一点,在他所看到的一切景物中,空无一人。
另有一人,一位男孩子,他曾尝试过许多事,但常遭受到失败,有很深的挫折感。当我为他覆手时,他所看到的是许多正在进行的工程都功败垂成。不过这种以象征方式出现的情形不多。
被覆手祈祷的人情绪的反应也各有不同。一般来说,情绪是伴随着记忆回来,但情绪反应的程度并远较所期望的为低;那就是说他不会觉得那么可怕的难受。有些人作心灵治愈祈祷,就是怕那些记忆回来时,情绪反应程度到自己不能承当的地步。但从我实际经验上来看,所有被我祈祷的人都告诉我,记忆回来时的情绪痛苦比他们想像的要好的多。从这一点看来,就在祈祷的这一时刻,天主的爱已经很深地在工作。
记忆出现和情绪反应的关系也有例外。有些人在记忆回来很久后,也没有什么情绪反应,情绪慢慢累积起来,到了半个钟头以后,才忽然地一下发泄出来。另有些人,先有情绪的反应,过了几分钟之后,记意才随之出现。我经历过一个比较特殊的个案,当我为一个人覆手时,在他脑中并没有什么记忆出现,只觉得在眼前好像看到一道道的光圈,同时心理有非常惧怕的体会。我当时不知如何是好。但因为我已有些经验,我相信天主一定有办法治好他的创伤,不管它们是因何而有。这样的情形大约持续了五、六分钟,才慢慢减低,终于消逝。我以猜测的方式去问他,是否在生下来的过程中,发生过一些困难。当时他答不出。过后他母亲果然证实了这一点。我对此事加以反省,可能在我们有意识记忆以前所发生的事,会用一种完全感受的方式再现,而没有什么实际上的记忆。不过,对这一类的情形,我的经验不多,还不敢下一个定论。
此外,还有一种情形。当我为别人覆手祈祷时,他的脑中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的记忆出现,心理也没有任何的情绪反应。只是在慢慢的平静下来。通常如果一个人在这种静默以前先讲了不少他个人的事,那么很可能作治愈祈祷时,就像上面所说的一样;没有记忆,也没有情绪反应出现。我也碰到一些情形,即使他们没有说什么,在我与他们祈祷的时候,他们除了心情慢慢地宁静以外,没有任何其它的感受。这种情形大半都出在神父身上。为何如此,我自己也不得而知。由于所经历的例子不多,也没有足够的资料供我作比较深刻的分析和反省。
从我个人的经验看来,如果我们为人覆手祈祷时,不论那人记忆的浮现和情绪反应的方式如何,我们最好以接受和了解的态度去让他的情绪发泄,静听他述说自已的记忆。如果一个人不愿意把浮现的记忆讲述出来,那么就让他守静默;但是可以很诚恳的劝他不要压抑自己的情绪。在这种情形下,祈祷者可以问一些一般性的问题:“你现在脑中记忆是否很多很乱?或是慢慢减少?”,“你现在脑中出现的记意是幼年、童年是成年以后?”,“你是否有些情绪反应?”。等到他自己说脑中一片空白,而心灵平静,这时就可以终止祈祷。
总之,由于每个人经历和性格的不同,在这种被治愈的过程中,记忆浮现和情绪的反应也不同。万一有些什么异常的情形,为人作祈祷者应当保持冷静,不必大惊小怪,好让天主自由地工作。即使有狂风暴雨来临,也会在一段相当时间之后平息。祈祷者这样的态度可以给被祈祷者心灵的支持和安慰,使他也能面对他过去种种受伤的经历,而能得到天主更深的治愈。
如果被祈祷的人愿意述说自己的记忆,而祈祷者有些心理辅导的能力,可以在一切祈祷完了后,帮助那人看一下他心灵历程的来龙去脉。这样更能帮助他认识在自己心理成长和人格发展上的经过,给他在以后继续成长的路上,指出一个方向。一般来说,这为他是有相当大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