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一步跨出混乱亦即是一步跨离天主。人一旦有勇气脱离他那位折磨人的天主,他未尝没有可能寻获内在的安息及和谐。人经过多年痛苦和羞辱的折磨,于是当下没有天主的生命有如一个解放。他脱离天主的经验刚好与悔改的经验逆转,但却获得相同的心理效果:新的内在自由、自我尊重的加增、新的盼望。对于一些学生来说,他们回忆中被天主驾驭的过去,充满吹毛求疵、罪咎感、惧怕惩罚、无法承担的责任、无法实践的期望。他们感到被一堵禁制的墙包围,天主的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无所不在残酷地剥夺他们的自尊。人赤裸地保禄在天主干预的眼睛之前,境况可怜,有如被人抢劫了人最亲切深入的身分。对于这些人来说,谋杀了他们心中的天主是一个悔改经验,也是引进自我发掘、自尊、自觉和自我肯定之途,他们需要有勇气去禁制内心极权的天主,重新认领他们最私人的自我。
因此,向不存在的天主、向下禁令的天主祈祷并非一件尴尬的笑话,而是一种重寻乐园的深切真情表达。这种祈祷可以显示出不可知论与基督教信仰,其实只一线之差。人除去内心专权的天主,就能创造出一种新的平安和无畏的心。一个学生这样祈祷。
主啊,当我跟祢谈话时,我强烈地怀疑祢根本不在“那里”,根本从来不存在,我失去了祢,但我感受好了一点,因为祢使我变得渺小,并且不容我做回我自己,我从前常常考虑祢想我做些什么,又或祢要求达到什么完美的境界。
自从我们分手以后,我变得愈来愈自私,我更多关心我自己,即我作为人的发展。我想我仍然想达至完美,但不是为自己的缘故,亦不是为了取悦祢。现在我最关怀的是其他人。
这是一个真正的祈祷。有什么令它成为真正的祈祷?它是一场对话,一次会话。意思是在这祈祷中,祈祷者不是僵硬、封闭、苦涩和嘲讽,而是开放地接受回应、愿意聆听和预备成长。同一个学生作出以下的祈祷:
假若我再次寻找到祢——在态度上,我对这个可能性是绝对保留开放的——我只知道在他人里面和自我里面,我会寻找到祢。谁能知晓呢?或许祢就是我们每人心中最美好的部分。
在人类渴望为邻舍行善一事上,天主变成了障碍,祂非但不是人生道路,反而阻塞通路。向这样的天主祈祷变成一种懦弱或软弱的行为。一个学生在他描述他从天主转向人的祈祷态度中,痛苦地发现自己自相矛盾:
根本没有什么真正的理由可以促使我祈祷——我已经很久没有祈祷了。我仍然无法相信有天主这样一回事。若不是基于我们的野心,或勤恳工作,或他人的付出,我们绝对得不到什么,也不能成就些什么。感谢在一个处境中的有关人物,比感谢天主来得更适切。
这个学生察觉到比天主更重要的,就是人类。讲有关天主的话是沉闷、琐碎、没有结果和恶性的。这些谈话导致我们远离那真正重要的事。一个学生寻着了一种新的自由,写道:
我才不管那些教会所担心的琐碎事,纯粹浪费时间。
在这些祈祷,或非祈祷中,人的经验是,天主是人找到自己、通向他人的障碍。自我发掘的祈祷,是要求天主离开的祈祷,有时甚至强逼天主走开,以免阻碍人找着自由、找着自己,因此,人除去生活处境中窒息人的天主,以跨步离开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