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城之旅(二) 再访伯多禄大殿
    刚到罗马之初,曾经去过圣伯多禄大堂一次。但是由于时间不够,所以当日只能作蜻蜓点水式的参观而已。心中难免有一分遗憾。于是下定决心,过些时候还要再去一次,以便参观个够。

    十月十三日,我特别邀请老马识途的倪院长同行。深信在他的向导下,此行收获必比第一次来得多。

    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昨天罗马城仍是风和日丽、艳阳高照的天气,而今天早晨却突然间风雨交加。面对着窗外恼人的风雨,我紧锁双眉,开始为去或不去而犹豫起来。但是一方面心里又想,此行来罗马并未作长久停留之计,如果不去,要再腾出时闸,恐怕也不容易了。所以,我仍按原来计划前去倪神父住处。他一见我满面愁容,于是安慰我说:「待会见一定会放晴的。」

    莫非倪神父真有先知之恩不行,因为话还没说完,艳阳竟已穿过层层的云雾,洒遍大地。剎那间,我满脸的阴霾一扫而光。笑容再度在脸上绽开。倪院长看到我此刻的表情,与刚才大不相同,竟哈哈大笑起来。

    在他的引导下,我们并肩走向大殿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圣伯多禄广场。广场的面积其大无比。在广场正前方有一条大马路,据说是墨索里尼时代建造的,虽然称为大马路,但是如果与广场面积相比,则又好象一条羊肠小径而已。

    走到狭窄马路的尽头,突然间见到那片广场,和矗立在跟前的白色大殿,让人见了心胸为之开朗起来。

    进入广场,可以一眼见到矗立于场中央的一座高大的纪念碑。左右两旁距离不远处,有两座喷水池。广场的四周设有拱廊。在廊顶竖立着教会历史上的圣贤雕像,每个人的姿势虽异,但个个神采奕奕,有的张开双手,注视广场进口处,看起来好象是在迎接来访的宾客一样,使人感到亲切、温暖。

    越过纪念碑,再走没多远就来到了大殿前。沿着半圆形的大理石阶而上,就到了大殿的正门了。据说这扇正门平时不开,只是在二十五年一次的「圣年」才由教宗亲自开启,作为宣告「圣年」开始的象征。

    大殿是由布拉曼德于一五○六年动工兴建的。在他死后,由米开兰基罗、拉斐尔、维诺拉三位大师竟其全功。大殿内部宏伟宽敞。宽一八六公尺,长二一一、五公尺。高度如包括塔顶的十字架在内,则有一三二、五公尺。

    进入堂内,每一位游客会立刻被圣堂右后方那座「圣母恸子像」所深深吸引住。这座巨大的雕像是由米开兰基罗于一四九九年至一五五○年雕塑完成的;是描写圣母把已经气绝的圣子耶稣抱在怀中那副无语问苍天的神情。让人看后,不由自主地会一掬同情之泪,是那般的凄清悲戚。

    见到此情此景,很容易让人想起当日圣母圣若瑟抱耶稣去圣殿行割损礼时,西默盎对圣母所说的那段话:「至于你,要有一把利剑刺透你的心灵─为叫许多人心中的思念显露出来。」﹙路二36﹚而当日西默盎的预言,在圣母的一生中都应验了。

    圣母玛利亚由圣神受孕之事,若瑟因不知道而起怀疑,可是圣母却三缄其口,并未泄露君王的秘密。当时她的心里必定感到有苦难言;耶稣十二龄上圣殿过节,圣夫妇花了三天三夜寻觅才找到,内心的焦虑与忧痛是不言而喻的;耶稣到了三十而立之年,玛利亚已是寡母,真可说母子相依为命,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独子的身上。可是天主却另有安排,耶稣必须在此刻离家,去执行赎世救人的大业。从人性方面看,玛利亚一定不愿意耶稣离她远去,但是她既已向上主郑重许下:「看!上主的婢女,愿照的话成就于我罢!」﹙路一35﹚她最后还是忍痛让耶稣离她而去;耶稣三年之久,每天为神国的建立而劳碌,忍饥受饿,身为母亲的又怎能视若无睹呢?当她在赴加尔瓦略山途中,眼见受轻慢凌辱,满脸血汗唾污,跌倒在地的耶稣时,她能不泪流满面么?但是这一切的遭遇还只不过是前奏而已。真正痛苦的高与顶点是,当她在飞砂蔽天的加尔瓦略山上,沾满圣血的十字架底下,双手紧紧拥抱已死去的主时。此刻西默盎早先所预言的那把利剑,真正地穿透了她的心灵。

    伫立在雕像的前面,瞻仰着这旷世的杰作,默思着救主受难的事迹,我竟泪流满面,我的心深深地被这幅感人的情景所打动。

    此刻,我突然悟了,艺术的最高境界是什么?也因此讶异于米开兰基罗的艺术天分。摆在眼前的是一幅栩栩如生的雕像。不管是肌肉、神态、表情都生动自然,连衣服也是,如同真的一样。可是事实却告诉我们,这座伟大的雕像原只不过是一大块冰冷坚硬的大理石而已。米氏竟然能赋予它生命。如果不是艺术造诣极高,是不克臻此境界的;但是叫我感到更讶异的是,如果米氏雕塑之前,未能深刻地进入圣母的内心深处,去体尝她当日那无以言宣的痛楚之情,这座雕像就无法那样深地感动人了。我现在终于了解了,为什么从前有一位奥国的耶稣会神父,会伫立在它面前瞻仰达九个小时之久。

    可是,能到达这种「忘我」的欣赏境界的人又有几许呢?每天,川流不息,数以千计的游客会在它前面瞻仰,欣赏,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够在欣赏艺术家的造诣之外,更进一步地去了解这座雕像所要传递的讯息呢?

    据说这座雕像是米开兰基罗唯一亲手签了名的作品。传说中是这么说的:当米氏准备把他这座名垂千古的杰作呈现于世人之前,据说有别的艺术家的仿制品要先他一步推出。为表示他的作品才是真品,所以他就在圣母的身上签了名,作为证明。

    很不幸地,这座雕像曾于数年前被一名匈牙利籍的暴徒和疯子损坏。可幸灾情并不很严重,只打破了圣母的鼻尖及左手的手指。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后来已被修复,而修复的工作真是巧夺天工,并没留下一点儿痕迹。只是为防避再遭损坏起见,现在在前面已加装了一道防弹玻璃。

    艺术应是属于大众的,个人不可任意加以破坏。像在殿内另一处的「黑伯多禄像」的右脚就遭到了厄运,脚趾被热心的教友给「吻」光和「摸」光了。殊属可惜!

    在圣殿前面正中央,有一个光芒四射的玻璃窗。是由贝尼尼以采光用的雪花石膏制成的。窗户的正中央有一只白鸽,代表圣神。在周围的光芒里,有许多可爱的小天使环绕着。光芒分三方向射出,代表三位一体的天主。经倪院长的解释,我才知道原来这是主教的宝座。

    我们那天去正逢主日,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主教们正在共祭,参与弥撒的教友也拥挤不堪,我们根本无法靠近祭台前。所以我们就搭乘电梯上堂顶参观。

    到了堂顶,可以看到耶稣与十二宗徒的雕像。每座雕像都既高且大,人站在其旁,显得很渺小。当我们的目光移向左侧一座房屋时,倪神父指看墙上的两根大铁钉,告诉我:「你看到有一根铁钉上有挂没有?这根钉子平时没什么?

    但是一旦选举教宗,可就值钱了。因为当新教宗产生时,就会在上面挂个冒白烟的筒,表示新教宗诞生了。于是在广场苦候的群众就会大声欢呼,掌声雷动。」

    看完了堂顶,我们进入顶楼,隔着铁栏杆望弥撒。弥撒后倪神父跑到背后贴着毛塞克的墙的那端叫我的名字,据说这道墙可以传声。但是由于倪神父嗓音宏亮,当然听得清楚。至于这道墙是否真能传声,那就不得而知了。

    由于时近中午,我们计划参加在广场的公念三钟经,所以就匆匆结束参观,挤进电梯准备下楼。没想到忽然警铃大作,把大家给吓了一大跳,原来是最后进来的乘客是一位肥胖的中年男士,电梯已经超载了。经一位小姐的提醒,这位男士才不好意思地退出去,驾梯终于安然降落在底层,把我们平安送回地面。

    参加了场面壮观感人的公念「三钟经」后,我们也结束了一次愉快的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