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篇讲道
内容提要：
一、一切江河出自大海，一切德能出自基督。
二、论法利塞人的谢恩，及其他口头上的谢恩。
三、真正的谢恩应当是纯洁的、真诚的。
四、天主乐意为自己保留什么，赐给我们什么。
五、天主借圣人们所作的一切，不是圣人们自己作的。
六、在什么事上应当自豪，在什么事上绝对不可自豪。
七、如何将我们所行的善事，归光荣于天主。
八、如何将这些话与《雅歌》本节原文联系，成为原文的结果呢？
（一）
1. 一切水泉和江河的来源是大海，一切德能和知识的来源是主基督。圣咏上说：“谁是这位光荣的君主！其实这位光荣的君主，就是万军之军的上主。”（咏23:10）撒慕尔的母亲亚纳的颂谢诗里也说：“上主是全知的天主。”（撒上2:3）节制肉情，心神振奋，意志端正，都是从这个泉源里发出来的。不仅是这些，无论谁思想每锐。口才出众，品行令人喜爱，也都是从这里来的。此处是知识及智慧语言的发源地。“因为在他内蕴藏着智慧和知识的一切宝藏。”（哥2:3）此外，正直的计划、公正的判断、圣洁的希望，都不过是这泉源的支流。在有形的世界上，丰富的地下水，通过地下的暗流，返复流淌，又从地下涌出地面，供人应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为什么精神的河不能同样有一个发源地，随时不间断地涌出，以浇灌我们的心田？“恩宠的江河流入大海，大海总不满溢；江河仍向所往之处，川流不息。”（训1:7）天上的水重返原来的出处，才能更丰富地又从那里倾注于地面。你或者要问：“这样的循环如何形成？”圣保禄提出了循环的方式：“事事感谢。”（得前5:18）不论你自认有什么智慧，有什么德行，皆应归功于“天主的德能及天主的智慧——耶稣基督。”（格前1:24）
（二）
2. 你或者要说：“谁这样狂妄，竟至将自己的智慧与德行不归功于天主，反而归功于别人呢？”当然没人敢这样作，所以连那个法利塞人也只有感谢天主（路18:11），不过法利塞人的义德，不能“由天主那里获得称誉”（格前4:5）。如果你用心研究福音，不难看出，像法利塞人这样的感谢，不会使天主欢心。为什么？因为他口中无论发出怎样虔诚的声音，都不足以掩盖他心中的傲气，“对骄傲的人远远旁眺”（咏137:6）的天主，不可能不发现他这种口是心非的丑态。“法利塞人呀！‘天主是嘲笑不得的’（迦6:7），‘你有什么不是领受的呢？’（格前4:7）”他可能答覆说：“没有一样，所以我向施恩者致谢。”——“你既然一无所有，可见你以前并没有什么功绩，足以使你领受的，你借以自豪的事物。你若承认这一点，第一你自然不应该自我夸耀，贬低那个税吏；因为他领受的不如你多，当然也不像你有那么多。其次你还应该检查，是不是没有把天主的恩赐，一样不剩地完全记在天主名下，是不是有盗窃天主光荣的事情呢？你若从中作弊，就是欺骗天主，理应受到斥责。如果你从你赖以夸耀的事物中，为你自己扣留下什么，我相信你不但是有意诈骗，而且更是自欺，我必将纠正你的错误。现在你既感谢天主，证明你没有归功自己，反而明智地承认，你的功绩都是天主的恩赐。如此，你当然不应该轻视别人，自暴己是‘嘴唇圆滑，口是心非’（咏11:3），一方面‘言谈虚伪’（同上），一方面窃取说真话的美名。因为你若不是自以为比那个税吏更值得尊敬，必不判断他比你更可轻视。圣保禄宗徒曾训令说：‘尊崇和光荣应归于惟一天主’（弟前1:17）；天使也曾分别指出，天主愿意为自己保留什么，分给世人什么，因为他们在空中歌唱说：‘天主受享光荣于高天，主爱的人在世享平安！’（路2:14）你对这些话将如何答覆呢？”你们看出来了吗？法利塞人感谢天主，“只是用嘴唇尊敬天主”（玛15:8），其实他们心里想的，却只有他们自己。为此你们必须注意，许多人的感谢，只限于口头上，不过是用惯了的口头语，并不是真诚的感情。甚至有些穷凶极恶的人，由于自己不正确的感觉，认为顺利满足了邪恶的意愿，也是靠 天主的允许，通常也顺口说出：“感谢天主。”比如一个贼，由于自己盗窃的伎俩得逞，一次又一次地把贪图的脏物弄到手，你也会发现他暗中兴高彩烈，自言自语地说：“感谢天主！我没有白熬眼，一夜的劳苦总算没有白费！”同样，一个人杀了人，岂不是也由于自己打倒了对手，报了仇，雪了恨，自感庆幸，随口向天主致谢吗？再比如一个与人通奸的人，朝思暮想与某人苟合，终于如愿以偿，也会欢欣踊跃，随口赞颂天主。
（三）
3. 可见并非一切感谢皆为天主所悦纳，只有发自内心的、纯洁而真诚的感谢，才是天主所喜悦的。我说感谢应是纯洁的，是因为有些人，往往夸耀自己所作的坏事，且因此感谢天主，好像天主与他们的心思相同，每当他们作了坏事就高兴，每当他们有穷凶极恶的行动，就欢喜踊跃（参阅箴2:14）。这类恶徒势必要听到以下的话：“难道你竟以为我真能与你一般？我要责斥你，将一切放在你眼前。”（咏49:21）我又加上说，感谢应是真诚的，因为那些假善人，固然因自己的善功称颂天主，但仅限于口头，他们嘴里贡献的，心里又扣回，“他们满口尽是虚伪与诈欺，早已把智慧与善行抛弃。”（咏35:4）前一种人恶意为天主栽脏，后一种人盗取天主的恩赐，无耻地归功于自己。前一种人的行径如此愚蠢，如此放肆，几无异于禽兽，为众人所不齿，我认为没有必要劝告你们防止；后一种主要的是为修士及灵性的人，因为这个经常是危险的陷阱。作了大事业不自以为伟大，你的圣德已为众人所公认，反而只有你一人看不到，这的确是稀有的、高尚的品德。你的表现超群出众，都自以为卑微不足道，我认为你这样的思想，比德行本身尤为可贵。你若能从心里断定，天主的种种光荣，没有一样是由你而来，只是从你身上经过，因而丝毫不敢乘机抓住不放，才真正是忠信的仆人。这时按照先知的说法，“你才是鄙弃欺诈入息的，摇手不受贿赂的”（依33:15）。这时，按照主的命令，“你的光将在人前照耀，好使人看见你的善行”，不是光荣你，而是“光荣你在天之父”（玛5:16）。你将步圣保禄及所有忠实宣传耶稣基督者的后尘，“不宣传你自己”（格后4:5），“也不谋求你自己的事，而谋求基督耶稣的事”（斐2:21）。这样，你也可以听到说：“好！善良忠信的仆人，你既在少许事上忠信，我必委派你管理许多大事。”（玛25:21）
4. 古圣若瑟虽然明知他的埃及主人，把全家和全部财产，都交给他掌管，但他也并非不晓得，家主母是例外，为此不同意触摸她，反而对她说：“凡他所有的一切，都交在我手中，没有一样不在我权下。他没有留下一样不交给我，只有你除外，因为你是他的妻子。”（创39:9）他明白妻子是丈夫的光荣，他认为是那个埃及人抬举了他，赐他荣耀，自己现在使他受到汚辱，实在是极恶的事。天主的人借明智的慧眼看到，男人固执地、一丝不让地维护自己的妻子，作为自己的光荣，牢牢地掌握她，只为自己保留她，决不肯信托别人，所以决不愿轻举妄动，伸手作不许可的事。
（四）
人为什么固执地贪图自己的光荣，竟至愿意欺骗天主，好似天主并不希望他的光荣呢？你应当听天主自己的话，他说：“我决不将我的光荣让与别人。”（依48:11）——“那末，上主，”我们说，“你给我们什么呢？，你给我们什么呢？”——“我把平安，”主说，“留给你们，我把我的平安赐给你们。”（若14:27）——“这为我足够了，”我说，“我白白领受你留下的平安，已经足够了，我把你保留的留给你。我不怀疑这样会令你欢心，这样必为我有益。我起誓决不接受任何光荣，庶不致妄用不允许的，而失去所奉献的。我愿意平安，我希望平安，此外再无所求。谁不以平安为满足，你也不能满足他。‘因为你是我们的和平，你使双方合而为一。’（弗2:14）我与你和解，你与我和解，这为我是必要的，这为我就足够了。‘因为，只要你让我与你作对，我即成为我自己的重担。’（约7:20）我严加防范，免得我领受了你和平的恩赐之后，反而忘恩负义；免得我成为亵圣者，侵犯你的光荣。吾主，你的光荣属于你，愿你的光荣常存，丝毫不受损害。我只要得享和平，就心满意足了。”
5. 哥肋雅被打倒后，恢复了和平，以色列人民欢喜歌唱（撒上18:6），但只有达味一个人享受了荣耀。若苏厄、厄胡得、基德红、三松等人，还有友弟德，他虽是女流，都在他们的时代战胜了敌人，功绩彪炳史册；但在其余的人与他们共享和平时，都没有一个人分得他们的光荣。犹大、玛加伯历经百战，战绩辉煌，多次以英勇战斗赢得和平，使人民欢喜庆祝，但是他曾在什么时候把光荣分给了另一个人？圣经记载：“民众皆大欢喜”（加上4:58），但并不是民众都获得光荣。万物的创造者比以上这些作得少吗？他岂不应单独享有光荣？他单独创造了一切，单独战胜敌人，凯旋而归，单独拯救了俘虏，为什么应与别人共享光荣？天主曾亲自声明：“惟有用我的手臂自行拯救。”（依63:5）又说：“唯独我一人践踏了酒醡，我的人民中，没有一个与我在一起。”（依63:3）所以，我既未曾参加战斗，胜利于我又有什么份？不经战斗窃取胜利，或未获胜利枉受光荣，为我都是极可耻的行为。圣咏上说：“愿高山给人民带来和平。”（咏71:3）请注意，为我们带来的是和平，不是光荣。只有天主单独作了战，只有天主单独取得了胜利，所以只应单独为天主保留光荣。为此，以下的分配办法是极公正、极合理的：“天主受享光荣于高天，主爱的人在世享平安。”（路2:14）不过，从来不以和平为满足，“高视阔步，心高气傲”（咏100:5），一直贪图天主光荣的人，不是主爱的人，反而是心地邪恶的人，这样的人既保持不住和平，又达不到光荣。
（五）
假如墙壁冒称，它从窗外接受的光线，是它自己产生的，谁能相信？假如云雾自夸产生雨露，谁听了不发笑？我明明知道，从小沟里涌不出江河，虽然肉体的感觉达不到非物质的事物，我也可以证明，智慧的语言不是从嘴唇或牙齿产生的。
6. 我若在圣人们身上看到有什么值得赞扬，值得惊奇的，在真理的光照下加以研究，立即可以发现，另有一个根源使他们成为可赞扬，可惊奇的，因而只有这个根源，实际上是可赞扬，可惊奇的，“于是我在众圣者身上赞美天主”（咏150:1）。当初无论是厄里叟，无论是厄里亚，他们虽然是大先知，虽然复活了死人（列下4:18-37），但并非他们自己的能力，他们不过是作为应用的工具，表面上作出了我们认为是新奇不寻常的事，实际 上存在于他们内的天主，亲自完成了这些奇迹（列上17:17-24）。天主本是不可见的、无法接近的，只有借他工作的效果，成为可见的、奇异的，所以只有天主是可惊奇的，“只有他独自作出了奇妙的化工”（咏71:18）。一幅精美的字画，不应归功于笔，一篇励人的讲演，不应归于舌头或嘴唇。因此，先知也说：“斧头岂能对用斧头砍伐的人自豪？锯子岂能向拉锯的人自夸？难道棍杖能挥动那举它的人？木棒能举起那不是木头的人？”（依10:15）所以凡不因主夸耀，而自我夸耀的人，就是反对天主。圣保禄宗徒曾教训我们，应该因什么，在什么事情上夸耀；他说：“我们认为光荣的事，就是有我们的良心作证。”（格后1:12）
（六）
如果由良心作证，我毫未盗窃造物主的光荣，我自我夸耀就是心安理得的。因为我不是反对主，而是因主夸耀，当我的心是安稳的。这样的夸耀不但不禁止，而且受到鼓励。福音上说：“你们彼此寻求光荣，而不寻求出于唯一天主的光荣”（若5:44），可见因唯一天主夸耀，正是出于唯一天主。这样的光荣不是微不足道的：因为这样的光荣是出自真理，所以是真正的光荣；即使在真理中，也是这样稀少，以致连在成全人中，也很少有人能因而夸耀。“庶民不过是口气，显贵也无非是幻影；放在天秤上必然浮起，合计还比气轻。”（咏61:10）因为聪明的夸耀者，必先衡量自己的作为，在真理的光照下用心检查；“这样，对自己也许有可夸耀之处。但不是以别人的口夸耀”（迦6:4）。我若把我的光荣，寄托在你的两片嘴唇上，确实是一个愚蠢人，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我若愿意得到光荣，必须向你伸手乞讨，岂不是要由你随意褒贬我吗！所以我要将评判权留给我自己，只有我自己是我最忠信的仆人。甚至连我自己也不能靠；最妥善的办法，是交由那一位保管，“他有能力保管好我的寄托，直至那一日”（弟后1:12），谨慎看守，忠于补偿。只有那些轻弃人间称誉的人，“那时，各人才可由天主那里获得称誉”（格前4:5）。“谁若只思念地上的事，就是以羞辱为光荣”（斐3:19），达味圣王也作证说：“凡悦乐人者，必将蒙羞，因为天主已经将他们弃舍。”（咏52:6）
（七）
7. 弟兄们，你们若知道这些，必没有一个人想在今生受到赞扬，因为你在此世无论获得什么称赞，若不归于天主，就是盗窃行为。发臭的粪土，你从那里来的光荣？从哪里？凭你的圣德？但只有神圣化的人。我说的不是你的神，而是天主的神。即便你以奇迹著称，固然是你的手所为，却必须靠天主的德能。你口才出众，语言流利，足以博得众人的赞誉吗？但必须认清，这是基督赐给了你口才与智慧。你的口舌有什么能力？不过是一支书写的笔，还是借来的。塔冷通托给了你，将来要向你追还，并且还要索取利息。主人若发现你作事勤快，能作出丰硕的成绩，你将因功受奬。反之，必将从你手中夺去塔冷通，还要追讨利息，你势将落一个坏仆人、懒仆的恶名。为此，所有在你们身上表现出来的善行，都应该归功于创造及分施一切美善的天主，而且不能虚心假意，像假善人那样，也不可纯粹由于习惯，如俗人之所为，更不可出于迫不得已，如牵去负重载的牲口，反而要“合乎圣徒的身份”（弗5:3），忠诚老实，谨慎虔敬，心情舒畅，但不是心不在焉，满不在乎。“我们要献给上主赞美之祭”（咏115:17），“日日偿还我们的誓约”（咏60:9），在高度警惕中行事，使日常生活富有意义，使感觉充满热情，使欢喜与爱慕相结合，在踊跃中，表现庄重，在庄重中，表现谦虚，在谦虚中，不失自由，以便在涤除了思想中的偏情之后，可以轻装前进，越过一些反常的情绪，在庆祝的喝彩声中，在天主的光照下，“以慈惠，以圣神”（格后6:6），证明我们的灵性的喜乐。我们在这样欢乐的笼罩下，犹如当日先知见到这样的人时说：“上主，他们在你慈颜光中行走，他们常常因你的名而欢跃，你的正义使他们引以自豪。”（咏88:16-17）不过，可能有人向我说：
（八）
8. “你的建议很好，但是否合于你所定的题目？”请你稍等片刻，我没有忘记。我们不是在讨论“你的令名香液四射”（歌1:2）吗？这是我们的任务，我们应在这上面动脑筋。以上所说，是否为完成这项任务是必要的，你们自己可以评断。以我看来，这些并未脱离本题，请你们稍加注意。你们不记得我曾介绍涂在新娘乳房上的香液，香气异常浓郁吗？（见前第九篇讲道，6）最自然的结果必定是：新娘并不把这样的香气归功于自己，只认为是新郎的恩赐。你们可以明白，我们上面所提出的各种论述，究竟是为帮助你们理解什么意义。我们好像听得新娘说：“我的乳房发出这样浓厚的香气，这样令人欣喜，我并不归功于我处理得法，也并不自认有功，只是由于你，我的新郎，由于你的恩赐，由于你的令名香液四射。”以上可视作本节文字的自然结果。
9. 此外，在讨论本节时，我们乘机从长阐明了忘恩负义，这个极坏的恶习，以后再遇到机会，希望能开始阐述另一个题目。现在我们认为，只劝你们一件事就足够了。既然新娘尚且不敢把任何德行、任何恩宠归功于自己，我们这些还在少女时期的人，更应如何呢？为此我们应当步新娘的芳踪，向新郎说：“上主，光荣不要归于我们，不要归于我们！只愿那个光荣完全归于你的圣名。”（咏113:9）“我们不可只用言语，也不可只用口舌，而要用行动和事实”（若一3:18），表达这样的思想。不然，我深恐以下的断语要落在我们头上：“他们满口欺骗，以舌头向他说出谎言。他们的心对他毫无诚意，不忠于与他所立的约誓。”（咏77:36-37）。因此我们应该说，应该从肺腑中，而不只是用唇舌呼求说：“上主，我们的天主，求你拯救我们，由异民召回我们重逢，为赞美你的圣名，——不是我们的名，——并以赞美你——不是赞美我们——为光荣”（咏105:47），于无穷世。