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城之旅(二) 现代的若瑟
    挥别了美丽而充满了灵性的亚西西,我们的汽车沿着来路驶回罗马。在落日余晖照耀下,车窗外的宜人景色是鲜明而吸引人的。对一位酷爱自然的我来讲,平时是很难放弃饱览湖光山色的兴致的。但是坐在车上的此刻,我已没有欣赏窗外风光的心情了。因为早已跌入了沉思之中。

    也许修士们年纪较大,再加上玩了一整天玩累了,因此一个一个此刻都跌入梦乡,有的还鼾声大作,好不热闹。

    在沉思中,亚西西的幕幕情景,在我的记忆脑海里突然又鲜活起来。特别是教堂墙壁上那幅描述圣方济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下剥光衣服的画,更是久久挥之不去。在我心里默默地问这位伟大的圣人说:「圣方济、圣方济啊!你怎么可能在神贫的德行上,到达如此般的造诣呢?」

    我们中国人有句俗话说:「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已足够说明财富之为害了。有多少犯罪乃是由于一个「财」字。所以,一个人如果能够真正地超越对财富的贪恋,那将是多么的超脱与自由呢!

    圣五伤方济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正如玛窦福音第五章上,耶稣所讲的「山中圣训」里所描写的「神贫的人」;一位真福的人,正因为如此,天主特别降福了他,让他的身上印有耶稣的五伤,以光荣这位伟大的圣人。

    一提起「五伤」就容易联想到数年前在意大利逝世的比约神父。据说他双手也印有伤痕,虽经许多位医生的检验,仍然找不出医学上的原因。他生前名闻遐迩,从世界各地前去拜访他的教友很多。据说跟他办告解的人更多。我想可能是天主赏给他透视洞澈人灵的神恩吧!但是他并不是有求必应的人。我在美国曾经碰见一位年老的意大利女士,她曾经邀请我去她住处吃晚餐,席间提到比约神父的事迹时,她带着一脸难过沮丧的表情对我说:「我在意大利的时候,曾慕名而去拜访他,并且跟他办告解。但是他却拒绝听我的告罪。」说也奇怪,后来当我去以色列朝圣时,碰到一位也是意大利籍的方济会神父,他也是一脸不解地告诉我:「我也曾经到他跟前办告解,但是也遭到拒绝的命运。到今天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当然,连当事人都不知道的事,我们是难以判断的。但是有一点似乎是可以肯定的,比约神父之所以不肯听他们的告解,一定是有重大的理由才对。

    比约神父之所以闻名,不只是由于他手上的伤痕,更是因为他是一位很有圣德的神父。据说他做弥撒的时候,花的时间很长。特别是在成圣体圣血那段时间内,他总会沉思默想良久,甚至常常泪流满面,让参与弥撒圣祭的人感动不已。

    可惜,这样一位既有圣德又有神恩的神父已经与世长辞,给人留下了无限的哀思与追念。据说在世界各地已有许多教友开始进行他列品的程序。

    比约神父死后,跟他同一个修会的一位季诺修士,据说也获得双手有伤痕的恩典。也许这是天主照顾世人的另一种方式吧!

    车子在公路上继续地奔驰着。老修士们仍沉醉在鼾声里。面对着这几位两鬓斑白,额前皱纹遍布的老修士们,我心里实有着一份感激与敬爱之情。

    在耶稣会的传统里,除了有神父之外,还有辅理修士。而辅理修士的主要职责乃是替神父们分担一些比较属于物质方面及较为琐碎的事务,诸如管理厨房、更衣室、洗衣……等工作。好让神父们能专心从事神职。这一点与初期教会执事之设立颇为相似。

    在宗徒大事录第六章第一节至第七节上这样记载着:那时侯,门徒们渐渐增多,希腊化的犹太人,对希伯来人发出了怨言,因为他们在日常的供应品上,疏忽了他们的寡妇,于是十二宗徒召集众门徒说:「让我们放弃天主的圣言,而操管饮食,实在不相宜。所以,弟兄们!当从你们中检定七位有好声望,且充满圣神和智能的人,派他们管这要务。至于我们,我们要专务祈祷,并为真道服役。」这番话得了全体的悦服,就选了斯德望,他是位充满信德和圣神的人,和斐理伯、朴洛曷洛、尼加诺尔、提孟、帕尔默纳及尼苛劳,他是个归依犹太教的安提约基雅人,叫他们立在宗徒面前;宗徒们祈祷了以后,就给他们覆了手。天主的道渐渐发扬,门徒的数目在耶路撒冷大为增加,司祭中也有许多人,服从了信仰。

    辅理修士与执事虽不完全一样,但是两者存在的目的却大至相同。在耶稣会的历史上,他们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但是读者千万不要因为修士们所做的工作不如神父们重要,而误以为当修士要比当神父来得容易得多。

    不错,从培育方面看,神父要比修士来得严格而又漫长。除了两年初学外,还包括文学、哲学与神学等教育在内。而辅理修士除了两年初学外,往往让他们学得一技之长后就让他们开始工作。但是如果从成就感方面来讲,神父们的安慰要比修士来得多且大。例如神父们教书、宣讲、领避静、施行圣事等工作,都比较容易看到效果,而修士们在厨房、更衣室、采购等方面的工作,都是属于默默无闻的,不容易被人看得出来,在本性上也不会感到有什么成就感。因此,做为一位修士更需要有信德与谦逊,因此也比做神父更不容易。他们就像耶稣的鞠养之父大圣若瑟一样,不求名,也不求利,只知道一生默默地以双手操作木工,赚钱养活圣家三口,帮助耶稣完成救赎的伟业。他们也是耶稣所赞许的真福的人,因为他们也是神贫的人。而「神贫」二字在圣经上的真正意义乃是指谦逊而言。

    圣保禄宗徒在致格林多教会前书第十二章上曾论及神恩的来源与作用说:就如身体只是一个,却有许多肢体;身体所有的肢体虽多,仍是一个身体;基督也是这样……原来身体不只有一个肢体,而是有许多。如果脚说:「我既然不是手,便不属于身体;」它并不因此就不属于身体。如果耳说:「我既然不是眼,便不属于身体;」它并不因此就不属于身体。若全身是眼,那里有听觉?若全是听觉,那里有嗅觉?但是今天主却按照自己的意思,把肢体个个都安排在身体上了。假使全身都是一个肢体,那里还算身体呢?但如今肢体虽多,身体却是一个。眼不能对手说:「我不需要你;」同样,头也不能对脚说:「我不需要你们。」不但如此,而且那些似乎是身体上比较软弱的肢体,却更为重要。」

    从本性的眼光看,工作与职务虽有尊卑与重要次要之分,但在天主的眼里,这一切的区别似乎没什么意义了。惟一重要的是,我们是不是做天主所替我们安排的职务与工作。因为我们工作的价值不在它的大小,而更是在实行天主的旨意。

    很可惜,今日教会的司铎圣召逐渐在减少中,而辅理修士的圣召,似乎更是稀少。这也是教会与修会的一大损失。

    此刻,面对着这四位可敬又可爱的「现代若瑟」,内心有说不出的敬意。

    当车子在万家灯火中缓缓地驶入罗马市区时,他们也从休息中醒过来了。有位老修士感慨地告诉倪院长:「在我们这次来罗马朝圣及度假中,最令我难忘的两件事是:觐见教宗与到亚西西。」

    我想,这位修士所说的话,不正代表我们每一位在座者的心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