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哲人苏格拉底对自我认知的价值有最为极端的主张:“不经省察的人生不值得活下去。”尽管今天的思想家极少有人愿意附和此说、如此全盘否定不自省的人生态度,但自我认知的价值获得今人前所未有的大举肯定,则是不争之实。一直为哲学家、诗人、心理学家、作家、与其它“省思型人士”的珍视的自觉,在越来越多人士的推崇下,正逐渐成为一种不可或缺的成功工具,甚至在公司董事会这类冷漠、现实的地域也不例外。为求进一步了解他们的长处、短处、价值、与个人特质,主管们运用各式工具,从主管讲习会、与得自部属人等的360度回馈,到梅耶斯/布利格斯类型指针 与安尼格兰人格类型测试 等等,都在其列。甚至占星术与讲授个人成长密术的大师,也成为求自觉若渴的主管们争相追逐的对象。
没有一个企业组织能像耶稣会这样重视自觉。自觉是耶稣会领导模式的基础。耶稣会没有在各式自觉的作法中漫无目标的乱撞,它拟定一项工具供所有耶稣会士一体遵行:神操。
这项修练为依纳爵·耀拉,根据他本身迈向个人与精神觉悟的历程研拟而成。他不仅记录他学得了什么,还写下导致他获得这些见解的省思作法。他将其中最有效的作法,精炼为一种或可称之为自觉“手册”的书。
那不是一本用来阅读的书;要做到自觉,靠着书本了解其它人如何做到是行不通的,一个人唯有透过对本身经验的专注内省才能做到自觉。神操在耶稣会文化中享有至高无上的重要性。它们包藏着耶稣会的远见,是每一位耶稣会士卓而不群的个人发展经验之本。神操是耶稣会上下一体特有的生活经验,从罗马直到印度,从创会那一代早早期会士直到今年入会的新人,无不从事这种神操。耶稣会士有时自称为“作神操的人”,这固然意在彰显他们因接受同样精神基本训练而养成的同志情感,但更重要的是,它代表他们对共同远见与价值观的忠诚。神操的设计目的,在于协助个人选择或确认一种人生方向。但它们经证明也是一种同样有力的组织工具:耶稣会管理人只需稍加运用,就能经由神操取用一个充满活力与善意的泉源,还能提醒新进人员时刻不忘他们共同的价值系统。
罗耀拉称它们为神操是有道理的,因为它们是有待操作的行动,而不是有待研读的规则:“就像散步、徒步旅行、与跑步是体操一样,任何有助于我们灵魂的提升与纯正、使其免于一切不当动念的手段,都可以称为神操。”进行神操的人称为“la persona que se ejercita”,即“自我操练的人”,他不是被动地阅读罗耀拉的经验与见解的人,而是为营造本身内在能力而操练的精神操练者。
一位有经验、态度不偏不倚的“导师”负责引导每一位参与操练的人;导师并不教导新人该怎么做,只是协助每一位新人诠释新人本身的经验。导师并不投入本身的意见,他只是一片响板,“不应偏向任何一个方向,只能像天秤上的指针一样、站在一旁。”何以采取袖手旁观的作法?早期耶稣会的一本导师手册指出,“这是一种经验教训,只有由他们自行发现,才能令他们更加欣喜、更加为其所动。因此,只需指出方向已足,像用手指一样,指出矿山的矿脉,让每个人自行发掘。”每一位干练的治疗专家、每一位高明的管理人,都知道自我发现与进取动机的要旨何在,而罗耀拉本能地掌握到这项要旨:关键在于内心。
神操要求操练人必须进行全面知识、情绪与精神投入。根据这项要求,操练人必须在30天期间全神贯注,不能稍有分心。这意味不得与家人、友人或同事接触;不得参与工作;不得阅读除精神教材以外的书籍;不得随意交谈(甚至进餐时也应保持沉默)。
为什么要剥夺参与人这许多日常生活惯常的活动?只因为日常习惯与活动很容易成为一种先入为主的偏见,成为一种令人分神的思考、懮虑、影像、与构思、从而阻碍了真正的省思。在电话、移动电话、电子邮件、收音机、电视、杂志、报纸、传真机、告示牌、手表、汽车、火车、飞机、与公共汽车等等都还没有问世的十六世纪,罗耀拉已经有此信念。日常生活永无止境的尘俗杂事,太容易使人流于肤浅、使人无法专注。罗耀拉去除学员的杂念,正为了替他们争取时间与心灵空间。
就这样,每一位参与者都只能孤身面对这项操练。在整整一个月间,每天都有四或五次每次一小时的默想。每天其余时间,都用于对可能早已遗忘、对从未浮上心头、对未经充分反刍、或对遭日常琐事埋葬的种种感想、记忆、思考、冲动与信念进行内在过滤。
虽说神操的日常旋律为不拘形式的省思留下充分空间,但操练进程却绝非漫无章法。事实上,有关圣经故事或假想情节的沉思,都不遗余力地将参与者推向一个目标:使他们许下高品质、全方位的个人承诺承诺。当然,罗耀拉的个人承诺是对基督的服务,而神操的推力与主题事务也不脱基督宗教教义。但它们所以成为一种领导工具,不因为它们以一种宗教性世界观为基础,而因为它们能营造必要个人资源,使参与者无论面对任何抉择,都能作出强有力而成功的个人承诺——对宗教目标固然如此,但在工作、人生抱负与人际关系上亦若是。经过一个月的洗礼,学员们洗尽一切故我,为自觉、才智、爱心、豪气奠定坚实的个人基础。
战胜自我
神操使学员一头栽进极坦诚的自我评估的冰水浴中,“我可觉察到我的行动中的这项失误以匡正我自己,使我走正正轨上”。学员系紧了安全带,在地狱专有的声、光与气息之间,经历一次烈火浓烟的炼狱之旅:“以想象之眼看清那熊熊烈火,也可以说,看清那充满火焰的躯壳内的灵魂。在我的想象中,我仿佛听到哀泣、尖声嘶喊、叫唤与怒骂之声透过味觉,我觉察到硝烟、硫磺、秽物与腐烂的事物。”
沉思的训练项目大约在第二天展开:相信悔不当初、不该参加为期30天训练的学员人数定不在少。另值得注意的是,罗耀拉这项设计,反映的是一个极端不同年代的宗教心态。虽然在二十世纪末期,撒旦在大多数人心目中不过是一种隐喻,但对十六世纪欧洲人而言,却是真实而可怕的敌人。罗耀拉的神操就在这种时空背景下描绘出一个世界,提醒会士们不知警觉、懒散、或不事省思的人,将如何落入撒旦狡猾的陷阱中沉沦、受苦。
如果说神操有什么令人称奇之处,那就是罗耀拉强调的是不地狱狰狞景象,而是他令人振奋的一项讯息:耶稣会不会坐视学员面对撒旦如此大举挞伐而畏缩、受苦与无助。这项讯息告诫学员,要他们拾起棍棒、向罗耀拉所谓“我们人性之敌”展开个人之战。任何经自我“整顿”的人都能战胜敌人。但一个人如何自我整顿?首先必须搜集自己的弱点(“混乱无章的情感”)。单是这项自我发现的行动,已足以吓跑这个狡诈但懦弱的人性之敌,因为这敌人就像“一个虚情假意的情人”,最怕的就是他的恶行摊在阳光下。
老于世故的现代人,很可能将所有这一切视为浪漫而迷信的时代的陈年遗迹,而将之弃若蔽履。但罗耀拉的这项设计实有丰富的意涵。大体而言,现代文化以个人的、心理的、社会性的恶魔取代“撒旦”,作为造成我们失足的根源。这些恶魔包括癖好、软弱、媒体、没有爱的童年环境、霉运、同侪的压力、贪婪、对成功的恐惧、自我崇拜、社会传统式微、蠢老板等等等等。但无论以个人化(如撒旦)、心理化或以其它方式解释,“我们人性之敌”确实存在。人类世界最可悲的现实是每个人都不能充分发挥潜能,而且一般都基于明显可见的理由。诚如罗耀拉所说,人性之敌惧怕发现。当弱点未被发现或隐于暗处之际,我们对它们一筹莫展。了解我们的弱点,将它们完全发掘、尽情摊在阳光下的过程纵或痛苦,但确实是迈向征服弱点的第一大步。对罗耀拉所谓“混乱无章的情感”进行的这种自我搜寻式的评估,也就是对佛洛伊德 学派所称、“碍及有效自我功能作用的情感”的评估。无名戒酒会 的座上常客,或许称这种评估程序为一份“无惧的道德资产清单 ”,其它人则不会那么咬文嚼字,只会视它为一种说明“我是谁,我要去哪里,阻碍我的是什么”的过程。
持平之心
一位伙伴曾经问罗耀拉,如果教宗解散耶稣会,他需要多少时间才能重振旗鼓。罗耀拉的答复无疑令这位伙伴震撼不已,而这件事也很快在耶稣会传为美谈。罗耀拉当时答道:“只要能在祈祷中沉思一刻钟,我已经喜不自胜,甚至较过去更加喜悦。”
罗耀拉的这项答复似乎矫情。他已经建立正迅速成为全世界最具影响力、最成功的宗教组织。他能预见它的解体,然后在仅仅一刻钟的祈祷过后毫无牵挂地离去?
但无论是否矫情,罗耀拉的这番话,发出一个极其明确、以神操的教训为准的讯息。耶稣会士只有在耕耘出他所谓“持平之心 ”的态度以后,才能达到我们今天所谓的才智,即一种包括调适能力、胆识、速度与良好判断的混合体。
为培养持平之心的态度,学员首先假想有三个人,他们各自合法取得一万杜卡 的巨额财富,然后考虑这三人对于这笔新财富的不同反应。这三个人都因为对这笔财富越来越牵肠挂肚而颇觉心烦意乱。人生不只金钱而已,但有钱的感觉真好。突然间,这笔钱似乎成为他们生活难以割舍的一部份。前两人对于这笔令他们神魂颠倒的财富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但第三人如何处置这一万杜卡?这是此一沉思项目的要点所在,这第三人也是学员要效法的榜样。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他将钱慷慨全捐出,济助穷人,内心也因此无比喜悦。是这样吧?
错了。这位身为耶稣会持平之心角色典范的第三人,自我切断对这笔钱的牵挂,“但切断的方式是使他既无意保有这笔钱,也无意处分它”。换言之,问题不在于这笔钱。问题在于因难以割舍而成为金钱、或任何其它事物之奴。漫无节制在牵挂容易模糊一个人的见解。我或许在一开始,为养家而做一份薪酬优渥的工作,但在不知不觉之间,赚钱本身成为我的首要目标,家人反而遭我忽视。目标于是与手段混淆。唯有能够持平之心,也就是去除偏见与牵挂,因此能自由选择任何行动路线,学员才能拥有策略上的弹性。持平之心的耶稣会士,能够在仅仅一项动机驱策下,海阔天空地选择策略,这项动机就是协助世人、达到为上帝服务的长期目标。
这项沉思的要点不在于这笔钱;而在于牵挂。而了解个人的牵挂意味将个人的大石搬开,检视从石下爬出些什么。人们对金钱之所以难割难舍,往往只为安抚其它一些耗人心神的自我苦恼:我害怕失败;我需要觉得重要、需要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我对我真正的才赋与价值不具信心。
能控制决策与行动的内在恐惧、动机与牵挂,才是罗耀拉真正的着眼所在。试想一位公司执行长,只因自我意识随着公司营收而膨胀,于是在未经周详考虑之下冒然采取合并行动,或者是一位执行长,只因他与他的对手自我意识过强,不能从新交易中为自己取得令自己满意的角色,于是放弃原本无懈可击的一项合并案。试想,十六世纪的一位耶稣会士,可能为贪图在本国与友人一起工作的安全而不愿前往中国;或一位二十一世纪的专业人士,因同样理由而放弃一次绝佳的工作机会。试想一位性好控制、大小事务一把抓的管理者,不肯授权部属行事;或者一个人只因害怕孤独,而陷身于一种毁灭性关系中、无法自拔。他们都因牵挂而身不由己,就像上瘾的人受制于酒精、性或毒品一样。
这些人没能做到持平之心。他们不能自由地作成选择;他们受制于漫无节制的牵挂。其结果是,他们终于不能做出对他们本身、他们的公司、他们的同事或他们的家人最有利的抉择。
持平之心是才智之本。一旦早期耶稣会士做到这一点,罗耀拉一般都放手让他们自行领导:“大体而言,我很注意彻底的持平之心;之后,子民们(即个别的耶稣会士)一旦拥有理应具备的服从与克己意识,我极为乐意追随他们的意向。”
“更”
罗耀拉形容持平之心的耶稣会士“平稳时就像天秤一样宁静”,以考虑所有各种策略选择。
他们无需保持这种宁静过久。
在另一沉思项目中,学员想象一位准备上战场的国王。他的抱负不小:“我要征服所有异教徒的土地。”他向随从部属发出一道谕令:“每个希望随我出征的人,都必须以享用我享用的食物为已足;每个人也必须像我一样,在白天辛勤工作,以今晚仍需提高警觉之后,每个人才能与我一同分得一份胜利成果,就像每个人都尽了一份心力一样。”
沉思情节继续发展,“永恒之王耶稣基督”取代了这位世上的王,发动同样雄心勃勃的一场战斗。由于基督之道如此值得投入,如此振奋、鼓舞人心,“所有能判断、有理性的人都全心全意自我投入这场战斗”。事实上,他们要做的、还不只是全心全意自我投入而已。沉思情节还有下文:“那些希望在全面服务中脱颖而出的人,还要有更进一步的行动。”
比全心全意投入还要更进一步?那怎么可能?
严格说起来,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没有人能在已经全心全意投入之后,还能有更多奉献。但就像伟大的运动员知道如何在尖峰状态下演出“自我超越”的佳绩一样,耶稣会士透过这两位王的沉思与其它一些类似神操项目,学得进一步奉献有其可能。一位具备英雄豪气的耶稣会士,不仅能像天秤一样“宁静”也能动如“雷霆万钧”。只有豪情万丈的雄心大志才能激发他鼓劲而前。欲取得全面胜利,仅凭全面承诺尚嫌不足:它需要较全心全意服务做更进一步的奉献。
早期耶稣会士从神操其它部份取来一个拉丁文单字格言,以这种积极进取的冲劲,这种奋不顾身的活力,这格言就是“magis”,即“更”之意。耶稣会士获得告诫,要永远“选择与爱用”更能引导他们达成目标的策略方案。不过这个简单的格言还代表一种更宽广的精神,一种无休无止的冲劲,以探讨是否已经再也没有更伟大的计划有待完成,或是否还有解决目前问题的更佳之道。
动机是个人的。沉思训练使耶稣会事业体目标转化为个人的目标。上述有关两位王的沉思项目,代表的是邀约是个人的决定。此外,这项沉思训练并无特定轮廓。它没有解释一个人该怎么做才能达到如此豪情万丈的目标。每位学员不仅在神操期间,而且在整个人生旅程中,都要在精神层面上视他的情况为任务与“更”塑造轮廓,也唯有在这一刻,这项沉思的细节才会呈现。
什么才能使你愿意比全心服务更进一步奉献,以达到目标?
极少人能这个问题。大多数人根本从未自过这个问题。但即使如此自问,并且得出一个答案,并不能保证有想象力、有进取心的奉献。
以爱还爱
在完成神操以后,斗志昂然的会士们重新踏入的,是什么样的世界?
根据前述神操的阐述,这世界是一处危机四伏的所在。学员们已经一一发掘他们的弱点,以完成武装、对抗“人性之敌”。他们是奉召投入一场生死攸关的战斗,以赢得“异教徒的全地”。
他们必须接受最后一项集大成的沉思,即“成就爱心的默想”,以重新踏入世界。曾有一位评论家称这项最后沉思为“神操的杰作”。早期各项沉思使每一位学员内省。但这项集大成的精神训练则使学员将目光朝外、默想他将展示身手的世界:
首先,爱应该主要以实际作为、而不是以言词自我显现。
其次,爱存在于两人之间的相互沟通。也就是说,爱人的人将他或她有的,给予被爱的人。
我要考虑天主如何念念不忘于世间万物;祂关怀大自然诸要素,赐予它们存在;关怀植物,赐予它们生命;关怀事物,赐予牠们感觉;关怀人类,赐予他们智能;最后,我要考虑祂如何以这种方式关怀着我本人,赐予我存在、生命、感觉、与智能。
我要考虑上帝如何为我不辞辛劳地创造地表一切万物;也就是说,祂如何像劳工一样操作着。举例言之,祂如何为天国、自然界诸要素、植物、蔬果、牛羊、与其它等等做着工,赐予他们存在、养育他们、为他们安排和谐的生息与感觉活动等等。然后我省视着我自己。
学员于是弹回一个充满爱心的世界。这种爱心能驱策行动:“爱应该主要以实际作为、而不是以言词自我显现。”“为天国、自然界诸要素、植物、蔬果、牛羊、与其它等等做着工”的这种活力,同样流经每一位学员,“赐予他存在、生命、感觉与智能”。
这项沉思以一种神爱广被世人的神学观为基础。但它丝毫不带神学理论的枯燥意味。能将“爱”这种抽象的观念,浓缩为更具体的日常实际形象的,实不多见,能如此阐述神爱的例子更是少见。而罗耀拉要为学员带来一种具体的、日常的冲击:就像周遭所有的人与物一样,他们也由同样事物构成;他们全部平等,都具有同样价值,都灌注了同样的活力与潜能。学员的同生共荣意诚,不限于家人与友人,也同样及于所有与他们共事、替他们、在他们身旁工作的其它人,甚至是那些不常洗澡的懒人、蠢人、以及与他们竞争的人。它是一种世界观,一种意在为学员思维与每一项行动着色的透镜。
被爱催迫
“爱应该主要以实际作为、而不是以言词自我显现。”对于能汲取“成就爱心的默想”真谛的学员而言,这虽是一句简单的原则,但重要性无与伦比。这项沉思的要点,不只是要学员了解自己与世上所有造物都是神爱倾注的成果、因而怡然自得而已(尽管这种令人振奋的感觉并没有错)。事实上,这项沉思主要侧重的是,因认清神的爱而做出的行动。一旦知道自己被爱,是拥有独特的尊严与潜能的人,学员的生活方式定必受到影响,一种善用天赋的欲望油然而生,为免浪掷这些天赋,他此后不会懒惰、自我糟蹋、缺乏自信或漫无目标地生活。这项原则同样也影响到他与其它人的关系:沉思使他深信,他们与他一样,也具有尊严与潜能。身为个人的他们值得他寄予崇高敬意,因为同属人类自有其不凡的深意。对教师、父母、管理人、教练、师长而言,以实际作为而不以言词表现爱心,意味协助他人发挥他们的潜力。
三省吾身
一旦成功汲取神操的教训,学员以自觉、有才智、有爱心、有大志的领导人面貌重返现实世界。但无论安排得多么密集或精致,短短一个月的省思之旅,不可能使一个人强得足以毕生信守初衷、始终如一。一旦涉身滚滚红尘、翻腾于茫茫浊世之间,耶稣会士就像其它人一样,也可能因为面对日常生活各式压力、分神事物、与交相排挤的需求,而有偏离目标与价值观之险。
有鉴于此,罗耀拉务使神操也能作为一种日常后续工具,使会士们保持对新获价值观的专注。神操专门为生活在不断变化的世界中、不停忙碌的人们而设计。每天“起身”时,耶稣会士要自我提醒个人的一些重要目标。他们每天两次摒除杂念,进行简短的所谓“examen”,即“省察”。每次省察一开始,首先要回想集神操之大成、积极而爱的世界观:“第一要点是感谢天主给我的恩赐”之后,省察者要就这一天直到目前为止发生的种种事故,在心中进行重演,“针对某项决定加以匡正与改善的特定事务,严格自我要求。他应该以一小时接着一小时,或以一个时段接着一个时段的方式,从起身那一刻起直到省察当时,逐一进行全程省察”。
换方之,学员要在心中回想一天中所有大小事件,包括呈现的机会与挑战,以及他对它们的反应——他的因应态度与选择,是使他迈向他的长程目标,还是使他愈行愈远。
这项自我省思的习惯简单而有力。远大的雄图一旦分割为许多较小的目标,进行管理乃成为有其可能。终生不再抽烟是项艰巨的挑战,但在之后几个小时不抽烟就不那么难以办到。希望自己更加果决,以求职场晋升,是个千头万绪、难以着手的远大抱负,但评估自己在一个小时以前结束的会议中表现得是否果决,则是以雷射般精准迈向这个远大目标之道。
更有甚者,省察还能创造一种持续不断的回馈作用。相关切题的新信息能及时纳入、并加以评估;我每天早晨都会提醒自己注意关键性目标,而不是每半年才这么作一次,我每天两次从成功与失败中汲取教训,而不是每年这么作一次。最后也最重要的是,省察对忙碌的人有效。愿意每年甚至只拨出一天时间进行自省的人极少,但每个人都可以每天抽三次空、每次花五分钟进行自省。
耶稣会四大领导支柱之首的自觉,是其它三项支柱的基础。才智(自信、乐观的革新)取决于能否持平之心,而持平之心所以使会士对不断变化的世界进行判读与反应。会士透过成就爱心的默想建立世界观,从而产生以积极而支持的方式与他人交往的爱心。英雄豪气则由求其“更”的精神应运而生,这精神是一种反射性反应,它透过恢宏的个人目标使人保持进取。
在神操过程中达到的睡觉,是一种行动的先峰。在与现实世界切断、接受一场隐喻性的沙漠体验之后,每一位学员都能以更奉献、更无畏的精神重新投入这个世界。也因此,我们的焦点现在从强调自省的神操,转移到这些操练使早期耶稣会士得以达到的成就,以及它们为今天的我们带来什么有关领导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