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上一章所列有关灵修生活的问题时,你也许会想到现在的生活经验,而且会发现,耿裨思在十三世纪中所指的伤害与错误所产生的痛苦,竟与八百年前后今天的你,所感受的相同;而圣雅风在十六世纪时所谈的忧伤和喜乐,与你在六百年后的所经验到的忧伤和喜乐,也是一样。
这些灵修生活作者所谈到的深刻的情绪经验,确实也针对今天的社会而发言。在我们的时代同时有新的见解。今天,我们如何应付这些根深蒂固的情绪呢?如何谈起这些体验呢?在以下的五章,我要与你一同回顾现代人如何处理这些灵修生活上的体验。
我与各行各业、各种背景、不同文化和国家的男女人士咨询商讨时,看到一个共同的模式。许多年龄在四十或五十出头的人,不论已婚或单身,是神职人员或是修女,都因为在灵修生活中深深感到困扰而来找我。同样的痛苦一再出现,必须加以处理。它们都是某种“失去方向”、同样的悲痛、同样的痛苦经验。
在我陪伴它们度过这漫长的“黑夜”旅程时,开始出现一种模式。我打算用一则比喻故事,来表达这些经验的相似性,希望这故事尽可能包含这些旅人走向天主时,所处的环境、幅度和经验,同时又不失其故事的真实性。我相信这则比喻可以作为经验依据的母体或水平线。
首先要说的是,我们很清楚地知道,这些旅人的痛苦并不仅仅来自于当下生活的经验而已。在我们共同的旅程中,可以明显地看到,痛苦根源于生命的最初。打从生命之始,这个模式就开始了,因此我们的比喻也从这里开始。
在这个有关灵修生活的比喻里,我要全面地谈谈这些痛苦的起因,是这比喻的依据。我用的方法则是追溯和描述此种痛苦典型的发展顺序,包含起源及其再现的原因。这个故事会提到各种症状和反应,但在提到某个典型模式时,会明确指出它的症状反应。
虽然我们每个人都不时会表现出某些必须加以处理的症状,但这则比喻只是用来作为你反省的材料。
我要提出的基本理论模式是,在人类成长过程中,人要面对一个挫折。人在满足需要和渴望时,会遇到一个阻碍。在我们的故事中,这挫折就是经验到受创的人际关系。而此一持续性的挫折经验,会成为愤怒的对象。这种愤怒的感受又成为罪恶感的来源。我希望在我们进行的过程中,这些感受确实的性质和发展会越来越清楚。它们带着根植于真我,也发自真我的罪恶感,开始学习并建立一个防卫系统,在真我的感受及创伤的经验之间,筑起一道屏障。为了避免面对自己是个愤怒的人,它们压抑心中的愤怒,然后罪恶感会减退。防卫系统症候(thedefensesystemsyndrome)就成了内在行为机制或习惯了。
那么,我们马上会问:“这种痛苦的感受和失调的原因是什么?”首先我要为一些名词下定义。我说的“原因”,究竟是指什么呢?所谓此种习惯的“原因”,我的意思是指来自个人的“自我概念”的因素——这些因素相反个人真实、基本的自我,再加上造成并重现这些因素的人际关系。所谓的“自我概念”,则是一个人对于自己、对于他人,以及对于这世界的现实、价值和可能性所做的假设。然后我要谈谈与形成“自我概念”有关的活动。由于这种痛苦是此种行为模式和习惯的结果,我要说明这个习惯的成因,也就是“自我概念”的失调是怎么造成的。
基本上它始于童年的初期。阿德勒的理论建立了下面的情境:
从出生的那一刻,小婴儿就想要联系……把自己与妈妈连在一起。这是婴儿各种动作的目的。最初几个月,母亲在婴儿的生活中,扮演了最重要的角色:孩子几乎完全依赖她……母亲是孩子第一次接触到的另一个人,是除了自己以外,最先使他感到兴趣的对象。
在人际关系上,儿童努力地让自己做个“信赖者”。孩子破蛹而出进入现实世界的过程,大大受到孩子被人信赖以及信赖别人的程度所影响,做母亲的,是孩子最初的“重要他人”(significantother),她有责任关爱孩子,让孩子了解这个讯息:进入真实世界和社会是不会有问题的,在现实中信赖另一个人是不会有问题的。“我们已经知道,孩子社会观的发展,最重要的因素就在于母亲,因为是在母亲身上,每个孩子与一位值得信赖的”他人“有初次的接触……”。
在童年初期,孩子情绪的生存完全依赖那位“重要他人”。这是孩子开始形成及建立“自我概念”生命的第一步。如果孩子受到重要他人的接纳和关爱,即母亲传达了信息,让孩子知道,他可以保持自己的本来面貌,孩子就会发展出健康的情绪模式。
在这方面,可以清楚地看到母亲非比寻常的重要性。她站在社会感发展的起点。生理上继承的人类社会感交托给她负责……她与孩子的关系、她的知识和她的态度都是决定性的因素——人的社会感,或许最大部分是来自于母性的接触感,以及人类文明不可或缺的延续性。
究竟什么地方会出差错?显然,做母亲的不知为何,没把“不会有问题”的讯息传达给孩子,因而伤害孩子的发展。“帮孩子做一些小事,为孩子洗澡,给无助的婴儿所需要的一切,这些都能加强或阻碍接触。”比方说母亲的公开排斥孩子;像是不按时给孩子吃东西,甚至因为孩子哭而打孩子。母亲若经常重要做,孩子自然有受创的反应。
为配合我所叙述的故事,在这里我要讨论的是对这创伤的反应。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孩子受到太强烈的外在刺激,他的心理和情绪就不稳定。因此情绪面临紧急状况。突然出现的“真我”与“自我概念”的生命(所有现实、价值和可能性之假设的总和)间,组织和平衡受到干扰。其中所牵涉到的是什么呢?
情绪成长的整个模式,是不断地设法让一个人的“自我概念”与“真我”一致。凯伦•霍妮的理论是这样的:
实我(actualself)是一个广泛的名词,指的是一个人在一定时间内的一切情况:身体的、心灵的、健康方面或精神问题等等。当我们说要认识自己,也就是说,要认识自己的本来面貌时,我们会想到“实我”。理想自我(idealizedself)是我们非理性想像中的我,或者按强迫性的自我(neurotiepride)所命令我们该有的样子。按照我已多次下过的定义,“真我”是朝向个人成长和实现的“原始”驱力,当我们脱离精神官能症的束缚时,我们会再次与“真我”完全认同。
当我们继续谈下去时,我会采取这个区别。惟一要考虑的是,一个人的“自我概念”,究竟会以健康的方式正确地形成,或是以失调的方式不正确地形成,如果是正确地形成,那么,实我——即人的自我概念和真我,会是同一个。如果它形成的方式不正确,真我就会与理想化的自我概念相冲突。情绪——心理的成长模式,就是努力形成正确的自我概念,让自我概念与真我一致。自我概念是一个平台,我们从这个平台与整个世界相连。
人的自我概念是我认为的“我”的总和,我对自己及世界的看法,我认为我能做什么、我“是”什么。当然,这是一生都在发展的工作,永远没有真正完成的时候。因而孩子已开始建立自我概念的工作,并且尽可能让它接近其真我。这是一个持续校准、再校准的过程。我认为这些重整的努力,有如孩子天赋的“任务”。我曾说过,其中一项就是视自己为信赖人的人,以及受到信赖的人。但现在那位本来应以温暖、无条件的爱的关系,给孩子这样感受的“重要他人”,不但没有这样做,反而排斥孩子。于是孩子有了挫折,有了障碍。孩子需要与父母自由地交流。孩子的情绪——心理生命,有赖这样的满足。一个人自我概念的形成,实有赖这样的接纳。如果不是如此,会有怎样的结果呢?
那时孩子体验到的是不温暖和不被接纳,又无法直接抵抗这感受:就会“实话实说”。孩子经验了排山倒海、无法处理的刺激,也就是创伤。他接收到的第一个讯息是:“这样子是不可以的”。意思就是,不能流露出个人的真我。
环境中许多不利的因素都会使孩子产生不安全感:对孩子直接或间接的支配、漠不关心、行为反复无常、对孩子的个别需要缺乏尊重、对其行为缺乏真正的引导、轻视的态度、过多的赞美或是根本不赞美、缺乏真诚的温暖、父母争吵时被要求表明立场、过多或过少的责任、过度保护、与其他孩子隔离、不公义、受歧视、说话不算话、敌视的气氛等等。
这表示未得到受重视的感情所支持的孩子,不能在真我与现实之间形成并建立一种自由的关系。这种关系后来会形成自我概念。孩子的挫折感仍然存在,孩子仍然要生存,问题是孩子如何生存?
有两件事会立刻产生。首先,孩子对挫折有直接的反应,在这个故事中,挫折的起因是母亲。这位“重要他人”,现在变成孩子讨厌的他人,因为她阻碍了孩子的实现。其次则是孩子“实现”的观念。这孩子实际上知道,他是个“憎恨者”。这孩子很生气。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情绪,是真我的情绪。我已经说过,最首要的责任是培养自己做一个信赖人的人。如果认为自己是个愤怒的“憎恨者”,那么对于做一个“信赖者”并没有帮助。结果会怎样呢?真我没有得到母亲无条件的爱,非常生气,但孩子又不能让这情绪浮出表面;这孩子没有足够的自我力量(egostrength),允许自己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生气的“憎恨者”。于是,孩子会认为表现本来的自己,是不可以的。那不是个值得信赖的特质。这种情形可能、也确实发生在潜意识之中。但孩子还是得建立自我概念,需要认为自己是个可爱的、信任人的人。孩子会怎么做?他会发展出一个理想化的自我概念。在发展自我概念时,没有真我的帮助,因为生气是不对的,让自己的真我存在是不对的。在创造及建立自我概念时,真我并未扮演积极的角色。孩子在没有真我的帮助下,建立其自我概念——对本身的假设,关于价值观和可能性的假设。
凯伦•霍妮如此谈到这个“理想化的形象”(idealizedimage):
在此要更进一步说明的,就是精神官能症患者所创造的形象——他们心目中的自己,或是他们在当时觉得自己可以或应该有的形象。不论是有意识或无意识的,这形象与事实有着相当大的距离,虽然它对这人生命的影响也相当真实。
根据这个架构——即自我概念,而且是理想化的自我概念——个体从而在这世界上有所作为。这些假设形成所有行为和表现的出发点。这个参考架构是人许多行动的来源,因此在孩子发展中最重要的问题是,这架构与一个人“实我”的一致性有多大。我们的故事已开启了一个不一致的动向。自我概念开始“抽离”,形成理想化的自我。这“抽离”就是人被排斥的创痛经验直接产生的结果。一波波的排斥,而且来自“重要他人”,所造成的震惊击败了孩子没有防备的真我。孩子如何应付创痛经验造成的震惊、那一波波的挫折和受到侵犯的愤怒情绪呢?
在孩子发展期间,两股动力互相作用着。第一个是对被压抑的情绪。孩子的生气或敌意,会藉着找出原因,而寻求出口。但是因为对自己的妈妈生气“是不好的”,由于孩子的心理生存(psychologicalsurvival)尚不容许他直接向妈妈表达自己的生气。原因是,孩子担心如果向妈妈表示了他的生气,妈妈会在感情上遗弃他,使其无法进一步得到满足。于是孩子就调整自己,接受与妈妈不完全的关系。也就是说,孩子会在妈妈面前表现出“理想化自我概念的活动”,但绝对不会表现出“真我的临在与感受”。这就是“表现真实的自己,是会有问题的”背后的讯息。这孩子受到“重要他人”的激励,要做一个信赖人的人,但他对自己的认识及感受却是自己是一个愤怒的憎恨者。当这个概念似乎越来越深,越来越活跃时,“意识”觉察到了,因此产生罪恶感。这罪恶感源自觉察到真我中生气的感受,以及理想化自我概念在内心带来分裂的趋向。此时个人成长中的情绪认知(emotionalperception),基本上是如此。这罪恶感是怎样的呢?这是一种自我憎恨(self-hatred)的感受。罪恶感的对象,正是“基本真我”对母亲的愤怒感受,因她成了“使人不能满足的人”(unfultiler)。
现在孩子压抑着最初感到的愤怒,因为孩子觉得,对一个如此需要从那儿得到爱的人,却有这样的敌意,是“不好的”。这隐含着自我轻视的讯息,表示“我不好,因为我很愤怒,因为我愤怒使我被母亲排斥。我的愤怒使我不被喜欢。”
问题讨论
在灵修生活中,你若发现一个影响着你的问题,你能反求诸己,去探讨原始何在吗?
你是否会从这些问题的起源处来探讨原因呢?何以如此?
天主是否赐你恩宠,要你把坏习惯改变为好习惯?祂怎么召唤你?
为了做到这点,你是否需要前往你坏习惯的源头呢?
不好的自我概念是一种坏习惯吗?为什么?
天主是否要你以“真正的你”为自己的形象?
“坏习惯”的产生,常是潜意识的。天主是否希望这成为潜意识呢?
天主是否努力把你的潜意识带入意识中?祂是怎么做的呢?
生气是否使你变得不可爱?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