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去法国之前一年,就有好友告诉我有真福团这个团体,值得去看看。它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既古典又现代的宗教团体,有古典的隐修的祈祷方式,有现代的基督徒的传教方法和仁爱工作。它最吸引我的是修道人和在俗人生活在一起,像个天国大家庭!有一位新加坡华侨唐小姐参加了这团体,所以和她联络上,并预先得到一些有关资料,有了初步的了解。八月底到巴黎,与朋友谈起来,才知道有真福团,就是1988年我曾想去参访的“犹大之狮”(LiondeJuda)团体,每周五晚间开始守安息日,周六晚祈祷、唱歌、跳舞,非常特别,但因临时才联络,没有空位而被拒绝了,想不到多年后仍有机会认识这团体。真福团有很多个“家”,唐小姐要接待我们的家,在法国西北部一个小镇莫潭(Mortain),由巴黎乘火车往西三个小时到威尔(Vire),再开车二十五公里才到达。她们的家在一个以前熙笃会的修道院内,有一座很古老的教堂,建于十二世纪,是这附近地区的观光朝圣地。1984年由真福团接手,才恢复这修道院的祈祷生活。
我们到底那天正好是星期五,安息日前夕,照犹太人的风俗,节日的前夕就开始庆祝。我们下午到达,有时间稍微参观一下环境,古老教堂是用石材建的,石墙石地板,里面幽暗,祭台后又三个品字形的彩色玻璃窗特别耀眼,上面一个是圆的,下面两个是直立长方形,上顶部是弧形,三个窗上的画都是抽象的,像混沌初开,又像圣神降临。祭台上有明供圣体,圣体光台非常炫耀;另有犹太人的烛台,七支蜡烛;祭台两旁放着两幅东方教会的圣像(ICON):耶稣及圣母;堂中央铺了大幅粗麻地毯,墙边是两排高背有扶手的深棕色木椅,好像是修道院神职班或长老的座位。圣堂外有长长的回廊,廊柱都有挺拔的美。此外还有地下室、古井、庭院等等。圣堂后即有苦路山、大圣母立像、树林、农舍等。
这个家是真福团最大的一个,有神父、修女、修士、家庭、单身等五、六十人,所以有很大的楼房。这个家又特别着重在出版与艺术,所以又有各种编辑部、工作室、书廊等。我们住的一幢楼是由以前的磨坊改建成的,专为短期停留及访客住宿。我们住到顶楼,屋顶下的小房间,梁柱都非常粗大,是很坚实的橡树木料,住起来感觉很舒服。下午他们工作之余又点心时间,可联谊交谈。唐小姐于1991年来这里参加真福团,我们遇到另一位新加坡华侨修女,是唐小姐的同学,由英国来探望她。其他还有几位由东欧来的访客,和几位住在这里的流浪汉。
晚祷之前大家都沐浴更衣,真福团的人都穿上白色的衣裳,有些传长跑,有些传长裙,男的也是白衬衫、白长裤,每个人都变成了一个新人。她们说这是“在基督内受洗,并穿上基督”的记号。我们这些外来访客没有准备,一看就分别得出来。其实他们之间也有一些分别,依奉献程度的不同而穿上不一样的白袍。晚上七点钟,天色还相当亮,晚祷是在大的餐厅举行。餐厅高而且深,有中古世纪的气氛。大家围坐成U形,两翼伸得很长,大约共有五十人,中间坐的是这个家的“牧者”——一位修女。修女、修士及神父平常的服装是:白长袍、外加上前后一片咖啡色长幅,和有些隐修士的道袍相似。牧者修女前面桌上放着一座有七根蜡烛的烛台,一幅小的ICON圣像和一个小铜铃。修女摇一下铃,大家就开始唱歌,有钢琴及几种乐器伴奏,节奏都相当轻快、响亮,是他们特有的歌曲,主题即是圣经里的《雅歌》和《圣咏》。唱了几首歌之后,牧者修女点燃了圣母像台前的蜡烛,点亮餐厅各角落和桌上的蜡烛,最后点燃吊在厅中的油灯,音乐、歌曲一直继续着,大家自由的跟随着和声、击掌、轻摇,充满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雅歌唱到迎接新郎——天主来临时,有人将餐厅的大木门打开,恭身欢迎,大家都起立,歌声高扬,手舞足蹈,接着又自由的舌音祈祷、自由唱歌、自由回应,阿门!阿门!虽然不是合唱,但声音却非常和谐。慢慢安静下来后,有一位长老将葡萄酒倒入杯中,直到满溢,然后传递给大家分饮;长老又将特制的辫子面包擘开,传给大家分享,并说安息日平安(SabbathShalom)!做父母的,覆手在子女头上降幅他们。之后长老和牧者修女分别带领男女众人起舞,手牵着手、或者手搭着肩,围绕着餐桌,在餐厅里跳着犹太民族的土风舞,一直跳到尽兴才停下来。晚餐已是晚上九时了。晚餐确是简单的,鱼汤、面包、乳酪、水果、冰淇淋,算是他们的小斋吧。最后再唱一首圣咏,各人将桌上的蜡烛奉献到圣母台前,在地上放成一个十字形,并许一个愿,大家念一遍圣母经,才结束这安息日前夕的晚餐,时间已将近深夜了。
真福团是1973年由奕丰兄弟(Br.Ephraim)创立的,当时他还是一个新教的神学生。他一直想要找寻一种团体生活,所以他到处寻房各种团体,包括当时流行的嬉皮和政治团体。可惜这些团体都令他感到非常失望,因为他觉得他们都很肤浅和短暂。使他印象深刻的是他在以色列公社集体农场(Kibbutz)的一年,及在法国南部兰查德瓦士铎(LanzadelVasto)所创立的方舟团体(CommunautédeL’Arche)的那一段日子(1968年)。尤其是方舟的兰查先生影响他非常深,他称兰查先生是“上主的人”、“灵修的父亲”,他形容方舟就像初期基督徒团体,完美得像新天新地,几世纪以来难得一见。方舟团体比真福团早二十七年创立,在真福团的生活中,可以看到不少方舟团体的影子。
奕丰兄弟在创立团体的初期,有很多与天主相遇的经验,天主亲自领他皈依,天主直接有力的对他说话,天主圣神充满他,团体的开始可以说“一段天主的故事”。他在方舟团体认识他的太太,在有圣神感动的经验之后,他们就决定和另一对年轻夫妇一起过团体生活。就像初期教会的基督徒,自动自发地如兄弟姐妹般共同生活。因为有圣神在运作,他得到说舌音异语、彻夜祈祷、祈祷治病、天主照顾等神恩。天主并且引领他们走向教会合一之路。有一年复活节前夕,在一个道明会的修道院里,一些神恩团体庆祝复活节岛弥撒中,他无意识地跟着信友的队伍,前去祭台恭领圣体,但那圣体在他的胸中像燃烧的炭火,点燃了他的心,使他全身透发热力。自此以后,他对领圣体有一种强烈饥饿的欲望,所以他常常偷偷跑到天主教的圣堂去领受圣体,每次都感到爱火在燃烧,这种情形持续了三年。他还注意到不少非天主教徒都发现到这种“真实的存在”,他这种由基督新教皈依大公罗马天主教的过程,有点类似泰泽团体创始人罗哲兄弟的经验。他由对圣体的渴望,到对圣母的尊敬,对宗徒传承的接受,对东正教及犹太礼仪的肯定,慢慢回归到天主大家庭。
1973年他们开始团体生活,1975年他们才在柯特(Cordes)成立第一个家,最初称做“犹大之狮”,并得到当地主教的认可。奕丰兄弟受玛德罗宾(MartheRobin,爱德之家创始者)的影响,决意回归天主教并由主教手中领受执事职,以平信徒的身份献身于先知性的工作,在教会内推动神恩同祷、礼仪革新、大公合一等运动。对外即推动各种使徒工作,这种发展方向正式梵蒂冈第二届大公会议倡导的精神。
守安息日是他们对礼仪革新的一部分,也有复兴与寻根的意义。奕丰兄弟相信上主对以色列的选择是不变的,当基督再来时她一定会得到救赎。团体的圣召是末世性及大公性的,他相信教会的合一会围绕着以色列而实现。要认识完全的基督,就要了解基督生活所在的文化背景。所以他们在二十年前,就开始研究犹太人的礼仪、乐曲、典籍等等,他们认为藉着礼仪可以使人皈依天主,预尝天国“真福”的喜悦。
星期六晚上是复活的前夕,有特别的祈祷会。白天如平常的作息:早上有早祷、玫瑰经、拜圣体;早餐之后各自工作,中午弥撒后午餐。下午也有工作时间,傍晚有晚课、上课或练唱、家庭时间,晚餐后晚祷才休息。作息时间每个家自由调整,拜圣体是由家里的每一分子轮流陪伴明供的圣体,这是他们特别重视的一种灵修方式。他们整个灵修方式,即是源自加尔默罗隐修会各位大师的指导。总的说来,他们的生活是默观式的。
中饭休息后,唐小姐带我们到这小镇上散步,在五时半赶回来参加晚课。接着是神恩治愈祈祷,先唱一些真福团特有的歌曲,有人居中带领祈祷,后来就是覆手祈祷。有治愈神恩的修女、修士覆手在每个人头上替他/她祈祷,包括身心灵的治愈。被覆手祈祷的人不就就一个一个的倒下,躺在地上,安详地在圣神内休息,旁边有些弟兄姐妹看顾。我们远道而来的访客中也有倒下的,而且感动地流泪;另有个性坚强的,即屹立如山;修女说我身上有一股力量,使她感觉不舒服,她怀疑是我练过瑜伽的缘故,这真令我费解。这复活前夕的祈祷一直到很晚,十一时大家才吃完晚饭休息。
星期日倒是比较轻松的一天,有较多的时间做自己的事,我们即开车到圣米歇尔岛去参加古老的本笃会圣堂的主日弥撒。我们一路往西海边驶去,远远的天边乌云密布,下着大雨。这个岛在退潮的时候可以步行过去,涨潮时路就被海水掩盖,非常特别。回到真福团已是晚餐时间,全“家”人都席地而坐在一个铺有地毯的大厅里进餐,就像郊游野餐的样子,大人、小孩、修女、神父都一起。每天他们都保留晚餐前一段时间,作为小家庭的时间,培养亲子关系,主日即安排“大家庭”时间,彼此共融。
由小家庭组成大家庭的团体,在教会内可能是首创的。开始时他们是由二对夫妻组成,后来增加独身者和修道的修士、修女、神父。夫妇放弃社会上的工作、舒适的生活、成就、野心等等,而度一种默观祈祷的生活,在团体内有其特别的地位。这种综合性的大家庭团体,外人看来好像不可思议,甚至带有偏见和恐惧。但二十多年来证明了他们得到上主的特别照顾,不缺乏又很融洽。家庭内通过每天都祈祷,能强化彼此关系、互相开放、宽恕、圣化。儿童、青少年在这种大家庭中成长,在祈祷气氛中熏陶,得到真正的爱,信仰坚定深刻,身心灵都平衡,可以避免很多现代家庭与社会问题的发生。由这个团体培养出很多圣召,所以在大团体内又组成修士神父团,神父仍住在团体内,依照他的圣召去从事他的牧职。1978年他们被阿尔比(Albi)教区主教,依照梵二教会法认可为“教区平信徒社团”(APrivateAssociationofFaithfulofDiocesanRight)。(自2002年起,成为“宗座国际平信徒社团”APrivateInternationalAssociationofFaithfulofPontificalRight)。气候所有邀请他们去的法国教区,都给与他们同样的定位。莫潭的家是比较完整的一个,各种身份的成员都有,为新进的人是很好的培育场所。
星期一大家都恢复平日的工作,小孩子早上外出上课,各部门的人进行各项工作,这里主要的工作是出版《火与光》(FeuetLumière)杂志和艺术创作,如玻璃画、ICON圣像制作等,此外也接待穷人。为跟随各前辈的爱德工作,真福团各个家均有接待各种不同的人,就像接待耶稣的来临一样,接待的对象几乎无所不包:垂死者、老人、病人、穷人、残障者、流浪者、孤儿、弃婴、难民、朝圣者、被遗弃者、弱者及所有社会边缘人……
又为善尽基督徒使徒的责任,他们发展出各种牧灵、服务、福传的工作。牧灵工作如:主办避静、研习会、辅导训练、圣经及礼仪课程、培育圣召及其他灵修活动;特别为青年人的牧灵工作即有:团体生活体验、祈祷会、周末营、夏令营、中途站、朝圣等。服务工作如:协助教区主教、本堂、照顾退休神父、修士、保护生命热线电话、青年热线电话、服务医院、学校、监狱等。福传工作如:对青年的福传、利用视听媒体的福传工作,有透过艺术的(音乐、歌曲、绘画、雕塑、玻璃彩绘、圣像制作……),出版书籍、卡片、圣言、杂志、戏剧、福传音像、教会电台等,还有一些自养农场及基督徒合一的工作。在看完一期《火与光》杂志,介绍他们以上这么玲琅满目的工作后,不觉深深吸一口气,世界上可能没有几个修会或团体,甚至教区,有如此庞大而多样的工作。
他们强调他们是一个默观祈祷的团体,度着远离世界、隐修院式的生活,而他们从事如此多的入世性工作,却一点都不觉得矛盾与冲突,皆因他们每天不断而深沉的祈祷,和天主亲自临在的指引。他们的各个家还会在祈祷中选定特别的意向,如为教会合一、教宗、主教、世界所有司铎、圣召等祈祷,为以色列、在非洲的工作、东欧国家等祈祷;也为团体、福传、心灵治愈的祈祷……。祈祷是他们生活的第一步,也是生活的全部。他们在祈祷中成长,在祈祷中互爱共融。
在离开莫潭这个家的前一天晚上,我们被邀请与出版部的同仁共进晚餐。我只问了他们一个问题:在这么多不同身份的人组成的团体内,如何和谐相处?他们都答说是因为祈祷!
真福团由第一个家发展到1995年已有二十年,在法国有三十个家,在世界各地另有三十个家,由欧洲、东欧、中东、非洲到美洲,平均每年增加三个。大部分的家都是老教堂、修院、古堡、学校、或教会房舍,是捐赠、免费试用、或租的、买的。经过奉献发三愿的成员约有二千人。奕丰兄弟创团时只有二十二岁,此时也不过四十二岁。
唐小姐带我们去参观她住的家,往南一百多公里的梅里镇(Meslay),是在一个森林中的古堡。附近有很多向日葵花田,向日葵花大如人面,都已成熟,垂下头来;路边也长满黑草莓,又大又甜,我们摘了不少作早餐。奕丰兄弟前几天才去了以色列,为那里的新工作安排,无缘见面。奕丰兄弟由照片看来有点孱弱羞涩,戴着眼镜,留有胡子,他常说他只是一件笨拙的工具,但在天主手中却发挥尽致,为传扬天主爱德福音无远弗届又无微不至。目前在梅里达家容纳的,主要是艺术家、画家、雕刻家和一位退休的神父。最近又开创了一种新工作:玫瑰花雨事业,为宗教信仰仍然不是很自由的地区的神父、修士祈祷。此外他们也派了三位修女到台湾学习中文,准备为中国成立一个家。在梅里他们是在晚饭前念晚课、玫瑰经。玫瑰经用不同的语言念,想不到修女们都能背中文圣母经。为响应圣母在南。斯。拉。夫的默主歌耶(Medjugorje)为世界和平祈祷的呼吁,她们除星期五外,增加星期三这天的守斋,只吃白面包和水,因为守斋就有更多的时间祈祷了。
路上我们也曾去圣女小德兰的故乡里修(Lisieux)朝圣,圣女很受法国教友喜爱。真福团每年夏天在里修有一个大型朝圣祈祷会,分享信仰经验,治愈祈祷。就在大教堂附近,真福团也有一个家,我们参加了他们下午的祈祷,祈祷最后是平安礼,大家围成一个圆圈,然后每人绕着跟每一个人互祝平安,握手、拥抱,气氛非常好,我们的心中充满喜乐平安。
离开真福团真有点依依不舍,他们的团体生活实在是我所向往的。后来我们去以色列朝圣,在投宿无门的关头,又得到他们在那里的家人亲切的接待,过了一个犹太新年。另两位同伴女孩,回台再过境法国时,也得到真福团一个家庭的照顾。那对夫妇共收养了各“色”不同国家的小孩十个,那种无私的爱真令人感动。回台后不久,其中一位女孩就决定投奔真福团了。
第二年我们到南美旅行,在秘鲁的利马又被当地真福团的家庭接待,也有温馨的经验。
(后记:后来唐小姐奉献成了真福团的修女,并被派遣至澳门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